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前些日子还在父母的庇佑下过着天之骄子的灿烂日子,现在却被我绑在了一条船上,辛辛苦苦地为了个养鸡场忙前忙后,再过些天,估计还能染上一股子鸡屎臭,真是为难他了。
三个人当中唯一一个高兴的就是小明远了。小娃儿都喜欢过年,这句话可真没错,小家伙一改平时老成的习惯,跟着队里一大群大大小小的泥猴子ρi股后头赶,放鞭炮,弹玻璃珠,玩儿得不知道多开心。
这时候队里连电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视机了,晚上守岁的时候,我就只能抱着一大沓小人书给小明远讲故事,一点一点地消磨时光。刘江也在一旁听着,并不说话。结果还没到十二点,我们几个人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有鞭炮声响,我还以为在做梦呢,结果就被刘江给推醒了,“赶紧起来,咱们放鞭炮去。”
新年到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迎新春。早些年大家都穷,连饭都吃不上,更不用说放炮了。现在虽然日子不算富,但好歹有了奔头,所以这鞭炮放得简直是震耳欲聋。等我和刘江急急忙忙地把缠好鞭炮的竹竿扛到院子里的时候,外头的地都快震动了。四面八方都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刺激着我的耳膜,把脑子的最后一丝迷糊劲儿驱得一点不剩。
小明远也趿拉着鞋子趴在窗口往外瞧,眼睛里闪着兴奋又欢喜的光芒。
刘江小心翼翼地把引线点燃,我们俩赶紧后退几步往屋里跑。随着屋外响亮的炮竹声响,1982年朝我们走了过来。
……
正月里,队里办了两场喜事,都是嫁女儿。我照队里的例各随了两块钱,结果非被请过去喝喜酒,刘江更有意思,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过去写人情。
这年头办喜酒特别好玩儿,大伙儿随分子不用红包包着,而是有专人把名字和钱记下来,谁都可以翻出来看。堂屋里靠北边的墙上拉着一块大红布,上头用两块和五块的纸币拼成了一个大大的喜字。来喝酒的乡亲们还一个劲儿地在吹牛,“俺上回去镇里喝喜酒,乖乖,你说怎么着,通通用的大团结拼的。那可不得好几百块钱……”
喜酒上的伙食开得也不错,有鱼有肉,席上有一样鱼丸子特别好吃,口感柔嫩又有劲道,鲜美无比,我跟小明远两个人就吃了十几个。
正月里刘江去了一趟县城,我给刘妈妈捎了一块熏肉。老实说,有了上回打架的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再往刘家跑了,刘江回来以后,我也没好意思问他大家伙儿是怎么看我的。
刘江去县城其实是为了养鸡场的事儿。元宵节之后,两个木匠就过来做活儿了,我请了三婶帮忙在家里头天天做饭,刘江则去收购站预定鸡苗。
刚吃过了午饭在厨房洗碗,就听到外头小明远大声地叫唤,“姑姑,有车子开家里来了。”
我赶紧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院子外头已经站了好几个乡亲,还有不少小娃儿们都好奇地朝这边跑了过来。我忍不住一笑,又想起上回刘队长送我回来的场面了。
吉普车一路摇摇摆摆地开到我们家院子门口才停,车门一开,首先下来的居然是拄着拐杖的刘家老爷子。刘江和刘队长都低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瞧他们俩那灰溜溜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样子,就可以想见这老爷子的威势有多强了。
不过乡亲们对这“破老头”可没什么敬畏之心,乐呵呵地过来跟刘队长和刘江打招呼,“刘江回来拉,晚上来俺家吃晚饭呗,俺家婆子烙了饼子,可香了。”
刘江“嘿嘿”地笑了两声,偷偷朝老爷子瞧了一眼,见他老人家板着脸不说话,赶紧闭了嘴。我牵着小明远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赶紧把人往屋里引。
进了屋,老爷子当然往炕上坐。刘江和刘队长畏畏缩缩地靠着炕边贴了半个ρi股上去,倒是小明远初生牛犊不怕虎,没瞧出这老爷子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肥着胆子爬上了炕,紧贴在老爷子身边坐下,还甜甜地唤了一声“老爷爷好”。
刘老爷子再怎么摆谱,也没法对着个三岁多的孩子发作,紧绷的脸皮抖了抖,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摸了摸小明远的后脑勺道:“这小子的后脑勺长得好,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我还没见过人看相看人家后脑勺的,不过老爷子夸赞小明远,管他怎么夸呢,是好话就行。小明远虽然不大明白后脑勺长得好是啥意思,不过有出息这个词是听懂了,高兴得一直朝老爷子咧嘴笑。
我不晓得刘老爷子今儿大驾光临到底所为何事,不过瞧他这架势再加上刘家两兄弟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头有些忐忑。不管怎么说,我把他大孙子拐到农村养鸡是事实。以这时代人们的思想和保守劲儿,估计没什么人能认同一前途远大的大学生来农村养鸡的想法。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几位泡了热茶,然后安静地坐在炕上等着挨老爷子的训。
老爷子这会儿却不急了,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嘴里还啧啧有声,“这茶不错,你这丫头手里头倒是有点好东西。”
我就笑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刘家兄弟则屏气凝神,一言不发。
小明远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了,悄悄往我身边挪了挪,仰着小脑袋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刘老爷子,乖巧地不说话。
老爷子喝了茶,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阵话,最后终于切入正题,“刘江说,要留在陈家庄养鸡,你老实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怂恿的?”
正戏上演了!我心里暗道。
刘江脸色微变好像打算Сhā嘴说话,被刘队长暗地里拉了一把。我生怕他一时冲动反而让老爷子更恼火,赶紧道:“刘爷爷,您别生气,我承认,我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了,不过这事儿吧,老实说,跟您也脱不了干系。”
我本以为老爷子会马上发火,可他偏偏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淡然地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拦着不让他去深圳的事儿吗。”
我朝他笑笑,又给他杯子里添了些热水,道:“其实您老人家的想法也没错,现在这时代,正是国外各种思想和风气一拥而入的时候,要真没把握好,思想确实容易受腐蚀。刘江年纪轻,您拦着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
我故意在这个地方停下来,老爷子果然被我吊起了胃口,赶紧问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您太不了解您这个大孙子了,”我笑着朝刘江看了一眼,继续道:“刘江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想法的年轻人,当然,在您老一辈的人看来他可能有些不安分。可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时代,改革开放!什么是改革开放?不改革旧的思想,就不能做到开放,更不用说发展了……”
老实说,我的口才并不算特别好,只不过我从二十一世纪来,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关于改革开放的评论,小时候的作文上头还老歌颂来着,所以这一番话说得特别流畅特别地有条理,连刘队长都听得直点头,刘老爷子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先前那么严肃了。
我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大通,从国家的发展,说到农村经济,又说到陈家庄的前景和刘江的前途,我自己感觉差不多能说服人了。
但刘老爷子显然还不够满意,盯着我问道:“你这丫头话是说得中听,可我就问一句,这要是真赔了,你要怎么办?”
我这回可真无奈了,想了好半天才苦笑道:“老爷子,我没办法保证刘江一定会成功。但是,要是一个人连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成功。年纪轻的时候失败一次两次有什么关系,倒了还能再爬起来。怕就怕等到以后老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却倒下了,那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这年头的人们都把国企看成铁饭碗,削尖脑袋想往里头钻,可有谁想过十几年后会有下岗这回事儿。
老爷子不说话了,端着茶杯满满地喝,过来许久,才转过来脸来逗小明远玩儿。
刘家俩兄弟看起来好像舒了一口气,我也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出门去跟三婶商量晚上吃什么这种大事儿。
晚上刘老爷子跟刘队长一起走了,至此我拐走刘江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正月底,鸡笼全都做好,刘江又雇了几个人把大队仓库好好打扫了一番。二月里,天气终于回暖,刘江去县城收购站一次性运了三千字小鸡苗回来,我们的养鸡场正式拉开了序幕。
18
18、十八 ...
十八
我从后院的菜园里摘了些韭菜准备晚上炒鸡蛋吃,才回到院子,就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身一看,就瞧见小明远像只火箭似的冲进了院子,手忙脚乱地把院门一关,这才松了口气,一ρi股坐在了地上。
我正要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忽然听到了外头的狗叫声,“汪汪——”地一边叫着一边朝我家院门上使劲扑腾。我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一伸手拧住小明远的耳朵。
小家伙顿时发出“嗷嗷”地求饶声,“姑姑,你轻点轻点儿。”
“我要轻点儿你能记性?”我狠狠地敲了敲他的小脑门,气鼓鼓地道。
这小家伙,越长大就越是淘气起来,一改之前的老成持重,整天招猫逗狗,不得安生。上个月他跟大河他们去河里浇鱼,回家的时候浑身湿透了不说,连鞋子都少了一只。
不过小明远还是挺会审时度势的,一见我表情不对,赶紧摆出一副认罪求饶的态度来,“姑姑,我再也不敢了,您别发火。”
“这又是干嘛了?怎么弄得一群大狗在后头追,要是被咬到了怎么办?”我想起刚才那大群恶狗气势汹汹险些咬到人的样子,不由得心有余悸,忍不住又狠狠地在他ρi股上拍了一掌。
小明远一边揉着ρi股一边歪着脑袋回道:“大河哥说把他们家大灰生的小崽子送一个我,可要我自己抓。我好不容易才抓了一只,结果大灰一路追出来,险些咬到我ρi股。”
大灰是铁顺嫂子家养的一头大狼狗,整个陈家庄就数它最凶悍,队里的狗崽子们全都服它,小明远已经想了它很久了,有事没事儿就往大河家跑,特别想把他们家大灰给拐回来。可任凭他怎么哄骗,人家大灰就是不鸟他。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大灰产了崽,他每天都会试着抱一只回家。
不过大灰特别凶,以前大河还能近近身,生了崽以后,连大河都没法靠近了。队里想抱狗崽子的不止一家,可费尽了力气也没有人成功过。小明远虽然聪明,可对着这护崽的姆狗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我又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大河都敢不近大灰的身,就你,还不够人大灰一口的。下回再胡闹,小心被它咬一口,回头我给你扎几针。”
小明远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废话了。
这一晃大半年过去,从六月份起,鸡场的鸡就已经开始慢慢下蛋了,步入正轨后,几乎每天都能收两千多只鸡蛋,我们投入的资金也渐渐开始回收。之后我所能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了,鸡场的销售和管理都由刘江一个人做,而我则在三婶的劝说下开了一个小诊所,专门给附近的乡亲们看看小病。
说起来也好笑,以前村里的娃儿们都喜欢往我家跑,因为我们家炕上的零食最多,可自从诊所开起来以后,他们就不敢来了,就连大河都是把小明远叫出去玩。
1982年是变化的一年。上半年陈家庄通了电,七月份的时候,队长叔又去乡里争取了一笔教育拨款,经过大伙儿近一个月的努力,陈家庄终于有了第一所小学。大队里的孩子们终于不用每天走好几里山路去隔壁村儿读书了。
小明远也在八月份满了四岁,之后我就送他去了幼儿园。
“赶紧回屋去写作业。”我伸手把他的小书包接下来,叮嘱他道。
小明远朝我直乐,“今天没有作业。”
“又没作业?你都连续一个礼拜没写作业了吧。”虽然说小朋友不要负担太重,可是连续一个礼拜没有作业是不是也太离谱了,就算画个画也行啊。可回头一想学校里的师资情况,我就只能叹气了。
这时候教师奇缺,还有不少村儿把学校修起来了却没老师呢。
陈家庄小学总共三个年纪再加个幼儿园,可却只有两个老师。九月份报名的时候我特意去瞧过,小明远他们跟一年级的小朋友坐一间教室,那个年轻的小吴老师一个人带两个班,一个班上课的时候另一个班就自习。可农村里的孩子自幼就散漫惯了,哪里坐得住,东张西望都是小事,胆子大的娃儿还在教室里头横冲直撞,弄得那小教室跟个菜市场似的。
不过我也没因此就把小明远领回家,反正他的功课有我辅导,一直到初中也没问题,送他去学校里头,还不就是为了让他跟同龄的小娃儿们玩么。小孩子还是应该跟小孩子一起,整天关在家里头性格容易孤僻。
小明远被我赶去读小人书,在我和刘江的教导下,他现在已经能认得不少字了,但是小人书上头的字还是大多不认得,只一边看图片一边猜罢了。我自己则去厨房收拾,准备晚上的饭菜。
才刚烧上火,小家伙搬着小板凳找过来了,不由分说地把烧火钳抢了过去。见他主动揽家务,我也乐得清闲,一边切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我发现他今天特别乖巧,特别听话,说话时还带着些许刻意的讨好。这小家伙似乎有求于我,不过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就等着他自己开口。饭快熟的时候,小明远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着道:“姑姑,大河哥家的狗崽子特别可爱,都睁眼睛了,今天还舔我的手呢。”
敢情他还想着养狗的事儿呢。我倒是不反对他养狗,虽说有些脏,不过小朋友养宠物不仅可以让他更有爱心,还能培养他的责任感,两全其美。
“唔,所以呢?”我故意问。
小明远笑眯眯地跑到我身边来,拉着我的手道:“姑姑,我们养一条狗好不好。”
“唔——”我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道:“养狗很脏的,小狗狗又麻烦,每天要给它喂东西吃,还得打扫,还得陪着它玩,它还到处拉屎——”
“我保证不会给姑姑添麻烦!”小明远高高地举着手,“我给它喂食,每天都训练它出去拉屎。大河哥家的大灰就不在家拉屎。”
“你保证?”
“我保证!”小明远小脸都板起来了,看起来特比严肃。
“可是大灰那么凶,你能抓到它的崽吗?”我故意问他。
小明远不以为然,“偷也要偷过来。”
得了我的允许,小明远一个下午都特别高兴,晚上还非拉着我去大河家看小狗崽。
吃过了饭,我牵着小明远在附近散步,顺便去养鸡场看一看。
自从六月份母鸡开始产蛋起,刘江就在鸡场里头又搭了个蓬,平时都在那里过夜,只偶尔来我家里头吃个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跟七爷和车老把式叔一起。他如此吃苦耐劳已远超我的预期,对他的精神也深感敬佩,隔三差五地也给他送些青菜和肉过去让他们改善改善伙食。
一路上小明远不断给跟人打招呼,叔叔阿姨地叫得特别亲热,乡亲们一个劲儿地夸他乖巧懂礼貌,还有人顺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瓜子、板栗什么的给他,等我们到鸡场的时候,小家伙的兜里就已经塞得满满的了。
等我们到了鸡场却没有看到刘江,问了七爷才晓得他大早上去城里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刘队长今年年初的时候跟小岚处上了对象,上个月底的时候开始传出要结婚的消息,之后刘江就老往城里跑,说是看有什么事儿能帮得上忙。今儿估计又是去准备婚礼去了。
七爷和车老把式叔把鸡场打扫得很干净,并没有特别难闻的味道。我在养鸡场溜达了一圈后又领着小明远往家走。
刚过大槐树,远远地瞧见有个人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眯了眯眼睛,心里闪过一丝厌恶。
如果说陈家庄有什么人让我讨厌的话,那么就是这位了。
九月初,乡里调了两个老师过来,一个是教的小明远小吴老师,另一个则是这位名叫李建国的男老师。
这个李建国大概二十四五岁,学历并不高,也就是个初中毕业,据说家里头有人在乡政府做了个小官,就安排他当了小学老师。当然,现在这时代,认字的都不多,初中毕业当老师的也挺常见。可问题是,这个伙计品性实在有点问题。
他来陈家庄没几天就瞄上了我,刚来那会儿老往我家跑,挨了我几次钉子还不记性,腆着脸皮往我跟前凑。有一回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正好撞上刘江来我家吃饭,被他借机打了一顿才收敛些。
那个李建国不是什么善茬,在我这里没占到便宜,没几天就把目标转向了学校附近刘五叔家的老闺女马丫头。那丫头才十八岁,在整个大队都算得上漂亮的,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人有些土气。李建国人倒是长得不坏,又装模作样地戴个小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没几天就把人家马丫头迷得团团转,颇有非君不嫁的架势。
要是他男未娶,女未嫁,处处对象倒也无伤大雅,可我听说李建国早就结婚了,这不是故意玩弄人家小姑娘吗?这挨千刀的,就是个恬不知耻的浑球。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没有旁人,情况十分地不妙。
我朝四下看了看,地上连块板砖都没有,一会儿要真对持起来,我可要吃大亏。想了一阵,还是从空间里把那个报废了的防狼器调了出来,就算没电了,打起来还是挺痛的。
19
19、十九 ...
十九
我把防狼器一拿到手里就后悔了。这要是大冬天,我还能扯个慌说东西一直藏在衣服里头。可现在这天气,我才穿了件衬衫牛仔裤,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一目了然。到时候小明远问起来,我要怎么回他。
想了想,还是趁着小明远没注意到之前又把东西放了回去。只可惜没在身上带柄匕首什么的,要不拿出来吓唬人也好。可世界上没有可惜这回事,我只得牵着小明远转身就往养鸡场里跑。七爷和车老把式叔在,那李建国脸皮再厚,应该也不敢追到那里去——再说七爷还带着猎枪呢。
小明远不大明白为什么我忽然拉着他往回跑,不过见我脸色不对就没问。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养鸡场的时候,李建国距离我们还有二十来米,七爷和车老把式叔正在收拾碗筷准备吃晚饭,瞧见我们折回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朝我们看。
“这是咋了?让狗给撵了?”七爷豁着牙问道。
我抹了把潮汗朝身后看了一眼,李建国就站在养鸡场外头的槐树底下,见我回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毛骨悚然的笑意,后退两步,缓缓隐在大槐树身后。七爷张望了一阵,没瞧见什么不对,一脸不解。
我也不瞒他,把撞见李建国的事儿说了。七爷听罢,跟车老把式叔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朝我道:“慧慧你别怕,一会儿七爷送你回去。俺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一把子力气还没扔,谁要是敢有什么龌龊心思,七爷让他有来无回。”
农村里头没电视,更没有别的什么娱乐,传得最快的就是村里头的八卦消息,那李建国自以为保密,其实他跟马丫头的事儿几乎全队的人都晓得了,对这么个恬不知耻的流氓,大家伙儿自然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一听说李建国敢打我的主意,七爷自然火大。
我估摸着那李建国虽然年轻,可细手细脚没几两肉,要真硬碰硬地打起来,只怕还不是七爷的对手,更何况,他老人家手里头还有猎枪。于是放下心来,拉着小明远在桌边坐下,一边陪着他们说话一边等他俩吃饭。
小明远到底年纪小,对这种事似懂非懂,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只瞪大眼睛看着我,小脸绷得紧紧的,那样子比我还严肃。
七爷和车老把式叔飞快地吃了饭,然后把挂在墙上的猎枪取下来,嘴一抹,大声道:“我们走!”
出了养鸡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李建国许是听到了七爷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所以早走了,这会儿连人影都没瞧见。夜晚的农村安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田野间的虫鸣,天上挂着一弯细长如眉的新月,繁星点点。
进村后有依稀的灯光从糊了纸的窗口透出来,可以勉强照见小路。我们三个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家。“要是那混账东西还敢来,你就去叫俺,非得给他一枪不可,妈个……”七爷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估计是骂人的话。
等七爷走远了,我赶紧牵着小明远进屋。点了灯,洗了澡,忽然又开始害怕起来。
这要是那李建国大晚上再摸过来,我可连帮忙的人都没有了。一时间我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家里头非要有个男人了,农村里头家家户户离得远,吆喝一声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家里头没个男人,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实在不安全。
连野猪我都自己解决了,这回不过是个瘦弱的贱人,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他!
特意把厨房的菜刀拿回了屋,又仔仔细细地将前后门都给锁上,门口又放了不少东西堵着,就算李建国真来了,我就不信凭他那细胳膊细腿儿能冲得进来。
我乒乒乓乓地搬桌椅的时候小明远也过来帮忙,他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但我上回这样锁门是出了野猪那趟事儿之后。小家伙也紧张起来,临睡的时候还问我要了把剪刀放在枕头下。
我顿时被他这个举动给逗笑了,故意问道:“你要剪刀干啥?大晚上还要剪指甲不成?”
小明远认真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字地回道:“有坏人,打他。”
果然连小家伙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好像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菜刀和剪刀都放在床头,除此之外还从堂屋里找了一根大木棍,武器多一点总不会出错。要是那不要命的李建国真来了,非要他流点血才行。说起来,我念大学的时候还跟着学校的师兄学过一阵子武术,虽然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可到底聊胜于无,架子总是有的……
我想到这些,心里终于渐渐安定下来。关了灯,闭上眼睛说服自己赶快睡过去。
农村里没什么娱乐,大伙儿都睡得早,这才刚十一点,外头基本上已经静谧无声了。我虽然一直努力地想睡着,可脑子里想着事儿,总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犹如在煎饼。小明远倒是早就睡熟了,小小的一团蜷在我怀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外头的风大,老是有风声来来去去,以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我的心忽然悬了起来,噗通噗通地一直跳,身上全是汗,手掌心都全湿了。有那么几秒钟,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软趴趴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我掐了一把大腿让自己清醒起来,侧起耳朵仔细听,那脚步声似乎又消失了?也许刚才是错觉,我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心,外头那细细索索的声音又出现了。
从堂屋大门口缓缓地再到窗口,脚步很轻,要不是我临睡前特意在屋檐下放了些稻草估计还真听不到声响,该死的混账东西……我伸手把枕头底下的菜刀握在手里,身上似乎有了力量。
下了炕,轻手轻脚地套上鞋,又裹上厚衣服,把菜刀藏进衣服里头,这才摸黑往堂屋方向走。还好屋里东西不多,我又再熟悉不过,这一路摸黑也畅通无阻。走到门口时把藏着的那根大木棍摸了出来,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先用木棒打,实在不行了再动刀子。要是一句话不说就动刀,真把人给捅了,我估计也不好善了。
外头那人就站在堂屋门口使劲推门,不过我这门是去年才新做的,他推了半晌也无济于事。就凭李建国那瘦瘦弱弱的样子,想破门而入还真不可能。
我正得意着,忽然瞥见门缝里缓缓冒出一条长锯条,上下拨弄了一阵,很快找到了门闩的位置,一阵“哗哗”声响,居然开始锯起了我的门闩。
这混账东西看来是早有准备!行,一会儿闹大了,这就是证据。就算我把他给打死打残了他也没话说,回头再往武装部一送,就算他老爹是县长都没用。
许是到了关键时刻,我身上忽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木棒举得高高的,手指都在发烫。
李建国颇有耐心地锯了一阵门闩,直到“啪嗒”一声轻响,门闩断成了两截儿,他才缓缓地将锯条收了回去。我的心也在这一秒停在了嗓子眼儿……
他推了推门,马上被门口的桌子给堵住了。我听见他小声骂了一句,然后似乎又使上了劲儿,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桌子往里推。我左右不动,只等着他脑袋进来后再给他一棒。
说时迟那时快,李建国好不容易把大门推开了一尺宽,才把脑袋和半个身子探进屋,我大喝一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挥着木棒朝他的脑门打过去!
打人,尤其是打脑袋是一件非常有技巧的事。不能打人后脑勺,因为那地方软,一棒子下去容易连命都没了,可脑门结实,就算打个洞出来也只会脑震荡,最多变成个傻子,一般出不了大事。
李建国还没反应过来就狠吃了我一棒,连声儿都没出就倒了。
混账东西!我见他倒下,胆子更肥,又拖着木棒上前补了几下,直到确定他晕了过去,这才把木棒丢下,蹲□子对着他那张脸狠狠扇了几耳光,出足了气这才停手。
小明远还在屋里睡得呼呼的,我也不去叫醒他,把堂屋里的灯打亮后找了根麻绳出来,将一脸肿得老高的李建国五花大绑,然后才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隔壁的铁顺一家人,还有三叔三婶都惊动了,远远地就大声招呼我的名字,“慧慧,慧慧,你没事儿吧。这天杀的贼老汉——哎哟,怎么是他!”借着堂屋里的灯光,大伙儿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李建国,顿时惊叫起来,尔后便是一阵臭骂。
“俺早就说了,那李建国不是个好东西……”
“还用你说,俺们队里谁不晓得。”
“真不要脸。”
“……”
一会儿,住附近的乡亲们都披着衣服出来了,队长叔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瞧见晕死在地上的李建国,气得又上前踢了他几脚。
屋里的小明远也听到动静起了床,连鞋子都没穿,手持着剪刀气势汹汹地往外冲,瞧见大伙儿都在,小家伙愣了一下。大家见他这架势,一时又哄堂大笑起来。
李建国大晚上来闯我们家门,不用我说大伙儿也能猜到是啥目的,不过这事儿到底说出来不中听,我也不提,大伙儿也不讲。我把那锯条跟断成两截儿的门闩给了队长叔,算是物证。
队长叔立马让队里几个汉子把李建国给绑走了,说是明儿一大早就送去武装部,保管让他好看。
20
20、二十 ...
二十
第二天大早,队长叔就跟队里几个汉子一起把李建国押去了乡里武装部,下午才回来。李建国到底怎么样了队长叔没说,我琢磨着他在乡里有门路,估计不会送监狱,不过老师肯定是当不成了。
刘江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一进村就听说了这事儿,立马赶了过来。我家里头也正热闹着,队里但凡是养了狗的人家,全都牵着自家的狗过来了,大的小的,花的黑的,应有尽有。最高兴的还是小明远,不过他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抱着我的腿笑眯眯地撒娇,“姑姑,我还是觉得大河哥哥家的狗崽子最厉害。”
我拗不过他,最后还是问铁顺嫂子把那只小狗崽子要了过来,除此之外,还从队长叔家牵了一条半大的黄狗。不然,要等那只小狗崽子长大,还不得到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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