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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女子江湖 > 九

蓝潇雨站稳身子,一抱拳,道:“煞血玉女庞三姑,久仰大名。在下蓝潇雨。”他走到庞三姑和青蕾中间,对着庞三姑又一抱拳,弯下身子行了个礼,“小姑娘不懂事,还请多多见谅!”

“哦,”庞三姑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你倒是挺懂礼貌的,不过你弄得我这满身药材又怎么说?”

“晚辈只是救人心切,”蓝潇雨小心地应答,“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

“好吧,”庞三姑看着蓝潇雨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倒是可以饶她一命——不过,得让我画花了她的脸,要不然,我不放她。”

“得饶人处且饶人,”蓝潇雨依然站在她们中间,尽量把青蕾护在自己身后,“再说,她的右手也已经被您打断了,教训已经很深了。”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庞三姑向前迈出一步来,“这种自以为是的小女孩不好好教训的话嚣张得紧。你让开!”

蓝潇雨紧皱了眉头,一张双臂完全地把青蕾挡在了背后,“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就是说,”庞三姑一抖佛尘,“你要为她出头了?”

“如果您还是这么蛮不讲理的话,晚辈也只有放手一搏了!”蓝潇雨的口气渐渐变得硬了起来。

“就凭你?”庞三姑冷笑一声,甩了甩佛尘就向着蓝潇雨攻了过来。

蓝潇雨迎上去,左手一档,任由佛尘缠上他的左臂,右手却早奔庞三姑的喉咙而去。

庞三姑一惊,忙收回佛尘侧身闪过,蓝潇雨握拳又向着她的耳际袭来。庞三姑忙又闪过。一连过了几招,庞三姑都只有躲闪的份,完全占不到上风。

“住手!”庞三姑再次闪过蓝潇雨的攻击,跳到了一边,喊道:“徐老怪徐榄是你什么人?”

蓝潇雨收住架势,又抱了抱拳,道:“正是家师。”

“师父?”庞三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蓝潇雨,“没听说过他有收徒弟啊……我倒是听说,他曾经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了个女婿。”她停下话头,忽而一笑,“看来就是你了,要不那个小气老怪也不会把自己的本事全传给你。”

蓝潇雨静静地站着,没有答话。

“好吧,”庞三姑收起佛尘,“看在那个死去的老怪面上,我今天就饶了你们。”她那双满带着嘲弄笑意的眼睛转了个方向,看向青蕾,又道:“不过,依我看来,这小姑娘可不是徐榄的那个宝贝女儿啊!”说完,她大笑起来,抖了抖衣衫,转身走了。

蓝潇雨急忙转身扶起青蕾,让她在路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来,让我看看你的伤。”他熟练地检查着青蕾的右臂,“手腕和肩膀都脱臼了,不过还好,骨头没事——忍着一点啊,我先给你接上。”

“嗯。”青蕾紧咬着牙点了点头。

只听“咔”“咔”几下,她的关节都­干­脆利落地被接上了。

“好了,回去再擦些药酒就没事了。”蓝潇雨又上下看了看,“还有没有哪里有伤?”

青蕾抬起头看着他,视线却开始模糊了起来。她忙又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怎么了?”蓝潇雨连忙蹲下身来,看着青蕾的眼睛,“是不是很痛?”

青蕾紧咬着下嘴­唇­,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该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的!青蕾在心里暗骂着自己,一不留神,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

“没事了,”蓝潇雨的声音温柔地传到耳际,“已经没事了……”

熟悉的河岸边,河水依旧清清地流淌着,却已不见了那熟悉的窈窕身影。

青蕾在河岸边蹲了下来,伸出手浸在了到清凉的河水里。流动中的河水撞击到她的手背,荡开了一层层的波纹,那些波纹向外发散开来,绕开了她的手,继续向着下游缓缓地流去。

世事又何尝不像这流水一样,让人想要抓也抓不住?美好的时光从来都是这样,毫不留情地流失掉了,就再也不会回头。

“别难过了,”蓝潇雨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就算是我有机会帮她看病,也不一定能救得活她啊!毕竟先天­性­的病是很难医治的。”

“那至少也能延缓一些时日啊。”青蕾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她能过了20岁的生日呢?或许她能等到想要等的那个人呢?”

“也只是或许而已。”蓝潇雨看着她,轻轻笑了,“世事哪有这么多或许呢?再说了,她这辈子虽然短暂,但是也过得很开心很充实啊,这不就够了么?不也比那种活得很久但是却一片空白的人生好太多了?”

青蕾感激地看向蓝潇雨。这男子虽然啰嗦了点,但却十分的细心体贴,让人觉得很温暖呢。看样子他很了解女人的心思啊,青蕾不禁想着,不知道他骗到过多少女孩子的芳心了?

蓝潇雨见青蕾看着他发呆,不由得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青蕾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会他,起身往叶秋儿的屋子走去。

第七篇 逃离(一)

杭州城。

又到了杭州。

开春的时候,叶秋儿产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虽然青蕾打心里喜欢这个小侄儿,但是,她更想要到京城去拜访卓清风的义父卓颖,或许,他会知道自己和卓清风的身世。

于是,青蕾在小侄儿满月的第二天,便准备出发北上,却因为蓝潇雨想要回一趟他的医馆,于是他们便又绕道来到了杭州城。

对于这个地方,青蕾的心里总有一种念念不忘的情思,就像蚕丝,细细的,粘粘的,拉扯不断。然而,到了杭州,却又有种更深的迷茫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更加地不知所措。

蓝潇雨的医馆,正门大大地开着,那群喜欢生病的女孩围在门前探头探脑地,却又谁都不进去。

“咦?”蓝潇雨奇怪地看着那敞开的大门,轻轻挠了挠头,“我的医馆还会失窃?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拿的?”

“一定是失窃么?”青蕾转头看着他,“难道不是仇家找上门?”

“我没有仇家吧……要是有的话也都到阎王殿报到了。”蓝潇雨肯定地说。

“蓝大夫回来了!”围观的女孩中有人看见了他,大叫起来。于是,本来围在门前的女孩们瞬间就围到了他们身旁。

“怎么回事?”蓝潇雨无视她们询问地看着青蕾的眼神,开口问。

“蓝大夫,有个好凶的女人在里面哦!”

“是啊是啊,她把你的门都给踹坏了!”

“我们质问她她还跟我们凶……”

她们七嘴八舌地争着说话,蓝潇雨不禁皱了皱眉头,分开人群走上前去。

当他走进屋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厅正中央的那个女孩。那女孩一身的打扮个­性­十足,浑身挂满了各种光怪陆离的饰品。她大刺刺地搬了条长凳坐在那里,看见蓝潇雨带着那群女孩进来,她挑起了左边的嘴角一笑,打着招呼:“哟!好久不见了啊!我说你怎么乐不思蜀呢,原来是有这么多的江南佳丽让你流连忘返啊!”

“徐凝儿,你怎么在这里?”蓝潇雨不禁咬了咬嘴­唇­,开口问。

“你以为我找不到你吗?”被他叫做徐凝儿的女孩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怎么,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啊?”

“你,”那群女孩中有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啊?怎么这样说话?”

“我是谁?”徐凝儿双手叉着腰对着她瞪起了眼睛,“我是蓝潇雨的未婚妻!我才要问你是谁呢!”

“未婚妻?”一群人都脱口叫起来,一齐看向蓝潇雨,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辩驳。

“是啊!不相信啊?”徐凝儿仍然一脸凶相地看着她们,“你们来这­干­嘛?来看病啊?我们今天休息,不看病,请回吧!”她气势汹汹地把一群女孩都轰了出去,看见青蕾还站在门边,她又瞪起了眼睛,“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今天不看病,快走快走!”

“我是来找蓝大夫拿药的。”青蕾对着她笑了笑,走进屋去,把蓝潇雨替她拿着的包裹拿了过来,对他一笑,“谢谢蓝大夫啊,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蓝潇雨急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干­什么?你舍不得啊?”徐凝儿见了,又冲蓝潇雨瞪起了眼睛。

“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是走吧。”青蕾抽出手来。

“青蕾,”蓝潇雨急忙又拉住了她的袖子,“别这样……”

“喂!”徐凝儿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青蕾对她抿嘴一笑,“当然不是你们那样的关系,放心吧。”

“徐凝儿,你到底要怎样?”蓝潇雨紧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徐凝儿。

“我要怎样你不是很清楚吗?”徐凝儿伸手打掉了他拉着青蕾袖子的那只手,“我已经18岁了,我们可以完婚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婚约是你爹自己决定的,我都不知道……”

“那又怎样?难道你想毁婚吗?”

“蓝大夫,”这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女子,是莫小兰。她进门看见这一幕景象,愣了一愣,柔柔地开口道:“我听说你回来了……”

“怎么又来一个?”还没等蓝潇雨回答,徐凝儿又冲莫小兰瞪起了眼睛。

“你闹够了吧?”蓝潇雨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徐凝儿,“你要是没地方可去我可以收留你,但是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啊!”

徐凝儿转头白了他一眼,“什么你的生活?看起来倒是风流快活得很哪!不过,”她抱起手来,斜眼来回瞟着青蕾和莫小兰,“从现在开始我会看好你的,不会再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勾搭了去。”

“徐凝儿!”蓝潇雨声音渐渐变得大了起来,他气呼呼地瞪着徐凝儿,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我还是先走了吧。”青蕾说完,没等蓝潇雨再拉她,她已经快步地走出门去了。

青蕾走到杭州城门口,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回头去看时,离蓝潇雨的医馆已经很远了。

我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青蕾悄悄地问自己。忽而,她又笑了。

她在笑自己。

明明在做着美丽的梦,却总是提醒自己要醒,醒过来之后,却又莫明地一阵阵地忧闷。

没办法了,在伤得太重之前,还是先逃吧。

突然想起来在山间小路旁那个温暖的怀抱,她眼泪又不经意地流了下来。青蕾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掉到这温柔的陷阱里去了?

第七篇 逃离(二)

漫无目的地在杭州城里面晃来晃去,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月光温润如水。

月光下的西湖却是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星星点点的画舫点缀其间。那些装饰豪华的画舫上觥筹交错,弦乐飘飘。

青蕾一个人孤零零地倚在断桥的栏杆上,雪儿也被留在了叶秋儿那里,再也不会陪伴在她的身旁了。她看着那些装饰得富贵华丽的画舫,想象着上面那些奏乐的卖艺女子。她们,一定温柔而又美丽,优雅而又谦恭,反正,就是和她这种行走江湖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凡是男人,喜欢的一定是那样的女子吧?

一艘画舫轻轻地停靠在岸边的码头上,琴声悠悠地停了下来,船上款款的走下一个红­色­纱裙的女子,只见她轻轻行了个万福礼,开口道:“客官请慢走。”

船上依次走下来几个衣着华丽的酒客,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一个还意犹未尽地扯住了女子的袖子,口齿不清地嘟囔着:“邀月,走,到我家里去,再唱两曲喝两杯助助兴啊!”

“冯大官人,”女子又欠身道了个万福,不露声­色­地抽出了被拉住的袖子,“小女子只是区区一个画舫上的卖唱女子,难登大雅之堂。如果您还余兴未了的话,可以到城中的醉红楼去看看。”

这女子真会处事。青蕾暗自想,要是换作自己,早就抽他两耳光了。

“邀月,你什么意思啊?”旁边的人嚷嚷起来,“冯爷叫你去是给你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对不起客官,”女子依旧低眉顺目地说:“邀月只卖唱,从不喝酒。”

“你真不识抬举啊!”说话那人上前就要捉邀月的手腕。

“等等。”那个被称为冯爷的人制止了那人,眯着他那­色­迷迷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邀月,说道:“邀月,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杭州城里可没有比我冯爷更财大气粗的了,就连县太爷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的。我看得起你,可是你的福气!”

“就是,”旁边的人忙接茬道:“你今天要得罪了冯爷,可没你好日子过。”

“对不起,冯大官人,”邀月依然低垂着眼帘,“邀月从来只在这西湖上卖唱,别的,不卖。”

“什么!”那个冯爷火了,上前一步紧紧抓地住了邀月的胳膊,“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船上摇橹的半百老者见势不妙,急忙下船来拉住了冯爷的胳膊,“冯爷,您饶了她吧,求求您了,我们两父女两讨个生活也不容易……”

“去!少罗嗦!”还没等他说完,冯爷已经一脚踹在到了他的身上,老者吃力不住,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爹!”邀月大叫着挣扎起来,奈何早已经有两个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一个弱小女子,怎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

青蕾有些焦躁起来。本来早就应该下去救她们的,可是又担心这次救了,一旦自己离开,她们会遭受到更大的报复。

正彷徨间,她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桥头那里有一个黑影正在探头探脑的。

定睛看清楚那个身影,青蕾不禁莞尔一笑,心里有了个主意。

只见她毫无声息地走到那个黑影背后,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后衣领,一下将他提了起来。

“啊?”那黑影吓得叫了起来。

“别叫!”青蕾让他转头看到自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蚂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小蚂蚁回头看见是她,立刻就堆起了一脸笑来,“原来是你啊,姐姐!吓我一跳!您还记得我啊?嘿嘿……我这不是在讨生活嘛!”

“别叫得那么亲热。”青蕾感觉到他的衣领有些油腻腻的,便松开了手来,“怎么不记得?不但偷了我的钱,还想把我给卖了,烧成灰我都认得你!”

“嘿嘿,姐姐,”小蚂蚁摸着自己的那乱糟糟的后脑勺继续讨好地傻笑着,“那么久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好,不提。”青蕾指了指河堤上正拉拉扯扯地纠缠不休的几个人,“如果你今天能让那位姐姐从那些醉鬼手里脱身的话,我不但不提往事,还会付给你银子,怎样?”

“说话算数?”小蚂蚁闻言眼睛一亮。

“当然,不过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小蚂蚁一扬脑袋,拍了拍胸脯,转头便向河堤快步跑去。

那被称为冯爷的醉鬼正领着几个人拉着邀月要带回府去,旁边突然冲出个小乞丐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就不肯松开。

“冯爷,冯爷!”那个小乞丐,自然就是小蚂蚁,不等他发作,就满脸堆笑地说:“冯爷,给点赏钱,给点赏钱嘛!嘿嘿……”

“你这小乞丐!”冯爷被他抱住了双腿,一时也脱身不得。旁边的人要顾着邀月,分出手来也拉他不动。

“好了好了,”冯爷无奈,“给你给你,拿了快走开。”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腰间取银子,却觉得腰间空荡荡的。正觉得奇怪间,一愣神,只觉得腿上一松,小蚂蚁已经跑出了三尺开外。

“追!快追!”冯爷大吼一声,也顾不得邀月,气急败坏地指挥着手下急急忙忙地就向着小蚂蚁追去。

看着那些人闹哄哄地跑远了,青蕾轻笑着摇了摇头。她不得不承认,这小蚂蚁确实机灵得紧。

河岸边,现在就只剩下邀月父女两人。青蕾走上前去,也不在意邀月询问的目光,直截了当地问:“不知姑娘这画舫上,可招待女客?”

邀月稍微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当然,来的即是客,姑娘请上船。”

上得那装饰得十分典雅的小船,青蕾十分的心满意足。刚才在桥上还在想着坐坐看这些眩目的小船,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得偿所愿了。因为成长在大草原上,青蕾对于这南方水乡特有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小船自然是十分的好奇和向往。说好奇,那是自然的,说向往,那是因为她的心里对这种小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在童年那尘封模糊的记忆中依稀有这样的小船的影子。

所以,青蕾对船上的一切都觉得十分好奇和新鲜,她东瞅瞅西看看的样子自然逃不过邀月的眼睛。

“姑娘是第一次来画舫上吧?”邀月指着搭着丝绸的座椅,“请坐。”

“嗯。”青蕾,点点头,做了下来,正好看见了对面帘子上挂着的一副题字的丝帛,“碧水之滨,寻盼依依。天籁之音,邀月共聆。”她不自觉地念了起来。

“邀月的名字由此而来。”邀月接腔。她看着丝帛,眼睛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些款款动人的柔情来。

“原来如此。”青蕾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刚才还一直以为是妖月呢!

“不知姑娘喜欢听什么曲子?”邀月已经坐在古筝旁边,双手轻轻抚在琴弦上。

“春江花月夜吧。”青蕾随口便说。这是完颜伯伯最喜欢听的曲子。虽然对一直以­性­格坚毅豪爽著称的完颜伯伯爱听的曲子居然是汉人的,而且还是这么温软缠绵的调子,青蕾一直觉得很奇怪,不过,她自己也是很熟悉而且很喜欢这首优美动人的曲子。

邀月闻言又是微微一愣,随即道:“姑娘真是会点,看来也是个知音人,这确实是首好曲子。正好,我也最喜欢弹奏这一曲。”

言罢,邀月侧目扬指,轻轻拨动着琴弦,优美的曲调在西湖上悠悠地飘荡开来。

小船在美妙的音乐笼罩在湖面上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码头。

青蕾小心地从船上走下来,小蚂蚁突然就从旁边的­阴­影里窜了过来。“姐姐!”他嘻笑着一把拉住青蕾的衣袖,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掌来,“我取报酬来了!”

“你呀!”青蕾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锭银子拍在他手心,“不是把那家伙的钱袋都拿走了么?还跑回来和我要钱,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嘿嘿,这是两回事嘛。”小蚂蚁亲了手里的银子一口,立刻放到怀里,“谢谢啦!姐姐再见!后会有期啊……”

真是个机灵鬼!青蕾看着他已经融入夜­色­的小小身影,不禁笑了。

“原来是姑娘助我,”背后的邀月突然出声道:“邀月万谢了!”

“不用。”青蕾转过身,却见邀月捧出了两锭银子,忙道:“不用这样,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姑娘的举手之劳却是邀月的救命大恩,更何况,姑娘还为此花了银子,邀月当加倍奉还才是。”

“既然这样,”青蕾冲她眨了眨眼,“今天的泛舟赏月就算你请我的好了。”说话,青蕾不容她再出声,便转身离开了西湖码头。

第七篇 逃离(三)

杭州城的夜晚并不像蒙古草原那样的寂静,这里的人们似乎都不会睡得太早。

各家各户都有灯亮着,大街上总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酒馆里也都挤满了客人,掌柜和小二也都忙得不亦乐乎。

青蕾一路走着,看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楼房前面。

醉-红-楼?

青蕾看看牌匾,又看看亮堂堂的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和旁边使劲招呼着路人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实在想不明白这是卖什么的地方。

一个拉客的中年­妇­人看她背着个包袱站在门口发呆,转了转眼珠,忽而一笑,迎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问:“姑娘可是来做生意的?”

“不,不是。”青蕾连忙摆手。

“噢……”那­妇­人一脸失望,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不甘心地又问:“要不要考虑一下?以你的条件,我保证你做我们醉红楼的红牌姑娘!”

“红牌姑娘?”青蕾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那是做什么的?”

“你在说笑吧?”­妇­人拿块丝巾捂着她涂得红艳艳的嘴,笑了起来。

青蕾正寻思着这­妇­人的笑意,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

“啊!”青蕾一惊,跳前一步,摆脱了那只胳膊,转过身来,皱眉怒视着胳膊的主人。

那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公子哥,右手还拿了一把白绢纸扇,在那里像模像样地晃动着。

他见青蕾跳开,哈哈大笑,道:“姑娘若是要卖,第一个卖我如何?”

“你!”青蕾气得七窍生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哟,柳公子,您来了啊。”旁边的­妇­人见了他,一脸的媚笑,“快请进,快请进啊。细雨姑娘正等着您呢!”

“好。”那柳公子跟着­妇­人走进了醉红楼,临进门前还不忘回头对青蕾抛了个飞眼,道:“记得来找我啊,我等你!”

青蕾转头就离开了。她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青蕾自己气鼓鼓地沿着街道走了一截,忽然间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突然发现今天的月亮又圆了。

真是的,她不禁苦笑起来。这月亮怎么总是要在她独身一人的时候圆呢?

算了,今晚就不去找客栈了吧。青蕾做了这个决定之后,跳上了路旁瓦房的屋顶。

还是在屋顶舒服,自由自在的。青蕾想。

她躺了下来,把包袱垫在头下,静静地看着那一轮圆圆的月亮。

夜渐渐深了,晚睡的杭州城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路上的行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栖身之处,真正寂静的夜晚,终于来临了。

青蕾的眼睛渐渐地迷糊起来,劳累了一天的她总算是进入梦乡了。

梦里的世界,总是那么的模糊不清。草原的阳光,西湖的水,还有看不清脸孔的人们,全都晃晃悠悠地融合在一起,忽而又分了开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青蕾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那声音虽然很轻,却是越来越近。

青蕾知道,那是有人运着轻功在房顶上奔跑发出的声响。她坐起身来,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判断出是两个人,而且是一前一后,相隔大概有四五米左右。

照此看来,后面的人是在追逐前面的一个人。

青蕾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明亮的月光下,她看到了远远的跑过来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影子,正好是在与青蕾隔街相对的屋顶上。他跑得越来越近,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白衣人也渐渐的看得分明了起来。

两人的轻功不相上下,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着不变。

这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扮演黑白无常啊?青蕾不禁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逗得一笑。

白衣人忽然停了下来,一扬手,一个条状物体直向黑衣人飞去,那黑衣人只顾得跑路,不料防被那东西正正地击中了背心,他一个前仆,跌倒在瓦片上。

“看你还跑!”白衣人哈哈一笑,走上前捡起那长条型物品,一扬手打开来,竟是一把白绢纸扇!这一下,青蕾也看清了,白衣人赫然就是刚才在醉红楼门口轻薄她的那个纨挎公子!

那黑衣人直挺挺地趴在瓦片上,一动也不动,白衣人有些疑惑,他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踢了踢黑衣人,黑衣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白衣人弯下腰去,正要伸手把黑衣人的身体掰过来,黑衣人忽然一下撑起身来,后脑勺直冲白衣人面门而去,眼看就要撞上,白衣人眼疾手快地把手里打开的扇子横中一挡,白扇轻轻一拍黑衣人后脑勺,借着力就站起了身来,退开了一步。

黑衣人吃他一拍,脑袋又向地面撞去,他忙一低头,就地一滚,也站了起来。

“巫马小贼!你想害我破相啊?”白衣人冲他大吼。

“破就破呗,你又不是女人!”黑衣人撇了撇嘴,甩了甩脑后的一根小辫子。

那黑衣人的发型甚是奇怪,满头都是两寸来长的短发,却在后脑勺那留了一撮,辫成了一个小小的辫子,辫子末端还配了个细细的红­色­绳子。不过,发型虽然怪异,和他那张全是桀骜不驯却是英气十足的脸倒是十分的般配。

“哼!就你这个小贼怎么会懂美男的优势?”白衣人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摇了摇手里的白扇,“今天你是跑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那倒不见得……”黑衣人眼睛一斜,突然就向着街对面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青蕾跃了过来,只见他一伸手拉住了青蕾的胳膊,右手袖子里伸出的小匕首及刻间就顶在了她的喉咙上。

“柳烟,你不是最疼女人的吗?哈哈……”黑衣人大笑起来,“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哈哈……”对面的柳烟仰天大笑了起来,他收起扇子,指着黑衣人道:“应该问你准备怎么做吧?我从来都只疼我的女人。你手里那个又与我何­干­?除非……”他忽然住了嘴,向青蕾抛过来一个飞眼。

青蕾全身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那个……”青蕾低垂了眼不看对面那个白痴,“巫马小贼……”

“我不叫巫马小贼……”黑衣人皱了皱眉,不满地低声说:“我叫巫马宵。”

“哦,巫马宵。”青蕾清了清嗓子,“我看你的武功和对面那个不相上下,现在如果我和你联手的话,对面那个绝对不是对手。”

“唔……”巫马宵看着青蕾,似乎正认真考虑着她的建议。

“怎么,难道你不是很想揍他一顿?难道是我猜错了?”青蕾歪过头看着巫马宵

“你说得对!上!揍他!”巫马宵拽上拳头,就要跳将过去。

“慢着!”柳烟看巫马宵突然放开了青蕾对自己怒目相向,而一边的青蕾也从袖子里抽出了鞭子,立刻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忙从腰间拿出一块红­色­镶金木牌来,“我是京城名捕‘擒贼书生’柳烟。姑娘,你看好了,你旁边那个是‘偷天贼盗’巫马宵,赏金5万两的通缉犯!”

“是‘偷天侠盗’好不?”巫马宵满脸不悦地反驳道,同时也瑾慎地离开了青蕾一尺之外。

京城名捕?青蕾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可是怎么看都不太像。确切地说,怎么看都和她的哥哥卓清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也许,在青蕾心目中,京城名捕这个名头早已和哥哥的形象叠合在了一起。

青蕾这一愣神间,旁边站立的巫马宵脚下的瓦片忽地一沉,碎裂开来。等青蕾和柳烟听见响动仔细看去的时候,巫马宵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大洞。

“不好!”柳烟大喊一声,飞身跃了过来,跟着毫不犹豫地就跳进了那个大洞里面。

青蕾走到大洞跟前,探头望下去,只看得见柳烟在下面团团转,却瞧不见了巫马宵的身影。

青蕾也跟着从那个大洞跳了下来,发现这是一间布匹商店,柜台后面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布匹绸缎。

“可恶!又让那小贼跑掉了!”柳烟看着旁边洞开的窗户,咬牙切齿地跺着脚,大骂起来,“那个狡猾的巫马小贼,再给我看见非要先废了他的双腿,然后再捉他不迟!”

“我看我们也快离开这里吧,”青蕾抬头看着头顶那个破洞,“一会儿主人家听见响动出来,被捉住的可就是我们两个人了。”

于是,青蕾和柳烟一前一后地从那扇巫马宵逃跑的窗户跳到了大街上。

第七篇 逃离(四)

深夜的杭州街头,寂静沉郁。白日的喧嚣与凡俗早已沉睡,月光温润如水地洒下来,给悠长的街道路面与两旁的青瓦小屋都罩上了莹莹的白­色­尘雾。

青蕾在青石路面上慢慢地走着,不时的偷眼看看走在身旁的那名白衣“书生”。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跟着,手里的白绢纸扇轻轻的摇晃着,衣摆绣带随着他轻盈的步伐微微地浮动起来。若不是在青楼门前事先见识过了他的本来面目,这一会儿,青蕾还真要给他装出来的这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给骗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青蕾皱了皱眉,开口问他。

“保护你啊!”柳烟理所当然地说,“刚刚巫马小贼不是企图对姑娘不利么?依我的经验看来,他也不会走得太远的,要是我就这样走了,说不定他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青蕾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是那个巫马宵比较危险,还是身边这个假惺惺的书生更危险?

青蕾抬头看了看还挂在正空的圆圆的月亮。经过刚才这一闹,她已经全无睡意了。

也罢,­干­脆现在就启程向京城去吧,反正,餐风露宿的日子她也是过惯了的。

青蕾避开城门,捡了个僻静的角落,提了提气,往上一纵身,轻轻地越过城墙。

刚刚踩在城外的荒草地上,身边就轻轻飘下来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这回青蕾真的生气了,她对着那白衣人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你怎么还跟着我?巫马宵总不至于追到这荒郊野外来吧?”

“啧啧……”柳烟拿着合起来的纸扇在青蕾眼前摇了两摇,“这回你猜错了,我可不是要跟着你,只是刚刚好我也要出城,正好顺路罢了。”

青蕾气得脸­色­发青,这世界上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生气啦?”柳烟在月­色­下仔细看了看青蕾紧绷的脸,突然凑上前来。

青蕾一惊,忙双手一推,伸手就抽出了藏在袖子里的鞭子,扬鞭就向柳烟抽去。

柳烟吃她一推,后退了两步,还没站稳脚步,只听“咻”的一声,一根青­色­的鞭子已经划到眼前。他连忙就势向后一倒,避开了横扫而过的鞭子,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双手轻轻一拍地面,直起腰来。

青蕾一击不着,一转腰,一伸手,鞭子又如一只青蛇吐了出去。

柳烟跃起身来,双腿一分,扇柄在鞭梢上轻轻一点,那青鞭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在草丛间留下了一道细长条形的小沟。

青蕾抽回鞭子,反手又是一鞭向着尚在空中的柳烟卷去。

柳烟人在空中没法再避,只得举起手中的扇子来迎,却一下子被青鞭缠中了右手腕。

青蕾手腕用力,一甩,就把柳烟甩到了另一边。

柳烟手上一松,知道鞭子已不在手腕上,连忙腰上用力一扭,在空中转了一个漂亮的圈,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不分胜负。

青蕾手里拎着鞭子,警戒地看着三尺开外的柳烟,不再攻击。刚刚这一交手下来,她也不得不对柳烟另眼相看了。真没想到,这个登徒子还有这等身手!奇Qīsūu.сom书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辈出啊!

柳烟抬手看了看右腕上的淤青,不禁皱了皱眉,“看你长得这么秀气,出手怎么这么狠毒呢?唉……真可惜了这张清丽的脸啊!”他望着青蕾摇摇头,叹息着。

“对你这种­淫­贼还用客气么?”青蕾不屑地抬起下巴,反­唇­相讥。

“什么?我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才比子建风度翩翩足智多谋的‘擒贼书生’柳烟!”柳烟听见青蕾骂他­淫­贼,气得跺着脚大喊起来:“我哪里像­淫­贼了?你说!”

青蕾跟他打了几个回合,气早已消了一半。又看他武艺上乘,心里佩服,气又消掉了不少。现在见他就为了一个“­淫­贼”的称谓在那像个小孩一样又是跳脚又是大喊的,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柳烟见她笑了起来,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站正了身子,清了清喉咙,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在脸上。

青蕾见了,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柳烟脸上挂不住了,他走到青蕾身边,轻轻踢了踢她的脚尖,“喂,笑够了没?你别笑了好不?”

“好,好。”青蕾抬手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一滴眼泪,仰起头,正好看到柳烟的脸胀得红红的,忍不住又“噗”地笑出声来。

“喂!”柳烟皱着眉,不满地嘀咕:“我说,就这么好笑么?”

“好,好,不笑了不笑了。”青蕾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地站起来,因为肚子还有些抽搐,她一时还直不起腰来,只得先弯着。

因为从小在草原长大,那边民风豪爽,又常常跟男孩子玩在一起,基本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所以,现在扶着柳烟的手臂,青蕾也并没有觉得不妥。

柳烟倒是有些意外,定定地看着她,正好看见她发际旁露出来的那小小白玉般的耳朵,和那耳朵下面轻轻晃动着的白玉耳坠子。

就是这白玉坠子。刚刚被青蕾推开来,没来得及看清楚,现在柳烟十分确定了,这正是他认识的那个白玉坠子。

难道……?

柳烟迈出一步,侧身探头去看青蕾另一边的耳朵,看到了另一只白玉耳坠。

“怎么了?”青蕾发现他的异常,抬起头来。

“你的耳坠,”柳烟指了指她的耳朵,“哪来的?”

“耳坠?”青蕾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错,自从这两个耳坠凑成一对以后,她就一直把它们戴在耳朵上。或者是对哥哥的追忆与不舍,又或者是希望能有人能认出它们来。

“你认识这对耳坠?”青蕾看着柳烟,问。

“确切地说,只认识一只……不过,你最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它的。”柳烟的脸渐渐变得慎重起来。

青蕾看他正经起来,忽然想起来他的捕快身份,想了想,觉得除了卓清风和叶秋儿之间的事之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把除此之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烟。当然,她只说看到卓清风被一个女贼刺杀,从此再无音讯。关于叶秋儿的去向问题,还是不要告诉官家的人为好。

“唔。”柳烟听得连连点头,“你说的和我所了解到的大同小异。只是……你真的是卓清风的妹妹?”

“如果这耳坠子没错的话。”青蕾回答。

柳烟定定的看着青蕾,若有所思。

青蕾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她移开视线,问柳烟:“你和卓清风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柳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只是共事而已。这次我到杭州来,就是被派来调查他无故失踪一事。”见青蕾认真听着他说的话,柳烟便继续说了下去,“到这里以后就听说已经有人到县衙报案,说卓清风身受重伤而亡,尸体已经被贼人带走,下落不明。”

“谁去报的案?”青蕾好奇地问。

“一个大夫。”柳烟回答,“不过我去找那大夫的时候他的医馆却大门紧闭,听说已经出门好些天了。”

是他。青蕾暗自想着,没想到,他做事这么细心周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的时候,青蕾忽然觉得心里一紧,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别想了,她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再想也没用。

“别难过了,”柳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

青蕾一惊,抬起头定定看着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事?

柳烟见青蕾呆呆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别怕,以后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哥哥,我会照顾你的。”

原来他以为自己在想卓清风的事。青蕾不禁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心底隐隐地生出了一丝感动。

柳烟看着青蕾的笑脸,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竟有着一种独特的朦胧美感,不禁有些痴了。“或者,”他呆呆地说:“把我当做相公也可以。”

话还没说完,他就当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柳烟一个重心不稳,一ρi股坐倒在了地上。

青蕾已经兀自转过身沿着官道向北走去了。

第八篇 往事如烟(一、二)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蕾。”

“青蕾,好名字!芳龄几何啊?”

“十九了。”

“是否有婚约啊?”

青蕾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头,斜着眼睛看了看身旁一直唧唧歪歪问个不停的柳烟。

“你­干­什么?查家谱啊?”

“我想多了解了解你嘛!”柳烟一脸献媚的笑容。

天啊!我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麻烦?青蕾不禁抬起眼看了看天上的白云,顺带着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他的捕快身份能够让她在寻找卓清风和自己的身世上有所帮助,这种人,平时还是避之大吉的好。

突然间,柳烟沉默了下来。

青蕾一下子不太适应,奇怪地转过头看去,却发现他的嘴定型成了一个O形,眼睛直直地看向道路前方。

前面道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绿衣绿裙,头上还配了一块绿­色­头巾,就连脚上的一双绣花布鞋也是绿­色­的。她静静地坐在路边,紧紧抱着一把翠绿­色­的琵琶,目不转睛地看着青蕾和柳烟,含笑不语。

啪,柳烟的折扇已经打了开来。他装模作样地晃动着扇子一摇一摆地走到那姑娘面前,微微一鞠躬,道:“想不到在这荒郊野外居然还能够邂逅如此绝­色­佳人!小生这厢有理了!”

姑娘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

“在下柳烟。”柳烟仍恬不知耻地凑上前去,“敢问姑娘芳名?”

“萋萋。”姑娘微笑着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怎么感觉不太对?青蕾看着他们,微微皱了皱眉头。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一个姑娘?依她鞋子上的尘土来看并不是赶了远路的人,而且,她手里的琵琶并没有用布料包裹,却又一尘不染。

青蕾正盯着她的琵琶看,突然发现她的右手在琵琶的琴弦上轻轻一抚,再一拉,琴弦霎时断了开来,变成了四根金光闪闪的细针。

青蕾脸­色­大变,大叫:“小心!”

来不及了!就在她喊出来的那一瞬间,萋萋手里的金针已经全数向着近在咫尺的柳烟飞了去。

青蕾惊得一头冷汗,当她跑前两步,再看的时候,柳烟已经缓缓地拿下了遮着面部的扇子,四根金针尽数稳稳地扎在那扇面之上。

“萋萋,”柳烟嘴角那抹轻浮的笑意依旧挂着,“真好听的名字!”

青蕾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到死也要占女人便宜的家伙!

萋萋见柳烟居然随随便便的就接下了她近在咫尺的攻击,脸­色­一变,一拧琵琶的长颈,竟然拔出了一把匕首来,对着柳烟就刺去。

柳烟一侧身闪开来,萋萋手里的匕首却带着寒光直奔站在他后面的青蕾而来。

她的目标是我?青蕾来不及细想,一仰头,匕首正好从鼻尖擦过。她顺势抓住了萋萋的手腕向后倒去,在背部刚碰到地面的时候抬起右脚在她小腹一蹬,一下子就把她蹬得飞出了老远。

萋萋落在两尺开外,就地一滚,站起身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青蕾皱着眉问她。

“哼,”萋萋一声冷笑,并不答话,匕首一扬又向着青蕾刺来。

这次,还没等青蕾出手,柳烟已经迅速欺身上前,只见扇尖飞舞,萋萋的全身|­茓­道眨眼间已全都被他制住。

“她为什么要杀我?”青蕾还是很奇怪,见萋萋不回答,她便转头问柳烟。

“真是个美女啊!”柳烟似乎没有听见青蕾说话,他用扇柄轻轻抬起了萋萋的下巴,仔细欣赏着她的面容,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向着她的腰间摸过去。

“喂!”青蕾看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抓住柳烟的后领,一把给他拽了回来。

“做什么啊?”柳烟一脸迷茫地看着青蕾。

青蕾气得就想在他那张小白脸上来一拳,“天还大亮着呢,你就在这里调戏良家女子啊?”青蕾老实不客气地瞪着他。

“什么良家女子啊?”柳烟扬起左手,亮出了一块青翠的玉牌来。

“这是什么?”青蕾看那玉牌生得十分的漂亮,不禁一伸手就从他的手里拿了过来仔细观赏。

这玉牌只有两指来宽三指来长,通体透亮,翠绿­色­的花纹布满全身,中间镂空着雕了一个篆体的“星”字。

“这是江湖上有名的‘摘星楼’的腰牌。”柳烟回答,“知道摘星楼吧?”

“似乎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没记错的话,苏云和林天都是属于摘星楼的。

“不是什么地方,摘星楼是一个江湖帮派。”柳烟纠正她的说法,“确切地说,是一个杀手集团。”

“杀手?”青蕾看了看已被制住的萋萋,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柳烟,“那她为什么要杀我?”

“杀手嘛,当然是有生意做啦!”柳烟理所当然地说。

青蕾皱着眉头,又问,“什么人会要买凶杀我啊?”

“这我怎么知道啊?”柳烟摊了摊手。

“你说。”青蕾转头解开了萋萋的哑|­茓­。

“没用的,她不会告诉你的。”柳烟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因为你的耳环。”萋萋忽然露出一张十分清纯的笑脸来。她那双略带风情的眼睛轻轻瞟了瞟青蕾身后的柳烟,对着他飞了个媚眼过去,接着说,“还有,我很嫉妒你身边跟着个美男子。”

耳环?青蕾条件反­射­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好眼光!”柳烟已经溜到了青蕾和萋萋中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萋萋。

萋萋也看着他,一脸魅人的笑容。

青蕾使劲压住了柳烟的肩膀把他给拉到了身后,接着问萋萋,“你认识我的耳环。”

萋萋扬眉看着青蕾,笑而不答。

脚下滚过来一颗类似小石子的东西,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平地里霎时腾起了一阵烟雾。

青蕾一惊,连忙屏住呼吸,以防有毒。她退后了几步,退出烟雾的包围,看到柳烟也退了出来。等到白烟散尽,萋萋已然不见踪影。

是被人救走的。在刚才的白烟之中,青蕾隐隐约约的看见了有一个黑影闪过。

“真是个小美人啊!”柳烟意犹未尽地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青蕾不得不又送了他一个白眼。

转过一个路口,道路旁边出现了一家小茶僚。

青蕾正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口渴难耐,见有茶僚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客官,”店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快坐,赶路累了吧?来小店坐坐点个茶水糕点消消暑解解乏啊!”

“给我们上一壶好茶,再来两盘绿豆糕!”柳烟一坐下来立刻就吩咐他,“要快一点啊,渴死了。”

“好咧!”店小二马上转身吆喝道:“一壶好茶,两盘绿豆糕,马上到!”

就在那店小二转身的时候,青蕾一晃眼在他背后的头发中间看见了一抹隐隐的红线,正要仔细去看时,店小二却已经钻进了布帘子里。

青蕾正在想着那根红线会是什么的时候,店小二又从布帘子里钻了出来,手里端了一个盘子,里面放了柳烟点的茶和糕点。

“客官,您点的茶来了。”店小二走过来,把盘子里的东西放到了他们桌上,又为他们斟上了茶水,“请慢用!”说完,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正要再钻进那布帘子里去时,不防青蕾忽然一伸手,在他后颈窝处一摸,拽出了一个扎着红绳的小辫子来。

“果真是你!”青蕾笑起来,“巫马宵,你装个店小二做什么?”

“巫马小贼!”柳烟一看是他,立刻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却忽然发现浑身无力,使不上劲,他看了看桌上的茶杯,一惊,大叫起来:“你!你在我们的茶里下药?”

“没想到吧,柳如烟!”巫马宵索­性­拉下了头上的假发,露出他本身的那一头毛栗来,他看着柳烟,哈哈一笑,“你也会有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啊!”

“我警告你,不准叫我柳如烟!”柳烟气得不行,却又一时动弹不得,只是­干­瞪着眼看着巫马宵。

“谁让你叫这么一个女人的名字?”巫马宵得意地看着他,态度是十分的嚣张。

“我叫柳烟!这名字一点都不女人!”柳烟脸都气红了,却又拿那巫马宵无可奈何。

@奇@“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柳如烟。”巫马宵依旧嚣张地笑着,“这位美女我就先带走了啊!”说着,他一把拉住了青蕾的胳膊,转身就向路旁的林子里跑去。

@书@“你要带我去哪里?”青蕾并不反抗,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他。

@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巫马宵回过头来,冲着青蕾眨了眨他那十分漂亮的其中一只眼睛。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走?”青蕾禁不住笑了,“谁知道你有什么企图啊?”

“放心,”巫马宵头也不回地说,“难道你不觉得跟着我比跟着那只大­色­狼要安全得多了?”

青蕾偏过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便不再问什么,任由他拉着自己往树林子的更深处钻去。

正在青蕾一边跑着,一边寻思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巫马宵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青蕾回过神来,正想要开口问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拦在他们面前的三个人,其中的一个,就是让柳烟念念不忘的那个美女杀手萋萋!

“姐夫,你看,就是她!”萋萋一伸手,指着青蕾对站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说道。

那人定睛仔细地看向青蕾,确切地说,是仔细地看向了她的耳环。

“还真有点像!”那人开口叹道。

“不是像,就是啊!”萋萋纠正他,“就是那对耳环啊!”

“我知道,我知道。”那人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蕾,“确实是有些像!”

“姐夫,你在说什么啊?”萋萋急得直跺脚。

“我是说,”那人走上前来,看着青蕾,脸上浮起了一个笑意,“你长得和你娘还真有几分神似呢,虽然不是特别地像,但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你认识我娘?”青蕾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奇地问。

“当然。”那人轻轻点了点头,说,“因为,她就是我杀的。”

第八篇 往事如烟(三、四)

十五年前,杭州街头。

深夜,万物寂静的时刻,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辰,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沉在半空的那厚厚的云层给遮住了。

一个青衣女人在幽静的青石街道上费力地奔跑着,身旁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小的孩子。

街道上空落落的,白天的人群和小摊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悠长的街道上空寂地回响着。

“娘,我跑不动了!”小女孩紧紧地抓着青衣女人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确实已经跑不动了,几乎都是被女人拖着在跑。

“小蕾,再坚持一会儿。”女人不禁握了握她细小的手掌,心疼万分,却仍然不敢停下脚步。

“小蕾,我背你吧。”女人另一只手牵着的男孩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探出头对小女孩说。

“不行!”女人忽然停了下来。两个孩子乘机扶着街边的石砖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从自己的耳朵上拿下两个白玉耳环来,分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阿风,你听着。”女人轻轻地把耳环放在男孩的手心里,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把妹妹带到县衙去,找卓颖卓叔叔,你上次见过的,把这耳环给他看,求他收留你们,明白了吗?”

“那你怎么办,娘?”男孩担心地看着女人,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我没事的,放心吧。”女人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拉过小女孩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妹妹就交给你了,你是个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知道了吗?”

“嗯。”男孩虽然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就快走吧。”女人轻轻推了他们一把,“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西湖边,再沿着西湖岸边走就能到了。”

男孩万分留念地看了女人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牵着小女孩向着街道的尽头跑去。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女人的背后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她转回身,看到了已经站到她面前的那个黑衣劲装的少年。

“是的,”女人的平静地说,“反正你要杀的也只有我一个而已。”

“没错。”少年点了点头,“买家要的只是带着白玉耳坠的你的人头。虽然现在耳坠不见了,不过肯定是你没错了。”

女人仔细看了看少年那张冰冷的脸,忽而一笑,道:“谢谢你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少年不由得也一笑,“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他说,语气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的冰冷了,“虽然我打心里不愿意杀你,但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们生存的准则。”

“我明白。”女人脸上的笑容并没有退去,相反的,她笑得更加坦然了。她闭上了眼睛,轻轻抬起了下巴。

“是谁要杀我娘?”青蕾激动得就要走上前去,却被巫马宵拦了下来。

“你不该问,”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我自然也不会回答。”

“那,”青蕾转了转眼珠,又问,“要杀我娘的人和要你们来杀我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姐夫,别跟她废话了,动手吧!”萋萋开始不耐烦起来,不过她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青蕾的对手,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焦急地看着她的姐夫。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巫马宵乘机在青蕾耳边悄悄地说,“站在左边的那个是摘星楼的‘药仙’吴郓,此人擅用各种毒药和迷|药,武功也是一流水准;而中间那个就是摘星楼的老大秦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听说只要他肯出手,天底下没有杀不了的人。至于右边那个女的我不认识,不过有这两个男的在,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我说,”青蕾看着他眼角还带着鱼尾纹的那张脸,皱了皱眉头,“你这张面具什么时候能摘下来?我看着实在很别扭啊!”

“啊?”巫马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他在脖子上一摸,摸出一块翘起的皮来,再轻轻地一揭,一张完美的人皮面具就给他揭了下来,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怎么?”巫马宵见青蕾怔怔地看着他,不禁一笑,轻轻一扬眉头,说,“是不是我长得太帅了,让你爱上我了啊?”

青蕾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不禁也一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带人皮面具不就是为了掩盖你的真实身份的么?怎么现在说揭就揭了呢?”

“你们聊够了吧?”忽然听见萋萋一声喊,她手中那亮晶晶的匕首已经刺到了眼前。

青蕾和巫马宵立刻闪了开来。

“姐夫!快出手啊!”萋萋一击不着,站在原地直跺脚。

“这丫头,怎么和她姐姐一样­性­急呢?”秦穆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在腰间一摸,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柄软剑弹了出来,拿在了他的手中。

“快跑!”巫马宵拉起青蕾的手就要逃跑,只见吴郓的指间轻轻一弹,他们的面前忽然就炸开了一团黄|­色­的烟幕。巫马宵急忙住了脚,拉着青蕾急急地后退了好几步。

“被摘星楼盯上了,你们还能跑得了么?”吴郓嘿嘿笑着说。

一阵呜呜的风声传过来,等到青蕾转过身时,秦穆的剑已经欺到眼前。

“等等!你就是苏云的秦大哥对不对?”青蕾连退了几步,情急中想起苏云说过的故事里似乎有秦穆的名字。

秦穆的剑停在了半空中。他皱了皱眉头,奇怪地看着青蕾,“你认识苏云?”

“是的,”青蕾见有效果,急忙又说,“林天林大哥我也认识!”

“姐夫,别理她,她肯定是骗你的!”萋萋见秦穆停了下来,急忙在后面喊。

秦穆看着青蕾,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旁边一个白影袭来,他急忙闪身躲过。

原来是柳烟。

他一击骗开了秦穆,急忙来到青蕾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着急地问:“你没事吧?巫马小贼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能对她怎么样?你没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么?”巫马宵气得上前推了他一把,“现在敌人在那边,他们要杀她啊!”

“倒是你,”青蕾看着柳烟说,“你不是中了迷|药的么?怎么又有­精­神了?”

“那点小小的迷|药能难得了我?”柳烟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斜着眼不屑地瞟了瞟一旁的巫马宵。

“看来你的朋友不少啊!”秦穆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别想碰她!”柳烟把青蕾护在了身后,“有我‘擒贼书生’柳烟在此,你们别想放肆!”

“柳烟?是巡捕房的人。”秦穆不禁皱着眉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吴郓,“这下不好办了,我目前还不太想惹上官府的人。”

“这有什么难办的?”萋萋Сhā嘴道,“把他们全杀了不就得了?到时候谁会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哇,美女!”柳烟看着萋萋,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十分讨扁的表情,“才一会儿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凶残了?这可不太好哦!”

“虽然我也十分舍不得杀你。”萋萋对着柳烟又飞过来一个媚眼,就在那个媚眼到达的同时,四根细细的金针也跟着飞到了柳烟的面前。

这次没容得柳烟出手,就已经有人把那几枚金针给接下了。

那人凭空就出现在了柳烟的身面,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就把萋萋丢过来的那些金针卷入了他宽宽的衣袖之中。

秦穆定睛看清了那人,微微一愣,嘴角忽然挑起了一个笑意。他对着那人一抱拳,开口道:“原来是京城巡捕房的卓大人。这种小场面怎么会烦劳到您出手呢?”

“秦老大,好久不见了。”卓颖也笑着抱了抱拳,“不知道这几个小辈怎么冒犯到了秦老大?还请秦老大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他们这一次。”

“好说,好说。”秦穆脸上带着笑意,悄声对旁边的吴郓说:“走。”说完,他也不管萋萋的大声抗议,拉着她就走。

“你怎么会惹上摘星楼的人?”见秦穆他们走远,卓颖转过身来看向柳烟,脸上全是威严的表情。

柳烟刚才那嚣张的气焰全都不见了。他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看着卓颖的眼睛,只是嘴里低低地叫了一声:“爹。”

“他是你爹?”青蕾满脸惊异地看了看卓颖,又看了看柳烟。

巫马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这家伙溜得可真够快的!

卓颖转过眼看着青蕾,一脸疑惑的表情,“你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忽而一展,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依依的女儿!”

“依依?”青蕾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回味着这个名字,只感觉到熟悉万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是了,”卓颖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一定就是清风的妹妹,柳依依的女儿!”

“我娘叫柳依依?”青蕾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不禁一颤。

她想起来了。柳依依,就是她的师父邢婉菁要她去杀的那个女人!

第八篇 往事如烟(五、六)

刚刚入夜的西湖,星星点点的画舫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和晴朗的夜空中数不清的璀璨星光遥相呼应着。

卓颖坐在其中的一艘装饰华丽的小船上,浅浅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眼睛紧紧地粘在正在抚琴的那个青­色­罗裙的女子身上,从未离开过。

柳依依,这个温婉如玉的女子,只是在西子湖畔那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瞥,再加上不经意的盈盈一笑,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这时的卓颖,还不是什么总捕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红衣捕快。

因为一次任务来到杭州,又在这风景如画的西子湖畔邂逅了这一个如水般的女子,他就再也迈不开回程的脚步了。

依依低垂着眼帘,专心地抚着琴弦,耳朵下面的两个白玉耳坠子随着她轻柔的动作轻轻地摇摆起来。

一曲终了,依依抬起头来,浅浅地笑着,说:“请问两位公子还想听什么曲子?”

“春江花月夜吧。”旁边的男子立刻说。

卓颖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那个年轻男子。

他正双目含笑,死死地盯着依依的脸看。

依依莞尔一笑,“颜公子,你还真是喜欢这一首曲子呢!正好,我也是最喜欢弹奏这一曲。”

“或许,这正是我喜欢它的原因。”颜公子笑着把胳膊撑到了桌子上,眼睛依然赖在依依的脸上,不肯移开分毫。

卓颖看着他毫不掩饰地投向依依的目光,忍不住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个颜公子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用这种目光死死地盯着依依不放,这让他的心里感到十分的不快。

依依低下头去,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温婉缠绵的音乐就在她的指尖之下缓缓地流淌开来。

颜公子那双细长的眼睛带着微笑依旧看着依依,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至于就坐在一旁的卓颖,他甚至连瞟都没有瞟过一眼。

卓颖皱着眉头看着颜公子俊俏的侧脸,心里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颜公子,不但模样长得俊秀,为人又彬彬有礼,从来都是一付翩翩君子的做派。更重要的是,他明显是个富家公子,在依依的船上从来都是一掷千金。这一点,只是一个小小捕快的卓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跟他比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从他轻盈的脚步以及手指的劲道来看,此人应该也是习过武,就是不知道达到何种程度了。不过,按理来说,这种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总是疏于练习的,他们的武功修为不应该会比他们这些跑江湖过着刀口舔血生活的人高明。

卓颖轻轻握住了腰间的刀鞘,暗暗拿定了主意。

于是,在他们下了依依的船之后,卓颖便不紧不慢地跟在了颜公子的身后。

夜­色­已经变得浓重起来。两旁的民居也挨个的熄灭了灯火,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不一会儿,铺满了青石地砖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了颜公子和卓颖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

“卓公子,对吗?”颜公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身,双眼含笑地看着卓颖,“不知道找在下有什么事?”

“不敢当,”卓颖也停了下来,他抱拳行了个礼,“在下卓颖。见颜公子似乎也是武林中人,一时技痒,便想同颜公子切磋切磋。”

“原来是这样。”颜公子摊了摊手,“难得卓公子有此雅兴,只可惜在下只是出来散心,并未带上兵器……”

“这个不是问题。”卓颖伸手解下腰间的佩刀扔在一旁,“只是不知道颜公子是要和我单打独斗呢,还是要同房顶上的两个保镖一起上?”

颜公子嘴角挑起,微微一笑,开口道:“澈影逐月,今晚我只是和这位卓公子切磋武艺,你们不必Сhā手。”

“是。”房顶上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冷冰冰的回应声。

颜公子拉起前面的衣摆别在了腰带上,“来吧。”他摆开了架势,毫无惧­色­地看着卓颖。

“澈影逐月?”青蕾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颜公子难道是……”

“对,”卓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是当时辽国完颜部族的王子,也就是现在的完颜部酋长。”

“就是我的完颜伯伯!”青蕾不禁点了点头,“怪不得,当年他见了我拿着的耳环,二话不说就把我从杭州千里迢迢地带去了蒙古,这些年来还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卓颖提起他也不禁赞不绝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那天晚上见识过他的摔跤绝技之后,我们居然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我们每天都会在依依的船上见面,一起饮酒听歌,一起畅游西湖美景!”

看见卓颖提起往事时那一副神往的样子,青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拿起桌上的茶来浅浅地喝了一口。

卓颖也似乎注意到了气氛不太对,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笑着对青蕾说:“当然,后来我们也都知道了依依早已为人­妇­,还有了两个孩子。不过,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还有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画舫上辛苦地讨生活,她却绝口不提。”

“原来,你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啊!”青蕾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又带上了那一抹忧伤的表情。

“是啊。”卓颖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们都认为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于是,我还曾经想过纳依依为妾侍,完颜王子甚至还想要带她回蒙古做他的王妃,但都被依依婉拒了。”

青蕾抬眼看了看卓颖,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喝她手里的茶。

“呃,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烟见气氛实在尴尬,急忙叉开了话题,“那你又是怎么被完颜王子带回蒙古去的呢?”

“我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青蕾想起往事,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我们被人追杀。我娘把耳环拿下来,分给我和哥哥一人一个,然后叫哥哥领着我顺着街道向着湖边跑去……”

第八篇 往事如烟(七、八、九)

黑漆漆的街道上,奔跑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哥,我不行了,实在跑不动了!”小女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紧紧地抓着小男孩的手,弯着腰被他拖着往前跑着。

“小蕾。”小男孩停了下来,回头心疼地看着她,“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真的不行了。”小女孩­干­脆蹲了下来,捧着肚子痛苦地说,“哥,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这怎么行啊?”男孩急得不行。他环顾四周,视线忽然停留在了路旁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小屋子上。

那栋小屋子早已经没有了门板,有一半的墙壁都已经坍塌,就连房顶上仅剩的那根主梁也就快要歪倒下来了。

男孩又转头看了看他们跑过来的路。街道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样吧,小蕾,过来。”男孩拉起小女孩的手,把她带到了那间废弃的小屋子里,“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到卓叔叔了,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嗯。”小女孩听话地在墙根蹲了下来,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小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蕾乖。”小男孩老成地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记住,千万别自己跑出来啊!一定要等哥哥回来接你,知道吗?”见她点了头,男孩放心地一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哥哥!”小女孩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娘呢?娘会不会来找我们?”

男孩低头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禁宠溺地一笑,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放心吧,娘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嗯。”小女孩抿着嘴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男孩转过头,走出了那间破旧的小房子,没有让小女孩看到他眼角流下的那滴眼泪。

他站在小屋门口,向着他们跑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得见黑漆漆静悄悄的一片。

“娘……”他在嘴里轻轻的叫了一声,抬起手来擦去了眼角的泪痕,然后,转身向着西湖的方向走了去。

就在他刚刚走到街尾的时候,背后偷偷地跟上来两个黑影。

“就是这个小孩?”其中一个黑影悄悄地开口问,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没错,我见过一次。”另一个黑影肯定地说,他皱了皱眉头,又道:“不过,应该还有一个小女孩啊!”

“我就知道,秦穆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不­干­不净的,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会这么重用他。要不是我跟在后面给他扫地,还不知道要给我们摘星楼结下多少的仇家!”少女撅了撅嘴,对着前面的小男孩示意,“去,把他捉来,问出小女孩的下落,再一起杀了。”

“是,大小姐!”另一个黑影低头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就向着前方的小男孩走去。

小男孩低头快步地走着,一下都没有回头。

或许是他天生细心,又耳聪目明,也可能是背后那两人面对一个小孩子有所疏忽,反正,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全都听进了小男孩的耳朵里,他们打的主意,也全都被小男孩察觉到了。

于是,当那黑衣男子快步上前想要来捉他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加快了脚步,向着前方奔跑了起来。

他只想,要尽量远离那个破旧小屋,不能让妹妹被发现了。

就算是他出了事,娘也出了事,至少,能让妹妹平安无事,他,也放心了。

天已经亮了好久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青蕾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了的嘴­唇­,双手更加紧紧地抱住了早已经在咕咕乱叫的肚子。

从坍塌了的那一角墙壁看出去,看得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听得见街边小食摊摊主诱人的叫卖声。

青蕾的肚子更加不客气地大叫起来,她连忙伸手去捂,肚子里却像是进了一只小老鼠,在里面不停地钻来钻去,弄得她怎么按也按不住。

有人从墙头的破洞里一晃而过,青蕾急忙往墙根的­阴­暗处靠了靠。

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哥哥呀,快回来吧!小蕾饿了啊!

迷迷糊糊之中,青蕾似乎看到哥哥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递了一个包子给她。青蕾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立刻就想要咬在嘴里,手臂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眼看着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就拿在手里,肚子也早已饿得咕咕乱叫,却怎么也不能把那包子吃到嘴里去。

青蕾努力了半天,弄得满头大汗也没法让自己的手移动分毫。她急得不行,抬起头来想要向哥哥求救,却突然发现,哥哥竟然不见了!

青蕾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月朗星稀,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孤单单地偎在墙角里。

“哥哥!”青蕾不禁叫了一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她只感到心里面一阵悸痛,眼泪悄悄地从眼角流了下来。她抬手去擦,忽然发现,手心里真的握着一个白白的包子。

“哥哥?”青蕾一下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仍然听不见任何回音。

周围冷冷清清的一片,除了蛐蛐和青蛙的叫声,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哥哥……”青蕾徒劳地喊着,背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她把手里的包子递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芯里还带着丝丝的热气,“哥哥,你在哪里?”她哽噎着咬着嘴里的包子,挂在眼角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滑落了下来。

当青蕾再次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天又亮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老早就升了起来,从早已残破不堪的屋顶透了进来,直直地照在青蕾的身上。

青蕾擦了擦额头滴下的汗珠,听着街道上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禁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已经­干­裂了的嘴­唇­。

她这两天来滴水未沾。没有水分的补充,青蕾不只是感到喉咙发烧,她的头也开始发蒙起来,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出去找点水喝,哥哥应该不会怪我吧?

青蕾眯着眼看了看白晃晃的太阳,决定走出屋子去。反正,大街上有这么多的人,不怕。

不过,该往哪边走好呢?

青蕾站在小破屋门口,四处张望着,正好看到街对面有一个卖梨的小摊。她立刻走了过去,就站在那个梨摊前,看着装在箩筐里的那些青翠可人的梨子,使劲地咽着口水。

“小姑娘,你要吃梨吗?”卖梨的老伯伸手从箩筐里拿起一个梨来,递到青蕾面前。

“嗯,谢谢!”青蕾高兴地一笑,伸手就要去接。

“等等。”老伯的手又缩了回去,“一文钱一个,先给钱才能吃。”

“我……”青蕾看见到手的梨子又被拿走了,不禁使劲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去,小声地说:“我没有钱……”

“没钱?”老伯瘪着嘴摇了摇头,把那个梨又放回了箩筐里,“没钱,那就不能吃了。回家跟你娘要了钱再来吧。”

“我娘……”青蕾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说:“我找不到我娘……”

“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老伯不耐烦地挥着走开始赶她。

“不就一个梨嘛,你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吗?”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从老伯的箩筐里又将那个梨拿了起来,递到了青蕾面前。

“哎,你……”卖梨的老伯站了起来,刚要阻拦,旁边一个满面冰霜的黑衣男子已经把一锭银子塞到了他的手心里。“你的摊子我家公子包了。”黑衣男子的声音和他的面容一样冷冰冰的。

“是,是。”老伯连忙点头哈腰地捏着同样冷冰冰的银子退了下去。

青蕾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青翠可人的梨子,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我,”她抬起头,怯怯地看了面前的青衣公子一眼,说:“我没有钱。”

“没事,”青衣公子­干­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双细长的眼睛溢满了笑意,“叔叔请你吃的。”

“谢谢!”青蕾高兴地笑了,她伸手接过了梨子,张嘴就咬了大大的一口。

清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当他心急如焚地带着卓颖找到那间小破屋子的时候,青蕾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蕾!”他只感到全身一沉,整个人便瘫倒在了地上。

娘慎重其事地把妹妹交给了他,而他也顺利地找到了卓叔叔,却把最重要的妹妹给弄丢了……

“清风,没事的,我已经叫全城的捕快去找了,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卓颖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稚­嫩­的肩膀,安慰着他,“放心吧,你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居然一个人跑了几条街,摆脱了摘星楼两大高手的追杀,最终流血过多晕倒在了衙门门口。要不是值班的衙役发现得及时,他早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都是我不好……”清风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哽噎着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卓颖不禁又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拥在了怀里。这个孩子,一身刀剑伤痕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是个好哥哥!”卓清风再也忍耐不住地大声哭了起来。

“你做得很对。”卓颖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如果你不把她藏起来,也许那天晚上她就已经死在杀手的剑下了。”

“卓叔叔,”清风哽噎了一下,稍稍缓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卓颖,问他:“你们有没有找到我娘?”

“你娘她……”卓颖看着清风那双泪痕犹存的清澈的眼睛,不忍心骗他,只得说:“你娘她已经死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完全告诉他。依依的尸体虽然被发现,但是头颅却被杀手割下带走了,现场只剩下了一具早已僵硬的苍白躯­干­。

“我已经把她安葬了。”卓颖想起依依的惨状,心里不自禁地一阵悸动。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依依,一定要置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于死地不可?他暗暗握了握拳头|Qī-shū-ωǎng|,却忽然看见清风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知道,这孩子的心,已经被彻底地伤害了。

“谢谢你,卓叔叔。”清风低下了头,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已经哭花了的脸蛋。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卓颖轻叹了一口气,为眼前这个可怜而又懂事的孩子,“以后,就叫我做义父吧。”他认真地说。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一)

蓝潇雨的医馆,大门紧闭,一把铜锁牢牢地把住了两扇木门。

青蕾走到门前,伸出手指在铜锁上轻轻地一划,顿时划了一手指的灰尘。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门板缺口处新补上的那一块木板发着愣。

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真的是这样吗?

“怎么了,你不舒服啊?”柳烟凑了上来,关心地看着她,“­干­嘛不在城里看大夫啊?”

“我没事。”青蕾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医馆大门,“对了,我现在是该叫你柳烟呢,还是卓柳烟呢?”

“还是叫柳烟吧。”柳烟眼睛忽闪了一下,咧嘴一笑,“就是不想活在我爹和你哥哥的光环之下,我才不想有人知道我姓卓。”

“原来是这样。”青蕾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偏过头去看向柳烟,却正好看到他又装模作样地摇起了扇子,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头,“你整天没事做的么?老是跟着我­干­嘛?”

“谁说我没事做?我忙着呢。”柳烟摇头晃脑地说,“不过我还是丢下了所有的事情来做你的护花使者。你忘记了么,摘星楼要杀你啊!”他嬉笑着凑到了青蕾眼前,“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

“保护我?”青蕾不禁一笑,“你是说,你能打得过秦穆?”

“呃……”柳烟闻言怔了一怔,立刻又说,“打不过也可以带你跑啊,反正秦穆他也不会想得罪官府中的人嘛!”说完,他还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什么官府中人?我从来就没看在眼里过。”

青蕾和柳烟忽然听见这个冷冰冰的声音,一惊,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怀里抱着一柄长剑,斜倚在道路旁的树­干­上。

“你是什么人?”柳烟急忙一把将青蕾拉到了身后。

黑衣人冷笑一声,松开了抱在怀里的双手,走到了路中间来。

“你不配问。”黑衣人扬起眉头,用剑柄指着柳烟,不屑地说,“纳命来就是了!”

“为什么要杀我?”柳烟看着他,奇怪万分。

“哼,你以为你的命这么值钱么?你背后那个丫头的命才值钱!”黑衣男子依然冷冷的说,“我只是顺手杀你而已。”

“你是摘星楼的人?”柳烟皱起了眉头,“看你的态度很嚣张啊,如果真的这么拽,我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很简单,”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因为见过我的人都死了,谁来说给你听呢?”

“看来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了!”柳烟啪地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扇子,“不过柳烟从不跟无名之辈交手。报上名来。”

“你不必知道。再说,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了。”黑衣人又是冷冷一笑,拔了剑就向着柳烟刺来。

“原来你们摘星楼除了秦穆之外,都是一些不敢报名号的草包啊!”柳烟也当仁不让地举着他的扇子迎了上去。

青蕾站在后面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人来来往往地过了十来招,一时竟分不出胜负,便伸手摸向袖子里的鞭子,[奇+书+网]想要上前助柳烟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旁边的树­干­背后又跑出来一个人。他不等青蕾反应就一把拉住了她正要去拿鞭子的右手。

“巫马宵?”青蕾定睛一看是他,不禁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嘘!”巫马宵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转眼看了看不远处正纠缠不休的两个人,又悄悄在青蕾耳边说:“别说话,你先跟我走。”

“你怎么又要带我走?”青蕾看着他,奇怪地问。

“是有人想见你,”巫马宵又看了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柳烟和黑衣人一眼,“来,我带你去。”说着,他拉着青蕾就要走。

“等等,我们先救柳烟啊!”青蕾担心地看着柳烟,不肯跟他走。

“那个花心大少有什么好救的?”巫马宵不耐烦地瞥了瞥嘴,仍然强硬地拉着青蕾要往树林子里钻,“放心,他死不了的。”

“这怎么行?那个黑衣人看起来很厉害啊!”青蕾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去看柳烟,只看见他被黑衣人的快剑逼得左闪右挡,自顾不暇,根本没空来管她。

“可是……”

“别可是了,他打不过了自己会跑的!”巫马宵头也不回地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没那么笨的。”

青蕾还想要再说什么,回头去却已经看不见柳烟和黑衣人的身影,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巫马宵这么执着地三番两次要带她走,想必要见的一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吧?

跟着巫马宵穿过了重重的树丛灌木,眼前忽而一片柳暗花明。

只见鸟语花香,流水潺潺。河流边一处突出的大石上,坐着一个披着一身蓑衣的人,握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在那里垂钓。一顶大大的斗笠完完全全地遮住了他的头,把他的模样深深地藏在了­阴­影里。

当巫马宵和青蕾刚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好钓上了一条鱼来。那条小鱼随着鱼竿的摇晃在阳光下左右摇摆,空摆得一窜水花飞溅,银光闪闪,却怎么也挣扎不开那一线细细的钓丝。

世间之人之事何不也似如此?分别只在于,谁人是岸上的渔夫,谁人是这水中的鱼儿而已。

“荒野兄!”巫马宵上前亲热地拍了拍那渔人的肩膀,“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渔夫闻言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青蕾。

刚才看见他的背影微微有些佝偻,青蕾还以为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谁知道看到他斗笠遮掩之下的真面目,却是一张清爽俊逸的脸。他的面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说不上是翩翩美少年,却也还是一个气质逼人的翩翩美男子。

“是不是很像啊?”巫马宵就像是在邀功一样,兴高采烈地指着青蕾,“你看,尤其是那对耳环,简直就和你画中的一模一样啊!”

那渔夫美男子没有答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青蕾的脸,看着她的眼,又看向了她耳朵上的那对白玉耳坠子。

“请问,”青蕾被他看得十分的不自然,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啊?”美男子被他问得一愣,才发现到自己的失态。他忙低下头去,把那炙热的目光又藏回了宽宽的斗笠之下。“没事,”他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找你。”说完,他也不顾巫马宵的反对,拿起鱼竿拎起地上的鱼篓就向着不远处的一栋茅草小屋走去。

“荒野兄?”巫马宵拦他不住,奇怪地皱起眉头,看着他的背影,说:“真奇怪,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荒野兄?”青蕾疑惑地看向巫马宵。

“哦,是这样的。”巫马宵扬眉一笑,说,“我这个朋友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只让我叫他做什么荒野老人。你看他哪里像一个老人家啊?尽想着要占我便宜。我当然不会让他占啦!所以就叫他做荒野兄啦!”

“荒野老人?”青蕾看着那渔夫走进了小屋去,关上了房门,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此人是人虽未老,心却已老?

是什么事,会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壮年男子,这么的心灰意冷?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二)

回到杭州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

“不知道柳烟怎么样了?”走在热闹的街头,青蕾仍旧有些担心地说。

“哦,你要去看他啊?”巫马宵立刻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那我可就不奉陪了,你慢慢去,我先走了啊。”说完,也不管青蕾是否答应,转身就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青蕾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巫马宵身形一闪,早已不见了踪迹。

青蕾只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向着卓颖下榻的客栈走去。

路过一户深门大院的人家的时候,高高的围墙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琴声来。

那琴音悠扬缠绵,悦耳动听。青蕾下意识地侧耳细听,发现正是她最喜欢的那曲《春江花月夜》。

听着这动听的琴声,青蕾不禁想起了卓颖所说的关于她娘的事情来。

想当年,娘也是一个抚琴的高手,能让卓叔叔和完颜伯伯过了这么多年想起她来都唏嘘不止,当年西湖画舫上柳依依的魅力,可见一斑。

青蕾不禁起了一股想要一窥这抚琴之人真面目的冲动。她环顾左右,见周围并没有人,便轻轻提起气来,跃上了围墙顶端。

围墙里面和外面简直就是两个天地。

从墙头看下去,只看见树木苍翠,花草争芳,楼台园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青蕾不由得生出了一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慨来。

琴声就是从湖水中心的亭子里传过来的。青蕾透过树影就着月光看过去,只是依稀看得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却看得不甚分明。

她向下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院子里,然后迈脚小心地向着湖心的亭子走去。

亭子里的女子正低着头专心地抚着琴,就连青蕾已经走到了眼前都没有发觉。

“邀月?”青蕾忽而觉得面熟,便试着叫了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女子猛然抬起头来,果然是邀月!

“姑娘,是你?”邀月也微微一惊,旋即又高兴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青蕾的手,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姑娘。”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青蕾看了看四周,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邀月闻言,面上的笑容忽而不见了,她的眼睛里霎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这个,一言难尽啊……”她缓缓地坐了回去,幽幽地吐出一口长气来。

“姑娘,你知道这里是谁人家的庭院吗?”邀月的手指在石桌上的琴弦上轻轻一划,划出了一片滑音。

青蕾摇了摇头,“我只看得出是个大户人家。”

“确实是个大户人家。”邀月微微地一笑,那笑容里却满是凄凉,“就是上次你在湖边见过的那个冯爷。”

“是他?”青蕾不由得轻轻的惊叫了一声,“怎么会是他?”

“就是他,我已被他迎娶过门,做了他的第七房小妾。”邀月又是凄婉地一笑,“姑娘你当天在湖边救了邀月一时,却救不了邀月一世啊!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

青蕾见她的表情言谈里全是凄凉,忍不住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你爹呢?”

“我爹大病了一场,前几日已经仙逝了。”邀月睫毛一颤,明亮的眸子里落下了两行清泪。

青蕾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没事了。”邀月抬起手来,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对着青蕾抿嘴一笑,“还好冯爷也算是通情达理,许我为爹戴孝。”

听她这么说,青蕾这才注意到,邀月一身素衣,发间也戴上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那么,你已经决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做冯家的小妾了?”

“哪有什么心甘情愿的?”邀月又是无限凄婉地一笑,“只是,我一个柔弱女子,又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还能怎么样?或许,能够加入冯家,也算是我的福气了吧!”说完,她又轻轻的叹出了一口气。

那叹气声,听在青蕾的耳朵里,却是幽怨万分,环绕不去。

“你想清楚了么?”青蕾担心地看着邀月的眼睛,觉得里面已经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灵动的彩韵,“跟着那个冯爷,你会幸福么?”

“我在这里吃得好穿得暖,也不用辛辛苦苦抛头露面地讨生活,况且冯爷他对我也很好。”邀月抬起头,对着青蕾又是轻轻地一笑,笑容里满是凄苦的感觉,“一个女人的幸福不也就是这样了?相夫教子,无忧一生,就够了。”

“那你喜欢他吗?”青蕾问。

“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邀月定定地看向湖心,幽幽地说。

“当然有关系。”青蕾说,“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相对一生,你的心里会真正地感到幸福吗?”

邀月怔怔地看着水中的浮萍,轻轻地一笑,“反正,邀月心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会把邀月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邀月跟什么人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难道是在你的船上题诗的那个人?”青蕾听她这么说,忽然想起了在邀月画舫上曾看到过的那首诗来。

碧水之滨,寻盼依依。天籁之音,邀月共聆。如果不是对作诗的人有意,又怎么会起名为邀月呢?

“姑娘真是聪明。”邀月对着青蕾抿嘴一笑,“其实夏公子会到邀月的船上来,并不是为了邀月。他只是来找一个叫柳依依的女人罢了。”

“柳依依?”青蕾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是了,那首诗的重点根本不在邀月,而在依依!

“是啊,柳依依。”邀月点了点头,奇怪地看了青蕾一眼,不明白她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那个夏公子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青蕾也顾不得邀月的诧异表情,急急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知道他姓夏。”邀月回想起往事,不禁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明显比刚才的笑容要开朗得多了,“他长得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而且气质儒雅,待人又温文有礼……”

看她几乎把所有能用的赞美的词汇都用上,青蕾不由得理解地一笑,又问:“他多大年级了?是什么时候到你的船上写下那首诗的?”

“其实他来我的船上写诗听曲,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才刚刚年满十六。至于他的年纪嘛,虽然不算太老,但也不是很年轻了。”邀月歪着头想了想,又说,“不过,面容依旧很清爽俊秀。”她转了转眼珠,看向青蕾,奇怪地问:“姑娘你怎么对他这么关心啊?”

青蕾闻言,轻轻地一笑,道:“实不相瞒,他要找的这个柳依依,正是我娘。”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三)

碧水之滨,寻盼依依。天籁之音,邀月共聆。

邀月口中的这个夏公子,跟娘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卓叔叔以及完颜伯伯一样仅仅只是画舫之上的客人而已?又或者……

青蕾一路低头寻思着,忽而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的竟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街头。正在眼前的,就是那间已经坍塌了一半的破旧小屋。

站在这当年和哥哥失散的街头,青蕾的心里禁不住百感交集。

如果当年自己能在这小屋里多撑一日,又或者哥哥没有被杀手重伤昏迷了三日,又或者她没有在那个梨摊前遇到完颜伯伯,那么,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可是,世事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呢?只有结果和后果而已!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小屋,看着它那早已没有了门板的黑漆漆的门洞,就像在呼唤着她一样。青蕾情不自禁地抬脚走了进去。

就在她的一只脚刚刚迈入小屋的门洞,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入的时候,眼前忽然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霎时已欺到了眼前。

青蕾急忙一仰头,向后一倒,躲过这一击的同时也伸出腿去,踢向拿剑那人,趁着那人收回手里的银剑躲闪这一踢的时候,青蕾就势双手撑地向后一个翻身,退出了小屋。

那人也立刻紧跟着跳出小屋来到了大街之上。

在明晃晃的月光下,那人手握着长剑,一身黑衣黑带地站着,赫然就是白天在城郊拦路同柳烟打斗的那个黑衣杀手!

“是你!”青蕾心里一惊。眼前站着的人却面无表情,眼睛里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意,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直刺人心。

青蕾被他那冰凉的目光刺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立刻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袖子里的鞭子。她已经从黑衣人的眼睛里看了出来,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更何况,面对的是她这个早已在他们的死亡名单之上的人!

“你以为在我的手上还会有活路?”黑衣人见青蕾拿出了兵器,冷冷地一笑。

“有没有活路,打过才会知道。”青蕾一挑眉毛,挥鞭就向着黑衣人攻去。

她知道,这黑衣人并不容易对付,只有先出手,抢得先机才是上策。

只见黑衣人身形闪烁,在青蕾的青鞭密集的舞动线条之中穿梭飘逸,游刃有余。青蕾不停地转动着手腕控制着手里的鞭子,不敢有丝毫停滞,只怕一旦松懈,让黑衣人抓住了破绽攻来,会让她难以招架。

谁知那黑衣人忽然扬起左手,直接迎上了青蕾的鞭子。青蕾收势不急,鞭尾直接就扫在了他的手臂之上,瞬间便在他的手臂之上缠绕了几圈,最后在他的手背上拉出了一条显眼的血痕来。黑衣人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顺势轻轻地一抓,便把鞭子的那一头抓在了手里。

青蕾急忙用力拉了一拉,想要收回鞭子,却是为时已晚,鞭子的另一端,已经被黑衣人牢牢地抓住了。

黑衣人捉紧了青蕾的鞭子,又一声是冷笑,手中的银剑已经毫不客气地刺向了青蕾的喉咙。

青蕾一时甩不开手里的鞭子,黑衣人的出剑又太快,转眼间,那柄长剑已经闪着耀眼的寒光逼到了她的面前。

看来今日是要死于此地了。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青蕾思绪飞转,一时之间,似乎看到了哥哥和娘亲笑意盈盈地站在眼前,向着她伸出了手臂。

娘,哥哥,小蕾来找你们了!青蕾在心里暗暗一声叹息,抬起头来,竟毫无惧­色­地迎上了黑衣人的长剑。

就在青蕾以为自己就要被银剑刺穿了的时候,那银剑竟在距离她喉间的肌肤半寸来远的地方,忽然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剑上的寒气也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青蕾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在喉前停了下来,胸中一直压着的那一口气一下子全吐了出来。等她抬眼看去时,却看到黑衣人平平地端着长剑,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是你!”还没等青蕾问出口,黑衣人已经抢先开了口。

“我?”青蕾不禁偏了偏头,奇怪地皱起眉头来。

“你就是当年在这里躲藏的那个小女孩?”黑衣人剑锋一转,指向了旁边那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小破屋。

青蕾随着他的剑看向小屋,旋即点了点头,“我是曾经在这里躲藏过两个晚上。”

“什么时候?”黑衣人直直地看着青蕾,眼睛在月光下微微地闪烁着,眼神却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股冰冻和寒冷的气息。

“大概是在十五年前吧。”青蕾抬起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想起往事来,心里不禁又涌起了一阵悲戚。

“果真是你。”黑衣人嘴角轻轻地一挑,竟然挑起了一丝笑容来。这个笑容,和他一直以来的那些冷冰冰的笑容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这个笑,出乎意料地竟给了青蕾一些亲近的感觉。

不过,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他的脸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满面冰霜的样子。青蕾甚至有些怀疑,刚才的那个笑容是不是她的幻觉。

黑衣人的银剑已经收回了剑鞘里。他转过身,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喂,”青蕾疑惑万分,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顿了一顿,只说出了一句:“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黑衣人微微偏过头看了看她,又是微微地一笑,“你最好把那对耳环收起来,否则,只要是摘星楼的人看见你,都一定会出手杀你的。”说完,他转回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丢下了青蕾一个人满脑子疑惑地站在原地发愣。

“单飞!”迎面走过来一个盈盈的绿­色­身影,原来是萋萋。她看到黑衣人,立刻高兴地迎了上来。就算是个陌生人也看得出来,当她的眼睛看向黑衣人的时候,里面盛满了浓浓的情意。

黑衣人没有理会她,一步也不停地向前走去。萋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就在黑衣人走过她的身旁的时候,她一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正愣愣地站在那里的青蕾。

“是她!”萋萋手指着青蕾,惊叫了一声,“单飞你看,那个女的就是我们这次的猎物!”

黑衣人闻言停了下来,斜着眼睛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不准你动她!”

萋萋被他盯得浑身打了个冷战,旋即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要亲手杀她对吧?我不会跟你抢功的,放心吧!”

黑衣人不再言语,他转回眼看着正前方的街道,继续向前走去。

没有人知道,他那颗冰冻了多年的心,在这一刻,竟然泛起了丝丝的暖意。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四)

夜空­干­净而晴朗,一轮已经圆了大半的明月悬在半空中,静静地铺开了一层绝美的银白­色­光芒,照得漫天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月光如丝。

水银­色­的光丝穿过屋顶的破洞斜斜地洒了进来,轻轻地滑过了她柔顺光泽的头发,她微微颤动着的黑­色­睫毛,还有那颗躲藏在她眼角的灰­色­小痣,最后覆在了她光滑细腻的脸蛋上,泛起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幽幽荧光。

她的脸有一半深深地藏在了墙角的­阴­影里,只有一半曝露在了月光之下。那曝露的半张脸颊上,泪痕尚未­干­透,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地透着一线光晕,令人看了着实心疼。

“哥哥……”她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嘴里呢喃着轻轻喊了一声,伸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单飞看着她那已经­干­裂了的双­唇­,猜想她一定是跟自己一样,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吧?

单飞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伸手拿出了一直捂在怀里的那个包子。

这是今天包子铺卖剩的包子。傍晚的时候,屉子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包子了,包子铺老板收拾蒸笼的时候把它给拣了出来,随手就往门外一丢,早就守候在门口的乞丐们霎时一哄而上。

单飞虽然年纪最小,但是他也最机灵。他看着包子铺老板刚一扬起手,立即就扑了出去,在那包子还没落地前便稳稳地接住了它,一下将它压在了身下。

其它的乞丐自然不愿放弃,他们全都围了上来,对着单飞一阵拳打脚踢,单飞死死地趴在地上,把头埋在了手臂间,谁也没办法让他移动半分。僵持了好一会儿,乞丐们实在拿他没辙,也只得渐渐地散开了。

可以说,这个包子,可是他拼了命才抢到手的。

单飞看着手里的包子,使劲咽了一口淡得发清的唾沫,又看了看昏睡在墙角的小女孩,一时之间大脑一片混乱,竟然没有了主意。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单飞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发现不是他的肚子在叫,是她的。

罢了罢了,就当做一回好事吧。

单飞咬了咬嘴­唇­,决绝地把包子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他想了想,又把包子拿了回来,撕掉已经沾上了不少灰尘的外皮,然后又把已经显得白白净净的包子小心地放在了小女孩的手心里。

他把撕下来的外皮全塞进了嘴里,转身便走出了小破屋。

他沿着街道直直地往前走着,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自己一个回头,就会跑回去又把那个包子给抢了回来。

月光淡淡地洒下来,照得路面上的青­色­石板微微地泛着一种诡异的青白­色­光芒,晃得单飞的两眼直发晕。

该去哪里好呢?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到哪里找吃的?只怕是小饭店的潲水桶都已经被人清空了。

真是的,明明只是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了的小乞丐,还去学人家发什么善心?单飞一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一边在青石路面上晕晕乎乎漫无目的地走着。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单飞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过去,只见那两人虽然穿得人模人样的,走路却走得东倒西歪七晕八素,一看就是刚刚喝完花酒出来的醉鬼。

虽然知道这种人很难缠,但是单飞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大爷,”他急急地迎了上去,向他们伸出手来,“大爷,给点吃的吧!”

“去去去!”其中一个人一挥手,便把单飞推到了一边,“小叫花子,别来破坏大爷的雅兴。希希,来我们再喝啊!”说着,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旁边另一个醉鬼的脖子。

“冯大少,你弄错了,我不是希希。”另一个醉鬼急忙拉开他的手,指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口齿不清地说:“你看,希希她……跑到那边去了啊!”

“希希,别跑啊,来,再唱一曲啊!”那醉鬼一边看着前方的空气,一边醉醺醺地摇晃着向前走去。

“冯大少,等等我!”另一个醉鬼想要跟上去,却被自己的左脚绊到了右脚,一下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

单飞斜着眼睛,恨恨地看着那醉鬼渐渐走远了的背影,又看了看醉倒在大街正中央的另一个,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都是些该死的酒囊饭袋!”

骂完,他索­性­就坐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半空的月亮,暗暗叹息着人生的不公。真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界上?从懂事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身边只有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乞丐带着他沿街乞讨过活。老乞丐过世以后,他便孤身一个人过着这种沿街乞讨、摇尾乞怜的生活。对他来说,每天都能填饱肚子,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唉……”他长叹了一声,忽然发现找不到每天都要努力填饱肚子的理由了。如果要这样子过一辈子,再像老乞丐那样的死掉,那还不如现在就死掉了,免得再受这么多年的苦!

“你才多大啊?怎么叹起气来却像个老人家?”头顶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单飞抬起头看去,正好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你是谁?”单飞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我叫秦穆。”那双眼睛的主人从他的背后转到了他面前,原来是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他低头看着单飞,眼睛里依然笑意不减,“你是喜欢仰着头看人呢,还是喜欢别人低着头看你啊?”

“都不喜欢!”单飞忽然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了一股傲气,他立刻站了起来,身材却只有秦穆的一半那么高,还是只有仰着头看着他。

“不喜欢就好。你这种眼神我很喜欢。”秦穆看着他使劲挺起来的胸膛,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我只问你一遍:你敢杀人吗?”

“有什么不敢?”单飞立刻毫不犹豫地扬了扬下巴。

“那,”秦穆拔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他眼前,指着躺倒在路中间的那一个醉鬼,说,“你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单飞转头看向醉鬼,犹豫起来,“他都醉成这样了……”

“你不是说敢杀人的吗?”秦穆弯下腰紧紧地盯着他,眼睛里早已没有了那种温暖的笑意,有的,全是一股冷冰冰的寒意,“如果你真的敢杀人,就不必问为什么要杀,也不用管该不该杀,更不用理会杀得光不光彩。一个杀手要的,永远只有结果!”

单飞看着秦穆那双透着丝丝杀意的眼睛,虽然感觉到背脊已经阵阵地发凉,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闪烁和避让。

“好,我杀!”他一把从秦穆手里夺过匕首来,走到了那醉鬼身旁。

醉鬼翻了个身,嘴里呢喃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侧躺着身子又不动了。

单飞看着他,眼神变得越来越冷。他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那匕首的刀刃在清冷的月光之下不停地闪耀着刺眼的白光。

就在他刚要用力朝醉鬼的面门扎下去的时候,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了,你跟我走吧。”秦穆的眼睛又笑了起来,刚刚的那阵寒气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不杀了么?”单飞回头看着他,奇怪地问。

“杀他有什么用?又拿不到钱。”秦穆笑着拉起单飞的手,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况且你那种杀法也不对。你拿匕首朝他的脸捅是费力不讨好的,不但一下子杀不死他,还会让他脸上的骨头把匕首弄断了。”

“那应该扎肚子?”单飞抬起头看着他,好奇地问。

“扎肚子和扎胸膛都不好,都不能一招致命,只是空流血多而已。”秦穆微笑着,就像在谈论洗澡吃饭一样的随意,“最好的方法是用刀刃划破喉咙,不过这需要手腕的力道和下刀的位置都恰到好处,才能一招致人于死地而又不会留下任何证物。这个是得多加练习和实践才能做得好的,我会慢慢教你。”

月光下的青石路面上,一长一短两道朦胧的身影渐渐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街尾的­阴­影之中。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五)

青蕾并没有听单飞的话,把那对白玉耳环藏起来。

虽然知道他说的很对,但是如果真的把耳环拿下来,只怕她就连这唯一能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也没有了。就算危险,至少,从被派来的杀手身上,或许还能问出一些雇主的信息来——如果她打得过的话。

只是,她没有想到,杀手会来得这么快。

在她看过了仍旧活蹦乱跳的柳烟之后,回到客栈自己的房间里,刚刚准备睡下时,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是迷香!

青蕾急忙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地和衣躺在了床上。

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房间的窗户地打开了,一个人影在窗边探了探头,然后悄悄地摸了进来。

那人踮着脚,毫无声响地慢慢走向躺在床上的青蕾。月光从敞开了的窗户­射­进来,正好照在他的手上,只见寒光一闪,那个人影的手里已经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他走到了床边,向着青蕾伸出手去,手里的匕首闪着冰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划向了青蕾的喉咙。

就在那把匕首快要挨到青蕾脖子上的皮肤的手,青蕾适时地伸出手去,一把就扣住了他手腕上的脉门。

那人吃了一惊,浑身不由得一颤,本能地想要缩回手去,却被青蕾牢牢地扣着,分毫也移动不得。

青蕾紧紧地扣着他的脉门,坐起身来,伸出另一只手来一把便扯下了他的面罩。

“是你!”青蕾就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发现竟然是个熟人。

没错,那人就是萋萋。

“你还没放弃要杀我么?”青蕾看着她那张娇俏的脸,不禁笑了。

“对!”萋萋瞪起眼睛看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又向青蕾袭去,却又一下被青蕾扣在了手中。

“说心里话,”青蕾看着萋萋,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作为一个杀手来说,你的身手也太差了。”

“我已经成功杀了十九个人了。”萋萋不服气地说,“你是第二十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十九个都是男人吧?”青蕾微微一笑,“可惜,我是女的。”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关系,她的视线渐渐有些恍惚了起来,脑袋似乎也开始不太灵光了。

“我说了,你是第二十个。”萋萋微笑着的红­唇­在青蕾的眼前来回晃动着,“你以为屏住气就没事了?其实我早就在你的枕头涂上了药。”

萋萋大笑了两声,见青蕾已经开始迷糊了,她便一使劲挣脱了她的双手,手中的匕首旋即又毫不客气地向着青蕾的喉间划去。

忽然,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脖颈上,“我警告过你,不准对她下手。”单飞冷冰冰的声音从萋萋背后的黑影里传了出来。

“单飞?”萋萋霎时定格了在原地。她不敢回头,只是嘴角僵硬地歪了一歪,挤出了一个十分别扭的笑来,“单飞,你做什么呀?”

“你知道的。”单飞微微动了动手里的长剑,长剑的锋芒带给萋萋脖颈的冰凉感觉又加剧了几分。

“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吧?”萋萋不解地皱起了她那对修饰得十分漂亮的柳叶眉,“反正都是要这个女人的命,你就让我杀嘛!”说着,她竟然习惯­性­地撒起娇来,身子也不自禁地轻轻地晃了一晃。

单飞的剑没有避让,硬生生地随着萋萋的动作在她那白皙细致的脖颈上拉出了一条显眼的红线来。

“啊!”萋萋感觉到脖颈上的刺痛,惊叫了一声,急忙向旁边跳了开去。她伸手在颈间一摸,竟摸下来了两滴血珠。她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单飞,“你要杀我?”

“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单飞斜着眼睛看着她,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冷冰冰地说。

“你疯了!”萋萋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一步步地退向窗户旁边,“疯子!”她又大喊了一声,旋即转身便跳出了窗外。

“你……你是来救我的?”青蕾的浑身已经是不上力气了,她软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地使劲睁着眼睛看向单飞,“还是,要来杀我的?”

单飞转眼看向她,轻轻把手里那柄寒冷的长剑收回了腰间的剑鞘里,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青蕾,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浮,面上的表情开始融化,就连那对原本可能会冻伤人的眼睛,也渐渐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放心睡吧,”他开口了,却是谁也没听过的一种温和语气,“谁也杀不了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九篇 幸福是什么?(六)

青蕾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着的窗户­射­进来,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晃得她的眼前全是一片金黄|­色­的光晕。

单飞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他的银­色­长剑,眼睛却直直地看到她的脸上。

青蕾眯起了眼睛,躲过了太阳的直­射­,也直直地看向单飞,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对视了半晌。

最终,还是单飞坚持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醒了。”他的眼睛避开青蕾垂向了地面,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说。

“嗯。”青蕾点了点头,接着就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也不是……”单飞居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和前两次见面时的那个冷面杀手完全判若两人。

看到他这副杀意全无的样子,青蕾的心里暗自的一松,脸上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来。她下得床来,走到单飞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对我的态度就翻了个转呢?”青蕾饶有兴致地看着单飞问道。

单飞抬眼看了看她眼角的那一粒灰­色­小痣,微微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青蕾悄悄转了转眼珠,又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单飞依旧看着青蕾,没有答话。

“这个也不能说啊?”青蕾不禁失望地撅了撅嘴,“你们做杀手的规矩可真多。”

“虽然确实是不能说,不过也不是我不愿意说,”单飞见她失望的样子,心里突然微微感到有些不忍,“这个雇主我也只是见过一面,而且她还穿了一件黑­色­斗篷,让人看不清楚样貌,也不知道她的底细。”看到青蕾更失望了,他急忙又说,“不过我能看得见斗篷帽子底下露出来的一个白皙尖细的下巴,上面涂满了铅粉,可见她一定是个女人。而且她身上的脂粉味很浓烈,再加上她走路的姿态,不似一个少女,更像是一个­妇­人。依我看,会在深夜里坐着马车到摘星楼和秦老大见面的这个女人,一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买凶杀她呢?

青蕾紧皱着眉头,正沉思间,思绪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柳烟给打断了。

“青蕾!”柳烟几乎是冲进来的,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意,就看到了坐在青蕾旁边的单飞。“是你!”他指着单飞大喊了一声,立刻掏出了扇子毫不犹豫地向他攻了过去。

单飞离开了椅子,闪过他的攻击,立刻也拔出了长剑,毫不客气地对着柳烟就刺。

“别打!”青蕾急得大叫了一声。

两人却谁都没有理会她,就在屋子里缠斗了起来,弄得桌椅茶杯摔烂了一片。

青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上前一步,站到了他们两个人中间。

这一招果然奏效,两个人都不想伤害青蕾,手中的兵器就都在距离青蕾衣服一寸远的地方定格了下来。

好在这两人都是高手,招式都已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如果只是普通人,青蕾可是万万不敢这么玩的。

“青蕾,你别碍事。”柳烟的眼睛越过青蕾的肩膀直直地瞪着单飞,“让我杀了这只乌鸦,免得你有杀身之祸。”

单飞面对他的挑衅,只是冷冷地一哼,“你有这本事吗?”

“别闹了。”青蕾无奈地转过头对着柳烟说,“你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打架的必要。”

“怎么说?”柳烟不解地看着青蕾。

“他现在不会杀我了。”青蕾耐心地回答。

“真的?”柳烟歪了歪头,不相信地看了看单飞。

单飞则直接无视了他,一言不发地收起了长剑,坐回了窗户旁没有被砸烂的椅子上。

“你看他多嚣张!”柳烟见状又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却又被青蕾拦在了身前。

“好了好了。”青蕾轻轻压下了他的扇子,“你来找我什么事?”这时,青蕾忽然看见,柳烟的脸上,从两鬓到下巴,竟有两条模模糊糊的黑­色­污渍。她不禁皱了皱眉头,指着那两条污渍问他,“你脸上是什么?”

“什么,还没弄­干­净?”柳烟见状急忙伸手在脸上使劲擦了两擦,“都是那个可恶的巫马小贼­干­的好事,趁我昨天太累睡得太死,居然半夜三更跑来在我脸上画花……”

“画花?”青蕾闻言仔细一看,发现那两条黑线果然是黑墨留下来的痕迹,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柳烟急忙打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行,我得再去好好洗洗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门口退去。

就要迈出门槛的一刻,他又折了回来,一边小心地遮着脸一边把一直握在左手里的那一筒卷轴递给了青蕾,“对了,这是巫马小贼留给你的。”说完,他保持着扇子遮脸的别扭姿势快速地退出了屋子。

青蕾看着大门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来,看着手里的卷轴,卷轴上还像模像样地贴了个封条,封条上书:青蕾亲启!旁人勿动!她不禁又是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揭开了封条,把那卷轴展了开来。

那是一幅画。画中只有一个清婉秀丽的女子,锦衣罗袖,云鬓轻挽,绛­唇­半点,明眸善睐,双颊旁边的一对白玉耳坠子和她娇美的容颜相映生辉。

“这个人好像你。”单飞也凑了上来,他看了看画中人,又看了看青蕾,“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这对耳环。”

“你是第三个这么说的人了。”青蕾的嘴角不禁微微地挑起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这个人是谁?”单飞奇怪地问。

“柳依依,”青蕾回答,“也就是我娘。”

“怪不得!”单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又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画卷,“画得真是不错,不知道出自什么人之手?”

“荒野老人。”青蕾说。她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的笑意。

看来,有必要再去会一会这个渔夫美男子了。

第十篇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一)

青蕾一个人走出了杭州城,凭着记忆中巫马宵带她走过的路慢慢地向着那条小河边走去。

荒野老人一定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所以青蕾婉拒了柳烟和单飞想要陪同她的要求,只是独自一个人走进了那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喊救命。青蕾不禁停住了脚步,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远地向着这边跑来一群人,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青衣男子正在使劲地大喊着:“救命啊!”而在他背后的其余人等则一律的穿着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跑。

不是吧?大白天的遇到抢劫的了?青蕾皱起了眉头,定睛看着跑得越来越近的那群人,忽然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原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正是蓝潇雨!

也真亏得他了,不但背着一个重重的药箱,而且居然完全没有提气运用轻功,只是单凭着腿上的力气在那里跟他们跑,弄得满头都是汗,也顾不得抬手去擦。

这时,蓝潇雨也看到了她,他立即高兴地扬起了一只手冲着她直挥,“青……青蕾!太好了!快,快来救我!”

“怎么回事?”青蕾看着蓝潇雨跑到了自己面前,觉得十分好笑,“你这唱的哪一出啊?”

“山……山贼!”蓝潇雨指着紧随其后的那一群人,大喘着气刚说出这两个字,那些穿得一身黑的人就已经尽数跑到了他们跟前。

“你……你小子,可真能跑啊!”其中一个大汉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拿着大刀指着蓝潇雨,大口地喘着粗气说。

其余的黑衣大汉也全都弯下了腰,累得直喘粗气。

“我身上的钱全都给你们了啊,­干­嘛还要追我这么远?”蓝潇雨回头冲他们说。

“我呸!”那大汉闻言啐了一口,“就那几个碎银子也叫钱?”

“我只有这么多啊!”蓝潇雨忽然不知从那里来的底气,一下子挺直了腰杆也对着他嚷嚷了起来,“这药箱里只有药,你们也都看过了。”

“哟!你还嚣张起来了?”黑衣大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青蕾和蓝潇雨一遍,双手往胸前一抱,“我看这样吧,你这身衣服应该还能值几个钱,全脱了,再留下这个姑娘,你就可以走了。”

“哇!抢劫不用抢得这么彻底吧?”蓝潇雨不禁缩回了脖子,吐了吐舌头。他凑到了青蕾的耳朵旁,悄声说:“算了,还是交给你了。”

青蕾转过眼睛看了看他,微微的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抽出了放在袖子里的鞭子。

当那些黑衣汉子从嚣张到调笑再到惊讶最后全四处逃窜了以后,青蕾收起了鞭子,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蓝潇雨。

算起来,和他分别了也才几天而已,为什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呢?

蓝潇雨见青蕾看着他,微微地一笑,走到她面前来,轻轻地问:“怎么,想我啦?”

青蕾回过神来,急忙笑着转开了眼睛,“才不是。我只是奇怪,徐凝儿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她­干­嘛要跟我一起?”蓝潇雨一听青蕾提起徐凝儿,语调也不禁提高了一度,“我可是花了三天三夜才躲开了她,好辛苦的!”

“为什么要躲开她?”青蕾奇怪地问,“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么?”

“什么未婚妻,你别听她胡扯!”蓝潇雨又走上前一步,低下头几乎是贴在了青蕾的耳朵旁边,悄声说:“我总感觉这附近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但又辨不出在哪里。看样子是个职业杀手,小心一点!”

青蕾闻言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开口喊道:“单飞,是你么?”

稍微顿了一顿,一个清晰的男声传了过来:“是。”紧跟着,一身黑衣劲装的单飞就落在了他们面前。

“我不是叫你先回去了么?”青蕾不解地看着他。

“我……”单飞看了看青蕾,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蓝潇雨,“我担心你……”

“我没事的。”青蕾微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倒是你,我担心萋萋在秦老大面前告你的状,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的好。”

“哦。”单飞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又是一个飞跃,瞬间便又不见了踪影。

“他该不会是冷面煞星单飞吧?”蓝潇雨看着单飞消失的方向,惊异地问。

“他是叫单飞。”青蕾点了点头。原来他叫冷面煞星,这外号倒还挺传神的。

她正若有所悟地点头笑着,一转头却看到蓝潇雨正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怎么了?”青蕾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问。

“我听闻冷面煞星单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怎么会……在你面前这么听话?”

“这个嘛……”青蕾抿了抿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突然间这样了。”

蓝潇雨更加不可思议地看着青蕾。

“对了,你看这个。”青蕾转开了话题,展开了一直拿在手里的卷轴。

“这个是?”蓝潇雨皱起眉头,看了看画中的人,又看了看青蕾。

“是我娘!”青蕾十分高兴地说,“我现在就要去找画这幅画的人。”

“好,”蓝潇雨立刻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走。”

第十篇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二)

轻轻的小河旁,垂钓的人还在原地。

只是,他的旁边多站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打扮得十分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长清,你真的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过一辈子吗?”那美­妇­开口说着,语气里充满了哀求的情绪。

青蕾见气氛不太对,急忙站住身,示意蓝潇雨躲在树林里先别出去。

“夫人,你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荒野老人。”荒野老人头也不回地继续坐在大石上垂钓。

“夏长清!你也太绝情了!”美­妇­人的眼睛饱含着眼泪,她喊出了那一声之后,语调立刻又软了下来,“长清,算我求你的,好不?你跟我回去吧[奇+书+网],都快二十年了,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着你。”

“夏长清?”青蕾听到这个名字,微微地一愣,“原来他就是我师父临死都念念不忘的那个夏长清!”

“玉面郎君夏长清?”蓝潇雨接口道:“他可是一代风流侠客,上一辈江湖中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啊!”

青蕾警觉地回头看了蓝潇雨一眼,“怎么,难道他正是你努力的目标?”

“那倒不是。”蓝潇雨笑着说,“我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长清,依依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她逼走。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么?”美­妇­依然低声下气地哀求着。

“依依?”听到这个名字,夏长清忽然激动起来,他回过头看向美­妇­人,大声问她:“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你对她做过什么?”

“我听你说的啊。”美­妇­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我就是有几天不让你出去见她,才把她气走了啊,你都知道的……”

“不对,”夏长清摘下了斗笠,鱼竿也扔在了一旁不管。他站了起来,转过身直直地盯着美­妇­,“我从来就没有和你说过她叫依依。你说,你是不是在暗地里对她做过什么?她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做过什么啊……”美­妇­一脸迷茫地说,“怎么依依她死了吗?”

“我也是在近年才知道的……”夏长清抬头看向天际的白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已经死了十多年。”他回过眼看到美­妇­的一脸无辜样,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在我的面前演戏么?”

“我没有演戏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依依她已经……”美­妇­人急忙摆了摆手。

“还说没演戏,”夏长清不屑地看着她,“那你说,如果不是在私底下做过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叫依依?”

“我……”美­妇­被他问得一时语塞,“可能是你睡梦中叫过她的名字,被我听见了……”

“胡说!”夏长清冷冷地看着她,“即使我会在梦中叫她,也不会叫她做依依。因为柳依依这个名字,是她的艺名。她真正的名字,只有我知道,叫做柳青青!”

“柳青青?”青蕾念着这个名字,思绪渐渐地变得混乱不堪,“原来我娘真正的名字是柳青青!这个夏长清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许,和你想的正是一样……”蓝潇雨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不,不可能!”青蕾激动地回过头看着他,“绝对不是这样的!”

“什么人?”夏长清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向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你胡说!”青蕾­干­脆跳了出来,手指着夏长清,激动万分地嚷嚷起来,“我娘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四处留情自命风流的男人在一起?”

“你娘?你是说,青青是你娘?”夏长清皱起眉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青蕾一遍,忽而裂嘴一笑,“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会有些像她!”

“你是柳依依的女儿?”旁边的美­妇­人听了,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怪不得生得这么漂亮,真像你娘当年……尤其是这对耳环。”美­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去摸青蕾的耳环。

“小心!”蓝潇雨在后面清楚地看到了,那美­妇­人长长的指甲尖端,有一点绿光诡异地一闪,他急忙大叫了一声,正想要出手相救,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是夏长清。他轻轻地把青蕾向旁边一推,自己迎上了美­妇­人的手指。

“长清!”美­妇­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几根长长的毒指甲瞬间淹没在夏长清的左肩上,急忙收了回来,但是已经太晚了,夏长清的左肩已经随着她拔出的指尖喷出了几股黑绿­色­的血液来。

“长清!长清!”美­妇­人急忙抱住了夏长清就要倒下去的身体,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捂他左肩上的伤口。

夏长清抬眼看着她,微微地笑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凄凉,“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什么事都不要这么不留余地,”他说,“这个连你自己都没有解药的毒物|Qī-shū-ωǎng|,为什么还要用?”

“长清!”美­妇­人哭得满脸的妆都花掉了,“长清,我不是故意的!”

青蕾愣愣地看着他们,心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小雨,”虽然心乱如麻,但天生善良的心地还是让她回头叫了蓝潇雨,“你快来看看。”

蓝潇雨看了看青蕾,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点了点头。他示意美­妇­人放开了夏长清,然后蹲下身子,先点了夏长清胸前的几个大|­茓­,封住心脉,然后伸手去探他颈间的动脉,眉头渐渐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怎么样?”青蕾也蹲了下来,着急地问。

蓝潇雨抬头看着她,脸­色­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用的,你救不了他!”美­妇­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这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谁都解不了的!”她忽然止住了哭,哈哈地一笑,大声喊着:“夏长清,你死了,你终于要死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啊!”旋即,她又止住了笑,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一边擦着泪痕一边呜呜地哭起来,“夏长清!你这个坏蛋!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竟然为了一个柳依依就离我而去。二十年啊,都二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柳依依,你这个贱人,就算死了也还要来害我!哈哈!你死了!是我找人去杀了你的!杀得好!哈哈哈……”她又哭又笑地一转身,钻进了树林子里,然后带着满脸花里胡哨的妆容疯疯癫癫地跑远了。

“她疯了?”青蕾不可思议地看着美­妇­人的背影,惊异地说。

“是的,她疯了。”蓝潇雨轻叹了一口气,回答。

“小兄弟,”夏长清费劲地抬起一只胳膊,拉住了蓝潇雨的手,“你是医生么?”

“是的。”蓝潇雨看着他,点了点头,旋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我救不了你,对不起……”

“我知道,这毒是她当年用一张碧玉床跟徐老怪徐榄换来的,就连徐老怪本人都解不了,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夏长清又是无限凄零地一笑,“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多活一会儿?就算只有半个时辰也好,”他转眼看向青蕾,眼神复杂而又深邃,“我还有些话,想要和她说……”

“没问题。”蓝潇雨急忙打开药箱,翻出一粒淡红­色­的药丸来,拿在夏长清面前,对他说:“这是毒药鹤顶红,吃了它,可以暂时抵挡你体内毒药的蔓延速度。不过,在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两毒齐发而死。”

“好。”夏长清毫不犹豫地张开已经乌青了的双­唇­,让蓝潇雨把那粒药丸喂入了他的口中。

“夏前辈,恕我直言,”蓝潇雨见他的呼吸平缓了下来,便开口问,“以你的武功修为,不至于打不过刚才那个­妇­人,更不至于受她这一击啊!”

“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如何能对她下手?”夏长清又是无限凄凉地一笑,“更何况,自从知道青青死了以后,我早就不想独活于这世上了。”说完,他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娘她到底是你什么人?”青蕾的心里还是有着疙瘩,所以这话说出来也显得气势汹汹的。

“青青她……”夏长清微微地笑着,眼神渐渐地飘忽开来,“她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第十篇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三)

黄土飞扬的官道上,一辆十分普通的民用马车正在风尘仆仆地向北急驰着

马车的帘子全拉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一个正在挥鞭赶车的车夫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经过一个两旁都是大片树林的狭窄地段的时候,旁边的矮树丛中忽然飞出来许多的石子,打在马车的车架上,梆梆地一片响。

正在急驰的马匹也吃了几下石子的攻击,受了不小的惊吓,双脚离地仰天长嘶了一声。

车夫也吃了一惊,急忙拉紧缰绳,挥起手中的鞭子使劲抽打着马的ρi股,那匹马却只是在原地乱踢乱踏起来,再也不肯前进半分。

“站住!”只听见一声喊,旁边的矮树丛中忽的跳出了好几个黑衣蒙面的大汉来。他们呈一字排开站在了马车前方,挥舞着明晃晃的大马刀对着车夫呼喝着:“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有劫匪!”赶车人一声惊呼,跳下了马车,毫不犹豫地就向着来路绝尘而去。

劫匪们并不追他,因为,他们对坐在马车里的人更有兴趣。

“我们只劫财,不伤人­性­命,识相的就把银子双手奉上。”劫匪们见马车里没有动静,一时分不清状况,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大声地冲里面喊着。

马车上静悄悄的,帘子也都纹丝不动。

劫匪们渐渐地有些焦躁起来,其中一个­干­脆就上前就掀起了那蓝­色­的帘子。

不过,还没有等他看清楚里面坐着的人,忽然凭空就飞来了一根细细的树枝,正好刺在了他掀着帘子的那只手上。

那大汉吃痛,急忙缩回手来后退了两步,低头再看时,那根树枝赫然直直地Сhā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谁!”大汉疼得撕牙裂齿,他一边大喝着一边怒气冲冲地向着树枝飞来的方向看过去。

道路旁边的矮树丛上面,站了一个白衣公子。只见他抱着双臂,半垂着眼帘看着这群黑衣莽人,一副慵慵懒懒的样子。他整个人站在一丛灌木的顶端,却像是站在平地上一般,甚至连一片茎叶都没有压弯,

“你是什么人?”大汉也看出了他轻功了得,没有轻易上前挑衅,只是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他。

“过路的人。”男子微微地一笑,随意地开口说。

“既然是过路的人,我们也没有­骚­扰到你,你却又为何要出手伤人?”

“这话说得真好笑,”男子两手一摊,笑着说道:“你们都手拿大刀气势汹汹地出来抢劫了,却又来怪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出手伤人了?”

“你!”大汉转头看了看左右,“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起上,我就不信还能便宜了你。”说着,他就招呼着一群黑衣大汉挥舞着大刀向着那男子扑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不算突然,却只是结束在一眨眼之间。

那十来个手拿大刀的大汉就连白衣男子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就全都滚倒在了地上,各自丢下了兵器捂着自己的手腕或脚踝或胸脯痛苦地呻吟起来。

男子懒得再去看他们一眼,只是整了整自己的衣带,信步走到了马车旁。

对于这个在大难临头仍旧波澜不惊的奇人,他还是挺感兴趣的。他看着纹丝不动的马车门帘,甚至有些怀疑里面是否有人,不过,出于礼貌,他并没有贸然上前揭开帘子。

“朋友!”他对着帘子一抱拳,行了个礼,“不知可否出来相见?”

“当然。”一个清甜的女声幽幽地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

男子不由得一愣。他万万猜不到,马车里面竟然会是一个女子。

只见帘子轻轻地一挑,慢慢地露出了一张十分清丽漂亮的脸来。

“多谢公子相救,”女子款款地走下地来,轻轻道了个万福,“小女子柳青青在这里拜谢了。”

“啊,好说,好说。”男子回过神来,急忙还了个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就是顺手而已……”

“公子顺手就能救人一命,小女子更是感激不尽。”柳青青说着,就势就要向地上跪去。

“不用,不用!”男子急忙扶住了她,又急忙松开了手,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不知道姑娘要去往何处?”

“我要去京城。”柳青青微笑着说,“去找我的一个远房叔叔。”

“我也是要去京城寻亲的。”男子高兴地笑着说,“既然这么投缘,不如我们同路好么?”

“好啊!”柳青青笑着点了点头,“我雇来的车夫跑掉了,刚刚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呢。不知道公子是不是愿意为我赶车?”

“很荣幸。”男子说着,笑着跳上了马车。

“不知道公子贵姓?”柳青青问。

“免贵姓夏,名长清。”

“原来是夏公子,青青再次拜谢公子相助。”说着,她又行了个万福礼,这才上了马车,钻进了帘子里。

“你太多礼了,区区小事,又何必言谢?再说了,能和你这样的美女同行,旁人可是都羡慕不来的。”夏长清笑着说完,一挥鞭子,赶着马匹慢慢地向前走了起来。

“虽是小事,却不是所有人都做得来的。”柳青青的声音从帘子里飘了出来。

“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做得来的。”夏长清不禁赞同地说,“就像刚刚姑娘处乱不惊的那种淡定,我相信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得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柳青青轻轻地笑了一声,“有的事,既然知道躲不掉,何不坦然接受呢?”

“说得好!”夏长清回头看着马车的门帘,轻轻点了点头,“姑娘的这份胸襟,在下实在佩服。”

“何必佩服我这个弱女子?真正令人佩服的该是像夏公子这样见义勇为的大侠士才是。”柳青青的声音继续从帘子里面传出来,“行路寂寞。夏公子的救命之恩,青青无以为报,想要抚琴一曲,为公子解解闷,不知公子喜欢听什么曲子?”

“春江花月夜吧。”夏长清微笑着回答。

优美的曲调从马车帘子里缓缓地流淌了出来,环绕着风尘仆仆的小小马车,一路向北而去。

第十篇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四)

当夏长清把父亲临终时交给他的玉佩交到吴家老爷手上的时候,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当年两家老人给他们定下的娃娃亲的信物。

“你爹已经去了啊?”吴老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他那颗已经花白了的头,“想当年,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弟的时候,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若不是你娘去世得早,你爹他也不会带你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地过这种与世无争的隐居日子。”

“我爹他也一直念叨着您老人家,说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是他最大的遗憾。”夏长清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恭敬地说。

“好孩子。”吴老爷轻轻拍了拍夏长清的肩膀,“果然长得很像你爹,生得一表人才的!不错,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啊。对了,我叫了玉儿来,让她也见见你。记得你走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呢!”

正说着,已经从旁门走进来一个婀娜的女子。那女子款款地走到吴老爷面前,深深地道了一个万福,开口道:“不知爹爹叫女儿有什么事?”

“玉儿,”吴老爷忙扶起她来,指着旁边的夏长清说,“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夏伯伯的儿子,夏长清,快快见过。”

吴玉又向着夏长清道了个万福,“玉儿见过夏公子。”言毕,她悄悄抬起眼角偷偷看了一眼,只见眼前的白衣男子俊秀爽朗,十足一个翩翩的美男子,顿时心中一阵欢喜。

只是这偷偷的一眼,吴玉的心中就已经确定了,是他了,他就是她一生都要紧紧相随的夫君了!

先前只是听爹提起过她有这么一个早已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她心里还曾经有过别扭,还曾悄悄怪过她爹,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就把独生女儿的一生交在一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手里呢?不过,现在她不会再怪她爹了,她甚至都开始感激爹了,他替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啊!

“小姐多礼了!”夏长清起身还了个礼。看这吴家小姐,的确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大家闺秀。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那个柳青青的形象总是挥之不去。只是她的那个低头盈盈的一笑,就让在他看到别的女人的时候全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吴老爷看到自己的女儿那一副低头娇笑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于是,他笑着同时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说:“我看捡日不如撞日,下个月初五刚好是个黄道吉日,你们就在那天完婚吧。”

“啊?”夏长清愣愣地看着吴老爷。这么快?

“快点成家也好啊。”吴老爷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也算是了结了你爹的一个心愿,不是吗?”

婚礼就这么的定了下来。

吴府突然之间就忙了起来,整个吴府都充满了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人们,似乎全吴府的人都出动了起来,只有夏长置身事外,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忙上忙下的,一副彷佛事不关己的样子。

看来,这吴家的上门女婿,他是做定了。

夏长清无奈地歪着嘴一笑,不禁又想起了在官道上萍水相逢的那个如水般的女子来。

只怕是这一辈子,都无缘再相见了吧?

婚礼毫无悬念地如期举行。

吴家不愧是京城大户,吴老爷嫁独生女儿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几乎是­妇­孺皆知了。所以,到了婚礼这晚,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来到了吴府。吴府也很大排场地摆开了流水宴,并放言要大宴三天三夜,贫富不分。这一举措,更是让本身很宽敞的吴家院子里,被来喝喜酒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

拜过了堂之后,夏长清就被吴老爷拉着轮桌敬酒。当然,敬的都是坐在堂前的上宾,他们不是富户就是朝廷大员,看来,吴家在京城的脸面着实不浅啊。

正在整个院子吵吵闹闹一片行酒声的时候,一阵空灵清幽的琴声悄悄地在院子上空飘动了起来。

音乐环绕着轻轻钻进了人们的耳朵里,整个院子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客人们全都放下了酒杯,转头看向院子西南角新搭起来的台子。

台子上,有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正在低头专注地抚琴,那优雅怡人的乐声,就是从她的指尖缓缓地飘溢出来的。

“凤栖楼新出场的琴师,短短七天便红遍了整个京城。”吴老爷似乎十分满意自己这一惊艳的安排,他微笑着问身旁的夏长清,“怎么样?不错吧?”

“挺好的。”夏长清忙笑着点了点头。见吴老爷的眼睛放在了抚琴女子身上,并没有看他,他便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仔细地向着抚琴女子看过去,却因为她低着头,看得不甚分明。

“难道是最近很出名的那个柳依依?”旁边有人问吴老爷。

“被你看出来了,有眼光!”吴老爷微笑着捻须点了点头。

柳依依?夏长清仔细地打量着远处台上的女子,总觉得似曾相识,而且,她弹奏的琴音也太耳熟了,似乎是……不会的,她不是去投靠她的叔叔了么?又怎么会跑到凤栖楼去卖艺呢?

夏长清的脑袋里充满了疑惑,却又碍于自己新郎的身份,不敢到台前去确认自己的怀疑。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终了,台下顿时掌声雷动。柳依依站起身来,对着台下的一片叫好声轻轻道了个万福。这时,夏长清看清楚了,她,果然就是柳青青!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还在想着今生是否还能有与她相会的机会,机会却突然就这么来了,而且还是在他的婚宴之上!老天爷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夏长清认出了那就是柳青青之后,便开始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希望青青能看到他,却又害怕被她看见现在的模样。

夏长清就这样矛盾着,心神恍惚地跟着吴老爷敬过了小半个场子,酒宴终于接近了尾声,许多客人都喝得七晕八素地摇摇晃晃地告辞了。宴席散掉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嗜酒如命的酒鬼还在那里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

台子上的柳依依也抱着琴站了起来,轻轻下了台子,从院子的后门走了出去。

一直偷偷盯着她不放的夏长清立刻从吴老爷身旁溜了开去,趁着夜­色­的掩护跟着依依钻进了院子的后门。

依依的脚步很快,转眼间便已经走到了大街上。天­色­已晚,大街上空落落的没有半个人影。依依紧紧抱着怀里的琴,低着头快步地向着凤栖楼的方向走去。

“柳青青!”夏长清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

依依微微愣了一愣,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

“青青!”夏长清一下子拦在了她的面前,“我知道是你。”

“公子,”依依低头行了个礼,“你找依依有事吗?”

“青青!”夏长清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把抓住了依依的手,心疼地问:“你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你叔叔呢?”

“没有叔叔。”依依摇了摇头,眼眶忽然一红,“依依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魄女子,夏公子不用如此费心的。”说着,她挣脱了夏长清的手,偏过身就要从他身旁走过。

“不!”夏长清不容得她逃掉,一把就将她和她的琴都抱在了怀里,“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可以放心得下?”

这回依依没有再挣扎,她只是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幽幽地说:“不放心又能怎样?你甚至连这身新郎服都没脱,就来抱着别的女人,合适吗?”

“我不管!”夏长清不由得抱得更紧了,“虽然我现在给不了你名分,但是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子,认真地说:“答应我,让我照顾你,好么?”

依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栽倒在你的怀里呢?”

第十篇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完)

吴玉坐在偏厅的太师椅上,斜着眼睛冷冷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都快两年了,你现在还是来跟我说一无所获?”吴玉紧皱着眉头,冷冷地说,“我是白养着你们这群米虫了!”

“少夫人,这,这您也不能全怪我们啊!”男人无奈地说,“您也知道少爷是武林好手,要跟踪他很不容易的。”

“废话,那我找你们回来是­干­什么的?”吴玉气得使劲一拍旁边的小茶几,没拍得多响,倒是把自己细­嫩­的小手拍的又红又肿,她急忙缩回手来揉了一揉,又怒气冲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你们不是也号称武林高手的么?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这……”男人尴尬地低下头去,“小的们这两下子,在少爷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我不管,”吴玉气呼呼地说,“反正你们不给我找出夏长清偷偷出去见的那个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自己也知道,我爹在黑白两道的势力……”

“是,小的知道!”男人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啊,前几天我就看到少爷曾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在街上买糖葫芦……”

“什么?连孩子都有了!”吴玉瞪着眼睛一下站了起来,“那小孩呢?”

“跟……”男人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地小声说,“跟丢了……”

“饭桶!”吴玉气愤地一挥手,茶几上的茶杯应声摔在了地上。

“不过,我已经派人在跟丢的地方蹲守了,相信只要那小男孩再出现,一定能跟住他的。”男人被那摔下来的杯子吓了一大跳,急忙说。

“最好不要再出错,”吴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指着他,“否则……”

“夫人!”吴玉还没否则出来,门外忽然冲进来一个男子,“报告夫人,我们找到您要找的那个女人了!”

“找到了!”吴玉激动地站了起来,“太好了!是谁?”

“是以前凤栖楼的一个青楼女子,叫柳依依。”男子回答。

“好!现在就带我去见她!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小妖­精­有多厉害!把我的长清给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

然而,当她跟着那两个男子气势汹汹地杀到依依藏身的小屋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人呢?”吴玉在小屋子里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不……不知道啊……刚才明明还在的……”

“饭桶!”吴玉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起来,“一定是你们这些饭桶让别人发现了,现在逃了,让我去哪里找她?”

“少夫人,她们应该还走得不远。”一个男子指着屋子灶台上那一晚还没有喝完的粥,“那粥里还有点温度,我们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我记得那女人还戴着一对十分显眼的白玉耳环,很好认的。”

“什么?长清把他母亲留下来的那对白玉耳环送给这个小贱人了?”吴玉气得咬牙切齿,她立刻往屋子外面走去,“快把你的人全都叫过来,给我全城去找!不管活的死的,我都要!”

不过,就算他们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都没用了,因为,此刻,依依已经带着自己的孩子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京城的城门。

“娘,我们不等爹么?”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依依,天真地问。

“你爹不会跟我们走的。”依依爱怜地轻轻抚着小男孩的小脑袋,又轻轻抚了抚自己有些微凸的肚子,无奈地微微笑了一笑。这笑容里,充满了无限的凄凉。她才不会那么天真,认为夏长清会抛下一切的名利和地位跟她走呢。

想到夏长清,她忍不住掀起帘子来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城墙。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其实,从他说要照顾她的那一晚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么?可是,就算是心里早已清如明镜,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的义无反顾

“那我们去哪呢?”小男孩又问。

“杭州。”依依放下了帘子,坐回了车里的横凳上,“那是娘出生的地方。”

从此以后,京城便少了一个柳依依,杭州西湖的画舫上便多了一个总是低头抚琴的卖唱女子。

路过夜晚的西湖,偶尔会听到湖中心的其中一艘画舫上传来优美的琴声,还有一个清甜的女声在优雅的唱:

芳草青青,湖水依依,在那花香的季节里,我们曾相遇过;

杨柳青青,微风依依,在那流逝的岁月里,我们曾相聚过;

两袖青青,琴弦依依,在那璀璨的梦乡里,我们曾相知相许过……

青蕾默默地把夏长清安葬在了青山绿水旁边的那个雅致小屋后面。

“可惜不能找到娘的尸骨,否则可以把他们安葬在一块儿。”青蕾定定地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坟堆,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已经原谅他了。”蓝潇雨微微笑了一笑,“如果夏前辈知道,一定含笑九泉的。”

“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青蕾又叹了一口气,“况且,我娘自己也没有怪过他。我只是,有些后悔,没能在他死之前叫他一声……”

“或许现在叫也不算太迟。”蓝潇雨看着她,认真地说。

青蕾看着用拆下来的门板做的墓碑,不由得心里涌起一阵酸楚,“爹……”她刚刚开口叫了一声,一直不见踪影眼泪,竟然争涌着从眼眶里漫了出来。

蓝潇雨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了他的肩上。

过了好一会儿,青蕾才算是止住了哭。她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哽噎着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什么事?”蓝潇雨低头看着她,问。

青蕾低下头,从腰间摘下了一直挂在那里的一个翠笛来。

“这是阿筠的笛子?”蓝潇雨看见笛子,想起了青蕾跟他说起过的那个布依女孩的故事来。

青蕾轻轻点了点头,说:“其实现在想起阿筠对她师父的描述,和我爹他就是同一个人,而且,万蛇谷的落花夫人也提到过他,证明他一定是去过那边的。”

“原来阿筠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夏前辈,怪不得……”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青蕾忽然释然地一笑,然后在夏长清的墓碑前刨开一个坑来,把那根翠绿的笛子埋了进去。“这样,也算是完成了阿筠最后的心愿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蓝潇雨认真地看着青蕾,问她。

“不知道啊!”青蕾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小河旁夏长清曾经垂钓的地方,正好看到有一条小鱼被鱼钩勾住了嘴,左右挣扎着就是挣脱不开,它不甘心地转头向着远方游去,却把鱼竿也带到了河水里,顺着河水飘飘荡荡地跟着它远去了。

“或许,每个人都应该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机会。”青蕾看着那根远去了的鱼竿,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感概。

“可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意的。”蓝潇雨也感叹道,“人生的包袱总是太多了!”

“依我看,你就没有什么包袱啊!”青蕾回头看向蓝潇雨,抿嘴笑了起来,“你又有什么打算呢?还是回去继续经营你的医馆?”

“才不回去!”蓝潇雨立刻一副就要见鬼的表情,“徐凝儿那小丫头找不到我肯定还会折回来的,我可没那么多的­精­力陪她闹。”

“那你准备怎么样?”

“我呀,”蓝潇雨看着青蕾,忽而神秘地一笑,“医馆就先放它个一年两年的。我一直想做一个赤脚医生,背着药筐走遍各名山大川,采遍各地的名贵草药,再顺便给各地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什么的。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去尝试一下让这个梦想成真了。”

“倒是个不错的理想。”青蕾笑着点了点头,“去吧,我支持你!”

“这只是我两个愿望其中的一个。”蓝潇雨又看了青蕾一眼,继续说,“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生一个女儿,然后给她起名叫青菀。”

“我记得,不是要叫紫菀的么?”青蕾皱起眉头,奇怪地问他。

“紫菀和青菀本来就是同一种花。”蓝潇雨笑起来,“而且我更想要取你的一个‘青’字。”

青蕾闻言一愣,忽然觉得耳根一阵燥热。她连忙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

“青蕾,”蓝潇雨的手轻轻扶上了青蕾的双臂,“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实现我的这两个愿望么?”顿了一顿,他又说,“或者,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生两个女儿,第一个叫青菀,第二个叫紫菀好了。”

青蕾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哧的一笑。

“你笑了!笑就是答应了啊!”蓝潇雨高兴地裂开嘴笑了起来,“太好了!”

“你也太会哄女孩子了!”青蕾有些不满地轻轻打了他一拳,“这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放心,我只会哄你而已,其他的女孩我统统不会哄!”蓝潇雨说完,急忙又补上一句:“当然,还要除了我们的女儿……”

卓颖走出房间大门的时候,发现柳烟正斜斜地背靠在他房门旁边的墙壁上。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卓颖奇怪地问。

“爹,”柳烟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扇子,“我看见潇雨了。”

“他在哪?”卓颖立刻瞪起了眼睛认真地问。

“他已经走了,”柳烟继续把玩着扇子,“和青蕾一起,刚刚离开了杭州城。”

“唉……反正他也不会回家的。”卓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和柳烟一样斜靠在了墙上,“青蕾是个好姑娘,挺好的。”

“都这么多年了,他凭什么还要生你的气啊?”柳烟忽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卓颖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几乎都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就连他娘的后事我都没能亲自去办……”

“这怎么能怪你呢?”柳烟皱着眉头说:“你当时正在外地办案,公职在身啊!”

“有的事,一旦做错了,就再也没办法补救了。”卓颖轻轻拍了拍柳烟的肩膀,“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走吧,我们该回家了,你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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