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宏带着三位师弟,恭迎府第之外。
陈道隆久走江湖,察颜观色之能,人所难及,一见葛元宏等神色,不禁一皱眉头,道:“元宏!出了乱子了?”
葛元宏道:“师父先请入府中稍息,弟子再面告详情。”
陈道隆一面举步入府,一面说道:“你师母和小师弟都平安吧?”
葛元宏紧随陈道隆身后应道:“师母和小师弟,身体都好。”
陈道隆似是放心不少,未再多问,大步直入厅中。
女婢奉上香茗,陈道隆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茶,落了座位,道:“快些说吧!出了什么事?”
葛元宏一欠身,道:“小师弟被人在身上下了毒……”
陈道隆吃了一惊,接道:“下的什么毒?可有找大夫瞧过?”
父子之情,溢于言表。
葛元宏道:“师母已取得解药,疗治好小师弟的毒伤,小师弟健壮如昔。”
一提贤淑美慧的陈夫人,陈道隆脸上就泛起笑意:“其实,你们师母的武功成就,本就不在我之下,尤其她家传蝴蝶镖,手法独步江湖,只是她为人谦虚,不喜炫露罢了……”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什么人下的手,你们摸清楚底细么?”
葛元宏道:“事情经过,十分诡奇,弟子等无能识破。”
陈道隆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你说仔细一些。”
葛元宏一欠身,把胸中所知、所疑,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见多识广的陈道隆,也听得脸色茫然,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照你们的说法,那卖药郎中,很难有这等奇佳的身手,下毒者必然另有其人。”
挥挥手,接道:“你们退下去吧!”
葛元宏等四人,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陈道隆又喝了一口茶,沉思片刻,才缓步向后宅行去。
只见卧室木门紧闭,秋兰和奶妈,都在门外坐着。一见陈道隆,急急起身行礼。
陈道隆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夫人呢?”
秋兰道:“夫人和小主人,都在房里。”
陈道隆啊了一声,道:“好!你们退下去吧!”
秋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的和奶妈一齐欠身而退。
陈道隆行前,举手一推木门,不禁为之一怔。
大白天,两扇房门,竟然上了门栓,当下轻轻咳了一声,叩动门环。
室中传来陈夫人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房门呀然而开,陈夫人当门而立。
陈道隆抬头看去,只见夫人神色一片严肃,似是有着很重大忧苦,不禁一怔,道:“孩子没有事吧?”
陈夫人神情木然地点点头,道:“他很好!”
陈道隆啊了一声,举步行入房中。
这本是陈夫人的卧室,靠壁间妆台上,原本堆满着香粉,胭脂,但此刻,却全都不见,陈公子就在妆台前,执笔写字。
细看妆台上,放置了不少字本,这些日子来,陈公子似乎是写了不少的字。
年轻轻的孩子,也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感染,神情面色,笼罩了一层浓重 假面王妃sodu的忧郁。
陈道隆感觉到这个原本充满幸福的家,忽然间为一种沉重忧伤所侵,但他却又瞧不出哪里不对。
陈公子回头望了父亲一眼,又望望母亲,突然放下了手中毛笔,缓缓走了过来,低声叫道:“爹爹!”
陈道隆俯身抱起孩子,道:“乖孩子,听说你生了一场大病,是么?”
陈公子点点头,道:“妈妈哭了很多次,哭得好伤心啊!”
陈道隆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之上,重重地击了两拳,顿然呆在当地。
他乃久历风险,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一呆之后,立时恢复了镇静,笑道:“妈妈担心你的病势,才哭了很多次。”
陈公子道:“但我的病已经好了,妈妈仍然是常常的抱着我哭,这很多天来,我一直在这里陪着妈妈。”
陈道隆意识到,发生了大不寻常的事情,暗里吁了一口气,笑道:“现在,爹爹在这里陪妈,你出去玩玩吧!”
陈公子道:“爹爹要劝劝妈,别让她哭了。”
大约他想到了母亲抱着他凄然流泪的景象,不禁间,泪水儿滚下双腮。
陈道隆拭去孩子脸上的泪水,笑道:“爹回来了,不许再哭了,跟奶妈去玩吧!”
六七岁的孩子,被窝在房里近一个月,听得可以去玩了,心中顿感一畅。
陈道隆抱着孩子,交给等侯在门外的奶妈,却低声对秋兰道:“去告诉元宏一声,要他们小心监护着小师弟。”
秋兰应了一声,疾步而去。
陈道隆随手掩上房门,收起陈公子的毛笔纸本,才沉声问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陈夫人神情凄然,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孩子被人下了毒……”
陈道隆叹息一声接道:“我在江湖上结的恩怨,牵连到你和孩子受苦,想来实叫我不安得很。”
陈夫人道:“这件恩怨,和你无关,你不用为此自责,孩子已经治好了。”
陈道隆接道:“照啊!孩子已经治好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江湖风险,重波叠浪,绵连不断,这几年来,我也深感厌倦,咱们好好研商一下,我已准备弃去这忠义侠的名位,找一个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处,埋名隐姓,从此之后,不再离开家门,画眉课子,过几年悠闲的岁月。”
陈夫人苦笑一下,道:“江湖儿女江湖老,只怕是来不及了。”
陈道隆奇道:“什么事来不及了,你我无恙,爱子亦无损伤……”
陈夫人苦笑一下,接道:“道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陈道隆笑道:“什么事?这等严重,还要和我商量一下?”
陈夫人道:“道隆,我想回家去,奠拜一下父母亲的坟墓。”
陈道隆怔了一怔,笑道:“这也是一片孝心,我应该陪你去。”
陈夫人摇摇头道:“你不能去。”
陈道隆笑道:“为什么?”
陈夫人黯然说道:“我要到父母坟前许个心愿,不愿被你听到。”
她自己也知道这理由太牵强,说完之后,默然垂下头去。
陈道隆笑一笑,道:“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陈夫人黯然流下泪来,摇头说道:“不要问我。”
陈道隆心中虽然是疑窦重重,但他仍然面泛笑容地说道:“好!咱们不谈这件事,换个题目谈谈可好?”
陈夫人道:“我心里有事,不能和你多谈。”
陈道隆道:“好!那你就好好地休息一下,我等一会再来。”
转身向外行去。
陈夫人急急叫道:“道隆……”
陈道隆停下脚步,回头笑道:“你和孩子无恙,在我心中,就是最大的幸运,其他的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陈夫人黯然说道:“孩子吧!你离家一月,孩子常常问我,爹怎么还不回来!”
陈道隆叹息道:“玉琴,这些年来,武林同道都赞扬我威名日隆,言下之意,十分羡慕。其实,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树大招风,连累你担惊受怕不说,还吃了不少苦头。”
陈夫人强忍着毒蛇噬心般的痛苦,勉强装出一副笑容,道:“去和孩子玩吧!这些年来,你常常有事外出,很少和孩子亲近,以后,你要多抽一些时间陪陪孩子……”
陈道隆接道:“夫人说的是,我以后实在应该多抽一些时间,陪陪他。”
陈夫人道:“去陪孩子吧!我要换件衣服,亲自下厨,做两样你爱吃的菜。”
陈道隆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转身向外行去。
陈夫人目睹陈道隆那远去的背影,银牙咬唇,鲜血涔涔而下。
她几度想张口唤回陈道隆,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丈夫情深,惜爱备至,梁玉琴愈觉着内咎神明,愧对夫君。
她想说明内情,让陈道隆拳足交加的痛痛打她一顿,但见丈夫那百般迁就,一脸关爱之情,似这等污耳之言,实无法说出口去。
她的心碎了,深觉着无颜再见夫君。
且说陈道隆奔行到后面花园,只见爱子正和三个弟子戏耍,四个人玩得很开心,只有铁口书生葛元宏,背负着双手,仰望着天上一片悠悠的白云出神,似乎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
陈道隆缓步行了过去,轻轻咳了一声,道:“元宏,你在想什么?”
葛元宏急急回头,拜伏于地,道:“不知师父驾临,弟子未能迎接。”
陈道隆笑一笑,道:“你起来,我问你,你在想什么?”
这时,谭家麒等,都闻声行来拜见师父。
葛元宏道:“弟子在想,在想……”
陈道隆一挥手,对谭家麒等道:“你们去玩,我有事和你们大师兄谈。”
谭家麒等应了一声,带着小师弟等而去。
陈道隆目睹谭家麒等去远,才一皱眉头,道:“元宏,什么事?吞吞吐吐地,全无大丈夫的心胸气概。”
葛元宏道:“弟子只恐说错了,气着师父,因此,不敢说出口来,但弟子也不敢不说。”
陈道隆嗯了一声,道:“你说吧!不要紧。”
葛元宏道:“弟子适才在想小师弟中毒的事,不知师母是否已和师父谈过?”
陈道隆道:“没有,你师母未提这事。”
葛元宏道:“师父去后,弟子和三位师弟,一直严守府第,人犬不惊,竟被人混进府中,在师弟身上下了奇毒。弟子一直苦思不透,一个人怎会有这等能耐,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陈道隆道:“什么可能?”
葛元宏道:“有内应。”
陈道隆道:“你觉得咱们这府中,哪一个可能被人买通,甘作内应,为人所用?”
葛元宏道:“弟子已经查过了,男女侍从,都被我盘问得十分清楚,似乎是都无可疑。”
陈道隆笑一笑,道:“元宏,你是我首座弟子,不但武功强过三个师弟,机智才思尤非三个师弟能及,做事胆大心细,实是我的衣钵传人。”
葛元宏急急说道:“师父教诲有方,弟子是顽石点头,三个师弟,都是可造之才,更难得的是他们秉赋忠厚,对师门忠心耿耿。”
陈道隆道:“好!年轻人这般谦虚,增加了不少稳重……”
语声一顿,接道:“你说了半天,似是还在言未尽意。”
葛元宏道:“弟子本有机会出手,把那卖药郎中留下,但师母却阻止弟子出手……”
陈道隆嗯了一声,接道:“我知道了。”
葛元宏道:“师母和那人认识……”
陈道隆脸泛怒容,冷冷说道:“住口,你师母是何等身份,岂是你可以随口论评。从此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葛元宏躬身说道:“师父英名盖世,江湖中人无不钦敬,弟子身受师父培育之恩,胸中有话,不敢隐藏……”
陈道隆怒道:“我说过,不许再提此事,下次再提,立刻逐出师门,决不宽贷。”
葛元宏道:“弟子该死,敬遵师命。”
屈膝拜伏于地,不敢抬头。
良久之后。
陈道隆长长叹息一声,道:“你起来,为师回来了,此事自由我来查问,你不用多管。”
葛元宏再拜起身,垂手应道:“弟子记下了。”
陈道隆道:“约束你三个师弟,都不许再提此事。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葛元宏道:“师父说的是。”
陈道隆笑道:“走!咱们去瞧瞧你师弟他们。”
葛元宏应了一声,紧随在陈道隆身后而行。
陈道隆似乎是兴致很高,和几个徒弟,纵论江湖,逸兴横飞。
葛元宏看在眼中,心里暗暗佩服,忖道:“师父的气度,果然如汪洋大海,行舟走船,我这做弟子的实是难及万一。”
师徒父子玩了半天,才兴尽离开花园,直奔厅中。
大厅中早已摆好了酒饭。
陈道隆放下怀抱中的爱子,笑道:“我去叫你娘来吃饭。”
转身直奔内宅。
卧房中灯光明亮,房门虚掩。
陈道隆推门而入,只见木案上红烛高照,已经燃去了大半。显然,这红烛早已燃烧甚久。
陈道隆轻轻咳了一声,目光四顾,只见卧房中被褥折叠的十分整齐,却不见陈夫人芳踪何处。
抬头望去,常挂在壁间一柄长剑,同时失踪不见。
陈道隆已感到情形不对,顿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急提真气,定下心神,流目四顾,果见妆台上放着一封留书,白简红字,入目惊心。
那是鲜血写成的字,陈道隆伸出颤抖的手,取过血书,只见上面写道:
血书奉夫君,莫为妾担心,但得亲手刃恶徒,一腔鲜血洗污身,由来亲情深如海,可怜天下慈母心。慈母心,负君恩,来生衔环再报君。
陈道隆连读数遍,顿觉热血悠悠,英雄气短,两行泪珠儿,滚下双颊。他乃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仍然能保持三分镇静,拆开封简。
封简内是陈夫人亲笔楷书,上面记述了很详细的经过,那是早已写好的信笺。
看那端正的字迹,显然陈夫人早定刃寇殉夫的决心,所以,才能书写端正,一笔不苟,极度伤痛后的平静,只是为了等待陈道隆的归来。
陈道隆缓缓转过头去,望着那绣榻鸯帐,长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玉琴,你舍身救子,那正是母爱博大之处,我这作丈夫的,岂能会不谅解你,就是要决心手刃恶徒,也该和我商量一下,何苦留下血书不别而去呢?”
四、山雨欲来
这本是他心中的话,在万千感伤中,却自言自语地说出口来。
但爱妻已去,芳踪早杳,这些肺腑之言,纵然能说出口来,却已经无法入爱妻之耳了。
陈道隆镇定一下心神,拭去脸上泪痕,细看简上血字,虽已干去,但血色仍极浓艳,想来,陈夫人写成的血书,耗去了不少鲜血。
折好书简,陈道隆不由得暗自忖道:“陈道隆啊!陈道隆,她要我作父亲的多和孩子亲近,已经暗暗点明了此事,你怎么竟然没有料到呢?”
一想到孩子,陈道隆顿然觉得肩上增加了不少负担,藏好血书拭去脸上的泪痕,缓缓转回大厅。
葛元宏、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四大弟子,齐齐起身相迎。
陈道隆以最大的耐力,保持着勉强的平静,挥挥手,道:“你们都坐下。”
葛元宏察颜观色,已瞧出师父眉宇间,隐有着浓重的悲凄,心中已警觉到有些情形不对,立时默然不语。
郭文章却未瞧出陈道隆深藏眉宇间的悲凄,问道:“师娘没有来么?”
陈道隆嗯了一声,道:“你们的师母,有些身体不适,不来吃饭了。”
郭文章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句什么,却为葛元宏示意阻止。
陈道隆当先入席,道:“咱们吃吧!”
举筷大吃大喝起来。
他为了掩饰心中忧苦,吃了不少酒饭,才放下筷。
陈道隆放下筷子,道:“元宏……”
葛元宏欠身而起,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陈道隆道:“你坐下……”
目光一掠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接道:“为师本想在府中多留几日,但因一桩要事,却必得立时动身不可……”
郭文章愕然接道:“怎么?师父又要走了。”
葛元宏道:“四师弟,不许Сhā口,师父训论,何等难得,还不用心听着。”
郭文章道:“大师兄说的是。”边俯首受教,不再多言。
陈道隆长长吁一口气,道:“为师的此番离去,和过去有些不同,过去,为师的一直单人匹马,独自离府……”
陆小珞接道:“这一次师父可是要带我们同到江湖上历练一番。”
陈道隆摇摇头,道:“不!这一次,我要和你们师母一起去。”
陆小珞一脸惊奇之色,忙问道:“师父要带着师母同行?”
陈道隆道:“不错,你师母有事,必须自理,为师的自然要陪她一行了。”
陆小珞还待再问,却被葛元宏Сhā口所阻,道:“不知师父和师母几时动身?”
陈道隆道:“你们师母已经先行一步,为师这就动身。”
葛元宏啊了一声道:“小师弟是否随往同行。”
陈道隆摇摇头,道:“你们小师弟年纪幼小,途中赶路,诸多不便,留在家中,要你们妥为照顾了。”
葛元宏已意识到师父言末尽意,但他并未追问,欠身应道:“师父之命,弟子等自当全力以赴,小师弟如有什么意外,弟子愿以命相偿,但请师父放心。”
陈道隆暗暗叹息一声,抱起爱子,轻轻在爱子脸上亲了一下。
陈公子年少不知离愁滋味,转动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道:“爹又要出门了?”
陈道隆勉强笑一笑,道:“是啊!爹尽赶回来看你,爹去之后,你要听师兄的话。”
陈公子幼小心灵中的记忆,爹爹是常年出门,司空见惯,也并未太多的依恋。点点头,眨眨大眼睛,道:“爹爹早些回来啊!”
陈道隆缓缓把爱子交到葛元宏的手中,笑道:“元宏,为师的未返家门之前,府中任何事,都由你权宜处置……”
葛元宏一欠身,接道:“弟子少不更事,只怕难代师父分劳。”
陈道隆道:“你知机断事的才慧,一向过人,为师的信得过你……”
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块玉牌,交到葛元宏的手中,接道:“这串钥匙,是府中宝库之钥,为师的如是过了一月之期,还不回来,你就打开府中宝库之门,取出御赐六合宝刀,持此玉牌,带着你师弟等,赶往九华山消气谷,埋名庐,求见散淡老人,你心中如有什么疑问?届时只管问……”这几句他说的声音极低,似不愿让谭家麒等三个弟子听到。
葛元宏略一沉吟,肃然说道:“那消气谷,埋名庐,很好寻找么?”
陈道隆道:“不好找!但九华山玉虚观名气很大,见着观主时出示玉牌,他自然会指示你们的去路。”
葛元宏黯然说道:“师父……”
陈道隆摇手接道:“记住我的话……”
勉强笑一笑,又道:“也许我十天半月就赶回府中,也许我会赶到埋名庐和你们见面……”
突然改用传音之术,接道:“元宏,如果府中有变,你就取出六合宝刀应用,以你此刻的功力,如有宝刀在手,威势必可倍增。”
葛元宏点点头,道:“弟子明白。”
陈道隆又以传音之术,接道:“如有惊变,就不必守候一月之期,立时动身赶路,多发金银,遣散仆佣,你们也多带珠宝、细软,以备日后之需。”
突然提高声音,接道:“长兄如父,为师不在时,你们都要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身应道:“弟子等一向敬重大师兄。”
陈道隆道:“那很好!”大步向外行去。
仆从周福,早已奉命备好了主人健马,恭听在大门之外。
陈道隆以往出门,都有周福随行,所以,周福也备了自己坐骑。
哪知,这一次陈道隆大反常情,纵身跃上马背后,沉声说道:“周福,这一次你不用去,你阅历丰富,见识广博,留在府中,助元宏一臂之力。”
周福微微一怔,道:“奴才遵命。”
陈道隆一带马缰,健马奋蹄扬鬃,疾奔而去,得得蹄声,消逝于暮色苍茫之中。
葛元宏等把陈公子交给秋兰,带着三个师弟追到大门外面时,只见到师父一点背影。
五个人,十道眼神,望着陈道隆身形消失的去向良久,葛元宏才长长叹一口气,道:“师父去远了,咱们回去吧!”
郭文章回顾了周福一眼,道:“周福,你怎么不跟着去呢?”
周福苦笑一下,道:“主人吩咐下来,不要老奴同去,老奴也不敢多问。”
目光转到葛元宏的身上,道:“葛爷,老主人吩咐奴才留下,听候你的差遣。”
葛元宏一挥手,道:“师父留下你来,用心是要我等借重大才……”
周福接道:“葛爷言重了,但有吩咐,奴才无不全力以赴。”
这周福本是一位江洋大盗,在一次做案中遇上了忠义侠陈道隆,百合之内,被陈道隆五度生擒,均未杀害,周福既是感恩,又是敬佩,苦求陈道隆收留身侧,执鞭随镫作一仆从,陈道隆看他用心坚诚,只好答应,希望他恶性消尽之后,再遣他离去,那知这周福虽然出身盗匪,却是一条义气汉子,竟然真的改邪归正,要终身追随陈道隆的身侧。
陈道隆数度遣他离去,周福却涕泪横流,坚拒不肯,陈道隆无可奈何,只好任他留下。
周福追随陈道隆将近十年,恶性全消,陈道隆看他本非恶质,常常指点他的刀法,使周福也精进许多,两人名虽主仆,但十年常处,情义横生,陈道隆视他有如兄弟一般。
葛元宏聪慧过人,早已瞧出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情意,当下说道:“你常年追随师父,照顾他生活起居,晚辈们……”
周福急急接道:“葛爷,周福是仆人,葛爷不可乱了礼法。”
葛元宏道:“师父和你名虽主仆,情同兄弟,算起来晚辈等还该尊你一声叔叔才是……”
周福急急接道:“老主人待我好,那是不错,但礼法称呼,决不能乱,诸位抬爱我,就请叫我一声周福,我是粗人,只认这一面理,葛爷要是不肯听从,周福只好暂时告别了。”
葛元宏叹一口气,道:“礼失求诸野,你周福也算得一个义气汉子了。”
周福笑一笑,道:“葛爷这般赞许,倒叫奴才脸热了。”
葛元宏道:“这么办吧,咱们各交各的朋友,撇开你和师父的关系不谈,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周福道:“这个一样有失礼数,不太妥当吧!”
葛元宏道:“武林论交,达者为先,你再推辞,那就有些矫情了。”
周福道:“这么吧!四位叫我周福,我叫四位少公子,咱们礼制不乱,各存敬意。”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好吧!但奴才自称,最好免去……”语声一顿,接道:“师父临行之际,对你说些什么?”
周福道:“属下不敢隐瞒,老主人临去之际,吩咐属下留在府中助你葛大少公子一臂之力。”
葛元宏点点头,道:“我和三个师弟,虽得师父训诲甚多,但终是缺少江湖历练,府中事物,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周福道:“老主人可曾交代过诸位什么?”
郭文章道:“师父交代我等,一切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周福接道:“那是当然,老主人离开府第,葛大少公子是首徒代师行命,人人都得遵从。”
葛元宏沉吟片刻,道:“周福,你选四个精明的壮仆,在咱们府外四周,埋下暗桩阻线,发现有可疑人物,尽快传入府中……”
笑一笑,接道:“江湖谋略,在下所知不多,全要仗凭周兄鼎力了。”
周福道:“这个我懂,葛大公子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一抱拳,转身而去。
郭文章目睹周福去远,低声说道:“大师兄,好像府中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葛元宏道:“有备无患,上一次,咱们全无所觉的被人在小师弟身上下了毒,这一次,师父、师母都不在家,咱们更得小心一些才是。”
谭家麒抓抓头皮,道:“大师兄,小弟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陆小珞道:“不错,小弟也有此感,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葛元宏叹道:“目下的情势,确然如此,所以咱们要多加小心,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师父留下周福,对咱们帮助很大,他久走江湖,阅历丰富,江湖上的鬼计,都瞒不过他的双目。咱们只要能早得警讯,不为暗算,明枪明刀的和人交手,胜负之分,凭藉真功实学,咱们都可以为师门一尽心力,拚他个血染黄沙,虽死亦无憾,如是糊糊涂涂的被人谋算,那就死难瞑目了。”
谭家麒道:“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葛元宏道:“师父临去之时,已替咱们安排了后退之路,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小兄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何只小兄,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未全了然,正在摸索、追查阶段。”
郭文章道:“我瞧这件事,只怕和师母有关。”
葛元宏沉吟了片刻,道:“咱们作弟子的,最好不要妄猜师长的事,目下,咱们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先设法保护小师弟,一旦发生事故,不能让小师弟再受伤害、惊骇……”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已交代了秋兰,先把小师弟隐藏起来。”
谭家麒啊了一声,道:“藏在何处了?”
葛元宏道:“自然是在内宅之中,恕小兄暂时卖个关子不能说明,这样咱们才能腾开手脚,全力对敌。”
陆小珞道:“大师兄言中之意,似是近日之中,一定有敌人上门了。”
葛元宏道:“会不会有敌人找上门来,小兄也不敢断言。
不过,就目下情势而论,此事大有可能,从此刻起,咱们多作防备功夫,三位师弟,尽量利用白天休息,夜间加强巡视,但千万不能使身体太过劳累,影响到体能。”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声应诺道:“小弟等遵命。”
葛元宏叹息一声,挥挥手,道:“天色还早,你们去休息一会。”
谭家麒道:“大师兄不休息么?”
葛元宏道:“我还要等周福回来,和他商量一点事情。”
陆小珞道:“大师兄内功精深,小弟等自知难及,但目下师兄是主持大局的首脑人物,大师兄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葛元宏笑道:“我知道,你们休息去吧!二更时分,咱们在厅中见面。”
郭文章还待再问,却被谭家麒伸手牵住了右腕拖出厅去。
葛元宏目睹三个师弟离开大厅之后,取出身上的火折子,一口气点燃了四支火烛。
这厅中的火烛,都是特制的巨大蜡烛,粗如人臂,四烛齐燃,照得大厅中一片通明。
烛火辉煌中,葛元宏独坐在大厅中一张太师椅上,沉思不语。
他已从师父临去的神情中,瞧出发生了大变,虽然,他还未完全了解详情。
三个师弟,一向都很敬重大师兄,但因有师父顶着,平常也都不过是处置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想今日这等要独挡一面,领袖全府的事,也还是初次担待,他不能让三个师弟失望,更不能辜负了师父所托。
但葛元宏又有着自知之明,自己是一个全无江湖历练的人,对江湖中的事物、诡变,只从师父口中听到一些而已,所以,他不得不振作起全部精神,兢兢业业地处置事情。
过了约一顿饭之后,周福一身劲装,佩装着兵刃,行入厅中。
葛元宏脸上掠过一抹轻微的笑意。
原来,他证实了自己的推断,周福布置好人手之后,定然会来厅中和他报告一番。
果然,周福进入厅中就抱拳一礼,道:“大公子,还没有休息么?”
葛元宏道:“我睡不着……”欠身还了一礼,接道:“周凡你请坐,咱们仔细地谈谈。”
周福笑一笑,坐了下去,道:“大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
葛元宏道:“是否在四面,都下了暗卡子。”
周福沉吟了片刻,道:“咱们这座府第,四面通达,如是要遍设暗桩,需要的人手太多,所以,我把暗桩安在高处,不要他们阻挡来敌,而以监视敌人为主。”
葛元宏道:“夜色幽暗,来人的行动又隐密,高哨瞭望,只怕是不易瞧得出来。”
周福道:“这个属下也想到了,所以,我另有一番布置。
只要有人敢来,在下相信就不致于逃过咱们的监视?”站起身子,接道:“大公子,你也该休息一下,照我老周的看法,今明两天,他们来的机会不大。”
葛元宏道:“周兄,咱们有两天时间,是否可以从容的布置一下。”
周福沉吟片刻,道:“如是有两天时间给我,在下相信可以在宅院附近仔细布置一下,那时,就是飞马渡过,也要照它一点影子下来。”
葛元宏道:“咱们府中的人手够么?”
周福道:“如是把十几个雇的长工,也调出府外作成暗桩子,那自然是够了,不过宅院里面没有埋伏,万一让人趟进来,那就有些麻烦了。”
葛元宏道:“说得是,我也有此顾虑……”语声一顿,道:“明天,咱们化几两银子,雇几个地形熟悉壮汉,目下不是农忙时期,在近村子里,闲人很多。”
周福道:“这法子未始不可,不过,村农壮汉,最喜传言,咱们派人作暗桩,难免会被他们传说出去。”
葛元宏道:“周兄之意呢?”
周福道:“明天,我去安排一部分眼线,大概差不多了,尽量把十几个护院安排在宅院里。”
葛元宏道:“那就偏劳了。”
周福道:“属下理当效命。”
葛元宏对上一次,让人混入府中,在小师弟身上下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生恐旧事重演,被人摸入府中,而毫无所觉,是以,防敌混入布置特别小心。
三日匆匆而过,忠义侠府中,未发生任何事故。
周福也利用这三日时光,布下了很严密的暗柱,和放出了很多眼线。
葛元宏带着三位师弟,作了数次敌入侵府中后的迎敌演习。
整个忠义侠府,一入夜间,府内府外,防守的十分森严。
第四天,太阳下山时分,周福一身土布裤褂,匆匆行入客厅。
葛元宏带着三个师弟,早在厅中等侯。
原来,这几日中,每当太阳下山时,葛元宏、周福等五人,必在厅中会晤,研商一番当天的情势变化。
周福上午外出,太阳下山时回到府中,把一日查访所得,报告给葛元宏听。
葛元宏起身相迎,拱手说道:“周兄,今日的情形如何?”
周福道:“有三批武林人物,今日下午到了襄阳府口。”
葛元宏道:“是些什么路数?”
周福道:“一批是万胜镖局子的镖车,由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亲自率了四位镖师,看上去,这趟镖十分名贵,他们下榻在合盛客栈,很可能来咱们府中投柬拜会的。”
葛元宏道:“还有些什么人物?”
周福道:“第二批是排教总坛中两位坛主,赶到了襄阳,排教一向在长江走动,湘江水道,也有他们的船只,排教中人到此,本不足为奇,但这次两位总坛中的坛主,联袂而至,似乎是有点特殊,但排教中人和老主人常有交往,属下觉得他们也可能登府拜会。”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那第三批,又是些什么人物?”
周福道:“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骑俊马,佩兵刀,行踪很神秘。一进襄阳府,就躲入了客栈之中……”
葛元宏接道:“他们几时到的?”
葛元宏道:“一大早就到了襄阳,一天躲在客栈里,未出进一步。”
葛元宏道:“周兄,没有摸摸他们的底子么?”
周福道:“我试过了,但摸不出来,不过,他们可能是为了万胜镖局的镖,也可能只是一场巧合,这襄阳府来来往往的武林人物,一向很多,只不过,咱们没有注意它罢了。”
葛元宏道:“照周兄这么说来,这三批人物中,以那三男一女最为可疑了?”
周福沉吟了一阵,道:“大相公,这襄阳府,本是一条往来南北的要道,平常日子里,也有很多武林人物,路过此地,只不过,那时间,咱们没有注意这些事情罢了,除非他们对忠义侠府有所举动,咱们势又不能对每一起人,都去盘问。”
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咱们目下的处境,以守为主,人家不上门,咱们也尽量少找麻烦。”
周福道:“庄子外面,四面都有暗桩,我已在前庭里装了三处烟花筒,有十二道火引子通往各路暗桩,他们只要瞧到有身佩兵刃,有偷袭庄子企图的夜行人,就会点燃火引,燃放烟花,咱们极快就得到警讯。”
葛元宏道:“多亏你想得出这等法子!”
周福一欠身,道:“属下告辞了。”
葛元宏道:“周兄也该请去休息一下了。”
周福道:“属下毫无倦意,我要去查一下,埋伏的暗桩,是否已把所有的通路,都挡了起来,要不要再加增两个人手。”
葛元宏道:“周兄,雇来的那些人手,都可以相信么?”
周福道:“葛大相公放心,他们都是世居左近的邻居。”
葛元宏一拱手,道:“好!那就有劳了。”
一夜戒备中,平安而过。
第二天中午时分,葛元宏正在后院和三位师弟习练刀法,周福匆匆而至,欠身说道:“三位相公,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持柬拜府。”
葛元宏道:“人在何处?”
周福道:“属下不敢作主,现在府外候话,这有拜帖一份,请大相公裁夺。”
葛元宏道:“周兄,我该如何应付?”
周福道:“万胜刀刘文升在湘鄂武林道上,很有点名气,大相公最好能给他一点面子。”
葛元宏道:“好!三位师弟请到厅中候客,我到府外迎接。”
周福道:“属下带路。”
葛元宏放下兵刃,穿上长衫,随周福迎出府外。
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劲装,足登牛皮快靴,外罩黑色斗蓬,身躯高大,留着黑色长髯,年约四十五六的大汉,站立门前石阶之下。
在那大汉身后,站着一个三十四五的劲装汉子,身前放着一个礼盒,手里牵着一匹健马,马鞍上挂着一口金柄古形大刀。
葛元宏抢前两步,一抱拳道:“刘总镖头。”
那长髯大汉正是刘文升,急急抱拳还礼,道:“在下刘文升,大相公是……”
葛元宏接道:“区区葛元宏,家师因事离府,葛某代师迎客。”
刘文升哈哈一笑,道:“铁口书生葛大相公,刘某闻名已久,今日有幸一晤。”
回头取过马前礼盒,道:“陈大侠威震江湖,八方豪杰景仰,刘某人锦上添花,奉呈微礼,略表敬慕。”
葛元宏道:“却之不恭,受之不安。”
刘文升笑道:“令师回府之后,大相公代刘某转告一声……”
葛元宏接道:“刘总镖头的盛情雅意,葛某自当详陈家师。”
刘文升道:“有劳大相公,刘某告辞了。”
抱拳一揖,转身欲去。
葛元宏急急还礼,道:“厅中已备茶待客,刘总镖头,请入厅稍坐,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刘文升略一沉吟,道:“葛大相公盛情,刘某本不致推辞,但镖车待发,势又不能多留,酒饭不敢叨扰,入厅讨杯茶吃就是。”
周福急行两步,接过葛元宏手中的礼物,带着那牵马的趟子手,由一侧便门中行入府内。
葛元宏陪着刘文升步入大厅。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迎了出来。
葛元宏道:“三位师弟,见过刘总镖头。”
谭家麒等齐齐抱拳作礼,道:“见过刘总镖头。”
刘文升哈哈一笑,抱拳还礼,道:“三位大相公,兄弟这厢还礼。”
葛元宏欠身肃客,把刘文升让入厅中。
小童分别献上香茗后,悄然退下。
刘文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听说陈大侠已回府中……”
葛元宏接道:“是的,家师回府一天,又因事匆匆他去。”
刘文升啊了一声,道:“陈大侠什么急事,这般匆匆来去?”
葛元宏道:“家师未交代清楚,我们作弟子的,也不便多问。”
刘文升道:“葛大相公说的是,陈大侠名满江湖,自是事务繁多。”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道:“区区告辞了。”
葛元宏道:“已届中午,酒饭早已备好,总镖头何不用过酒饭再走。”
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不好叨扰。”
葛元宏道:“刘总镖头赏脸。”回手一挥,道:“摆上酒饭。”
片刻之后,酒饭齐上大厅。
葛元宏坐了主位,把刘文升让上首席。
酒过三巡,刘文升豪气大发,道:“令师归家不久,又匆匆外出,想必有什么要事待办,兄弟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事业未成,但却交了几个朋友,葛大相公,折节下交,刘某是衷心感激,如是需得刘某效劳之处,但请吩咐一声。”
他走镖数十年,见识的丰富,阅历的广博,可算是武林少有之人,虽然,葛元宏极力想装的若无其事,但却一直无法掩去那眉宇间一种隐忧。尤其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更是强颜欢笑,忧苦隐现,就是一般人,也能瞧出一点眉目来,何况久走江湖的刘文升,对四个的隐藏忧苦,简直是一目了然。
葛元宏一扬双眉,道:“刘总镖头是见过大风,经过大浪的人物,在下倒有一件不解之事,希望能请教一二。”
刘文升道:“在下知无不言。”
葛元宏道:“目不见人踪来去,耳不闻半点声息,竟然只身出入禁地,江湖上可有这等人物?”
老江湖刘文升,也被葛元宏这等若隐若现的几句话,问的微微一怔,道:“葛大相公的意思是……”
葛元宏接道:“在下耳闻一事,门窗不动,夜犬不惊,竟然被人来去自如的走了两趟,此种人物,武林中是否具有?”
刘文升沉吟了一阵,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武功一道,更是浩瀚如海,也许世间真有飞行绝迹的人物,但就算他能够来去自如刁斗 幻影宇宙sodu森严戒备之中,但事后查看,也并非全然是无迹可寻。”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刘总镖头说的是,但经过之情,又确然如此,那人来去之间,全无可循迹痕。”
刘文升心中一动,放下酒杯,道:“可是失去了什么?”
葛元宏道:“纵有遗失之物,那也已然失去,在下心中不服气的是,找不出一点痕迹。”
刘文升道:“大相公,江湖之上,新近崛起了一个门户,不知四位是否听人说过了。”
葛元宏道:“什么门户?”
刘文升道:“地鼠门。”
葛元宏摇摇头道:“没有听人说过。”
刘文升道:“这个门户,顾名思义,就不难了然他们的特别之处,这一门户,不是以武功和同道武林争雄,而是集千古偷窃大成之能,他们偷窃之技,千方百计,叫人防不胜防,其中有一个特殊之能,那就是穿墙打洞的技术,在下听说,地鼠门中,两个首脑人物,一夜间能够挖出四丈以上的穿越地道,而且他们有一套计算之法,瞄上一眼,就能算出距离。”
葛元宏道:“有这等事。”
刘文升道:“地鼠门中人,行动十分诡密,他们善长易容之术,又善逃循之法,听说他们也有几种戒规,但此门户,不登大雅之堂,所以,武林中人,很少谈起他们,是什么戒规,在下就未听说过了。”
郭文章霍然起身,道:“我去瞧瞧……”
葛元宏一皱眉头,冷冷道:“老四,给我坐下。”
郭文章若有所悟,依言坐了下去。
刘文升看的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忠义侠府中,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找不出任何线索,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他乃老于世故的人物,尽管心中疑怀重重,但却忍下未问。
葛元宏目光转到刘文升的脸上,说道:“多承刘总镖头的指教,使我等茅塞顿开,获益非浅。”
刘文升笑一笑,道:“刘某在江湖上走的多了,别的没有什么,就是消息灵通一些,不过,江湖上的传说有时倒很真实,有些话只能听听算了。就拿地鼠门这个门派说吧,江湖上有他们不少的传说,但真实性如何?在下就无法断言了。”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刘总镖头说的是,江湖上的是非很多,也不过就是说说算了。”
刘文升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谢葛大公子留饭,兄弟已酒足饭饱,保镖生涯,身不由己,还得押镖上路,区区告辞了。”
葛元宏抱拳还了一礼,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很希望刘总镖头,在此多停一天,能使我等多获一点教益,但刘总镖头有要事在身,我等也不敢久留了。”
刘文升一欠身笑道:“四位留步,在下去了。”
转身向外行去。
葛元宏带着三个师弟,亲送到大门外面,目睹刘文升跨上马背,纵骑而去,急急对三个师弟说道:“咱们到小师弟房里瞧瞧去。”转身急奔而去。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紧随在葛元宏身后,奔入小师弟的房中。
但见房中景物依旧,门窗未损。
四人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不见有任何痕迹可寻。
郭文章道:“奇怪啊!如若他们打洞进来,总应该有一个出口啊!”
葛元宏凝目思索了一阵,突然伸手移开了小师弟的木榻。
果然,在那木榻之下,发觉了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
葛元宏道:“唉!咱们早该想到的。”
郭文章道:“小弟进入洞中瞧瞧,看它通往何处?”
葛元宏探首向洞中瞧了一眼,道:“这洞中狭窄得很,若是没有学过穿行这地洞的方法,只怕是很难行得,到了中途进退不得,那就大为麻烦了。”
郭文章道:“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点线索,就此放弃,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葛元宏道:“此事已过了近月之久,就算是找到地洞尽处,也是毫无价值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这些日子中,一直为此事困扰,现在找出头绪了,怎么又不愿追查了。”
葛元宏道:“小兄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何以能悄无声息的混入府中,在小师弟身上下毒,因此,才使我疑神疑鬼。
目下找出原因了,小兄自不会再为此事觉得困扰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只是为找出这个原因么?”
葛元宏道:“找出内情,咱们就有了可以追查的线索了……”把木榻移回原位,缓缓接道:“有一件事,小兄本不想说出来,但我几经思考之后,觉得应该告诉你们。”
谭家麒等看他说的神色郑重,齐齐欠身应道:“大师兄吩咐,我等洗耳恭听。”
葛元宏道:“师父待咱们恩义深厚,教养了咱们十几年,咱们未有任何回报。一旦师门有变,咱们是不是应当舍命以报?”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身应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葛元宏道:“好!三位师弟,都有此心,也不枉师父教养咱们一场。”
谭家麒道:“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葛元宏道:“详细的情形,小兄也无法说出来,但却感觉到暗流汹涌,师门中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陆小珞接道:“大师兄,可是指师母而言么?”
葛元宏道:“这只是一个起源,此后的变化如何?实是很难预料。”
郭文章不解地道:“师母不是和师父约好了会面之处么?”
葛元宏黯然一笑,道:“师父是这么说,但小兄的看法却非如此,师母离家一事,师父事前未必知晓。”
谭家麒吃了一惊,道:“这么说来,师母是私自出走了?”
葛元宏道:“你们如是留心一些,早就该发觉师母自救回小师弟后,就有了很大的转变,深居简出,一直没有和咱们见过一次面……”
陆小珞接口道:“大师兄说的是,小弟也早已有此疑虑。”
葛元宏道:“咳!师母早已存离家之心,但她却耐心的等到师父回来,然后,悄然而去,照小兄的推断,她可能留给师父封书信,师父见了书信之后,才匆匆追去。”
谭家麒道:“就事情经过而言,大师兄的料断不错,师父临去之时,曾和师兄谈了很久,想必亦和师母出走一事有关了?”
葛元宏道:“师父和我谈了很多事,虽都是隐稳约约,但含意已足震动人心,师父原意,不让你们知道。但小兄觉得此事如不告诉你们,府中一旦有变,你们不解内情,对我这作师兄处置,恐有不满之处。”
谭家麒一欠身道:“大师兄言重了,小弟等对师兄素来敬重。”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师父临去之际,交代几件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咱们善为保护小师弟,万一有什么变化,要咱们带着小师弟,离开此地……”
陆小珞接道:“到哪里去呢?”
葛元宏道:“地方小兄暂时不说,如若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们听我之命行动就是。”
郭文章道:“那是自然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弟心中还有几点不解之处,不知是当不当问?”
葛元宏道:“你说吧!这里只有咱们师兄弟四人,你就说错了,也不要紧。”
郭文章道:“事情好像是发生在师母身上!”
葛元宏道:“师长的事,咱们作徒弟的不能评论,师父已有了交代,咱们照他老人家吩咐行事就是。”
郭文章道:“唉i小师弟被人下了毒,但已经取得解药,疗好毒伤,纵然此恨难忘,但报仇的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啊……”
目光扫掠了大师兄等一眼,接道:“就算师母爱子心切,但也该和师父商量一下才是,似这等先行出走,把一个快乐融融的忠义侠府,弄的罩满了一片愁云。”
他言语之间,隐现激愤,似乎是对师母大为不满。
葛元宏皱皱眉头,道:“四师弟,我说过,不许在背后批评师长,你竟言语无忌,师父名震江湖,师母武林女杰,咱们不知详细内情,岂可妄作论断。”
谭家麒道:“大师兄说的是……”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就师母的为人而论,那是没有话说了,这一次师母突然独自出走,只怕是别有内情了。”
葛元宏道:“只怕这是一桩设计很严密的阴谋……”
谭家麒接道:“什么阴谋?”
葛元宏道:“小兄弟怀疑是别人有意的安排,故意想法子把师父、师母诱离忠义侠府。”
陆小珞道:“为什么?他们的用心何在?”
葛元宏道:“使我们实力分散,然后各个击破。”
谭家麒道:“这话你对师父说过么?”
葛元宏道:“小兄也是刚刚想到,所以,未对师父谈起。”
谭家麒道:“这么说来,师父、师母,和咱们的处境,都十分险恶了。”
葛元宏道:“是的,细细的想一想,咱们的处境,确然是危险的很。”
谭家麒道:“大师兄,小弟思得一策,不知是否有用?”
葛元宏道:“你说说看?”
谭家麒道:“咱们遣派快马,分途追寻,把师父、师母找回来,说明对方的阴谋,便予合力来拒敌。”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了……”
语声一顿,接道:“走!咱们到大厅中谈。”
几人行入大厅,只见周福早已在厅中相候。
葛元宏目睹周福,不觉心中一动,道:“周兄有了警讯么?”
周福欠欠身,道:“大公子,属下埋下的暗桩,发现了两个行踪可疑的人物,似乎是探道的。”
郭文章Сhā嘴道:“人在何处?生擒他们一个来问问看。”
周福道:“四公子,他们只是可疑,并无足够的证据,如果在下贸然动手,办错了事情,一旦传到江湖上去,不但有伤老主人的威名,说不定还要找出一场不必要的麻烦来。”
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你阅历丰富,你看咱们该如何应付?”
周福道:“属下再出去查一下,今夜里你们留心一些就是。”
葛元宏道:“好!你多辛苦了。”
周福一欠身,转身而去。
葛元宏目睹周福去远,才长长吁一口气,道:“看样子,叫小兄不幸料对了。你们该去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夜里就会有动静,师父不在家,咱们不能败了师父的威名,小兄虽无江湖经验,但一般江湖规矩,大都在三更之后行动,所以,二更时分,咱们在厅中集齐。”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是初度临敌,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齐齐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葛元宏招集了护院健仆,又作了一番仔细的安排,才回房坐息。
原来,葛元宏把府外埋下暗桩的事,交给了周福,府中的防守,却是自己安排布置。
二更时分,葛元宏坐息醒来,佩上银光刀,直奔大厅。
只见谭家麒等三位师弟,早已经结束妥当,身着劲装,佩带着兵刃、暗器。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三位师弟早到了。”
谭家麒道:“我等恭候师兄之命。”
葛元宏呼的一口气,吹熄了厅中的火烛,道:“对敌之道,首重沉着,不可躁进,不可莽撞,就算来人进入了府中,三位师弟也不可以轻易出手,需听小兄之命行事。”
三人齐齐欠身,道:“我等恭候吩咐。”
厅中烛火熄去之后,一片黑暗,葛元宏缓缓行近窗前,望着那满天浓云,深沉夜色,缓缓说道:“应该有一沟下弦月,助咱们一臂之力,但偏偏又被这一阵浓云遮去。”
陆小珞道:“夜色虽暗,但咱们地形熟悉,仍然占尽优势。”
葛元宏点点头,道:“但愿如师弟之言,咱们能凭仗地形熟悉,以补武功和经验之不足。”
陆小珞道:“大师兄,不用为此忧虑,咱们虽未全得师父真传,但咱们几个师兄弟,都非笨人,师父细心教导之下,以小弟才质之愚,亦自信得了师父十之六七的真传,大师兄更是不用谈了,未得师父全部真传,亦得十之七八,只要咱们拚战,我不信来此之人,都是铁打的金刚。”
葛元宏道:“师弟,有一句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也正因为师父的威名太盛,敢到忠义侠府中轻捋虎须的人,必然已自己掂过了分量,不论他们的武功如何,至少他们必有着很充分的准备的……”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三位师弟,小兄奉到师父之命,并非要咱们留在此地,和强敌决一死战,重点是保护小师弟破围而出。依照小兄的部署,咱们四兄弟应该是各据一方,彼此呼应,以阻止强敌攻入,但小兄却把三位师弟,集中于一处,以便审度敌势。决定对策,如是敌势强大,咱们自料无法抗拒时,就以保护小师弟离开此地为主,不能恋战,这也就是小兄把三位师弟集中于此的原因。”
谭家麒道:“大师兄,未和敌人动手之前,咱们先有了退走的打算,气势上先输敌人一筹,但师父之命,咱们势又不能不从,因此,小弟之意,由大师兄保护师弟先走,小弟带着两位师弟,固守府中,和来人拚个生死。”
葛元宏道:“二师弟,此言差矣!师父料事之能,岂是咱们能及,此番师门之变,非同小可,小兄愈想,愈觉敌人是有着周密的计划,先分散咱们的实力,如有师父、师母在家,敌人来势再强一些咱们也不用担忧,权衡厉害,小兄弟觉得,就算忠义侠府被人毁去,亭台楼阁,尽化灰尘,咱们可以再建,但小师弟决不能有所任何损伤,所以,咱们最大的使命是保护小师弟,到达安全之区,那是小兄一人能够办到的?师父已说明了去处,他老人家可能之内,定然会赶往和小师弟会面,师父只此一子,咱们万万不能意气用事,有负师命。”
谭家麒沉吟了一阵,道:“大师兄说的是。”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师父临去之际,把密室的钥匙交给了小兄,小兄利用了两个夜晚,已把密室中的珍宝财物,密运一处隐密所在,藏了起来,那把六合宝刀,小兄也取了出来,师父得到此刀之后,从未轻易用过,因此,小兄亦决定对敌之时,非至生死交关,不使用它……”
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兄已经讲了很多事,三位师弟,也该明白了。”
陆小珞接口道:“大师兄苦心可敬,我等听命行事就是。”
葛元宏道:“好!二人合心,土能变金,咱们师兄弟四个人,同心合力,保护小师弟的安全离此,大约还不会有什么问题。”语声一顿,接道:“三位师弟记着,衡度敌势,决定策略之前,三位师弟暂不可各自为战,要紧随愚兄身后。”
谭家麒道:“小师弟现在何处呢?”
葛元宏道:“暂住于后院密室,宅中女仆,我都嘱咐她们应变之法,来人只要不是特别嗜杀、残酷的人,她们大概都能保得住性命。”
潭家麒道:“大师兄,这几日,当真是辛苦你了。”
语声甫落,突然蓬然一声,一朵烟花,直冲高空。
葛元宏点点头,道:“果然来了。”
谭家麒沉声说道:“小弟到外面瞧瞧。”也不等葛元宏回话,举步向外行去。
葛元宏沉声喝道:“回来。”
谭家麒人已走到了厅门外面,听得师兄呼喝之言,只好转身而回,道:“师兄有何吩咐?”
葛元宏道:“这是有关师门兴亡的大事,不容有一步之错,更不可妄动无名之火,徒逞血气之勇啊!”
谭家麒怔了一怔,道:“小弟知错了。”
葛元宏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四人,不能分开,能打时就打,不能打时,便即离开,如是分开拒敌,一旦要走时,难免有顾此失彼之险。”
谭家麒道:“大师兄,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葛元宏道:“站在厅前,等侯消息。”举步行出厅外。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紧随在大师兄的身后,站在厅外廊沿下面。
这时,天上的阴云如幕,夜色幽暗若漆。
陆小珞低声道:“大师兄,那一朵爆起高空的烟花,故然替咱们传到警息,但也无疑给来人通了消息。”
葛元宏道:“他们诱开了师父、师母,已然决定要来,就算是他们明明知晓咱们有了准备,也一样不会改变主意。”
语声甫落,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静夜之中,听得十分清楚。郭文章右手一抬,握住刀把,沉声道:“什么人?”
但闻一个低微的声音应道:“老奴周福,大相公在么?”
葛元宏道:“我在此地……”
周福随着那传来的话声一跃而起,飞落在厅外廊沿之下,抱拳说道:“四位相公,都在这里。”
原来,夜色太暗,廊下暗处,更是黑的像深山幽洞,任是那周福目力过人,也无法在两三丈外,瞧清楚廊沿下的人数。
葛元宏道:“周兄,外面的情形如何?”
周福道:“已有一拨来人,杀伤暗桩,趟进庄院中来。”
葛元宏吃了一惊,忖道:来的好快。口中问道:“他们一拨几人?共有几拨。”
周福道:“来有多少拨,在下不知,现在,只发现了第一拨来人。”
葛元宏道:“第一拨几个人?”
周福道:“四个!”
葛元宏道:“来人的武功如何?”
周福道:“十分高强,他们杀伤暗桩,未出兵刃,都是掌力击毙。”
葛元宏心头更是震骇,道:“照周兄的说法,他们已可能进入庄院中了?”
周福道:“应该如此。属下不知庄院中的布置,照说,庄中的埋伏,已该有所动静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来人武功太强,属下已传谕庄外桩卡,不许出手拦截,只打连络的信号传出消息就行了。”
葛元宏还未来及接口,只听一声闷哼、惨叫,传了过来。
谭家麒冷冷说道:“他们已经打进来了,大师兄,咱们难道要等到他们打到大厅中来么?”
葛元宏道:“那声音,似是在大门口处传来,他们既然进入了府中,自然会找到大厅中来,咱们迎上去动手,和在此地等他们动手,有何不同。”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已准备冲过去,但听得葛元宏如此说,只好强自忍耐着胸中的激动,默然不语。
周福道:“来人的武功很高,决非府中健仆能够抵御。”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的意思,咱们应该迎上去。”
周福道:“来人不按江湖规矩行事,咱们给他们来一个明火迎接。”
葛元宏道:“好!就依周兄之意。”
说话之间,突闻金风破空之声,传入了耳际。
葛元宏道:“这是咱们埋伏的弩箭手,射出的劲箭。”
一阵波波之声,紧接传来,似是来人用兵刃拨打近身的劲箭。
葛元宏突然一提真气,纵身跃上屋面,高声叫道:“不许放箭……”
连绵不绝的破空金风,突然间停了下来。
葛元宏紧接着高声说道:“在下葛元宏,代师迎接诸位,诸位既然敢来忠义侠府中生事,想来,还不致要隐藏起本来的面目。”
对面暗影中,飘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是陈道隆的首座弟子?”
葛元宏道:“不错。”
那冷冷的声音又道:“你想要老夫等现身和尔等相见?”
葛元宏道:“敢来忠义侠府的人,想来定非无名之辈。”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只怕要你失望了,咱们此次前来,奉命不许以本来面目和陈府中人相见,但却对贵府中的上下人等,一体诛绝,不留一个活口。”
葛元宏冷冷说道:“诸位似乎是很有把握……”
那阴冷的声音接道:“听阁下的口气,和阁下处事之法,似乎是一位颇有气度的人物,在下可以奉告阁下一句,今宵屠杀贵府之举,老夫等只不过是其中一起人手。”
葛元宏听得心头大震,道:“听朋友的口气,你们似乎是受人所用了。”
那阴冷的声音道:“老夫已经说得太多了,恕难再多奉告。”
葛元宏道:“在下再问一事,你朋友如肯回答,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回答,在下亦不勉强。”
那阴冷的声音道:“好!阁下请问。”
葛元宏一面说话,一面凝神倾听那声音特征,默记于心。
这几日来,也日夜长思,煎熬之中,使他的智慧增长了不少,其稳健、成熟,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龄。
葛元宏还未来及说话,谭家麒已抢先说道:“大师兄,咱们和他们拚了。”
纵身而起,直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同时钢刀出鞘,夜色中闪起了一片寒芒。
葛元宏一皱眉头,厉声道:“退回来,那一个未得我之命擅自出手,小兄就要代师行法,按门规施罚。”
谭家麒人已跃出两丈多远,闻言一个倒翻,重又回到原位。
葛元宏道:“忠义侠府,一向尊重江湖规戒,未得我之命,他们决不能擅自出手……”
那冷冷声音,接道:“但老夫奉命行事,今宵我们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么阁下也不用恪守江湖规戒了。”
葛元宏道:“听阁下的口气,分明是一位十分光明正大的君子,此番前来,定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他被称铁口书生,一向是词锋犀利,此刻却尽给别人说好话,听得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一个个气愤填胸,恨不得立时出手,和来人拚个死活,但因十余年来,几人对葛元宏十分崇敬,积威之下,都不敢出言反抗。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传了过来,道:“阁下夸奖了,老夫惭愧得很。”
声音突然一变,接道:“老夫觉得咱们要谈的话,已经谈完了!阁下可以出手了。”
葛元宏正待答话,只听西北方位,传过来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尔等已被团团围困,放下兵刃,束手就缚,至少可以落得一个全尸。”
周福悄然欺进葛元宏的身侧,低声道:“大相公,又有一拨趟入了府中,应该如何?也该拿个主意了。”
葛元宏点点头,略一沉思,低声对谭家麒等说道:“三位师弟,敌人布置周密,一旦动手,咱们就很难再破围而出了。”
陆小珞道:“师兄之意呢?”
葛元宏道:“走为上策……”
郭文章接道:“和强敌未照一面,怎可以就这样离开?”
葛元宏道:“四师弟,师兄并非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咱们不能让小师弟受到伤害。”
几人交谈的声音虽然十分低微,但夜阑人静,来人又都是江湖上的一流人物,仍然被人断断续续听去了许多的。
但闻那破锣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几位可是想走么?”
葛元宏低声道:“向花园中退,出手时,尽管狠辣,但却不可恋战。”
口中说话,人已悄然移动身形,悄悄行去。
周福低声道:“属下留此挡他们一阵。”
葛元宏一把牵住了周福的左腕,道:“一齐走!此刻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鱼贯相随身后,沿着墙壁,向前行去。
只听那冷冷的声音,道:“并肩子上,伙计小心了,点子要扯活。”(逃走之意)
口中说话,人却扬手晃燃了一枚火折子。
葛元宏右手一扬,两枚金钱镖脱手飞出,挟着破空金风,电射而去。
口中喝道:“朋友们,留心暗青子。”
紧接着一提真气,跃出庭外。
来人确非庸手,右手一挥,闪起了一片寒芒,挡开了两枚金镖,左手的火折子,却当作暗器一般投了过来。
郭文章一刀拍出,击落了近身而来的火折子,火折子被打出一片火星,落地熄过。
就在对方一亮火折子,葛元宏已瞧出东面屋面,一排并列五个人,全部身着黑色劲装黑巾蒙面。
但郭文章虽然一刀拍熄火折子,来人却借那飞起的满天火星,瞧出了几人停身之位。
当下一个黑衣人,突然飞跃而下,手中单刀护胸,人如巨鸟一般,直冲下来。
五、巧脱重围
谭家麒道:“大师兄快走,由我接他一招。”腾身而起,一招“横江截斗”,劈出一刀。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两把百练精钢的兵刃硬碰一起,夜暗中闪起了一溜溜火光。
两人悬空接了一招,各自倒退数尺,落着实地。
谭家麒只觉对方刀上劲力甚猛,震的右手一麻,单刀几乎脱手。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果然是一位劲敌。
那黑衣蒙面大汉,也被谭家麒一刀挡住了冲奔之势,心中亦自震骇不已,忖道:陈道隆几个弟子,竟有此等功力,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了。
陆小珞、郭文章却借师兄阻敌之势,同时飞跃而起,跃出一道墙壁。
葛元宏高声说道:“师弟不可恋战。”
谭家麒暗里一咬牙,挥刀又攻出一招“铁树开花”,攻向拦在身前的黑衣人。
原来,那当先大汉,一人向屋下飞跃奔冲,身旁四个黑衣人,也同时跃下屋面。
几个人的动作,无不快如流星,方位拿捏得十分准确,脚落实地,已布成合围之势。
但谭家麒发动极快,那拦路人脚步还未站稳,谭家麒刀风已至。
黑衣人手中握着一对判官笔,却来不及举起封挡,被迫的向旁侧一闪。
谭家麒就在那一闪的空隙之间,飞身而起,跃落墙外。
那手执判官笔的大汉,觉着颜面有损,怒喝一声,不及转身回头,一个仰面倒飞,双笔疾点过去。
两人相距,也就不过是尺许左右,但谭家麒却未料到,对方竟然不及转身,就攻出双笔,几乎被对方笔尖刺中。
幸好那一堵围墙,阻住了那执笔人的去路、攻势。
就在那执笔大汉,一击未中,将要撞上墙壁的当儿,突见他右手一沉,一笔刺入了砖墙之中,借势一个大车轮般的反身,人也向墙外落去。
就这一眨眼间,已然不见葛元宏等几人。
需知葛元宏地形熟悉,借夜色掩护,沿着墙壁,向后面花园中行去。
那用刀的黑衣大汉,急急叫道:“老二,是怎么样了?”
那手执判官笔的大汉叫道:“大哥,今晚天色黑的邪气,五六尺外就瞧不见什么东西。”
执刀大汉道:“怎么?走失了!”
随着那问话之声,跃过了围墙。
紧接着三条人影,也越墙而至。
手执判官笔的大汉,一欠身道:“老大,今晚云气特别重,咱们脸上又带着这劳什子的蒙脸黑布,看得更是模糊。”
一个手执厚背鬼头刀的黑衣大汉,接道:“大哥,二哥说的也是,小弟的记忆之中,从未遇见过这样黑的天气,隔着脸上这一层黑布,影响了不少视力,我瞧取下脸上蒙的这一块黑纱算了。”
那被称老大轻轻咳了一声,道:“不行,咱们不能取下面纱,老四、老五,亮起孔明灯。”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应了一声,随手晃燃了火折子,一面从怀中摸出一团折叠之物,随手一抖,顿成一个半尺宽,一尺长的灯笼。
那矮子火折子向内一伸,点起灯信,立时亮起一盏明灯。
天色太暗,这盏灯光,也显得特别的明亮,照得数丈内景物可见。
那矮子举起手中的灯笼,四下照射了一阵,仍然不见葛元宏的行踪。
这五个人穿着一般的黑色劲装,脸上又蒙着黑色的面钞,除了那手执一对判官笔的黑衣人之外,四个人又都用着一样的厚背鬼头刀,乍眼看去,很难分辨。
五个人,十对眼睛,四下扫掠了一阵之后,那位身材高大,被尊作老大的汉子,突然一顿手中的鬼头刀,道:“向后面追查。”
当先向前行去。
手执判官笔的大汉,急上一步,走在那高大汉子的身侧,低声说道:“大哥,除了咱们这一批人手之外,还有几批人手同来?”
高大汉子摇摇头,道:“除了咱们之外,总还有个四五批人手,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很清楚。”
那手执判官笔的汉子,嗯了一声,未再多问,抢在那高大汉子身前而行。
且说葛元宏带着三位师弟,藉夜色掩护,顺着壁角暗影,一阵急行,进入了后花园中。
沿途之上,数度遇到了飞跃的人影,但均为葛元宏机警地让避开去。
夜袭忠义侠府的人,显然,有着很周密的计划,每一个方向,都有人堵截。
但特别黑暗的夜色,和葛元宏的应变措施,大大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原来,葛元宏早已暗中下令,使得埋伏在四周的人,自行设法离开,停止向来人的攻袭行动。
这一来,反而使得进入陈府中夜行人,有如盲人骑瞎马,找不到门道了。
在他们的想象之中,陈府之中,定然会有着很激烈的抗拒。陈道隆虽然不在,但他四个弟子,都已得师父十之六七的真传,想他们年少气盛,自然是宁为玉碎,不求瓦全。夜袭陈府,必将有一番激烈绝伦的恶战。
那知,只有初进陈府中时,有几支冷箭射来之外,竟然再无抗拒行动。
忠义侠的威名,在江湖上十分响亮,使得夜袭陈府的人,都有着很深的戒惧,只恐陈府中设有恶毒埋伏,才这般纵敌深入。
来人心存疑念,不敢轻敌躁进,才留给了葛元宏等可乘之机。
直待进攻正面的阎家五鬼,燃起了孔明灯,分由四面进袭陈府的群凶,才分别向正厅集中。
这时,葛元宏已带着三位师弟和周福,进入了后花园中的假山之旁。
周福低声问道:“大相公,小主人现在何处?”
葛元宏道:“就在这假山旁的水帘洞中。”
周福一竖大拇指道:“大相公,有你的。”
葛元宏道:“师父临去之时,再三交代,要我妥为保护小师弟,在下不能负了师父的嘱托。”
原来,陈府假山之上,开了一个山洞,引水由假山之顶,泻入荷池。
这时,阎家五鬼的孔明灯不停的照射之下,引起了四面攻入群凶的效尤之心,夜中火光连闪片刻之间,燃起了四五处灯光。
葛元宏闪身入洞,抱出小师弟,陈府前后左右,已经是***处处了。
周福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四位相公,看样子今夜中他们来人不少,四面八方,都已被堵了起来。”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周福,敌人似是有很完善的计划,铁桶似的,四方合围过来,我原想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趁空儿,溜出他们的包围,但我没有想到他们来了这样多的人,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斗。”
周福道:“大相公说的是,只看趟入府中的人手之众,想来,在府外,定然还埋伏有不少的人手。动员了这多武林人物,夜袭咱们陈府,定有着一网打尽的准备,如不是大相公的明智决断,咱们早已分头和来人动上了手,此刻,定已分别陷入了包围之中,看来人的声势,就算老主人在府中,也是不易应付……”
谭家麒流目四顾,只见四面***点点,不下十四五处之多,灯光下只见人影闪动,往来穿梭,不禁一皱眉头,接道:“果然是来人众多。”
葛元宏解开腰间的丝带,又从身上取过两块铁片,把小师弟背在身上,用铁片护起要害,才缓缓说道:“我已点了小师弟的睡茓,咱们往外闯时,难免和人动手,小师弟清醒之时,呼叫喝闹,易招凶险。”
陆小珞道:“大师兄,这石洞之中,只有小师弟一个人么?”
葛元宏道:“还有乳娘秋兰,强敌夜袭,志在小师弟和我们几个,对于仆妇下人,也许能网开一面。”
这当儿,正有两支火把,带着大片的光亮,向花园中行来。
郭文章道:“大师兄,咱们该走了,敌人众多,只要他们发现了咱们行踪,呼喝之下,群匪必将汹涌而至,难免要陷入重围。”
葛元宏点点头,道:“这是咱们四兄弟学艺十年来的第一次单独对敌,也是生死存亡的一战,三位师弟且记着小兄一句话,咱们目的是夺路而逃,保护小师弟的安全。”
谭家麒道:“我们都已体会出了大师兄的苦心。”
葛元宏打开手中一个黑布包袱,取出一把形式古朴单刀,道:“这就是御赐师父的六合宝刀,今夜中形势逼人,如有需要,小兄只好仗凭宝刀退敌了。”
这把一度威震江湖的宝刃,已然数十年未在江湖出现,但威名犹传,谭家麒等都不禁多瞧了两跟。
葛元宏手握宝刀,肃然说道:“二弟和周福开道,三弟、四弟断后,向西北方闯。”
谭家麒、周福遵命微—欠身,飞跃而起,奔向西北方位。
葛元宏紧随着飞身追去。
陆小珞、郭文章紧随在葛元宏的身后。
五个人分成三拨,彼此保持五尺左右的距离。
这时,分由四面攻打忠义侠府的人手都已经进入了府中,但因陈府中无人抗拒,使他们原有的计划,大受影响,因而章法大乱,再加上这些人,都是脸上蒙着黑色面纱,彼此都无法瞧出对方的身份,往来之间,都难免有些疑惧,彼此暗作戒备。
这就形成了合击之势中一个很大的漏洞。
葛元宏等熟悉地形,再加上这周福丰富的江湖经验,五个人竟然避开搜寻的群凶,离开了忠义侠府。
在周福带路之下,几人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座荒凉的小庙之中,停了下来。
这当儿,天色虽不过四更左右,但那暗阴的云气,却消退了不少,虽然说天上仍然是无星无月,但以几人的目力,却已可见四周的景物。
葛元宏四顾了一眼,道:“这是什么所在?”
周福道:“襄阳城南,属下不知大相公的行向何处?只好先带诸位到此,这地方很荒僻,对方大约不至在这里埋有伏兵。”
郭文章道:“大师兄,师父、师母行踪不明,咱们到哪里去呢?”
葛元宏略一沉吟,道:“九华山。”
周福道:“到九华山做什么?”
葛元宏道:“师父早有准备,临去之时,交代过我,到九华山去等他。”
小心谨慎,不愿说的太过详细,深恐言语不慎,行藏泄漏。
须知最好的保密之法,就是深藏于胸,不说出口。
周福道:“既是老主人早有交代,自然是错不了啦,但不知大相公准备如何一个走法?”
葛元宏道:“江湖中事,咱们缺少历练,还得周兄拿个主意?”
周福沉吟了片刻,道:“有两条可行之路,一条是由汉水乘船而下,转入长江,进入安徽境内,在安庆登陆,直奔九华,但这可能费时稍久,第二条路是夜行昼宿,凭借脚程,抄行捷径,此行快速一些,可以早到数日。”
葛元宏道:“哪一种走法安全?”
周福长吁一口气,道:“大相公,这个,属下就难以断言了,今夜中袭击我忠义侠府的人,来路有些奇怪!”
葛元宏虽然聪慧过人,但他究竟是毫无江湖经验,听得有些不解,问道:“他们早有合谋,先把师父、师母引离府上,然后倾巢来犯,企图一网打尽,有什么奇怪之处?”
周福道:“大相公,今宵来犯之人,声势十分浩大。就属下观察所得,趟入府中的十几拨人手,大都是江湖中当得高手之称的人物,就属下所知,江湖上除了少林、武当、丐帮等几个大派大帮之外,很少有能力动员了这么多高手,赶来襄阳。”
葛元宏点点头,道:“有道理,但少林、武当和丐帮,都是武林中正大门户,对师父向来敬重,决然不会暗袭咱们。”
周福道:“大相公果然英明,一点就透,但最重要的他们都带着蒙面黑纱,固然是不愿咱们瞧出他们真正的面目,但他们动员了这多高手合手而来,老实说,如非大相公明智决断,避而不战,今宵里咱们很难生离府第,对咱们掩去真面目用心,并非主要原因……”
葛元宏接道:“我明白了,他们彼此之间,也要掩饰,不愿以真正面目相见。”
周福道:“属下也是这等想法,而且他们兵刃杂乱,身法不同,显然不是同出一门。”
葛元宏道:“他们是来自不同门派的江湖人物,彼此既不愿暴露真正身份,而且也似乎是互有戒惧……”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彼此既非同门派,怎又会合手夜袭咱们。”
周福道:“他们有着很精密的计划,每个方位都有拦截咱们的人,但因他们的配合不好,所以才给了咱们轻易过关的机会。”
葛元宏道:“周兄常随师父走动,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可知什么人有此本领、手段,能调动不同门派的高手为他们效命?”
周福道:“这个属下想不起来,但大相公已经了然今宵的疑点,日后,追查起来,也方便不少,你见着老主人时,也许能问出一点眉目。”
葛元宏道:“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周福道:“我要留下来,摸摸今夜来人的底子,再说,总要留下一个人收拾残局。”
谭家麒道:“对方人多势众,你一个人留下来,岂不是太危险么?”
周福笑一笑,道:“二相公放心,我不会和他照面,我要改扮易容,在暗中查访,想今宵来人的浩大声势,很难隐密行藏,属下相信不难摸出一点底子来……”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我如是一切顺利,一月之内自会赶上九华山,如是不幸被他们看出来,自当以死报答老主人相救之恩,决不会留给他们一言半语。”
葛元宏道:“周福,你……”
周福摇摇手阻上葛元宏说下去,接道:“大相公,你不用劝说我了,我心意已决,事实上,府中大变之后,也必需有人料理。”
葛元宏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留下,我也不再劝了,你多多珍重……”
放低了声音,接道:“你如找上九华山,请找玉虚观主,问我们的下落。”
周福点点头,道:“属下记下了,大相公是否已决定了?”
葛元宏道:“决定什么?”
周福道:“走旱路,还是水道?”
葛元宏沉吟了一阵,道:“走水路,带着小师弟,乘船而行,可使他少吃点苦,船中隐身,也较方便。”
周福叹息一声,道:“其实水道、旱路,都是一样,对方既能动员这多人手,水旱都会有眼线追兵,你们行动,要小心一些才好……”
仰天一叹,道:“不过,我也不太担心你们,看今宵三更前后,那一阵出奇的黑暗,分明是上天有意帮助小主人逃脱此危,老实说,我走了几十年江湖,月黑风高的黑夜,见过不少,像刚才那一阵云气迷蒙的黑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葛元宏接道:“那是一阵大雾……”
周福接道:“那该不是雾,雾散不了这样快,而且也不会那样黑,那该是一股低沉的云气,是雾气,也该是稀有的黑雾,不管怎么说,这是天助好人,才逼的他们亮起火把灯光,那无疑是告诉咱们逃避的路线,这些年来,我追随老主人行道江湖,看到那种仁侠的气度,实在是叫人佩服,数不清他做了多少好事,非不得已,决不肯妄伤一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凶徒,至多也是废了他的武功,赠以银两,让他有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如若是天不佑他,那就是皇天无眼……”
话到此处,忽生警觉,口气一变,道:“走,我送四位相公和小主人上船,如是赶上一阵顺风,天亮之前,可行出襄阳水面,也许就避过了他的眼线追踪。”
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
周福说走就走,举步向外行去。
他熟悉地形,带几人单走捷径,不过顿饭工夫,已到湘江岸畔。
这正是秋汛之期,江水高涨,甚是湍急。
四更已过,云气消散大半,借水面反光,一眼间不见舟船。
周福低声说道:“几位相公在这里养养神,我去找船。”
任是葛元宏聪明绝世,但遇上了此等情形,也只有望着那滔滔江流发愁的份儿,一眼间,不见行船,此地又非码头,不知那周福到何处找船。
但江湖上事,有时间,阅历尤胜才智,周福去不过盏茶工夫匆匆行了过来,道:“走!大相公,快上船去。”
葛元宏等追在周福身后,沿岸下行百丈,果见一艘单桅帆船,泊在江岸。
周福道:“我已和船家谈好了,大相公一上船,他们就立时起锚行舟。”
葛元宏道:“周兄,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船?”
周福道:“再下百丈,有一处客货码头,如是属下没有几分把握,怎会带几位到此地来搭船?”
葛元宏道:“惭愧的很,我早该想到才是。”
周福低声说道:“这条船,常走汉水,是一艘以载人为主的客船,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几种人最势利,也最会见风转舷,多给他们一点银钱,减去不少麻烦,但不能叫他们摸清楚底子,说话留心一些……”
语声顿了一顿,道:“大相公才慧过人,用心想一想,不难明白江湖风险,小的不再多说了。”
葛元宏一抱拳,道:“你也多小心,我们在山上等你。”
周福道:“大相公沿途珍重,小的如能去,自会尽早赶去,快上船去吧!叫他们早些开船。”
抬头望望天色,转身疾奔而去。
葛元宏心中明白,周福要趁天色未亮之前,赶到陈府左近,便于改装隐藏,心中虽还有几句要说之言,却强自忍下。
这时,船舱中已然点起***,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子行了出来,打量了四人一眼,道:“只有四位么?”
葛元宏已解下背上的小师弟,抱在手中,道:“不错,只我们四个。”
船家抓抓头皮,道:“我们这艘客船,有六个水手,一向是坐足二十四个客人……”
葛元宏一挥手,道:“我明白,船家,我们包了这艘船,不用等客人了,立时起碇上路。”
船家笑一笑道:“六个水手,吃的喝的,还要养家糊口……”
葛元宏取出三片金叶子递了过去,道:“价钱好谈,这些先给你,不够了,可以再补。我们要清静,不许再搭别的客人。”
那船家黑眼珠子,看到了黄澄澄的金叶子,立时赔上了一副笑脸,道:“大爷你别见怪,话不说不明,小的么……
不能不先说清楚……”
提高了声音,接道:“伙计们起碇开船了。”
后舱中又奔出四个卷着裤管的大汉,两个起锚,两个执篙,帆舟渐移江心。
葛元宏把手中抱着的小师弟,交给了谭家麒,道:“你们到舱中去。”
谭家麒接过小师弟,带着陆小珞、郭文章,直行入舱。
葛元宏虽然是名动天下的忠义侠陈道隆首座弟子,但他深居简出,襄阳府地面上人,大都不认识他。
这时,天色已然将亮,景物隐约可见。
葛元宏回目打量船家一眼,只见他年约四十多岁,大鼻子、小眼睛,阔口薄唇,带着一脸世故的笑容,稍一用心,就可以瞧出来是一位跑马头,善应酬的人物。
他打量船家,那船家也打量他,两人目光相触,那船家讪讪一笑,道:“大爷贵姓啊?”
葛元宏道:“在下姓葛,你可是船东主?”
船家道:“小生意,带着兄弟们混口饭吃,葛爷这一次到安庆?”
葛元宏道:“是的,在下有一位远兄,在安庆巡抚府中任事。”
船家一听巡抚府中人,立时堆上一脸笑容,抱拳打躬的说道:“失敬,失敬,看葛爷这份气度,就非普通人物,小的崔三,在汉水道上,行了十几年船,葛爷乘小的这艘帆舟,别的说不上,安全方面,您葛爷尽可放心。”
葛元宏笑一笑道:“船东主……”
崔三接道:“葛爷,叫我崔三。”
葛元宏笑道:“崔兄,在下想早点到安庆。”
崔三道:“成!我叫他们赶下水加快橹,如再能上顺风,十天之内可到安庆。”
葛元宏心中暗暗忖道:“如是他们要追,也就在百里水道之内。”
心中念转,口里说道:“现在不能挂帆么?”
这时船已行至江心,顺流而下。
崔三四顾了一眼,摇摇头,道:“葛爷,此刻的风向不对。”
葛元宏道:“好吧!风向一转,就挂帆赶路。”
崔三道:“葛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葛元宏转身入舱,随手掩上舱门,目光扫掠了谭家麒等一眼,道:“昨夜中,咱们得天之助,侥幸逃脱围困,但强敌大举来犯,志在必得。三位师弟别以为上了船,咱们就可以安全无事了,从此刻起,咱们要加倍小心。”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身受教,连连应是。葛元宏望望甜睡在床上的小师弟,随手一掌,拍活了他的茓道。
陈公子睁开了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望了葛元宏一眼,道:“大师哥,这是什么地方?我妈呢?”
葛元宏笑道:“咱们现在就是去找师父、师母,不过要坐几天船,你要乖乖的,不要哭。”
陈公子眨动着大眼睛,强忍着含蕴在双目中的泪水,道:“我不哭,我不哭。”
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秋兰呢?”
葛元宏突觉心头一阵黯然,强作欢颜,笑道:“秋兰没有来,在家里等咱们。”
陈公子幼小的心灵中,似是也有着不幸的感受,眨动了一下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下。但他还是强自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这是一幅凄然的画面,如若那陈公子放声大哭,也许不会有这等无声的低泣,动人心弦,葛元宏也不禁流下泪来,轻轻拍拍小师弟的肩头,低声说道:“师弟,不要难过,咱们这就去找师父,四个师哥,都会永远的陪着你。”
五六岁的孩子,说他不懂事,似乎又知晓一些事情,他举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点点头道:“我不难过,妈对我说过,要我学着忍受苦难,学着独立生活。”
他口里说着不哭,眼中的泪珠儿,却直向下滴。
谭家麒掏出一块绢帕,拭去小师弟脸上的泪水,道:“师弟,大师兄说的不错,你四个师哥,都不会离开你,要吃苦、要受难,咱们都在一起。你哭了,我们心里都会很难过。”
严格的说起来,除了葛元宏年纪稍长之外,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还是不足二十岁的大孩子,葛元宏年纪稍大一些,也不过二十二岁。
骤然间的大变,使得一直生长在幸福欢乐中的陈公子,开始体会到凄凉和痛苦,也使他开始用心去思索事物。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四个师兄,一个长揖,跪了下去。
葛元宏屈下一膝,扶住陈公子,道:“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陈公子圆大的眼睛中,又滚下两行泪水,道:“妈妈对我说过,四位师哥,都是可信可托的人,我……”
葛元宏抱起了陈公子,接道:“小师弟,有什么话坐着说,也是一样……”
语声顿了一顿,道:“小师弟,师母似乎是和你谈了不少的事?”
陈公子道:“妈妈把我留在房里,和我谈了很多的事……”
突然闭上双目,接道:“她告诉我,我们家里可能发生什么大变,要我乖乖的听大师兄的话。”
葛元宏哦了一声,心头却暗暗的震动,忖道:这些变故,似乎早已在师母的预料之中了。
低头看去,只见陈公子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似乎是极用力的闭着眼睛。
那是一种坚毅的忍耐,不愿使泪水再流出来。
葛元宏伸出手去,握住了陈公子的小手,只觉他紧握着小拳,似乎是心中充满着一种忿恨之气,心中又是一动,暗中微微加力,但感小师弟那紧握的拳头,坚硬异常,不禁大奇,忖道:平常之日,并未见小师弟练习武功,但他这紧握的拳头,坚硬有力,似有相当的内功基础。
心中念转,口中却未拆穿,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师弟,师父、师母,待我们恩深如海,虽是亲生子女,也不过如此而已。不论此后有何变化,我们都会全心全力的保护你,甘苦与共,福祸共担,你心中有什么事,尽管对我们说,就像和过去一样。”
陈公子睁开双目,道:“谢谢几位师兄,妈说过,什么事,都要我尽量忍耐,不要替师兄们多添麻烦。”
葛元宏笑一笑,道:“咱们像兄弟一样,有什么话,只管对我们说就是。”
陈公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葛元宏也不愿一下子问的太多,但他已发觉了,师母归来之后,在小师弟身上费了不少的心血,教导他适应大变,当下改变话题,道:“小师弟,你饿么?”
陈公子摇摇头,道:“不饿。”
葛元宏道:“师母要你忍受苦难,但也要你爱惜身体,我去叫船大做饭,咱们都要吃一些。”
缓步行去舱外,但见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照着滔滔江流,波光闪动,幻起了万道金蛇。
帆舟如箭顺流而下。
一个船伙计,站在船尾,双手撑舵,船东主崔三,站在甲板上,手罩额前,搭个凉篷,极目远眺,不知在瞧些什么。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船东主。”
崔三放下罩在额前的右手,回头说道:“葛爷,你没休息?”
葛元宏道:“船上可有吃喝之物?”
崔三道:“有!我这就吩咐给葛爷准备。”
唤过一个船伙计,接道:“给客人准备早饭,要丰富一点。”
那船伙计应了一声,行入后舱。
葛元宏道:“船东主,你刚才瞧什么?”
崔三道:“一条船。”
葛元宏心中一动,道:“一条船,怎么样?”
崔三道:“是一艘梭形快舟,这些船通常不走远程,但这一大早,却鼓浪而来。”
葛元宏道:“可是追咱们来的。”
崔三道:“有些像……”
他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不言。
两道目光却盯注在葛元宏身上打量。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看什么?”
崔三道:“葛爷可知道追来的是些什么人?”
葛元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崔三道:“葛爷如是不想和他们照面,那就请到舱中躲一躲。”
葛元宏略一沉吟,抱拳说道:“崔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在下等都不愿见他们,请崔兄设法能应付过去那是最好不过,万一应付不下来,由我姓葛的接着,决不拖累到你船东主。”
一面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锭递了过去。
崔三道:“葛爷,小的在水面走了几十年船,眼睛里……”
突然,目光触到了葛元宏手中的金锭,顿住话锋一转,接道:“好!你葛爷怎么吩咐,小的怎么办。”
接过金锭子,在手中掂了一掂,又道:“葛爷请回舱中休息吧!”
葛元宏道:“万事拜托了。”转身行入舱中。
谭家麒道:“大师兄,有人追来了。”
葛元宏笑一笑,道:“湘水道上,船只往来极多,不一定就是追咱们的,但咱们不能不准备应付一下……”
目光转到陈公子脸上,接道:“小师弟,听小兄一句话好么?”
陈公子点点头,回道:“大师兄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葛元宏道:“后面的船,可能是追咱们而来,等一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守在舱里别出去。”
陈公子点点头道:“那些人可是爹爹的仇人么?”
葛元宏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你几个师兄,都可应付,只要你乖乖的坐在舱中别出去。”
陈公子道:“我记下大师兄的话就是。”
这时,一个船伙计启帘而入,手中瑞着一个大木盒,盒中一大盘煎鱼,一盘煎蛋,一盘红烧肉,一盘豆腐,和一叠油炸馒头,笑道:“船上师傅粗手粗菜,诸位爷将就充饥。”
葛元宏摸出一把铜钱,道:“这个给你。”
船伙计打个千,道:“多谢葛爷。”接过赏钱,转身而去。
葛元宏道:“几位师弟请用。”
数日劳累,一宵惊魂,几人腹中都有一些饥饿,立时举筷大吃起来。
一餐刚刚吃完,突觉船身一个旋转,耳际间响起那崔三的声音,道:“朋友,水面这样宽,你怎么硬往船上撞。”
但闻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快些下锚停船。”
谭家麒、陆小珞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伸手抓起单刀。
葛元宏摇摇手,低声说道:“停下来,咱们一出手,就暴露了行踪,能忍耐就忍下去。”
只听崔三说道:“诸位是干什么的,我崔某可是安善良民,襄阳水道船只往来如梭,诸位难道要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行劫不成。”
但闻叭嗒一声,似乎是—件物品,落在帆舟甲板之上。
紧接着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嗓门,道:“船伙计,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三丈三,怎敢上梁山,你小子眼睛长在肋骨上么,你认为不停船,太爷就过不来了,是么?”
声音愈来愈近,说完最后一句话,人已到甲板上。
葛元宏道:“二师弟,你负责保护师弟,三弟,四弟,也暂请留在舱中,未动手之前,你们不要出去。”
揭开舱帘,步上甲板。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纱的大汉,已站在甲板上。
一枚五爪烂银飞抓,钉在甲板上,后面系着一条白色丝绳。
两丈外,一艘梭形快舟,紧迫在帆船之后。
显然,对方先用飞抓,钉在甲板,施展劲功,跃上帆船。
这时,船主崔三,手中提着木桨,正向那黑衣大汉行去,口里说道:“船上是官眷,诸位闹出了事,大家都不好下台。”
那黑衣大汉粗豪地说道:“别说是官府眷属,就是皇亲国戚,老子也一样要瞧个明白,你小子给脸不给脸,诚心找苦头吃了。”
崔三见识广博,一瞧那大汉飞上甲板的身子,已知道麻烦大了,不敢再向前逼进,停下脚步,道:“近山的吃山,靠水的吃水,兄弟在汉水走船,可是按道上的规矩行礼。一年三节,没有少过道上朋友们一个铜板,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细长汉子,飞上了甲板,尖细嗓门,高了半个音,说道:“你小子瞎了眼,大爷们不是汉水道上的。”
崔三怔了一怔,道:“行有行规,诸位这等捞过界的手法……”
那细长汉子,也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纱,举步一跨,人已欺到崔三身前,冷冷接道:“你小子话太多了。”
左手一挥,崔三顿觉一股暗劲,逼了过来,身不由已地向后栽去。
葛元宏正好举步行了过来,右手一抬,扶住了崔三的身子,冷冷说道:“两位要找什么人?用不着和船家怄气。”
崔三被那人一掌,震的血气翻腾,虽被葛元宏一把扶住,没有摔在地上,但也是半天缓不过气,心知遇上了要命的人物,那里还敢多口。
那细长条的汉子,两道凌厉的目光,由蒙面黑纱中透了出来,打量了葛元宏两眼,道:“阁下是陈大侠的什么人?” 布武最新章节
葛元宏目光转动,只见那梭形快舟上,还站有两个人,一色的黑色劲装,黑纱蒙面,显然是已上甲板两人的同伙,当下淡淡一笑,反问道:“诸位是何许人?”
那细长大汉,人虽瘦骨嶙峋,脾气却暴躁得很,冷笑一声,道:“你小子耳朵有毛病么?二太爷在问你话,你听到了没有?”
葛元宏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脸色肃然地说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咱们素不相识,更谈不到什么恩怨,阁下恶言恶语,出口伤人,全无一点气度。”
这几句话听起来,不带一个脏字,但听在那瘦长汉子的耳朵里,却是难过至极,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二太爷没工夫和你闲磕牙,你小子不说出身份,可别怪你二太爷误宰了你。”
葛元宏道:“就凭你么?”
瘦高个子,正待欺身而上,却被那粗豪大汉拦住,道:“阁下词锋如刀,想必是铁口书生葛少侠了?”
人家呼出了名号,葛元宏自是不便再故意装傻,淡淡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葛元宏。”
那粗豪大汉哈哈一笑,道:“陈家刀,在武林中威名日重,葛少侠想来已得陈大侠真传了吧!”
葛元宏人虽聪明,但他究竟是缺少江湖历练的人,不知对方说这许多话是缓兵之计。当下说道:“阁下夸奖了。”
这时那瘦高个子,却未再多言,缓缓向后退了几步,站在甲板边缘,挡住了葛元宏旁顾的视线。
那两个站在梭形快舟上的黑衣人,却突然飞身跃上帆舟,抓起两只铁锚,投入江中。
整百斤以上的铁锚,激起了两道水柱,一片浪花。铁锚坠江,钢链锁舟,这艘船帆,只载几人,冲击之力不大,滴溜在水面上打了两个转,停了下来。
葛元宏只留心着那粗豪大汉和瘦高个子,未防到梭形快舟上的人,等到对方抛锚停舟,才知中计,心中大是气苦,暗道:“我明明瞧到了舟上还有两人,怎的竟未生防备之心。”
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朋友好卑下的手段。”
那粗豪大汉朗朗一笑,道:“葛少侠口舌如刀,词锋犀利,只可惜少了一点江湖阅历,这等顺水行舟,疾行如箭,咱们不准备和你葛少侠同行太远,只好抛下铁锚,锁住船舟了。”
葛元宏长长吸一口气,定定心神,道:“这么说来,各位是专为追寻在下了。”
那粗豪大汉道:“不错啊!葛少侠能在数十位合围高手中,轻易溜出来,这份能耐,在下好生佩服。”
葛元宏道:“四位也是那以多为胜,数十位合击高手中人。”
粗豪大汉道:“好说,好说,咱们兄弟,滥竽充数,作个配搭罢了。”
葛元宏暗道:“拖延时刻,对我不利,不如早些和他们作个了断的好。”
心念一转,手握刀柄,冷然说道:“四位黑纱蒙面,想来定然是有见不得人之处,在下请教姓名,想也是白费口舌……”
粗豪大汉嗯了一声,接道:“彼此既不攀交,倒也用不着通名报姓。”
葛元宏唰的一声,抽出雁翎刀,冷冷说道:“四位已经找到了葛某人,也该划下道子了。”
粗豪大汉脸上黑纱浮动,似乎是很仔细望望葛元宏手中的单刀,说道:“御赐陈大侠一把六合宝刀,不知现在何处?”
葛元宏道:“诸位胜过了葛某人手中兵刃之后,再见识宝刀不迟。”
粗豪大汉又是一陈哈哈大笑,道:“葛少侠,动手相搏,兵刃无眼,难免要有人伤亡,非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动手,其实咱们兄弟,和你葛少侠并无仇恨,用不着动刀拼命。”
葛元宏一皱眉头,道:“那么四位的来意是……”
粗豪大汉接道:“请你葛少侠和陈公子去见一个人。”
葛元宏道:“什么人?”
粗豪大汉道:“见了面,他自会告诉你葛少侠,在下不便奉告。”
葛元宏淡然一笑,道:“如是我们不去呢?”
粗豪大汉道:“葛少侠还是去的好,彼此之间,免伤和气。”
葛元宏缓缓举起手中的雁翎刀,道:“我瞧阁下可以亮兵刃了,似这等拖延待援方法,不觉得太过小家子气么?”
隐身在舱中的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早已跃跃欲试,一见葛元宏举起了手中兵刃,立时掀帘而出。
谭家麒唰的一声,抽出单刀,道:“大师兄,不用和他们多费舌了,反正早晚都免不了动手一搏。”
葛元宏道:“好!大家上。”
谭家麒大喝一声,直向粗豪大汉扑去。
那瘦长个子冷笑一声,疾步冲了上来,道:“二太爷陪你。”
一把青铜万字夺,横里伸出,拦阻谭家麒,打了起来。
陆小珞、郭文章双双扑上,却被两个抛下铁锚的黑衣蒙面人,两柄厚背泼风刀,接了下来。
葛元宏长啸一声,雁翎刀挥展出一片寒芒,欺向那粗豪大汉。
只见那大汉一闪身躯,横里避开了七尺,右手一松腰间的扣把,抖出一条链子枪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外门兵刃,一把雪亮锋利的枪尖,后面带着一条铁链子,那枪尖不过八寸多些,后面的链子,却有一丈多长,施展起来,长短随意,极善变化,但这等软兵刃如无特殊的造诣,反将自缚手脚,无法施展。
那粗豪大汉活扣松开,右手一挥,链子枪抖的笔直,枪尖寒芒闪动,直向葛元宏前胸点到。
一出手,顿然抢回主动,反着先鞭。
葛元宏已得忠义侠大部真传,但却从未见过这等外门兵刃。
眼看那一枪迎胸点来,横刀一架。
波的一声金铁交鸣,那枪尖虽被葛元宏挡在一边,但那枪后铁链,在那粗豪大汉内力操纵之下,弯了过来击向葛元宏左颊。
葛元宏收刀不及,只好一抬左手,拍出一掌。
那击向面颊的铁链子,虽被葛元宏一掌拍开,但左手,却被震的一阵剧痛。
粗豪大汉哈哈一笑,一挫腕,收了链子枪。
葛元宏暗里咬牙,一个疾快的旋身,欺近那大汉身侧,雁翎刀,唰唰唰,连攻三刀。
这三招,都是陈家刀法中精妙招数,刀聚一片银光,逼的那粗豪大汉,只有接架的份儿。
链子枪虽然可软可硬,变化万端,但却适宜在广阔地方搏斗,才能发挥妙用,帆舟狭小,甲板长不足丈五,宽不过八尺,已有六个人分成三对搏斗,这就限制了那粗豪大汉链子枪的威力。
葛元宏占了地利之优,雁翎刀攻势愈来愈猛。
陈家刀法本以绵密,深厚见长,那粗豪大汉已落下风,立时被困在一片刀光之中,链子枪完全失了效用,双手分握铁链,对挡葛元宏的雁翎刀。
葛元宏也是初次正式和人动手,心中原本也有些紧张,但十几招后,心情放开,刀法更见凌厉,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自如。
分神四顾,只见三位师弟也都占了上风,陈家刀果然是名非虚传。
葛元宏刀法一紧,更是逼得那大汉手忙脚乱,一面说道:“朋友和家师何仇何恨,为什么要夜袭陈府?”
那大汉挡开了葛元宏两刀猛攻,喘口气,道:“咱们奉命而来。”
葛元宏一招“剥茧抽丝”,划过那大汉左肋,衣衫破裂,鲜血涌了出来,口中却问道:“奉何人之命?”
那大汉一吸气,强行忍着伤疼,向后暴退三尺,留出一段施展链子枪的空间。
但陈家刀乃陈道隆采集天下刀法之长,再加上自己的创意,揉合而出的一套刀法,故而变化多端,有甚多出人意外的招数。
只见葛元宏利刀一挥,闪起了两朵刀花,刀光护身,如影随形般追了过来。
这帆舟甲板,也不过丈许长短,那大汉退回数尺,已到了甲板边缘,还未来得及施展手中的链子枪,葛元宏已追至身则,手中雁翎刀,已然逼上那粗豪汉子的咽喉,冷冷说道:“朋友,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别逼我下手。”
那粗豪大汉感觉森冷的刀芒,已逼到脖子的肌肤之上,凶悍之气顿消,吐实说道:“咱们和陈大侠素无仇恨。”
葛元宏头脑冷静,对这次群匪夜袭陈府的浩大声势,一直有着甚多不解之处,最使他困惑的疑点之一,就是这些人,不论在何等情势之下,一直用黑巾蒙面,掩遮去本来的面目,既然,敢来杀人放火,何以竟怕人瞧出真正面目。
如只是一二人如此,那也罢了,但夜袭陈府的人,个个都蒙着掩面黑纱,这就使葛元宏心中有重重疑问?
但,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关键,如是不能先行把事情弄清楚,事过境迁,再想追查明白,那就要大费周折了。心中念转,手里的雁翎刀,又向前推进一些,锋利的刀刃,逼得那粗豪大汉不住向后仰起脑袋。
原来那粗豪大汉,已经足踏船边,后无退路,只有向后仰头,以避那刀锋。
这时,突闻两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
葛元宏回目一顾,只见陆小珞、郭文章双双获胜,两个黑衣人都被劈去了半个脑袋。心中明白两人在同一时刻,同时用出师父传授的煞着“追魂三刀”,取了强敌之命。
这并非只是巧合,而是四人的武功,极为相近,在同一时刻,陆小珞、郭文章都被迫用出追魂三刀,搏杀强敌。
陆小珞飞起一脚,踢起那甲板上的尸体。
郭文章亦起效尤,两具尸体先后飞落江中。
葛元宏高声说道:“三弟、四弟,招呼船家掌好舵,起锚行舟。”
陆小珞应了一声,自去办理。
葛元宏放低声音,道:“看样子,咱们一行四人中,你老兄大概是个头儿。不幸的是,你们同行之人,已有两个死于我两位师弟刀下,另一位,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你阁下,如是想溅血全交,在下极愿成全。”
他口气虽然轻松,但脸上神色,却是一片焦急。
须知江湖上黑、白两道中,有不少宁断不弯,视死如归的汉子,葛元宏必得先了解对方是否是畏刀避剑的怕死之徒,才能决定用什么方法,套问出内情。
如若那大汉能瞧到葛元宏脸上的焦急,定然会讨价还价,可惜他被那锋利的刀刃,逼得无法瞧到葛元宏的神色,只能从葛元宏的语气中觉出他有着冷肃的杀机,急急说道:“在下今日只要能保得性命,从此之后,定当埋名山野,不再在江湖之中行走。”
葛元宏已听出他有畏死之心,脸上闪掠一抹笑容道:“阁下如是不想死,倒有一个活命之法。”
粗豪大汉道:“葛少侠请说。”
葛元宏只要一伸手,就可取下那大汉蒙面黑纱,瞧到他真正的面目,但葛元宏并末出手,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和我等无仇无怨,但却参与了夜袭陈府之举,其中定有内情了。”
粗豪大汉沉吟了良久,道:“在下等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葛元宏道:“奉何人之命?”
粗豪大汉叹息一声,道:“说出来,只怕你葛少侠也不会相信……”
葛元宏接道:“你说说看。”
粗豪大汉道:“九龙令。”
葛元宏喃喃自语道:“九龙令,九龙令,这不像一个人啊!”
粗豪大汉道:“本来就不是一个人,那只是一个令牌,具有着无比威力的令牌。”
葛元宏道:“一个令牌,什么样的令牌?为什么叫九龙令?”
粗豪大汉还未来得及答话,耳际间又响起一声惨叫。葛元宏转头看去,只见那瘦长个子的蒙面人,生生被谭家麒劈下了一条臂膀。
那豪粗大汉叹息一声,道:“是在下另一位兄弟伤了?”
葛元宏道:“不错,而且他伤得很重。”
粗豪大汉道:“重到什么程度?”
葛元宏道:“断了一条膀子,不死也差不多了。”
粗豪大汉道:“我们兄弟,自找来的下场,也不能怪诸位施上毒手,但求你们给他一个痛快,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葛元宏还未来及讲话,谭家麒已挥手一刀,斩下了那瘦长个子的脑袋。
那粗豪大汉眼睛虽然无法看到,但那听觉仍极灵敏,轻轻叹息一声,道:“了断啦?”
葛元宏道:“未让他受活罪。”
粗豪大汉道:“我们四兄弟,已经走了三个,葛少侠准备如何开销在下?”
葛元宏道:“放了你。”
粗豪大汉苦笑一下,道:“定然是有条件了?”
葛元宏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说出来,你们联手夜袭忠义侠府的详细内情,在下就可以放你离此。”
粗豪大汉道:“很难叫人相信。”
葛元宏道:“家师在江湖上,一向是言出必行,这一点,你大概早知道了。”
粗豪大汉道:“不错,陈大侠一向不说空言。”
葛元宏道:“你记着,这是我们师门戒规,在下既然答应了放你,言出必行。不过,你要说出内情,如是你朋友自负倔强,那就别怪在下手段恶毒了。”
粗豪大汉道:“大不了,杀了我。”
葛元宏道:“至少你不会死得很痛快。”
粗豪大汉道:“我所知有限,纵然全都奉告诸位,只怕你们也难以相信。”
葛元宏道:“你只要尽吐胸中所有所知,在下决不留难。”
粗豪大汉道:“好!你要问些什么?”
葛元宏一手执刀,一手取下他手中的炼子枪,道:“我要取下你朋友的面纱,见识一下你真正面目?”
雁翎刀横里一转,挑下了那大汉的蒙面黑纱,同时,左手疾出,点了他左肩上两处茓道。
那粗豪大汉手脚还未来及活动,茓道已然被点,不禁一呆。
葛元宏动作迅快,雁翎刀收而复出,寒嗖嗖的刀刃,又押在那大汉右肩头上,冷笑一声,道:“朋友,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面打量那粗豪汉子两眼。
只见他浓眉环眼,两腮突起,生了一张中间宽,两头尖的怪脸。
那大汉目光转动,只见谭家麒正飞脚踢起那瘦长个子的尸体,投入江中。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如是他们找到了三人的尸体,定然会想到我也遭了毒手。”
葛元宏道:“不错,如是阁下隐姓埋名的藏起来,当可免去一死。”
宽脸汉子点点头,道:“至少我有了赌一赌的机会,咱们到舱中谈吧!”
葛元宏收了雁翎刀,又点了他右臂茓道,才把他带入舱中。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都随着进入了舱中。
这时,已起了江中铁锚,帆舟如箭,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奔驰。
葛元宏找了一个木椅,让那宽脸汉子坐下,道:“阁下早些说完胸中所知,也可早些离此。”
谭家麒道:“阁下叫什么名字?”
陆小珞Сhā口说道:“那死去的三人是谁?和你有何关系?”
郭文章也接着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追赶我们兄弟?用心何在?”
这三师兄弟一Сhā口,你言我语,一口气问了五六个问题。
葛元宏一皱眉头,道:“你们慢一点问,这位朋友只有得一张口,要他如何答复。”
那宽脸大汉轻轻叹息一声,道:“四位的刀法,似是都已得了陈大侠的真传,我们江东四霸,在江南武林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但在四位的雁翎刀下,竟然未能走过五十招,陈家刀,果然非虚有其名了!”
葛元宏道:“阁下是四霸之首了。”
那宽脸大汉道:“不错,区区柯大雄,那死去的三人都是柯某的拜弟。我们四人,结义江东,联手出道,算来已十五春秋,其间,经历了不少的大风大浪,想不到今日竟玉碎这帆舟之上。”
郭文章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气?”
葛元宏道:“四师弟,不许对柯老前辈无礼,咱们和江东四霸,素无过节,柯老前辈等夜袭陈府,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柯大雄道:“葛少侠说得不错,咱们江东四霸和陈大侠并无过节,此番参与夜袭陈府之事,实非出于本心……”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虽然参与夜袭陈府之人,都戴有蒙面黑纱,但我柯某人,凭藉着数十年江湖上的经验,感觉这些人中,有不少出身于正大门派……”
葛元宏讶然接道:“正大门派?柯老前辈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柯大雄沉吟了一阵,道:“至少有少林、武当两派中人。”
谭家麒道:“不可能吧!想那少林、武当门户正大,素为武林同道推崇,被誉为维护江湖正义的两大支柱,再说,家师和两派中人相处甚洽,也极受两派尊重,这两派人物,怎么参与此事。”
柯大雄道:“柯某人言出至诚,四位如不信不妨拭目以待,也许前行途中就会遇到两派人物的截杀。”
葛元宏叹口气,道:“此番夜袭陈府的人物,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大都是武林高手,来路确然是有些怪异,柯老前辈既已相告,还望能够多指点我们一些。”
柯大雄抬头望了葛元宏一眼,颔首道:“葛少侠颇有令师侠风,柯某人既然说了,自然要倾尽所知。只是此事诡奇神秘,我也无法说出个中内情。”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柯老前辈只要能尽吐胸中所知,我们一样感激。”
右手挥动,连出两掌,拍活了柯大雄被点茓道。
柯大雄舒展一下双臂,道:“五个月前吧!我们四兄弟同时患了一种怪病,全身红肿,四肢无力,延医诊治,竟然找不出病从何来,自然是无法下药,但我们的病情,却愈来愈重,直到第三天中午时分,忽然有一个卖药郎中,找上门来,自称善治各种疑难杂症,给我们几粒丹药服下,就医好了我们的病,药到病除,我们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想不到,这一相信,竟使我们四霸完全深入了被人控制的手中。”
葛元宏道:“他们如何控制了你们四霸。”
柯大雄道:“那郎中留下了四粒丹药,飘然而去,临去之际,告诉我们说,病情可能复发,不过,他有疗治之能,但他无暇再来,要我们赶往他的住处找他……”
葛元宏道:“你们是否旧病复发呢?”
柯大雄道:“三日之后,就旧疾复发,我们就服下了他留下的一粒丹药,赶往约定之地。”
葛元宏道:“他留下的丹药,刚好能你们往约定之地么?”
柯大雄道:“一切都在他预算之中,那一粒药物我们赶到会晤之地,刚好药力消失,病情发作。”
葛元宏道:“很精密的算计,但那是什么地方?”
柯大雄道:“他约我在杭州近郊的飞来峰下会面,那是至具气魄的农庄。但我们赶到之后,病势发作,人事不省,被他移入了山区之中。”
葛元宏道:“柯老前辈在山区之中被他们救醒了过来?”
柯大雄道:“不错,他们虽然极力防范,不让我们认出置身何处。但那一带地理形势,在下极为熟悉,似是在天目山中。”
葛元宏道:“山中只有老前辈等五个人么?”
柯大雄道:“人很多,分别被囚禁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双目被蒙了起来,又不许交谈,故而无法认出是些什么人。”
葛元宏道:“他们这等大费手脚,只是为了对家师一人么?”
柯大雄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但却无人知晓他们的真正用心何在?就在下被囚山中的感觉,那些看守我们的人,武功都极高强,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少,如若单单是为了对付令师,似乎是用不着大费周折。陈大侠刀法虽然精绝一时,但你们师徒究竟是人单势孤,决非他们敌手。”
葛元宏道:“这么说来,这是整个江湖的一场大变了。”
柯大雄道:“在下不敢妄言。”
谭家麒突然接口说道:“你们被囚禁过之后,就吓破了胆子,一切听人摆布了?”
柯大雄抬头望了谭家麒一眼,道:“我们江东四霸,妻子儿女老少一十八口,全都被留作人质,如不听他们之命,妻子儿女,即将被他们活活烧死,唉!在下纵不畏死,但也不能不为妻儿着想。”
葛元宏道:“果是手段恶毒。”
一直很少开口的郭文章,突然开口说道:“昨夜中偷袭忠义侠府的人,将近百位,难道都是家人被囚,身受威迫而来的么?”
柯大雄道:“这个在下不清楚,但想像之中,江湖上有不少孓然一身,无家无业的人,他们自然无此顾虑,役用这些人,自然要使用别的办法了。”
站起身子,接道:“好叫诸位失望,我柯某人知晓的,也就是这些了,江东四霸在江湖上,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是血性汉子,诸位如是不放我走,尽管取我之命。”
葛元宏道:“在下已经说过,柯老前辈如若说明内情,在下决不留难,大丈夫言出必行,柯老前辈不用多疑。”
柯大雄道:“好!区区告辞。”转身向外行去。
葛元宏道:“慢着。”
柯大雄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葛少侠可是变卦了么?”
葛元宏道:“柯老前辈不用多疑,在下之意,是说目下行舟极快,我们势又不能停船送你登岸,你要如何一个走法?”
柯大雄苦笑一下,道:“我们身受逼迫,登舟索命,其屈在我们兄弟,虽然,在下三位义弟,都死于诸位刀下,但在下心中并无记恨诸位之心……”
葛元宏一挥手,接道:“柯老前辈久走江湖,明白事理,我三位师弟,不明内情,下手狠了一些,在下这里代他们致歉了。”言罢,抱拳一揖。
柯大雄抱拳还了一礼,说道:“葛少侠可否把雁翎刀借我一用。”
葛元宏微微一怔,但仍然把刀递了过去。
柯大雄接过雁翎刀,在左腿砍了一刀,登时冒出鲜血。
陆小珞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柯大雄道:“苦肉计,用来保护我们一十八位妻儿性命……”
缓缓把雁翎刀还给了葛元宏,接道:“在下如能逃得性命,亦将埋名隐姓,以保家人,万一不幸被他们救起,也许还有和诸位会面之日,诸位保重,在下就此别过。”
行出舱外,抓起一片木桨,奋身跃入了滚滚的江流之中。
葛元宏望着那起浮于江流的身子,摇摇头,叹道:“柯大雄没有骗咱们,咱们的处境,比想像中,还要险恶万倍。”
郭文章道:“大师哥,你看他会不会骗咱们呢?”
葛元宏道:“不会。”
陆小珞低声说道:“大师兄,咱们顺流而下,舟行极快,也许他们追不上了。”
葛元宏道:“但愿如此……”
沉思了一阵,道:“船东主。”
崔三快步行了过来,拜伏于地,道:“诸位原来是忠义侠的弟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葛元宏摇摇手,拦阻崔三,接道:“刚才那凶险的搏杀,你都看到了。”
崔三道:“小的看到了。”
葛元宏道:“我们谈的话,你也听到了。”
崔三道:“这个,小的只听到几句,而且是无心之过,葛爷……”
葛元宏接道:“你听得多少,那都无关紧要,但你已明白我们处境的危险,不幸的是,你也被牵入了这个旋涡,一旦发生事故,连你们也难逃死亡之危。”
崔三一时不明白葛元宏言中之意,呆了一呆,道:“葛爷之意,是……”
葛元宏接道:“白昼之间,你尽快行船,别让他们追上,天色入夜之后,设法把船靠岸,你也不用再经营这艘帆船了,我给你百两黄金,你们弃船逃命,改营他业,暂避风头。”
崔三想到适才目睹那场凶猛的搏斗,急急说道:“葛爷说的是,小的一切从命。”
葛元宏一挥手,道:“你同意了,那很好。”
从包裹中取出两块金砖,递了过去,道:“这些黄金,足可补偿你弃船的损失……”
崔三道:“葛爷,太多了。”
葛元宏道:“多一些分给伙计们,去招呼他们一声,咱们尽量赶快,顺水加桨,顺风张帆。”
崔三接过黄金,道:“葛爷放心,小的尽力加快帆舟速度。”
事关生死,崔三招呼了所有的船伙计,放快帆舟,顺水行船,再加上摇橹加速,船快有如流星,飞驰在滔滔江流上。
葛元宏站在甲板上,四下张望,不见有快舟追来,才稍觉宽心。
陈公子似是也知晓事情严重,乖乖的坐在舱中,一语不发。
日过午刻,太阳偏西,估计半日顺水行舟,已走出百里之外。葛元宏才长长吁一口气,对崔三说道:“要伙计休息一下吧!他们大概追不上了。”
深秋天气,江风微带寒意,但崔三和五个伙计,都累得满身大汗。
崔三拭去头上汗水,笑道:“葛爷,今夜里咱们登陆后,小的已决定放把火烧去这条帆舟,给他们个无迹可寻。”
葛元宏笑一笑,道:“那是再好不过。”
缓步行入舱中,闭目而坐,表面上,似是在静坐调息,其实却是借此避免几个师弟的问话,心中筹思登岸之后,如何才能避开敌骑耳目,安抵九华山中。
就在苦苦思索之际,突闻崔三的声音,传入耳中,道:“小黑子,快快,快向左偏。”
葛元宏心中一动,霍然睁开双目,正待起身出舱查看,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似是一个极重之物,落在帆舟之上。
紧接着帆舟打了两个急漩,桌上茶杯滚落,人也站立不稳。
葛元宏一提气,稳住马步,左手抓起放在身边雁翎刀,快步出了舱门。
抬头看去,只见一艘巨大的双桅大船,逆水而上,和自己的帆舟,已成并肩之势,大船一个铁锚,被人抛了过来,砸入甲板,帆舟被大船牢牢系住。
葛元宏目光一触铁锚,心中已吃了一惊,那铁锚十分巨大,不下三百斤,对方竟能帆舟急行如箭之下,投掷过来,击中甲板,系住帆舟,这份功力,实足惊人。
这时,帆舟回荡一阵,停了下来。
那双桅大船,也收帆下锚,停在江心。
崔三和几个船伙计,大概是瞧到适才对方飞锚系舟的举动,已然骇的愣在甲板上。
葛元宏暗暗叹一口气,挥手对崔三等说道:“没有你们的事,避入后舱去。”
崔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船伙计,避入后舱。
这当儿,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已带着兵刃行出舱门。
葛元宏抬头看去,只见大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竹笠压顶,身披蓑衣,足登草履,手持钓竿,胸垂白髯的老者。
他竹笠戴的太低,低到无法瞧到他的面目,但那一身穿着,葛元宏却似是听师父说过,定定神,一抱拳,道:“阁下可是五湖神钓罗常白老前辈?”
那白髯老者举手推推竹笠,露出两道长垂眼帘的白眉,冷漠的说道:“正是老夫。”
葛元宏道:“晚辈葛元宏……”
罗常白接道:“你是陈道隆门下的大弟子,人称铁口书生。”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晚辈常听家师谈起老前辈的神采,敬慕异常,今日有幸能得亲目一睹。”
罗常白道:“名字可以起,外号却是不会叫错,人称你铁口书生,果是能言会道。”
葛元宏道:“老前辈夸奖了。”
一面留神打量那位罗常白的神色。
只见他神情肃然,眉目间隐隐可见杀机,不禁心头大震,暗道:“难道身份如五湖神钓罗常白者,也被那些神秘人物控制役用不成。”
只听罗常白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夫和令师见过数面,但彼此却谈不到什么交情。”
最后这一句话,显是预留了翻脸的借口。
葛元宏道:“家师曾经和晚辈等谈起过老前辈的侠名,对老前辈十分推崇。”
罗常白冷冷说道:“那是令师的看法,其实老夫做事一向是任性施为,不计别人的评论如何。”
葛元宏故作不懂,但一时间也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好默然不语。心中暗暗忖道:“你是一代大侠身份,我在言语上让你几句,不让你找到借口,看你如何发作。”
罗常白抬头望葛元宏,冷冷接道:“此番老夫拦江截舟,想把几位留下。”
葛元宏想不到他说的如此直接,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想留下我等,有何指教?”
罗常白不知是有些惭愧,还是有些不安,仰面望天,目光不敢瞧着葛元宏,口中却冷冷说道:“老夫想借诸位一用。”
葛元宏道:“有人借银子借钱,却从未听说过借人的事?”
罗常白道:“如若这不是很为难的事情,那也用不着老夫出马了。”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一代大侠,盛誉满江湖,如若晚辈对你老前辈确有帮助,晚辈自甘借给老前辈,用不着老前辈动手了。”
罗常白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不行,你们师兄弟四个,还加上一位陈公子,五个人,都要结我留下。”
葛元宏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在下明白了。”
罗常白怒道:“你明白什么?”
葛元宏道:“老前辈亦是受人之命,故意和我等为难了?”
罗常白道:“就算是老夫故意和你们为难,你们又能如何?”
葛元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如是老前辈故意找晚辈等麻烦而来,情形又自然不同了。”
罗常白道:“小娃儿,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能和你作口舌争辩,目下尔等只有两条路可走,任凭尔等作一抉择。”
葛元宏缓缓吁一口气,说道:“老前辈请说,晚辈等洗耳恭听。”
罗常白冷哼一声,道:“尔等不要妄存侥幸的想法,老夫说出的条件,决无讨价的余地……”
语声一顿,一字一句的接道:“尔等束手就缚,老夫决不伤害尔等……”
葛元宏接道:“老前辈准备如何处置我等?”
罗常白道:“老夫把你们送往一处,至于以后你们的命运如何?那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葛元宏哦了一声,道:“这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呢?”
罗常白道:“老夫给你们一个动手的机会,你们师兄弟四个人,合手向老夫攻袭,如是能够支撑二十招以上,老夫立时调船而去。”
这时,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已聚集于葛元宏的身后而立,每人的脸上,都泛起愤怒之色,他们也听过五湖神钓罗常白的侠名,他那精绝的武功,奇形钓钩兵刃,赢得了江湖道上无比的尊敬,但初生之犊不畏虎,被对方几句激起了拚命之心,几乎是同声说道:“大师兄,咱们跟他拚了。”
四个人中,只有葛元宏还能保持适当的镇静,摇摇头,道:“不许对罗老前辈无礼……”
目光转到罗常白的脸上,接道:“老前辈侠名素着,又和家师相识,此番拦舟相截,自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罗常白脸上闪掠过一抹愧咎之色,心中却冷冷说道:“老夫无暇和尔等斗口,愿战愿降,快作决定。”
葛元宏缓缓说道:“除此两亲路外,是否还有第三条路走?”
罗常白摇摇头,道:“没有。”
葛元宏神情肃然地说道:“老前辈既如此说,晚辈们斗胆请教了。”
六、浴血奋战
罗常白纵身而笑,笑声中,突然飞跃而起,落在葛元宏等乘坐的帆舟之上。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同时向前跨了一步,并肩而立,横刀拦住五湖神钓。
罗常白停下了大笑,脸上是一种很奇特的神色,不知是惭愧,还是痛苦,缓缓说道:“你们四个站好合击的位置,老夫会等你们出手。”
葛元宏回顾了三个师弟一眼,只见三人满脸激怒之色,大有立刻出手一拚之意,心中大是黯然。明知这一战,决非那罗常白的敌手,却又无法阻拦住惨剧发生。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拱手对罗常白道:“老前辈,船停江心,我们纵有逃走之心,也是无路可逃,这一点,老前辈应该放心了。”
罗常白点点头,冷然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夫尽可能给你答覆。”
葛元宏道:“老前辈不愿和家师论交,但彼此没有仇恨吧?”
罗常白道:“没有。”
葛元宏道:“老前辈和晚辈等素未谋面,自然更谈不上什么怨恨了。”
罗常白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是第一次见你们之面。”
葛元宏道:“我们虽然明知武功难是老前辈的敌手,但将尽力和你周旋,如是能够撑过二十招的话……”
罗常白接道:“老夫放你们离开。”
葛元宏道:“老前辈一代大侠,自然是一言九鼎,我们信得过你。”
罗常白道:“那就好了,你们不妨全力施为,赌赌命运。”
葛元宏道:“晚辈还有一件事要请教。”
罗常白道:“你说吧!”
葛元宏道:“老前辈和家师无仇,与我等无怨,不知为什么要和我等为难?”
罗常白神色忽然缓和下来,道:“你一定要问内情么?”
葛元宏道:“了解内情,晚辈们才能死得甘心。”
罗常白道:“好吧!老夫告诉你们!我要活捉你们五人,或是拿你们五人首级,交换老夫的孙女儿……”
神情黯然,缓缓接道:“老夫只有这一个孙女,祖孙相依为命……”
葛元宏接道:“是了,老前辈孙女被掳,要拿我们师兄弟五人,去交换令孙女的性命,是么?”
罗常白双颊发热,满脸通红,垂胸白髯,无风自动。显然,他内心之中,正有着极度的愧疚。
良久之后,才听他长叹一声,道:“老夫亦知此事欠通,但老夫爱孙心切,情难自禁,说不得只好做一次被武林同道责骂的事了。”
谭家麒怒道:“你的孙女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么?你五湖神钓侠名卓著,做下此事,还有何颜在江湖之上立足?”
罗常白双目尽赤,身躯也微微颤动,但仍强自保持镇静,缓缓说道:“老夫一生之中,做了无数的好事,就算是做上一两件坏事,又有什么关系?”
葛元宏缓缓说道:“老前辈不惜牺牲了一生的侠誉,以我等之命,交换令孙女的性命,如是得偿心愿也还罢了,如是你老人家伤了我等之后,仍然无法救回令孙女,那岂不是一桩大恨大憾的事?”
罗常白道:“老夫为此事已经想了很久,尔等如愿束手就缚,老夫带尔等去交换老夫孙女之命,如是对方不守信约,老夫就放了你们,但如是尔等和老夫动手相搏,那就很难保证尔等没有伤亡。”
葛元宏哈哈一笑,道:“忠义侠陈道隆的弟子,宁可溅血而死,也不甘束手就缚,就算我们明知不敌,也要和老前辈一决生死,但老前辈和我们比试二十招的诺言,是否算数?”
罗常白道:“五湖神钓出口的话,你几时听说不算数过?”
谭家麒一挥手中的雁翎刀,道:“大师兄咱们上吧!我不信咱们四个人还撑不过二十招。”
葛元宏道:“师弟不用着急,咱们已决定要打,也不用急这片刻,还有几句话,必得先说明白。”
罗常白道:“葛元宏,你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老夫也知你为人十分机警多智,但老夫要警告你一句,拖延时刻,对尔等有害无益。”
葛元宏道:“晚辈只是想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们万一撑过了二十招,老前辈可以无憾,我们死了,也死得甘心。”
罗常白道:“好!你快些说。”
葛元宏道:“我们动手可有什么限制?”
罗常白道:“没有限制,兵刃暗器,任凭你们施展,只要你们能撑过我二十招,老夫就放你们上路。”
葛元宏道:“好,一言为定,二十招内你能杀死我们,你就割下我们的首级,去交换你孙女的性命,如是我们二十招内败在你的手下,我们亦甘束手就缚。”
罗常白左脚微微踏前半步,脚下不丁不八,冷冷说道:“你们可以出手了。”
葛元宏道:“稍候片刻。”翻身一跃,进入舱中,取过六合宝刀,行出舱门。
罗常白右手一抬,道:“小心了。”
五指半屈半伸,直向谭家麒抓去。
谭家麒雁翎刀一抬“横断云山”,刀光如雪,斩向罗常白右腕。
罗常白并不让避,右手一翻,五指突然弹出,一股强大的潜力,立时把刀势逼住。
谭家麒只觉那力道强猛绝伦,攻出的刀势,竟然受制,不禁大吃一惊。
就在他一怔神间,雁翎刀背已被罗常白右手捏住。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陆小珞的雁翎刀,已然由左侧攻到。
刀光森森,劈向左肩。
罗常白目光微转,左脚陡然飞了出去。
陆小珞刀光劈近罗常白时,五湖神钓那一脚已然先到了陆小珞执刀右腕脉门。
如若陆小珞不肯收刀而退,这一脚被踢中之后,必将右臂残废。
陆小珞想避开右腕脉茓,但五湖神钓那一脚来势太快,而且又正好封住了陆小珞的刀势变化,这就逼得陆小珞非得向后退避,收刀变招不可。
高手过招,由不得丝毫之差,陆小珞那一犹豫,撤刀略慢,虽然避开了脉门要茓,仍被五湖神钓一脚踢中陆小珞的握刀右手。
陆小珞只觉被踢中的右腕,骨疼如裂,雁翎刀脱手飞出。
郭文章大喝一声,单刀直落,斩向罗常白的右臂。
这时,罗常白右手逼住了谭家麒的刀势攻出,左脚踢飞了陆小珞手中的雁翎刀还未来及收回,余下一只右脚,要着地支撑着身子,单单只余下一只左手能够用来对敌。
谭家麒等三人,出手虽有先后,但只不过是瞬息之差,几乎是同一时刻攻到。
但五湖神钓确有过人的武功,身躯转动,左手由背后穿了过来一托,神妙无比的托住了郭文章的右肘。
那是人身几处要害关节之一郭文章顿觉右手一麻,全身劲力顿失,五指不听使唤,雁翎刀脱手落地。
他手脚并用,对付三人的攻势,都是一招制敌,由守变攻。两人的兵刃脱手,陆小珞右手受伤,郭文章被拿住右肘关节,谭家麒倒退五步,才算避开了罗常白的反击之势。
罗常白用力一带,把郭文章横在身前,冷笑声道:“老夫还了三招,伤一个生擒一个,你们还有两个人有能再战,可要再打下去?”
谭家麒愣在当场,听完了五湖神钓之言,才回顾了葛元宏一眼,苦笑一下,道:“世上会有这等武功高绝的人物,看起来,咱们十几年的功夫算是白练了,接不下人家一招。”
葛元宏道:“二师弟不用懊恼,这些话,师父早已告诫过咱们,也许你们几位都没有用心听,师父说过咱们火候不纯,更无对敌经验,如是轻敌推进,一旦遇上高手,就难免被人轻易制服,或伤于人手,或为人生擒……”
目光一掠罗常白,接道:“何况五湖神钓,乃是享誉江湖数十年的高人,咱们如不能谨慎对敌,自然要被他轻易制服了。”
罗常白心中暗道:“这铁口书生葛元宏,实是一位不易对付的人物。”
心中念转,口中冷冷说道:“只有你一个没有动手了,何不出手试试?”
葛元宏道:“晚辈要试。”
谭家麒一摆雁翎刀,气愤道:“在下还能再战。”
挥刀攻了上去。
葛元宏高声喝道:“小心了。”
刷的一声,六合宝刀出鞘登时寒芒耀目,冷森刀气逼人,侧身而上,但却蓄势不发,待机出刀。
罗常白霍然向后退开三步,避开了谭家麒的攻势,道:“六合宝刀。”
葛元宏道:“不错,老前辈果然是见识广博。”
谭家麒一招落空,正待再行攻出,却被葛元宏沉声喝道:“二弟住手。”
罗常白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郭文章的后颈,生生把郭文章提了起来,横在身前,大有拿活人当作兵刃之势。
谭家麒回顾了葛元宏一眼,道:“大师兄,他用老四拦在身前,咱们得小心一些才是。”
葛元宏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道:“二师弟,看起来,他对六合宝刀,还有一点畏惧,但他武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不需多久,他定可想出对付这宝刀之法……”
谭家麒接道:“咱们现在合手攻上去。”
葛元宏道:“他用四师弟当作兵刃,抵挡咱们的攻势,自然是轻而易举。”
谭家麒道:“大哥的意思是……”
葛元宏道:“你带小师弟先行逃命,小兄用宝刀挡他一阵。”
谭家麒道:“别说逃命的希望极微,就算是小弟能够逃走,你们三人,都战死此地,小弟活着也是无味的很。”
葛元宏道:“不是你个人的生死之事,主要的是为小师弟,快些带小师弟逃命去罢!”
谭家麒道:“三弟、四弟和我一齐出手,都被人一招制服,大师兄虽然是武功强过我等,但也无法独自支撑下去。”
葛元宏道:“加上你又有何益,还不给愚兄快点走开去。”
罗常白突然弃去手中的郭文章,冷冷说道:“他走不了的,你们不要空费心机,老夫如若下得了手,立时可取你们性命。”
口中说着话,人却逼了过来。
葛元宏一挥六合宝刀,划出了一片森森寒芒,道:“老前辈,此刀的锋利天下皆知,晚辈仗此宝刃,舍命一搏,老前辈纵能不死,只怕也将伤在刀下了。”
罗常白道:“铁口书生,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你就出刀试试看吧!”
他口中虽是说得轻松,但内心之中,对这柄名满天下的宝刀,实也有几分顾忌,那绝世锋芒透出的刀气,就足以使人心生寒意,葛元宏如是要仗宝刃放手拚命,真还是不好对付。
罗常白仗凭着一身深厚的功力,空手夺刀,视那百炼精钢的利刃,有如破铜、烂铁,弹指翻腕间,就可以夺下对方兵刃,但对六合宝刀,他却自知难以施展空手夺刀的手法。
原来,那六合宝刀上泛起的寒森刀气,在挥动之间,必然是威力倍增,不用实在击中,一样的也能伤人于刀下。
但空手夺刀的手法,却是仗持灵巧,快速的手法变化,大都在相距对方兵刃数寸之间,如用来对付宝刃,必为六合宝刀上透出的刀气所伤。
是故,罗常白行近葛元宏六七尺左右处,停下了脚步,右脚一挑,把郭文章掉在甲板上雁翎刀扰了起来,接在手中。
一刀在手,罗常白登时豪气大振,冷笑一声,道:“六合宝刀故然是天下皆知的宝刃,不过要看在何人手中施用了。”
纵身一跃,扑了过去,刀如闪电攻至。
葛元宏已见识过罗常白的手法,手脚并用,一招间击败了三位师弟,那实是非同寻常前武功,只要留给他一点空隙,就可能为人所乘,当下先采守势,封闭门户,宝刃挥动,划出一片护身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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