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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倚天之梨叶飘 > 金蝉脱壳战襄阳(3)

金蝉脱壳战襄阳(3)

蹙眉盯着城上三对三的一幕,叶紫菡心里不由得有些隐忧,同样的剑阵用来对付古石二人绝对是稳赢,可是对手换了两个人,武当三人便看起来没有前一场那么轻松,假和尚季虎还罢了,武功与古石二人看起来同属刚猛一路,而武当剑法又讲求以柔克刚,是以对付他们全然不在话下。只是四人中最为厉害的陈复,他的招式虽然极快,却是走­阴­柔一路,当初在长安叶紫菡以九­阴­真经才与他战成了平手——如今再细看,他当时竟似未尽全力,而且所使的掌法中藏有一套极厉害的擒拿手,手法不是非常复杂,但每一次使出,挟带的雷霆之势力却有一种山崩地裂之势,虽然才见过两次,叶紫菡却记忆深刻,而且可以肯定这套手法绝对比桃花岛的兰花指|­茓­手更具杀伤力。

“一阳指?”随着陈复拢于袖内的手掌微动,一道寒气瞬间从他的指尖飞出,惊呼中的宁氏霎时又摇了摇头,“不是,大理一阳指的指力发出的剑气如利刃般灼人,属火­性­,这人指尖发出的明显是冰寒之气——听说明教青翼蝠王所练的寒冰绵掌也能将人脏腑冻结,不过——”

“姑姑,我知道他是谁了。”投靠朝廷,武功奇高又善谋略,隐姓埋名千般算计,只为彻底覆灭明教,不是混元霹雳手成昆还能有谁?他的成名绝技不就是混元掌和幻­阴­指?难怪自己从范遥处打听到“陈复”这个名字时会有疑惑,这样的人才晓晓讲的故事中怎么没有提过?原来如此,不是不出名,而是大大有名!

“菡丫头?”感叹于朝廷中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宁氏也有了三分好奇。

“混元霹雳手成昆,听说以前名声还不错,后来突然在江湖中消失,原来是做了鞑子的走狗,屠龙刀会突现江湖便是他向汝阳王献的计。”想起晓晓讲过的故事,叶紫菡低道:“他因为私仇一心想要覆灭明教,朝廷却想要整个江湖大乱,所以屠龙刀才会由皇宫府库流落江湖。”

“武林败类!”盯着缠斗中的人,宁氏眼中也有了怒意。

六人又过了百招,石枯子右臂被拉开一道不短的血口,季虎腿上也中了一剑,这时,后者突然与旁边因伤退下的古禄使一个眼­色­,两人竟齐齐发出数支毒镖,而成昆掌中的杀气也森寒而至——

紧急关头,武当三人只得换了剑招,由俞莲舟强行阻下成昆的掌势,其他两人持剑截下对方十几支偷袭的毒镖,也亏得兄弟三人配合上极有默契,这才没有吃了大亏,只是饶是如此,俞莲舟还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在心里暗骂一声“无耻”,叶紫菡指尖微动,随着“嗖”“嗖”两声破空之音传出,原本就剩下半条命的古禄连哼也没哼一声便跌倒在地,还在场中勉强支撑的季虎只觉手腕一麻,手中的宽刀竟然“哐”的一声掉到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张松溪毫不迟疑的一剑穿心,只要想想俞岱岩这五年多来生不如死的生活,只要想想当年朝廷此举的险恶用心,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

“是何方高人?还请出来一见。”六七丈外竟能以一粒石子致死致残两人,陈复——现在应该叫成昆才是,一边撤了掌力一边戒备地望向某处,脸也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受了重伤的古碌石枯子二人也是一脸惨白。

“西域金刚门的传人,一身少林功夫确实不错。想要你们身上九蚁附骨钉的解药,拿黑玉断续膏来换。”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古石二人,隐在夜­色­中的叶紫菡也冷声道。

“你到底是谁?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兄弟二人互看一眼,古禄闷声喝道。对方的声音一时远一时近,饶是古石二人都已闯荡江湖二十多年,此刻却摸不准来人到底距自己有多远。

砰——恰在此时,襄阳东北方上空突然出现一片灿烂的红光,这是今天game over的传讯信号。

“你二人既做了鞑子朝廷的走狗,便不配知道我是谁。”一把暗器又击毙了旁边七个蠢蠢欲动的元兵,叶紫菡淡漠无波的声音也渐行渐远传出,“成昆,你也好自为之。”

几不可闻的寥寥数字,却无异于一声惊雷当天炸开,直直瞪着那个声音消失的方向半晌,成昆这才回过了神,幽暗的眸子在同样惊异的武当三人身上徘徊片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今日这一战自己输得彻底,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疏漏?自己又是如何露出破绽的?惊怒间他也没忘记思考下一步步骤,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抬手一揖:“武当剑法果然名不虚传,陈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他日必定再来讨教高招,告辞。”语毕,成昆突然转身出招,只剩半条命的古石二人还未想明白发生什么事便没了生气,犹自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望着凶手消失的方向。

最早反应过来的殷梨亭正欲追出去,旁边俞莲舟却因慎重起见伸手拦住了,谁知那成昆是不是诱敌?今日这场搏羿本就是朝廷和魔教的战局,武当会牵扯进来,也是为俞岱岩报仇,不过也仅此而已,凶手既死,武当也就不能再搅和进去。再说,成昆此人,他早就听说过,成名二十余载,武功智谋都是江湖少见,与魔教似乎也有些恩怨,如今更是投靠了朝廷——这样复杂的人,自己怎么能让两个弟弟轻易以身犯险?

“二哥,那黑玉断续膏——应是可以治疗三哥的独门秘药。”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成昆,面对俞莲舟的阻拦,殷梨亭难得有些气极败坏。既然肯定了眼前的古石二人正是当年让俞岱岩致残的凶手,他已然猜到了叶紫菡突然会提起“黑玉断续膏”的原因。

“六弟,你怎么不早说?”这一刻,气极败坏的人换成了俞莲舟和张松溪,后者话音未落,前者已第一个追上前去,只可惜这茫茫夜­色­中哪里还有成昆半点踪影?

“已经没有气息了。”探过犹睁着双眼的古石二人,殷梨亭低叹着对随后赶来的张松溪道。

“六弟似乎知道很多!”一边在古石二人身上摸索,张松溪一边随意道。末了又忍不住拍着殷梨亭的肩笑道:“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四哥只是好奇。”

“四哥,今年六月底我们在长安曾遇到过成昆和这个瘦高个道人。”沉默片刻殷梨亭对两个兄长简单说了那一夜成昆二人来袭的事。

“如果他当真是害了三哥的兄手,今日这般,他也算死有余辜。”沉吟间张松溪也将从古石二人身上摸出来的药物揣进怀里。“只是不知这些药里面有没有你所说的黑玉断续膏?”

“还是先回武当问过两位大夫,若真的非此药不可,我们兄弟便是再走一趟西域又何妨?”另一边俞莲舟也突然开口道。

“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张松溪又道:“二哥,你的内伤——”

“不碍事,先走吧。”打断张松溪的话,俞莲舟强作平静道。刚赶到襄阳便历经这一场恶战,还强行接了成昆那一掌,也亏得他是二侠俞莲舟,若是换了其他两人,此刻的内伤早就发作了。

“也好,一切等回客栈再说。”顺着张松溪的视线,殷梨亭也发现俞莲舟脸­色­有些苍白,兄弟三人当即便借着夜­色­迅速离开。

另一边叶紫菡赶到绝谷时,只在昔日的废墟上看到数具明教弟子尸体,到四周探查一翻,终于发现了范遥留下的记号,她也略略放下心来,“鬼面”既已坠崖“身亡”,今日这局棋也该落幕了。

此时襄阳与樊城中间,殷野王所带的天鹰教和明教弟子与数千元军的血战也已进入白热化,三百多明教弟子死伤大半,像殷野王殷无福这些武林高手虽然多是负伤挂彩,但也折损不少。当然,对面的元军死伤就更多,两千多人此时只余三成,虽然在人数上还占了优势,然早就没了什么战斗力。所以当那些从襄阳城内脱身而来的明教高手加入战场时,带队的蒙古军官只能下令撤退,待退回樊城,又折了一成|人马,此时别说增援襄阳,只怕樊城稍有内乱,他那点兵力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吃此败仗,大都等待汝阳王的自然是数不尽的弹劾指责,不过又因鬼面之死,元帝最终判了个功过相抵,所以不管真正的实情如何,在江湖上如昙花一现的鬼面确是“坠崖身亡”了。

重逢

“已经大半年了,不如一起回金陵看看?母亲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虽然手臂被流箭­射­中,经过一日的修养,此时的殷野王哪里还看得出前一晚恶战的疲惫?

“不了,这封信你帮我带给她。”略一沉吟,叶紫菡望着眼前的人眸中也有了一抹暖­色­,“你们保重,过段时间我便去金陵看望你们。”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一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叶紫菡紧闭的心门也渐渐敞开,其实,有人关心的感觉很不错呢。

“好,我在金陵等着你。”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殷野王似要将她清冷的容颜牢牢刻在心底,而此时叶紫菡脸上的柔软也给了他勇气,想也没想,他突然将面前的人紧紧拥入怀中,“阿紫,自己保重,告辞——”

望着殷野王匆匆上马离去的背影,这一刻,叶紫菡似有些明白那个男人的心事,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半晌,叶紫菡也地心底叹了口气。

“伤风败俗。”随着一声女子极为不屑的低嘲,叶紫菡回头便看到峨嵋派三女尴尬各异的神­色­。

淡淡抬眸扫了一眼那位“卫道人士”,心情略有些沉重的叶紫菡不欲计较,正要抬脚离开,不想对方竟然再一次开口:“假装清高,谁知道私底下是什么货­色­!”

丁敏君也是被叶紫菡彻底无视自己的眼神激怒了,再加上此次下山,灭绝师太再一次表示要让纪晓芙承继自己衣钵,是以她那句话有一半是说给旁边的师妹听的,却没料到这一次祸从口出,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回头便看到之前还一脸正义凛然的峨嵋派女侠已然跪倒在地,鲜血淋淋的膝盖上赫然Сhā着两根竹筷。

“妖女,我是峨嵋派弟子,你敢如此嚣张?”虽然双腿早已疼得发颤,丁敏君执拗的脾气却没有收敛半分,当然,如果将她心底的恐惧忽略不计的话。

“姑娘,我师姐脾气不好,还请姑娘——”旁边贝锦仪和纪晓芙虽然自知理亏,却也不能置身事外,二人一个低声安抚丁敏君,一人满含歉意对叶紫菡道。

“没了那种心胸狭窄搬弄事非之人,峨嵋派门户才更清静。”紧抿的薄­唇­一张一翕中,叶紫菡手上也没闲着,一起一落间已点了纪贝二女的腰间的数处大|­茓­,二人顿时只能满心惊骇地僵在原地。

“妖女,我不会怕你的,杀了我们,你就等着被师父千刀万剐吧——”说不害怕是骗人的,看到两个师妹连剑都没拨出来就被对方制住房,丁敏君这一刻是彻底后悔了今日的莽撞。不过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她这种人,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嘴巴上却丝毫不肯认输。

“哦,你是说灭绝啊!”坐在一张椅子上,叶紫菡歪着头定定望着兀自嘴硬的丁敏君,“我还真有些怕呢,怕她自恃身份不肯跟我比剑。”峨嵋武学,听说一半是承自桃花岛,一半是郭襄由觉远口述的《九阳真经》中自悟所创,峨嵋剑法更是天下一绝,自己还真是好奇得很呢。

“你——妖女,师父她老人家威名响彻武林,一生与魔教妖邪势不两力,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妖女,她才不会手软。”这言外之意就是:你也不用杀我来激她跟你比剑了。

“一口一个妖女,魔教妖邪——”叶紫菡在心底一阵冷笑,“若不做些什么,还真有点对不住我这妖女的身份了!”语落,一招九­阴­神爪已向丁敏君的肩膀袭去。

“住手——”武当三人前来寻人,刚到客栈便正好看到这一幕,俞莲舟连忙低喝出声,张松溪也第一时间出掌相救。

“菡儿——四哥,不要——”

随着一高一低两声低唤,叶紫菡分了大半心神回招抵挡背后那道掌风,也亏得她听到后边那声焦急熟悉的低唤,才能及时撤了掌力,至于刚才出掌的张松溪,面对殷梨亭对行凶者的誓死相护,他也只能撤了掌力。

“菡儿,你没事吧?对不起——”上下打量着叶紫菡许久,殷梨亭脸上的紧张歉意也慢慢变成羞赧:“菡儿,刚才,四哥——四哥他只是救人心切——”

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殷梨亭,深知自家弟弟的­性­子,张松溪轻笑着打开略显冷凝的气氛,仿佛刚才的刹那的剑拔弩张并不存在过:“可是叶家妹子?我们又见面了!”

“俞二侠,张四侠。”虽然有些讶异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武当弟子相认,叶紫菡倒也很快平复思绪,随即淡淡对二人点了点头,倒时暂时将旁边的殷梨亭抛到一边。

“若不见外,姑娘可否跟六弟一样唤我四哥?刚才是张四鲁莽了,还请姑娘见谅。”张松溪一边暗自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边笑眯眯开口,同时也猜出了叶紫菡的身份。

“四哥也不必介怀,一场误会而已。”想到这一声“四哥”早晚要叫出口,叶紫菡也不再矫情。只是看到自张松溪一开口就一脸紧张的殷梨亭,叶紫菡终是在心底忍不住大叹:六哥,都说丑媳­妇­见公婆,如今你这般紧张却是为何?

“二哥,四哥,菡儿——”看到叶紫菡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滑过,呆怔许久的殷梨亭终于回过神来低道:“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二哥身上还有内伤呢。

“不过一点点内伤,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一直未曾开口的俞莲舟也随口笑道。

“只坐着休息内伤便能好?你背的经文里有疗伤篇,那不是让你背着好玩的。”抬眼看了旁边的殷梨亭一眼,叶紫菡的语气隐隐含着无奈。

“菡儿——我——我一时没想到。”脸上一红,殷梨亭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旁边张松溪和俞莲舟却越看越有趣:因为殷梨亭的语气竟然隐隐含有撕娇意味。只是他二人越看越想笑,越笑殷梨亭的表情就更有趣——到最后终是张松溪低咳一声掩着笑意开口:“妹子是不是与丁姑娘有些误会?若不是大事,可否给四哥一个薄面?”

虽然不太情愿因为一个丁敏君破坏眼前这种气氛,张松溪还是不得不开口,别说武当峨嵋一向同气连枝,即便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他也不能放手不管。

“罢了,四哥既然开口,便让她走吧。”瞥见丁敏君眼中妒恨交加的神情,,叶紫菡只是在心底一声冷笑,然后解开纪贝二女身上的|­茓­道。二女白着脸对武当众人道了声谢,又神­色­复杂地看了叶紫菡一眼,微一点头,这才架着丁敏君准备离开。

“张四侠,殷六侠,你们莫让这妖女骗了——”客栈门口,丁敏君终是忍不住心底的怨气回头喊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男子抱在一起,你们以为这妖女是什么正派——”

“师姐——”纪晓芙和贝锦仪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而客栈内十几个客人的目光更是齐唰唰粘到两个当事人身上,许多人都开始面露鄙夷,不过待对上叶紫菡冰寒的目光,他们又连忙佯装用餐或望着他处。

“丁姑娘,菡儿已是我的妻子,还请你慎言。”心底的惊惶一闪而过,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殷梨亭突然上前两步一边握住叶紫菡的手,一边气恼道。

心里微微感动,叶紫菡的怒火稍歇,极为轻蔑地看了一眼门口强作镇定的丁敏君,她也一字一顿开口:“姓丁的,现在教训你我都嫌脏了自己的手,正好,用你一条命彻底了断我与贵派的旧缘,下次再遇你峨嵋弟子,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妖女,你好大的口气——”无论是叶紫菡的语气还是眼神,都再一次刺激了爱□业两头难平的丁敏君,她似乎发狂般与叶紫菡死磕上了——

“纪姑娘,贝姑娘,丁姑娘的伤不好再耽搁了。”压下心底的不耐,张松溪笑着向峨嵋派其他两人建议道。其实还真让丁敏君赌对了,有武当弟子在此,她不用太担心会丢了­性­命。

“正是,张四侠,俞二侠,殷六侠,我们姐妹先告辞了!”知道再留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纪晓芙连忙接过张松溪的话身众人告辞。

“俞二侠,张四侠,殷六侠,后会有期。”旁边贝锦仪也对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和纪晓芙一起扶着心有不甘的丁敏君迅速离开。

找碴的走了,不愿被大家当猴子般围观,叶紫菡也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你先去瞧瞧二哥的内伤,我回房间等你。楼上左手边第三个房间就是。”想了想,叶紫菡抢在殷梨亭之前开口道。

“好,我很快就过去。”细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殷梨亭也在心底略舒了口气,似乎菡儿已经气消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呆会儿一起吃午饭。”

见叶紫菡点头,殷梨亭也订了房间,然后默了九­阴­疗伤篇交给张松溪和俞莲舟,兄弟三人又在房间闲话片刻暂且不提。

“刚才那个真是峨嵋派女侠?我瞧着怎么像个喝了一坛子醋的妒­妇­?”却说此时客栈大厅内,唱戏的主角都谢幕了,观众也开始悄悄讨论起刚才的剧情来。

“咦,经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那么几分味道!武当和峨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八卦男乙一脸兴致勃勃。

“谁说不是?听说武当峨嵋一向亲厚,莫七侠的未婚妻还是峨嵋派弟子。”八卦男丙也开口了。

“殷六侠已经成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似想起什么,乙一脸疑惑低道。

“是没有听说过——啧,你们说那位——真像那峨嵋派弟子所说的那般伤风败俗?”丙笑得明显有些猥琐。

“别人真要偷­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抓个现行?”最先开口的甲却一脸怀疑:“不过似乎那位殷六侠并无半分不悦,倒是那峨嵋弟子言辞犀利尖酸,似乎是满含醋意——”

“咦,好像是有那么几分因妒成恨的酸味,莫不是那峨嵋女弟子私恋武当殷六侠不成?”

“都说武当峨嵋同气连枝,思春期的小道姑们定是早就盯上了武当弟子,不想半路却被人横刀夺爱,也难怪有人会恼羞成怒……”

如此看来,虽然绯闻人物个个背景深厚,却仍是挡不住人们八卦的热情!

缠绵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襄阳古城又迎来了另一个夜晚。

“菡儿,你知不知道过去两个月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菡儿,你真的愿意嫁给我是不是?你会一直陪我留在武当是不是?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真的。师父他人很好的,最是和蔼慈详,还有大哥他们,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菡儿,真的好开心——”当房间内只余两人时,恍惚了半个多时辰的殷梨亭终于忍不住拉住身边的叶紫菡喃喃道:“菡儿,武当山上也很美的,真的,你要是喜欢竹屋,我们也可以在有溪水的地方盖一间,如果你要练功,山上也有许多隐蔽的山谷山洞——”

殷梨亭的激动和小心翼翼让叶紫菡不由得一阵心痛,抱住眼前的人,她毫不迟疑便堵住了他几不成调的低喃,­唇­齿相融的刹那,叶紫菡也在心底涌起一种满足,温柔的挑逗中,殷梨亭也不再僵硬无措,开始细细回吻,最终化被动为主动,不多时,两人均已满面绯­色­。

“六哥——”怀孕的身体本就极度敏感,这一翻情动,此时叶紫菡只觉得自己似要化为水一般全身无力,而心底的那一股燥热又让她忍不住娇喘出声,双手更是不自觉撕扯着彼此的衣物。

“菡儿菡儿——”望着怀中媚眼如丝的女子,耳边是她娇媚酥软的低唤,殷梨亭注定做不成柳下惠,低喘一声吻上怀中的如雪肌肤,手上稍一使力,不多时,两人便衣衫半褪。

“菡儿,你会不会很疼?会不会又见红?”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殷梨亭克制住澎湃如潮的欲望,低头望着怀中的人轻道。

闻言,叶紫菡也从这场□中勉强回神,望着眼前极力隐忍的男子,她捧住他的脸,一边以指尖极为温柔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一边轻叹:“六哥,只有第一次会疼些,以后,轻一点就好。再说——跟你在一起,我只会感到快活。”

终南山那个仓促的婚礼之后,殷梨亭不但没有享受到最大的福利,反而因为吃饭乌龙,他又被叶紫菡狠狠­操­练了两天。将来武当山上的婚礼——两人只怕也只能是盖棉被纯聊天了,想到这里,叶紫菡突然很想给彼此一个洞房花烛夜——

“菡儿,我——也是——”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殷梨亭几乎无法相信怀中女子会突然给予自己这样的甜蜜,半晌,几乎要喜极而泣的他终于忍不住叶紫菡耳边喃喃低道:“菡儿菡儿——若是能一直这样抱着你,有了你这一句话,下一刻我纵是马上死去也是快活的——”

“傻子,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眨去眼中的酸涩,叶紫菡再一次主动缠住身边的人:“六哥,我不许你丢下我——你记住了——”

“好,我一定会一直陪着菡儿,与菡儿一起慢慢变老——”在所有的理智尽失前,殷梨亭终是抱紧怀中的人喃喃道。

一场极尽温柔的缠绵,叶紫菡一惯冷漠的脸上也透出醉人的绯­色­,殷梨亭更是如魔怔般不断喃喃自语,却只是不停唤着那个早就融入自己骨血的名字。伴随着彼此的心跳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甜蜜开始取代了满室绮旎□。

这一夜,必定是相拥而眠的两人感触幸福的开始。

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天空也开始露出点点晨曦——

一向睡得极少的叶紫菡难得一觉睡到天明,身子微一移动,她便感觉到耳边传来男子熟悉的气息。

“菡儿,早——”只是看到叶紫菡清醒时眼中片刻的茫然怔忡,已经望了怀中女子近半个时辰的殷梨亭当即便有些燥热,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尝□的美妙,再加上两人此刻的处境,又是面对情之所衷的女子——他现在没反应才不正常。

殷梨亭低哑的轻唤让刚刚睡醒的叶紫菡终于记想昨夜的一切,呆了呆她突然就笑了:“六哥,早——”

“菡儿,你笑起来真好看——”女子罕见的笑颜不由得让殷梨亭又痴了,想也没想他便伸手抚上女子的眉眼。

“唔,我平时都不笑的,那时候就很丑了?”一开口叶紫菡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也会说出这么无聊幼稚的话?

“菡儿——”叶紫菡的懊恼落在殷梨亭眼底便成了另一种诱人的风情,不但接触到女子滑­嫩­肌肤的掌心越来越热,便是他的整个人也如同着了火一般——

不知不觉间,殷梨亭的手掌开始不断下滑,原本以左臂侧撑的身体也与床上的另一个人越靠越近——

“菡儿,在任何时候你都是最美的——”一声极为美妙的低喃,又开启了另一场爱的赞歌。

……

这一天早上,叶紫菡也开始学习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只是原本只须三分钟便能穿好的衣衫,叶紫菡愣是用了一刻钟,然后是帮丈夫挽发,这项任务明显更为艰巨,因为她竟然试了六遍,最后还是两人齐心协力才不致于让殷梨亭出门后不会成为别人围观的焦点——

叶紫菡虽然心底郁闷至极,可是当着殷梨亭的面,她表现得毫不在乎,依旧板着脸,只是在房间内只留下她一个人时,她终于忍不住将自己抛到床上,然后恶狠狠撕碎了两个枕头。

后来泡了个澡,又在殷梨亭的温言安抚下,叶紫菡才终于将心底的郁闷发泄掉大半。

只是待用过早饭,两人刚回房间歇下,叶紫菡终于忍不住冷然道:“六哥,真的要回武当?”

闻言,殷梨亭蓦然全身紧绷,脸­色­也略显苍白——

叶紫菡却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在意那些笨拙,于是只能提出另一个压在心底的疑问:“便是昨日还有你们正道弟子骂我魔教妖邪——”

让我去为祸武林不难,可是嫁人当个贤妻良母——这个课题似乎太有挑战­性­了!

“菡儿,不要跟我说你们我们——这样,我很害怕——”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殷梨亭眼中的紧张是不言而喻:“菡儿,我知道你的——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我——而且,你我早已是夫妻,无论如何——我必将与你共进退——否则——否则必教我——”

“六哥,”打断男子急切的保证,叶紫菡也静静开口:“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论是明教还是天鹰教,我与他们都有着不可了断的关系,纵然张真人心胸开阔,然武林中像他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人言可畏——”

“菡儿,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然而我也更加明白,你是怎样的人,不然,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定定望着眼前的人,殷梨亭也一字一句开口:“武当兄弟行走江湖,从来都是依从自己的本心行事,无意间搏了‘七侠’美名,却从来都不是我们的目的,如今遇见菡儿,想要和你厮守一生,我也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说到这里,殷梨亭神情中第一次没有了羞赧,你所能看到的,只有满满的坚定。

“菡儿,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无论是明教天鹰教,还是那些江湖正道,没有人能拆散我们,”望进叶紫菡平静的水眸,殷梨亭突然一字一顿道:“除非是我死!”

在殷梨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是想将自己的誓言送给最爱的人,叶紫菡虽然心里微颤然后不喜,但是此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它竟然会差一点就一语成谶,而且还是来得那样的快!

历经那一夜大战的襄阳随着一天天的日升日落,再一次恢复原有的生机繁华,殷梨亭和叶紫菡终于有机会一起相携游览这座古城。

“听说,襄阳城里曾经到处都是战场——元军最后破城那一战,从城墙内外到这里,三天三夜未曾停歇的战争将方圆十余里都染成了红­色­——”一路从襄阳城内来到城外一处山坡,凝视着天空的朝阳许久,叶紫菡突然轻声道。

知道身边的女子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倾听,殷梨亭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这一次我们不能去绝谷,朝廷说不定还有人留在周围监视。”许久,叶紫菡幽幽的低语再次传出:“不过去不了也无所谓,我只要记得自己答应了他们的事,亲眼看到元廷的灭亡——”

“菡儿,我会陪着你。”虽然惊愕,倾刻间,殷梨亭又定定道。

微微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叶紫菡毫不意外殷梨亭的回答,片刻她又道:“六哥,两年前离开襄阳时我曾答应他人将来去光明顶共谋大计,等——也许过个两三年,我就要彻底与明教搅在一起了,我们的婚礼,只请自家人一起聚一聚,你说可好?”。

“菡儿——”低叹一声,殷梨亭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明教中人,可是他不敢冒险让武当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引来朝廷的注意。

“六哥,那些虚礼,我从来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十指交缠,回望身边的人,叶紫菡的眼角眉稍也带着丝丝情意。

“菡儿,都依你。”不用看叶紫菡的神情,只听她难得流露的真情表白,殷梨亭便晕得只能缴械投降。

……

汉水河畔

五日后,俞莲舟内伤初愈,兄弟二人一来挂念武当山上俞岱岩的伤势,二来也不愿留下来当个电灯泡,遂决定先行回武当帮着宋远桥等人筹备婚礼。

左右暂时无事,殷梨亭和叶紫菡便将二人送了一程又一程。

与俞莲舟和张松溪分别后,殷梨亭和叶紫菡两人不经意间便到了汉水河畔。

女童的哭声与这明媚的秋日气氛格外不符,略一迟疑,两人便顺着哭声往前而去。

“小姑娘,出什么事了?”看到几乎被河岸的枯草淹没的蓝衫女童,殷梨亭也小声问道。

听到有人来,女童终于停止哭泣,抬头看了看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两人,许久她眨去眼中的水气望着叶紫菡小心翼翼道:“姐姐——”

“嗯,你爹爹呢,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一个人躲着哭?”小丫头一开口,叶紫菡便记起眼前的人正是两年前所遇周家的丫头。

“姐姐,爹爹病了,没有银子,买不到药——”望着眼前的叶紫菡,小丫头说着又开始哭了。

“丫头莫哭了,带姐姐去看看你爹可好?”拿出一只帕子帮小丫头擦了擦脸,叶紫菡低声劝道。

破旧的渡船内,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船夫周大略有些吃力地从半米高的板床上下来,看到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叶紫菡,他略有恍惚便记起了来人:“姑娘什么时候又来了襄阳?丫头快去倒水——”

“不用忙了,我不渴。”摸着小丫头的头,叶紫菡又道:“去照顾你爹爹吧,别担心,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爹爹,你歇着吧,需要什么,丫头给你拿——”叶紫菡话音未落,小丫头过去拉着父亲的手一脸担心地道。

“无事,在床上躺久了,爹爹只是想到外面坐坐。”低咳一声,周大牵着女儿的手慢慢到了船头甲板,片刻他终是忍不住对旁边的叶紫菡招呼道:“姑娘这次来没有带那位小公子?这丫头这两年老是念到那个小哥哥呢。”

“是啊,姐姐,丫头有些想念小哥哥呢。”小丫头也脸带关切开口:“姐姐,小哥哥现在还做噩梦吗?现在没有人欺负他了吧?”

“丫头放心,小哥哥在山上拜师学艺呢,等学成了本事才能下山,到时候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他也可以保护丫头不被人欺负——”呆怔间叶紫菡也笑道。

“真的?”似想到什么,小丫头神­色­又有些黯然,片刻又道:“这里坏人很多,姐姐还是让小哥哥不要理丫头了,丫头不希望他也被那些人欺负——丫头还有爹爹陪着,小哥哥却是爹爹娘亲都没有了——”

望着眼前宁可委屈自己也要保护他人的小丫头,叶紫菡不由得一怔,再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她突然觉得将来自己的孩子若是能如此善良懂事也不是坏事——

殷梨亭很快就带了大夫进来,周大只是­操­劳过度又感染风寒,问题不大,却仍需要好生歇养一段时间。

待殷梨亭一出现,周家父女的事便完全与叶紫菡没了关系,她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安抚他们,又是招呼大夫,又是取药煎药——却始终不忘不时便给自己一个笑容。

望着这个认认真真忙前忙后的男子,叶紫菡突然觉得无比安心,恍惚间她突然记起,早在两人今年相遇之后,不但白日里她不需要再时时戒备,便是在夜深人静时,她也睡得越来越踏实,纠缠了自己两年多的噩梦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

“六哥——”再一次对上殷梨亭含笑的凝视,叶紫菡突然低道:“你这么喜欢——不如我们带了丫头一起回武当可好?”武当山上除了宋家大嫂和一个正值玩劣的小正太,全部都是大男人,带了小丫头回去,正好可以帮自己一起带孩子。

“武当虽然不收女弟子——”抬头看着叶紫菡认真的表情,略有迟疑殷梨亭便又笑了:“不过那丫头既然唤你一声‘姐姐’,带她回去也无妨。”

似想到什么,殷梨亭突然又笑道:“其实现在武当可热闹了,晓晓和风风火火的白家妹子凑到一起,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青书——便是二哥也不时感叹:说与他们三个相比,我与五哥七弟幼时的顽劣实在是不值一提——”

“六哥——”看到殷梨亭眼中蓦然闪过的愁郁,叶紫菡终是忍不住低道:“时间到了,他们都会回来——你惦着自家兄弟,我也念着阿素——”

“菡儿——”心底稍稍放松,只一眼,看到叶紫菡明显没有再细说什么的打算,殷梨亭也淡笑着换了个话题:“回头我便问问周家父女的意见,若他们不愿意离开襄阳,我们也不能替他们强作主张。”一说完殷梨亭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难道周家父女不愿意走,菡儿还会绑了别人不成?

有些无力的看了一眼面有愧­色­的殷梨亭,叶紫菡突然用一只手覆上腹部暗暗叹息:宝宝,妈妈不介意你将来如何善良侠义,但是请你千万不要像你爹这么呆好不好?

“菡儿,可是肚子不舒服?”看到叶紫菡突然蹙眉用手捂着肚子,殷梨亭连忙一脸担心问道。

想到这些天来自己还一直没有机会告诉眼前的人,叶紫菡终是垂下眸子低道:“无事,只是里面多了个小东西。”

听着叶紫菡平静的回话,毫无心里准备的殷梨亭不但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而且愣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里长了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在哪里——我们这便去请大夫——对了,姑姑不是还在襄阳?你——”

“六哥——”拉住一脸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在自己腰间摸索的大手,叶紫菡佯装恼怒道:“不许你骂他是什么东西——”

“菡儿——”一时间也没能明白叶紫菡话中深意,殷梨亭只想着如何说服眼前的人去看大夫——

感觉到男子掌心的发颤和湿汗,拉过那只手覆上自己的腹部,叶紫菡终于对这人的迟钝妥协了,埋首于殷梨亭怀中,她没好气道:“傻子,这里面不过是有了你儿子或女儿——”

闻言,原本还紧张不已的殷梨亭大脑有片刻空白,接着,他僵硬的身子似乎也终于开始有了知觉,被叶紫菡握住的右手明显颤得更加厉害——

正想着眼前的人是不是还没有听明白——叶紫菡连忙抬头,却见殷梨亭原本呆滞的脸上突然勾出一抹痴笑,然后,连整张脸都乐傻了——

“菡儿菡儿——我们真的有孩子了是不是?”不待叶紫菡开口,殷梨亭已经痴痴拥着怀中的人低道:“菡儿,我真的要做父亲了?菡儿——谢谢你——”

似想到什么,痴笑中的殷梨亭又小心翼翼放开怀中的人,发颤的掌心再一次抚上女子的腹部:“菡儿,我们的孩子就在这里面呢,真好!”

“菡儿,我就要做父亲了——菡儿,你说这里面会是儿子还是女儿?”不待叶紫菡开口,殷梨亭已经再次傻笑道。

“菡儿,真的是我们的孩子,我能感觉得到。菡儿,你说他将来会像谁多一些?我希望他会像菡儿多些——最好是跟菡儿小时候一模一样,菡儿,到时候我们一起教她习文练武,陪她在山间嬉戏玩耍……”跪地侧耳贴上女子的平坦的腹部,殷梨亭不断喃喃道,此时的他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好奇的大孩子。

“菡儿,你累不累?有没有想吃什么?已经快中午了,咱们马上回去——”一个人自言自语够了,殷梨亭又略有些急切提议道。

然后顺着叶紫菡的视线,殷梨亭终于看到被自己忽视许久的药罐下面已经没火了,傻笑一声,他也终于记起自己此刻还有任务在身,然后又开始手忙脚乱生火:“菡儿你先坐会儿,我再去生火煎药,刚才已经烧开了——很快的,我们就回客栈——”

“你自己忙吧,我去看看小丫头。”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眼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安心做事,叶紫菡也压下心底的无奈叹道。

“哦——那你脚下小心些——”望着渐渐离开的人,殷梨亭终于又忍不住叮嘱道:“菡儿,需要什么就说——对了,你要不要先喝杯水?我呆会儿给你送过去——”

“你早点把药煎好是正事。”这次叶紫菡终于不再掩饰心底的无奈。

“姐姐——”看到叶紫菡,小丫头却是半带好奇半带紧张望着眼前的人。

看到她不时还偷偷望向殷梨亭的目光,叶紫菡便知道刚才河岸边的一幕只怕已经落入不少人的眼中。

“嗯,丫头,姐姐有事对你和你爹爹说,”眼神闪了闪,叶紫菡佯装平静开口道。

“姑娘有话直说无妨。”周大却是憨憨一笑接过叶紫菡的话:“今日我这病多亏了姑娘和殷六侠,老周一辈子感念两位大恩。”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六哥的身份了,我们是看你家丫头聪慧懂事,身子骨也似乎不错,所以想带她去武当习武,他日学成之后,不说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便是在这乱世用来自保也绰绰有余。”沉吟间叶紫菡也轻声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你与丫头考虑考虑,你们父女当中任何一个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你们。”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虽说武当七侠名动江湖,周大父女第一个认识的却是叶紫菡,沉吟间周大也试探着开口。

“我姓叶,是六哥的妻子。”叶紫菡也坦然回道。

虽然有些讶异叶紫菡并没有梳­妇­人独有的发髻,周大倒也不是很怀疑两人的关系,想了想,他极为惭愧道:“夫人的好意我都明白,只是家里实在贫寒——”

“我和六哥都很喜欢丫头,会当她妹妹一般照顾,其他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叶紫菡很快便明白了周大的顾忌:“这样吧,你与丫头商量一下,三天后我们离开襄阳前会再过来一趟。”看到殷梨亭端了药进来,叶紫菡也补充道。

殷梨亭也跟着叮嘱两句便复又抑制不住激动扶着叶紫菡下了渡船,然后,叶紫菡再一次见识到了武当殷六侠的唠叨本质。

生死一战(上)

在明教和天鹰教众人全部撤离襄阳后,叶紫菡一行又在襄阳停留了近十日,见朝廷依然没有什么大的行动,似乎之前那场大战真的已经彻底结束,她这才决定离开襄阳。

同行的除了殷梨亭,还有宁氏和日曜月悠两个明教弟子,当然,还有周家父女两人。

说来也巧,船夫周大虽然舍不得女儿,又隐隐有些担忧,怕殷叶二人是骗子,于是他便带着女儿去城里打听,确定那天见到的热心仗义却看起来又有些呆傻的殷梨亭确是武当六侠,周大终于放了大半心,然后拿出妻子仅有的两件遗物,一件碧­色­的玉钗留给女儿,另一只莹白的玉镯送给叶紫菡——劳动人民的朴实恳切让叶紫菡都不好意思拒绝。

当时叶紫菡只觉得那只玉镯有些眼熟,正巧宁氏进屋,看到叶紫菡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玉镯,当即便来了兴致,待见到五六岁的小丫头,问了她母亲姓氏,她便有些了然。

后来又找周大问了些细节问题,周夫人的故事也渐渐浮出水面——

薛氏原本是襄阳旺族,据说早在前朝便在襄阳定居,且以­精­湛的医术造福一方,至宋朝末年,随着战事开始紧张,许多世家大族开始南迁避祸,薛氏虽然也有部分族人迁往他处,却始终留有一脉固守乡土,叶紫菡的母亲便出自这一支,周大的妻子也来自这一支——

不要意外世家大族的小姐何以会嫁给一个船夫,在襄阳城破之后,许多人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时间计较身份尊卑?

按两个女子的名字来看,薛家二女并不是平辈,于是小丫头便改了口,唤叶紫菡“菡姨”,叶紫菡给了她一个名字:芷若。

当时应周大的请求,叶紫菡只在脑海中一过,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原本很愉快的归途,却在七人离开襄阳的那一刻,危险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却说经过那一夜的大败,汝阳王匆匆赶回大都应付朝廷中那些政敌对自己的攻击,留下了心有不甘的成昆几人在襄阳周边暗中环伺。范遥因郡主师傅这个身份,也随汝阳王回了大都,是以全然不知成昆的打算。其实就算他留在襄阳,以成昆的多疑也未必会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成昆深知五年前朝廷离间少林武当的计谋怕是已经化为泡影,思虑间他也想过除去武当三人,然想到那隐在暗处的高手,生­性­谨慎多疑的他便放弃了这一灭口的计划。一计不成,又看到相携在襄阳城内出现的殷梨亭和叶紫菡,再想到数月前的华山派剧变,眨眼间成昆便又定下了另一个嫁祸离间之计。

夕阳西下,这天,离开襄阳已百余里的四人刚走到一处小山隘歇下,马儿的噪动不安让车上四人随即戒备起来。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南边有一条本地特有的小山隘,其他三面一片开阔,确是个设伏的好地点。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出来。”望着南边的山隘处,殷梨亭厉声喝道。

“殷六侠,我们又见面了!”随着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传出,众人看到从他们的马车后面踏风而来的成昆。他话音未落,山隘里突然闪出八道人影,眨眼间,除去南边的山隘,叶紫菡一行被围了个严实。

抬眼望去,右手边赫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玄冥二老,前面却是六个华山弟子装扮的剑客。

“菡儿,有机会你就走,我来断后——”思索间叶紫菡便听殷梨亭在自己耳边轻道。

“未战先馁,六哥,这可不好。”捏了捏他的手,叶紫菡看着面­色­如常,心里却在暗自苦笑,莫非今日真是他们的劫数?好一个成昆,隐忍这么久才出手,而且——他怎么就死咬住自己了?摸了摸腰间处沉寂太久的幽冥,冷笑一声叶紫菡便飞扑而出,饶是旁边的玄冥二老迅速相救,前面挡路的六人中已经两死一伤。敌众我寡,叶紫菡一出手就是杀招,之所以会选择那最弱的四人,为的就是一击必中。只是可惜了,若不是鹿杖客的阻止,战果就不止一死一伤那么简单了。

“好剑法,好剑法——”惊诧中成昆突然大笑道,望着叶紫菡手中刹那间由柔软到锋利的幽冥软剑,他似乎也有所顿悟。眸子一暗,他突然迅速向后退去,而与此同时,暮­色­中的山谷突然多出二十几个黑衣人,手中弯弓如月,将三驾马车围了个严实——想打消耗战,那便看谁能耗得起!

不待宁氏月悠将三驾马车并拢排在一起,如疾风暴雨般的箭矢便从四面八方­射­来——

有马儿中了箭开始发足狂奔,宁氏果断地斩下周氏父女搭乘的马车套索,让二人躲在车子底下,另一边月悠也趁机发出了求救信号——

略一思索,叶紫菡突然丢开玄冥二老回到箭阵中间,然后与殷梨亭和日曜三人背靠背向那些弓箭手冲去,只可惜他们杀一批,那一截漏洞很快便会被新的黑衣人补充,而且他们除了要应付黑衣人的箭矢,还要不时防备玄冥二老这些江湖高手的暗器偷袭——

没有正面出手绝不是他们讲究什么江湖道义,纯粹是因为不想和自己人的弓箭来个亲密接触。

实在幸运至极,在三人将大部分的弓箭手除掉之后,三人中只有日曜肩上中了一箭,不过也有不幸,那便是箭上有毒。

此时宁氏和月悠也已然和其他四名剑客动起手来,胜负一时难分。

在弓箭手还余下两成时,叶紫菡已经和玄冥二老斗在了一起,一直像毒蛇一般冷冷观战的成昆也出掌如风,将殷梨亭逼得险象环生。

高手过招,已经不仅仅是刀光剑影那么简单了,暮­色­中翻飞的三个身影中,鹤笔翁的锍金判官笔,鹿杖客的玄铁钢杖,叶紫菡的幽冥软剑——兵刃所到之处,不是划出一道极美的金光蓝霞,便是挟带来一股冷冷的风势,三人的内功都属­阴­柔路,招式也以凌厉快速为要,一时间,竟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招式去向,只能由三道流光走势猜出个大概。眨眼间,三人已过了数百招,虽然都未受大伤,却都在心底暗自惊异。缠斗中,看到配合默契十足的玄冥二老,叶紫菡催发了全部内力,久战绝对对自己不利。

一招,两招,三招——就在眼前的玄冥二老被自己逼得招式开始混乱时,叶紫菡却突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心里一惊,鹿杖客的钢杖也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姑娘,你没事吧?”旁边月悠提剑挑开那支泛着冷光的钢杖,回头轻道。

“没事,你去帮姑姑和六哥——”持剑挡开鹤笔翁的偷袭,叶紫菡回头低道,却只是说了半句,鹿杖客的钢杖又到了。

“两个美人都留下吧——”玄冥二老中,鹿好­色­,鹤好酒,早在刚才鹿杖客看到眼前女子略显苍白的柔弱神情时,心中的­色­心也更甚,如今又见来了个姿容不俗的月悠,他更是肆无忌惮开口调戏起二女来。

“我们不想留,有本事你追上来!”挥出一剑,眼中寒光一扫,叶紫菡突然拉着身边的月悠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而她刚一动,某个­色­鬼也毫不犹豫紧紧跟了上去。

“师兄——”深知自家师兄­性­子的鹤笔翁张了张嘴,望着迅速消失的两个黑点,他虽然气结,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兄弟情份,最终也跟了过去。

根据习武之人特有的感应,叶紫菡知道鹿杖客就在自己身后一丈处,而鹤笔翁很明显还没跟上来,略一沉思,她与旁边的月悠对望一眼,然后佯装气力不济跌倒在地,“月悠,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都留下吧,美人,我会好好心疼你们的——”女子柔媚的娇喘让鹿杖客心顿时酥了,想也没想便上前两步想要捉住对方的手。

电光火石间,叶紫菡突然出掌攻向对方的胸口,只可惜,那鹿杖客确实有好­色­的本钱,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避开——

一击不中,叶紫菡也在心里发了狠,手中的幽冥软剑毫无顾忌挥出——随着一声低吼,叶紫菡这决绝的一剑霎时从侧面穿透了鹿杖客的左肩。

只是与此同时,她的背上也突然传出一阵钝痛,却是随后赶来的鹤笔翁终于出手了。

万幸自己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趁着月悠拦下那鹤笔翁的刹那,叶紫菡逼出背上的毒镖,又运气于剑又扑了出去,仓促间鹤笔翁只得点了鹿杖客身上数处大|­茓­止住伤口大出血,然后又匆忙应战,虽然叶紫菡的内力在迅速流失,但因为月悠的存在,一时间双方倒也相持不下。

这一刻,双方都知道真正到了生死攸关之时,三人无不拼尽全力,刹那间,暗夜中的判官笔所到之处金光疾飞,幽冥剑的蓝光更是如盈盈鬼火让人胆寒。

又拆了三百余招,鹤笔翁开始心生恐惧时,叶紫菡却也有些力不从心,旁边鹿杖客草草包扎了伤口后也攻了上来,先是以暗器重伤了月悠,兄弟二人又与叶紫菡殊死相斗,百余招后,玄冥二老明显感觉到叶紫菡剑招上的无力,兄弟二人互看一眼,突然收了兵刃,齐齐以掌攻敌,如疾风骤雨般森寒的掌风饶是叶紫菡手持幽冥剑也有些抵挡不住——

六哥,对不起,我可能护不住我们的孩子了!腹中又一波的疼痛让手臂有些发软的叶紫菡不由得想到心底最挂念的人——心里一发狠,她扔下一边的鹤笔翁不管不顾直朝受了剑伤的鹿杖客攻去,纵然要死,她也要有人陪葬!

没有了任何顾忌的独孤九剑,还有谁能抵挡?饶是叶紫菡身上早已乏力,仅仅第二次出剑,幽冥软剑所到之处,便在空中划出一抹刺目的红——

“啊——”一声惨叫,看到眼前的鹿杖客极为不甘地闭上眼睛,叶紫菡还没有享受到报仇的快意,一道透骨的寒意便由左肩瞬间传遍全身——

“玄冥神掌——”低喃一声,叶紫菡勉强压下喉中的腥甜,回头望着满脸惊骇的鹤笔翁,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却透出一抹空寂的死意。半晌,她突然以腹语木然道:“来吧,看你能接我几招。”

“你——你才是真正的鬼面!”鹿杖客的死早已经让鹤笔翁乱了阵脚,惨淡的月­色­中,此时叶紫菡木然的表情竟让鹤笔翁突然想到十几天前才被打落崖底的“鬼面”,再加上对方手中那柄因为饱饮了鲜血而更加凄艳的幽冥软剑——这一切,都使得叶紫菡最后那一句“邀约”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刹那间,鹤笔翁也明白了一个真相。想也没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对于叶紫菡的挑战,他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毫无预兆,他拨腿就逃——

月­色­中,叶紫菡静静望着鹤笔翁消失的方向,许久,积蓄了些许力量的她才持剑往另一个战场走去。

生死一战(下)

“鬼面?有意思,你跟那姓杨的是什么关系?老情人?或者说你是天地风雷哪一门的?你怎么放他走了?不知道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吗?”随着一阵疾风掠过,正好看到叶紫菡那最后一剑的韦一笑终于忍不住现身。作为明教的四大法王之一,看到教中弟子的求救信号,说什么他也要来掺和一下的,只是自他初入明教便和杨逍不对盘,自教主阳顶天突然失踪,杨逍坐阵光明顶,大多时候他便一个人独行江湖。

这次会来襄阳,也是被前几天朝廷和鬼面的追逐吸引过来的,另有教中弟子说那姓杨的就是鬼面,自己还真有点不信,可是那一战明教又确实牵扯进去了。再听到“鬼面”之死,自己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太舒服——是夜,他正坐在屋顶喝酒,便看到明教左右使门下特有的紧急信号,没得说,虽然这些年他极少上光明顶,但也不能坐视教中兄弟们遭难不是?

“不是。”若不是气力不济又不得能罪眼前的人,叶紫菡肯定会一剑挑飞这个八卦男,暗自运气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虚弱,她也开始打量眼前头戴斗笠的男子,夜­色­中看不清来人的年龄,倒是一抬眼便能看到一张白中带青的脸,像是长年受病痛折磨的病人,瘦削的身子上裹着一件极大的披风,借着微弱的月光,叶紫菡看清了他身上的斗笠和披风都是藏青­色­。听他口气,应是明教中人,似乎与杨逍有些矛盾,如此推测他地位也应该不低。略一沉思,叶紫菡也猜到了来人身份:“韦一笑,害死阳顶天的凶手就在那边,你不去报仇吗?”

这边韦一笑正因叶紫菡的一句“不是”而暗自猜测,莫非她是日月玄黄四门的人?这么说范遥也重出江湖了?遥想中,一声“韦一笑”,一句“阳顶天”当头砸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韦一笑已欺上前扣住叶紫菡的玄关:“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阳教主当真已经——那人是谁?”

“先去救人,”不理会眼前韦一笑的惊怒急切,叶紫菡薄­唇­轻启,“六哥若是出事,你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

“救谁?”知道眼前的女子绝对说到做到,韦一笑勉强压下心底的狂燥低吼一声。

“武当殷六侠,他的敌人也是你明教的大敌。”眼见韦一笑又如风一般瞬间便没了踪影,叶紫菡终于在心底舒了口气,然后跌坐在地,捂着自己的腹部,虽然很想笑一笑,眼中却滑出泪来。孩子还在,她还想去看着另一个人平安,可是全身却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根本不用探查,习武之人特有的敏锐让韦一笑一下子就找到了目的所在。抬眼看去,身上血迹斑斑的青年男子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男子苦战,青年剑招已然凌乱,背侧带伤的黑衣人掌势却分毫不慢。望着眼前有些熟悉的掌法,韦一笑不由得蹙眉沉思,这黑衣人自己以前见过?这略一迟疑,那人如鬼魅般的掌风已袭上青年剑客的后心,霎时,那青年不仅不避反而更加逼近对手,手中的长剑迅速一回,竟从自己腰侧向后刺去,这一招速度之快,剑势之决绝,韦一笑想自己这个旁观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惊愕中,他突然暗叫一声不好,身形一闪,掌势也随之而到,拦下黑衣人极为致命的一击,他随手便点了青年剑客身上的数处大|­茓­。

“你是武当弟子?他是谁?”站到殷梨亭旁边,看了一眼目中含恨的黑衣人,韦一笑突然开口。心里却不由得想,这人倒底是谁?眼中的恨意竟然会如此强烈?是针对武当?亦或是针对我明教?

“是,武当——殷六,多谢——阁下——相救——”长久的苦战和失血过多让殷梨亭几乎就此倒下。也只是几乎而已,因为他心中还有挂念:“菡儿,菡——请你去救菡儿,求你——菡儿——噗——”早就开始涣散的意识彻底远去,再也坚持不住,殷梨亭喷出一口鲜血便突然倒下。

天不助我,天不助我!这边成昆看到韦一笑出现,终于忍不住在心底恶狠狠咒骂,有心再死拼下去,然背上臂上的几处剑伤虽然无大碍,而那最后一剑却是穿身而过,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让剑锋偏了少许,只怕现在倒下的就不会只是殷六一人,武当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玉石俱焚的剑法?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教,武当——我成昆纵然粉身碎骨,他日也必报此大仇!想到此,他头也不回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在这场两败俱伤的恶战之后,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死寂气息。

“不许伤害婆婆和殷叔叔——”一直被父亲护在身下的周芷若看到突然出现的韦一笑,受到惊吓的她只是牢牢将宁氏护在身后强撑道。

“你这丫头,我是来帮你们的。”看了一眼故作坚强的小丫头,韦一笑没好气道。

“菡儿——”昏迷中殷梨亭毫无意识的低喃惊醒了清醒的两人。

“殷叔叔——”小丫头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对韦一笑的怀疑,一下子便踉跄着奔了过去,看到大半衣衫都被鲜血染红的殷梨亭,她一下子就哭跪倒在地。

“走——菡儿——快——走——不要——有事——”陷入自己噩梦中的殷梨亭犹自不安地念道,紧握的双手不时还挥动几下。

眼前的男子脸­色­苍白中隐隐透着青气,身上带血的衣衫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极度焦虑惊惶的梦呓——

被月悠扶着赶过来的叶紫菡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六哥,我没事,就在你身边,真的,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一下子跪倒在地握住殷梨亭的手,叶紫菡也一遍遍呢喃,如水温柔的低语确实安抚了即便昏迷也难以安心的人,渐渐,昏睡中的殷梨亭不再焦急慌乱,虽然不时还会唤一声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眉宇间神­色­却是安详许多。

“真是关心则乱。”看着眼前这一幕,韦一笑从身上拿出两个瓶子嘀咕道,“黄的内服,白的外敷,他内伤外伤都不轻,你还不快点?”

借着月­色­,帮昏迷中的殷梨亭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叶紫菡便听不远处月悠有些虚弱开口:“姑娘,宁姑姑中了箭伤又失血过多,我——只怕也——”

“有力气还不如留下来养伤。”因自己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是以叶紫菡对毒并不懂,想也没想,她随即割破左手手背一处血管,喂宁氏喝了几口,然后又将手背递到月悠­唇­边。

“月悠不敢让姑娘为月悠自损身体。”惊异过后,月悠连忙推辞道。眼前的女子虽然不是明教中人,但右使既然让自己保护她,那她也算得上自己的主子,纵是身在江湖,这个时代人们的尊卑观念还是极重的。

“废话少说,­干­脆一点,撑到蝴蝶谷,那时候你就不关我的事了。”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叶紫菡也放柔了语气:“日曜已经死了,你必须活着,我至少得给范遥还一个回去。”

“姑娘——”心里仍有些迟疑的月悠看到鲜血不断从叶紫菡的手背流出,已经在地上印上半个巴掌般大小,她连忙不再犹豫抬起对方的手吮了一口,然后迅速拿出止血伤药和专用棉布帮叶紫菡包扎好伤口。

叶紫菡知道这一次换成自己没法拒绝了,她便也任由那女子去了。

小丫头芷若靠在叶紫菡怀中,睁着担忧的眸子在四人身上来回探查。对了,她的父亲早在一开始便被流箭­射­中中毒身亡了,刚开始她还忍不住悲伤哭泣不已,可是在意识到她的哭声只会给保护自己的宁氏和月悠招来麻烦时,她便开始学着克制哭泣,如今面对或昏迷或重伤的四人,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她不想成为大家的麻烦!

出去找马车的韦一笑终于回来了,看了看眼前的惨淡凄凉,他故意高声道:“喂,人我帮你救下了,你现在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右使月门月悠拜见韦蝠王——”看到韦一笑,月悠连忙挣扎着起身拜道。

“好了,早些把伤养好是正事。”摆了摆手,韦一笑很随意道。继尔又望着另一边帮殷梨亭查探脉象的叶紫菡:“姑娘,你是不是——”

“别吵——”头也不抬打断韦一笑的话,直到确定殷梨亭脉象确有异常,叶紫菡才寒着脸开口:“你来看看,他——是不是中了那人的幻­阴­指寒毒?”

“你说的那人就是成昆?”闻言韦一笑心里大惊,探过殷梨亭的脉象,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体内确有一股­阴­寒之气,刚才那人真是成昆?混元霹雳手成昆?他曾是我明教贵客,你何以说是他害了阳教主?”

“我会给你答案,但不是现在,韦蝠王。”略一思索,叶紫菡又道:“他早就投靠朝廷,为防他带人再追过来,我们还是先离开。”

想了想,虽然心有不甘,韦一笑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临去前月悠又将日曜和周大的尸体化了,然后众人在芷若的抽泣声中离开这遍地尸横之处。

原本的三驾马车只寻回了一辆,由月悠驾着,其他四人挤在车里面,又有韦一笑暗中保护,六人开始慢慢向前赶去。

重伤和寒毒

“韦一笑——”离开没多久,叶紫菡便觉察到殷梨亭的体温似乎在迅速下降,探过了脉搏,几不可闻的脉象她的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失血过多本就情况危急,又适逢幻­阴­指的寒毒发作——怕是——”仔细察看过殷梨亭的情况,韦一笑的神­色­再凝重不过。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压下满心惊惧,叶紫菡强作平静开口。

“二十几年前,我曾听师父说过,幻­阴­指的寒毒,天下至寒至邪,除非有一个拥有天下至刚至阳武功的高手肯牺牲自身内力,每日午时替伤者疗伤逼毒一个时辰,如此三个月后,寒毒方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韦一笑没有说,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尽管自己没有说出来,叶紫菡还是用那个办法救了殷梨亭。

“武当武学属刚柔相济——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找人。你能不能想办法传信问问胡青牛?”

“由这里到蝴蝶谷,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五天——”想了想,韦一笑如实以对。

定定望着怀中的人半晌,叶紫菡突然开口:“先赶路吧,到前面最近的镇子找个客栈歇一会儿。”

将马车内能保暖的东西全部围在二人身上,心里默念着寒毒二字,叶紫菡突然想到自己被鹤笔翁打中那时,一股冰寒之气曾刺得她几乎连手中的剑都拿不住,但现在这么长时间,那股寒气竟似不曾存在般——莫非自己这具身体除了百毒不侵,还有抗寒功能?那是不是只要有办法将六哥体内的寒毒引到自己身上就行了?武学秘笈中有关疏导真气内息的记载很多,将一个人的内力完全引渡传给另一个人都行得通,那么自己将六哥体内的寒毒吸出来必定也可以的!再想到《九­阴­真经》中似乎就有相关的记载,这一刻,叶紫菡几乎是喜极而泣。

天­色­微明,几人终于顺着一缕缕炊烟寻到了一处村子,月悠带着刚睡醒的芷若向淳朴的村民讨了两间屋子,向众人吩咐一番便关紧了房门。

屋内的九个炭盆将房间烤得犹如炎夏,殷梨亭的身体还是如这个季节的井水一般冰凉,又细细回忆了一遍《九­阴­真经》疗伤篇中有关内息引渡的内容,叶紫菡突然出手,封了殷梨亭身上数十处大|­茓­,默运内力贴上他胸口的膻中,一股微弱的内息在他任督二脉静静游走,行至气海,一股异样的­骚­动让叶紫菡心里微惊,用另一只手探去,果然冰寒入骨,正是寒毒积淀之处。

当下,叶紫菡运用真经中的方法,想要以自身内力逼出这股寒毒,不想自己仅余的二三层内力根本就无所作为,心里一急,体内的真气骤然大乱,接着,一股熟悉的冰寒之气由丹田向四肢百骸散开,惊骇中,殷梨亭体内的寒毒却似遇到磁石的生铁般,瞬间由气海向上游移,至胸口膻中处时,又毫无障碍没入另一人体内。当下,叶紫菡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向旁边一歪倒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叶紫菡只觉得周身似乎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暗中一运气,竟然真如她之前猜想的那般,自己现在没了一点内力。在心底苦笑一声,她随意抬头,便意识到自己仍然在马车上,只是明显不是他们之前乘坐的那一辆。

“菡姨,你醒了么?真是太好了——”耳边突然传来芷若惊喜的低唤,顺着声音望去,叶紫菡终于发现了缩在马车另一头的小丫头。

“芷若,别哭了,菡姨没事——”虚弱一笑,叶紫菡又道:“我睡了很久吗?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菡姨,你已经睡了四天了——”努力想了想,小丫头又道:“菡姨,昨日傍晚我听路人说是在岩村,现在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嗯,”点了点头,叶紫菡其实一开口便没有想过从小丫头嘴里得到确切答案,接着她又对小丫头招了招手:“你坐在那里累了吧?过来躺一会儿。”

想了想,小丫头乖巧地向前爬了两步,继尔又抓起边上的水囊递给叶紫菡:“菡姨喝点水吧,还有这里面的药,婆婆说你醒了就给你吃。”

“婆婆是什么时候醒的?她没事了吧?”喝了口水,又吃了两料治疗内伤的药,叶紫菡又问道。

“那天我们进了村子,菡姨和殷叔叔刚进了房间一会儿,婆婆就醒了,韦叔叔说婆婆的毒已经解了,月姨的毒还有发作——不过菡姨你放心,韦叔叔说她们都会没事的。”将自己知道的好消息全部倒了出来,小丫头望着叶紫菡的目光却明显含有担忧。

“菡姨知道了,芷若也休息吧。”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叶紫菡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低头望着旁边依旧昏睡的殷梨亭,低颤着摸了摸男子苍白的脸,竟然是暖的,又探了探脉象,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六哥,六哥——我们成功了,你的寒毒解了,你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对不对?

“菡儿——别哭——”似乎感觉到女子的泪,殷梨亭突然无意识低喃一声。

“六哥?”听到声音,悲喜交加的叶紫菡回头察看,殷梨亭哪里有半分清醒的迹象?好在呼吸虽然微弱,脉象却比上一次稳定多了。

约一个多时辰之后,车队中途休息,叶紫菡也见到了另一辆车内的宁氏和月悠,然后知道了朝廷的鹰犬仍在暗中追踪几人,明教也几乎调动了川地大半的力量或拦截,或故布迷阵将追兵引向他处——

“殷叔叔——殷叔叔你醒了?菡姨,婆婆——殷叔叔他醒了——”十几天后,十分尽职尽责的小护士芷若丫头惊喜的呼唤让别院内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一脸紧张的芷若丫头,眉宇间闪过一抹松快的宁氏,脸­色­明显有些苍白的月悠,还有一个眼中带着欣慰的少年——目光扫过屋内所有人,殷梨亭突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终究却只是徒劳——

“菡丫头中午刚睡下,这些天她一直守着你,早就累坏了——”制止住床上的殷梨亭,宁氏看似平静道:“你先歇着吧,等她醒了便会来看你。”虽然心忧身中寒毒的叶紫菡,宁氏却无法对着刚从鬼门关捡回一命的殷梨亭多说些什么。能活着——就是幸福!

“姑姑——”听了宁氏的话,殷梨亭眼中急切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放松,接着他又低哑道:“她——可有——受伤?”

“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便是受了些小伤也已经养好了。”随口说罢,宁氏开始为殷梨亭针灸治伤:“倒是你,无论是内伤还是剑伤,几乎都可致命,如果不想让菡丫头担心,你也早点把伤养好。”

“殷叔叔,你把药吃了吧——”顺着宁氏的视线,小丫头芷若连忙轻车熟路从桌上的五六个瓷瓶里挑了三个倒出五丸药,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水。

“谢谢——”明明很诚恳的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却明显有些寒碜。

此时的殷梨亭,不仅背上腰上的伤口仍在发疼,便是脏腑也随着他的呼吸刺痛不已,明明感觉全身无力,偏对这种痛觉却感觉如此强烈——昏迷中的殷梨亭一度已经感觉自己置身黄泉幽冥,感觉到了那种彻骨透心的寒意和死寂,只是瞑瞑中,他却突然听得耳边开始传来一声声让人心悸的呼唤,让自己想要离开的脚步就那么顿住了,然后他开始试着寻找那个声音,又一步步往回走——虽然每前进一步他便会犹如踩在刀尖般痛彻入骨,可是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心里却是快活的,虽然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声音如此执着,可是就是靠着这种执着,他一点点看到了亮光,便是黄泉里的冰寒之气也突然消失——接着,他紧紧抓住了一只手,他知道,一直萦绕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呼唤正是她的声音,然后,他终于记起来了,那是他的情之所衷,是与他一起订下白首之盟,是他愿意用生命相守的人!

此时在殷梨亭隔壁的屋子,叶紫菡也是浑身无力歪在床上,她浑身冰凉,身上衣衫却是湿了大半,脸­色­更是青白若鬼,额上还有巴掌大的一片青肿,甚至还透出丝丝血迹,她的身上也有十余处於青,大多都伤在四肢和背部,其中手臂上带血的齿印右肩磕在桌角的伤都是鲜血淋淋让人触目惊心——可是这一刻,叶紫菡几乎感觉不到疼痛,相对于刚才寒毒发作的痛楚,这一点伤口根本就是挠痒痒一般。刚才叶紫菡便一直在想,其实,就算是十八重地狱都走一遍,只怕也不过如此吧!也正是靠着这股不甘和倔强,她终于坚持了下来,下地狱就下地狱吧,阎王小鬼,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我奉陪就是!

听到殷梨亭清醒的消息,叶紫菡身上第一次发作的寒毒刚刚开始散去,心里一喜,她终究是一动也没有动,别说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走出房间,便是到了隔壁,以自己现在的狼狈也只能引起他的疑心而加重病情——

明天吧,明天再去见他,既醒过来了,应该是脱离危险了吧?

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多久会发作一次?

还有腹中的孩子——既躲过了那一夜的大难,应该会平平安安吧?

自己一定会撑过去的,至少也要坚持到他平安出世,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他的安全——

宝宝,你跟妈妈一起努力,可好?双手压着已经微微突起的腹部,身上早就乏力的叶紫菡终于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离别

等殷梨亭再一次清醒已经是三天以后,身上的重伤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喝的药和房间内都加了助眠安神的草药,叶紫菡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的伤痕累累?。ce78d1da254c0843

似乎心有感应,正靠在床边的椅子了闭目养神的叶紫菡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便对上了床上殷梨亭疲惫却清澈的黑眸——

“六哥——”

“菡儿——”

目光交缠中,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相似一笑,又有致一同吐出一个“你”字,最终,还是叶紫菡握住对方同样冰凉的手笑道:“我很好,你也少说些话,别又牵动了内伤——我给你倒杯水,然后把药吃了。”

听了叶紫菡的话,殷梨亭只是眼睛一眨也不眨望着屋内的女子,看着她取药,倒水,转身——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菡儿——你的额——”看到俯身准备喂自己吃药的女子,殷梨亭却看到了叶紫菡额上留有的青­色­,然后是她明显曾经受伤的下­唇­——

叶紫菡当然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这三天她还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呢。压住殷梨亭被子外面吃力摸索的右手,叶紫菡低头便吻住了他即将出口的急切,片刻,感觉到重伤的殷梨亭呼吸明显开始急促,叶紫菡才稍稍抬头,眼带微笑开始打趣床上的人:“你睡了那么久,我便这样喂你吃药,前几天一时忘记了喂你吃饭,昏迷中你便报复我来了这么一口。”

“菡儿——我——我——对不起——”两个人的脸只留了三寸不到的距离,殷梨亭明显可以闻到女子的吐气如兰,再加上刚才那一吻,他哪里还能分辨出叶紫菡话中的真假?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饿了。”看到殷梨亭涨得通红的脸,叶紫菡继续低笑道。

“我——我——”再一次开口,心思辗转的殷梨亭却突然吃力地低咳起来,旁边叶紫菡连忙敛了神­色­倒出两丸药塞到他嘴里,又喂了一勺温水,回头连忙轻抚着他的胸口,不知是药物发挥效用还是叶紫菡的揉捏有效了,不多时殷梨亭的气息终于开始平顺。

“六哥,你静静歇着可好?”握住殷梨亭的手,劝慰间顺着他的视线,叶紫菡随意用另一只手抚了下额上的青­色­,继尔又道:“只是昨晚在门上撞着了,仅仅有些发青,也就你眼睛尖看到了。这段时间瞌睡比较多,晚上起来仍有些犯迷糊,一不小心就——都是你儿子或女儿害的。”

语落,叶紫菡也拉着殷梨亭的手贴上自己已经突起的肚子。

“菡儿——不用——守着——我了,自己——去休息——”随着殷梨亭眼中的疼惜愧疚越来越浓,叶紫菡果然听到他低颤着说道。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用另一只手掩住男子的­唇­,叶紫菡又道:“倒是你,还是别说太多话了,别又牵动了内伤。”

见殷梨亭乖乖眨了眨眼睛,叶紫菡也突然笑了:“六哥,你还是这么可爱!你知不知道,我就是爱你的可爱,爱你的单纯,甚至是呆气?”再不说,自己怕是没有多少机会了,成昆既然知道了那个秘密,自己再去武当,必然会给眼前的人和武当带来灾祸,曾经自己是连死都不怕,可是现在,她真的开始怕了,二十多天前那场胆颤心惊,她绝不要再经历第二次——

“六哥,早点把伤养好,给我们的孩子做个榜样,让他为有一个坚强的父亲而骄傲!”握住男子的手,叶紫菡再一次低声诱哄。自己现在武功全失,又身中玄冥神掌和幻­阴­指寒毒,运气好些撑到孩子出世,却是再也没法保护他了,今后他所能依靠的,也许就只有自己的父亲了!

……

在叶紫菡的激励下,殷梨亭清醒的频率越来越快,每次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处于迅速恢复中。

后来的半个多月间,叶紫菡身上的寒毒也没有再次发作,但是她体内的寒毒却是毋庸置疑地存在。

“菡姨,宝宝真的要到明年才能出来?”暖暖的房间内,一脸期盼的芷若盯着叶紫菡鼓起的腹部好奇问道。

“是啊,等到春天——四月份的时候吧。芷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想起华山玉女峰下那一夜的缠绵,叶紫菡眼中也有着淡淡的柔情,说起来他们还应该感谢那鲜于通呢,没有他的卑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唔,我的生日是三月十八,比宝宝们早呢。”

“便是芷若的生日是四月以后,也永远是宝宝的姐姐。”低笑一声,叶紫菡拉过小丫头蠢蠢欲动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来,芷若跟宝宝打声招呼——”

迟疑片刻小丫头终是用一只小手慢慢感受下面的小生命,许久才小心翼翼道:“宝宝——你好,我是姐姐——你一定要乖乖的——早点出来,姐姐陪你玩。”

低笑间叶紫菡又听得小丫头一脸惊喜道:“菡姨,宝宝在跟我说话呢,我听见了——”

叶紫菡也感觉到了刚才那明显的胎动,床上的殷梨亭更是因为小丫头的惊喜双目灼灼盯着叶紫菡的肚子——

“是胎动,可能是睡久了,他在里面伸胳膊踢腿呢——”说着叶紫菡慢慢起身,然后坐到床边:“六哥,你也跟他打声招呼——”

“菡儿——”轻唤一声,殷梨亭低颤着伸出手去,然后小心翼翼贴上叶紫菡的腹部,明明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却仍是无比虔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

直到腹中的小家伙终于很给面子动了一下,这时殷梨亭脸上的激动欣喜便再也克制不住,刹那间便湿了眼眶——

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的胎动却是寒毒伤到胎儿之后孩子的反应!

不到半个时辰,随着整个人开始感受到一阵阵寒意,叶紫菡很快便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不动声­色­站起来对床上的殷梨亭交待一句,又嘱咐小丫头留在房间里陪着病人,她佯装疲惫地离开。

来到宁氏的房间,叶紫菡当即便跪倒在地:“姑姑,请一定帮我保住孩子!”

回过神来,宁氏便欲扶地上的人起来,不想一触及叶紫菡的胳膊,她便先打了个冷颤——

……

幸好叶紫菡此时已经内力全失,不然,只怕她真的会化身为只想毁灭一切的鬼面修罗——

六哥,怎么办?万一我伤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六哥,这样霸道的毒——我真怕自己会坚持不住——

六哥,我既如此,腹中的孩子——不,我一定会坚持下去,无论如何,我也会坚持下去——

靠着这些破碎的信念,在近乎虚脱之后,叶紫菡终于等到了审判的结束,除了一刹那的轻松,然后她便一直睁着涣散的眼神望着不知何方。

女子被缚住的四肢已经勒出血痕,掌心也抓出十几道血丝,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便是一头凌乱的青丝也是湿气十足,女子身下的床褥早就扭得拖到地上,而且湿了一片,便是厚重的木床也移了位置——

探过脉象,知道这一切暂时过去了,宁氏迅速眨去眼中的湿意,然后点了叶紫菡身上的睡|­茓­,轻轻解开她四肢的缎布,看到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腕,她终于忍不住再一次低泣出声——

真的不能再等了,哪怕会被朝廷盯上,她们也应该马上去蝴蝶谷,虽然胡青牛并没有解毒的把握,但是也只有到了那里,叶紫菡才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宁氏当即在心底拿定注意。

次日一早,知道宁氏的决定,叶紫菡只是张了张口,便又继续保持沉默。殷梨亭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以后只要在武当安心调养便可慢慢痊愈,自己已经是不能再去武当了,便是早几天晚几天分别又有什么关系?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这一次极有可能便是死别——

终于不得不面对那个早就料到的结局,叶紫菡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死寂,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像自己这种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平常女子的幸福,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彼此深爱的人,已经是上天格外恩赐——若是再能留下他们的孩子,这种恩赐也到头了吧!

菩萨,我从来不信天意鬼神,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满身的杀孽而不配得到那些简单的幸福,那么,请你将一切的业报都应在我身上,孩子是无辜的。

寂静的屋内,叶紫菡突然无比虔诚开始喃喃祈祷——

遗忘

武当紫霄宫中,俞莲舟张松溪终于带着昏迷的殷梨亭到了武当。

“二弟,四弟,这是——”武当众人一直盼着殷梨亭带着叶紫菡回武当完婚,不想俞莲舟和张松溪急匆匆下山,却带回了命悬一线的弟弟,宋远桥怎么可能不惊骇?

“师父,大哥,六弟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一时昏迷而已。”看到张三丰和轮椅上的俞岱岩也一脸焦急,张松溪连忙回道,然后与俞莲舟继续将殷梨亭移回房间。

张三丰亲自探了脉象,知道殷梨亭虽然伤势极重,却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他才缓了脸­色­对其他人点了点头。不过饶是如此,屋子里又免不了一番忙乱,一直折腾了约一刻钟,众人才安静下来。

“二哥,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六哥怎么会受伤?六嫂呢?”连珠炮般急切发问的自然是莫声谷无疑。

“师父,昨日我和二哥收到消息便下了武当,在客栈里见到六弟时他已经昏迷了。”张松溪也一脸郑重道:“据照顾六弟的人说,九月底他们离开襄阳时便遇到埋伏,是朝廷的人——”

想起临别时那青衣人话,张松溪又沉重道:“弟妹可能——听那人的话中之意,六弟他似乎也忘记了弟妹——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不愿接受那个事实,所以选择了逃避。”

“那位姑娘——她当真已经——”张三丰也低喃着问道。

“我听对方的话就是那么个意思。”低叹一声,张松溪又轻道:“一切都等六弟醒了再说,若他真的——我们也不能再提那些,只说是我们去襄阳遇上了那残害三哥的凶手,然后受伤——”

想到一月多月前在襄阳见过的女子,张松溪心里不由涌起一种苦涩,五弟还没有寻到,三哥才刚刚开始试着站起来,如今六弟又婚事变丧仪——老天爷,我武当弟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对我们?

“若是弟妹真的已经——六弟忘记了怕会好些。”旁边俞莲舟也黯然道。他是知道叶紫菡的本事的,若是连她都遇到不测,六弟这次能捡回命来实在幸甚,这一路上只怕也少不了许多人的相护——只凭着这一点,那一声“弟妹”他也喊得毫无芥蒂了!

“那——”莫声谷却是望着紫霄宫里随处可见的红­色­黯然。

“远桥,松溪,吩咐下去,都撤了吧,也不要再提——”一声长叹,张三丰转身又进了殷梨亭的房间,“我一个人静一静,都去忙吧。”

次日傍晚,殷梨亭终于醒了,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轮椅上的俞岱岩,呆了呆,强忍着头痛他勉强挤出一抹笑:“三哥——你可以——下床了——真好——”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是啊,你与二哥四弟下山几个月,如今我都可以下床了!”眸子一闪,俞岱岩状若无事笑道:“你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唔——”皱眉凝思间,殷梨亭也随口道:“我——就是头有点痛——”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很疼吗?你等等——师父很快就会来了——”虽然心里担忧,俞岱岩也只能­干­瞪眼。

果然,紧接着张三丰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急火火的莫声谷,其他三人不多时也到了——

“师父,我已经好多了——”一看到张三丰,殷梨亭便不自觉安抚道。

“胡说,至少还得养上半年。”上下仔细检查一番,张三丰虽然在心底松了口气,嘴上却仍是叹道。

“师父莫忧,我会乖乖养伤的。”听到张三丰语气中的不赞同,殷梨亭连忙淡笑道,然他眼中的困惑却也落在了大多数人眼中。

“有你这句话我们便都放心了,”敛去眼中神­色­张松溪继续低笑道:“六弟,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想了想,殷梨亭也如实道:“四哥不用担心,可能睡得久了有些头疼——四哥,我这伤可是在襄阳留下的?我好像记不大清了——”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殷梨亭的神­色­又略有些腼腆。

“记不得也没有关系,你已经伤了一个多月了,也许等以后伤好了便会慢慢记起来的。”小心打量着殷梨亭的神­色­,张松溪又试探道:“我们在襄阳遇到了朝廷的爪牙,其中有一个西域金刚门的弟子,无意瞧见他正在与人动手,使的正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指,为了给三哥报仇,我们一路跟踪那人,不想他还有帮手,在最后决战时你便伤在了他们手里,好在金刚门那人已经死在了我们剑下。”

“说到金刚门——为师在少林曾听过那个故事。”看到众人脸上的了然,张三丰也淡淡笑道:“那金刚门的创派之人原是少林一个火工头陀,只在厨房­干­些粗使工作,那人也是个极有天赋的,经年下来一个人竟然偷偷学会了好些少林绝技,最后事情败露他便伤了好些少林弟子杀出寺去,争斗间,当时执掌达摩堂的苦智禅师有悲悯怜惜之心,一心想感化那火工头陀,不想他竟然寻机痛下杀手,然后逃出少林。因为这番变故,少林内部也出现不少纷争,最终以戒律院苦慧大师远走西域创建西域少林而终——”

“伤了三哥的凶手当真已经死了?”片刻,殷梨亭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笑:“真好,三哥的伤是不是也可以治愈?大哥,我和二哥四哥到了襄阳,就是这段时间你们寻到大夫开始帮三哥治伤的吧!”

“那位大夫是四弟中途请上山的,他会一直留在武当,等你身上好些了便去见礼也不晚。”沉吟间宋远桥也半真半假道:“那位老大夫还是天鹰教引荐的,咳——五弟和殷姑娘的事你记得吧?”

“唔——好像有点印象。”想了想,殷梨亭如实回道。面对师父兄长关切的目光,他强忍住头上的疼痛又道:“大哥是说五哥已经娶妻生子的事——”对了,是谁在告诉自己五哥娶妻生子?

“六弟,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伸手揉压着殷梨亭两鬓的太阳|­茓­,张松溪连忙低声劝诱:“你伤了这么久,就不要再劳思伤神了,说不定等你身上的伤好了,那些事又都记起来了呢!”

“正是呢,六弟,这次你可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便是一时脑子疼歇歇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算真的忘记了什么,也没有大碍,只要人没事就好!”宋远桥也含笑劝慰。

“大哥,我知道。”极为虚弱一笑,殷梨亭又略略抬头对身边的张三丰和张松溪道:“师父,四哥,我已经好多了,二哥,三哥,七弟,你们都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六哥,有你这句话我们就都放心了。”张了张嘴巴,莫声谷终于压下心里有满腹疑问闷声道。

“唉呦,梨亭醒来这么久,你们也没人记着送饭——声谷,快去厨房把粥给你六哥端过来——”看到殷梨亭眼中仍有着着隐隐的茫然,张三丰连忙对一旁边的莫声谷吩咐道。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我们竟然都忘记了!”接过张三丰的话,宋远桥连忙低笑道:“六弟,饿坏了吧?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两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今晚先拿粥惦惦,明天让你大嫂亲自给你下厨——”

“大哥一提,我还真有些想念大嫂的手艺——”望着一屋子的亲人,殷梨亭也微微一笑,只是原本温暖如春的笑容此刻看在众人眼里却莫名添了几分凄凉。

喝了大半碗小米粥和一碗参汤,殷梨亭便在张松溪的照顾下倒在床上休息,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折腾了这么久,殷梨亭便又开始沉沉睡去,只是临睡着前,除了隐隐的头疼,他的心里也有一股莫名的慌乱,只是任他再急切去想去抓,却又摸不着一点头绪。又仔细想了想师父和几个兄弟——俞岱岩的仇报了,身上的伤势也康复有望,张翠山虽然失踪,但是比起前几年的杳无音讯,现在知道他仍然平安,且已经娶妻生子,这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自己为什么还是心焦难安?难道不是为了师父和几个兄长?那么会是为了谁?

梦中,殷梨亭再次听到了那个让自己莫名心悸,将自己由黄泉地府召唤回来的声音——是谁?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自己便会心痛?他为什么又要一直喊着自己?那不是几个哥哥的声音,更不是师父的声音——那么他到底是谁?

已经进入腊月的夜晚自是霜寒露重,此时房间内,床上的殷梨亭不但脸­色­发白,身上的衣衫也汗湿了大半——

另一边简易木床上的俞莲舟却是已经见惯了殷梨亭这种梦魇时刻,一边扶了茫然的殷梨亭坐起换下身上的里衣,然后点了他的睡|­茓­握住他的一只手到床边坐下,便是这种方法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

即便忘记了却仍是在梦里惊惶恐不安,若是真的记起来了——这一刻,俞莲舟突然感到十分庆幸,只是——真的就能忘记一辈子么?他心里却很没底!

蝴蝶幽谷(上)

尾随护送殷梨亭的马车到武昌,歇息了一晚,叶紫菡和宁氏韦一笑也带着五岁的芷若踏上了去蝴蝶谷的路。

“不是我不遵守约定,只是事关重大,韦蝠王还是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大家聚在一起,我才好一次说明。”当韦一笑再次提及阳顶天被害一事,便得到叶紫菡这样的回答。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关将近的原因,这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遇上过朝廷鹰犬。

“菡姨,下雪了——外面真是漂亮——”只不过一夜睡醒,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银妆素裹。早上一出房门,芷若丫头便极为欣喜唤道。

“小心些,别摔着了——”淡淡一笑,叶紫菡低声叮嘱道。这个时候武昌城里的梅花都开了吧?只可惜自己只怕再也看不到了。

“菡姨,等雪再大些咱们就可以堆个雪娃娃,将来宝宝看到了一定会喜欢的!”到底是小孩子,不但可以很快就将那些噩梦抛诸脑后,而且很容易就会得到满足。

“是啊,将来有芷若陪着宝宝,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低笑间叶紫菡又道:“芷若想不想学武功?以后可以帮菡姨一起保护宝宝——”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有些事真该早些安排了。

“好啊好啊,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宝宝的!”想了想,小丫头很努力保证道。

“行了,芷若丫头你就交给我吧,晓晓那丫头是指望不上的,便让芷若将我们桃花岛的武功传下去吧——”拍了拍叶紫菡的手,宁氏难得板起脸来郑重道:“芷若,学武功可是很辛苦的,一旦开始学了便不能喊停,而且学武也不是几个月或一两年便能成事的,有时候可能需要二三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你可能坚持下来么?”

努力想了许久,小丫头终于一脸坚定回道:“芷若不怕辛苦,芷若一定会学好武功,保护宝宝——还有,给爹爹报仇。”原来无论年纪再小,有些事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乖,那些放箭的坏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不要再记恨了,芷若只要学好武功保护好自己和宝宝就好,你爹爹必定也希望芷若一直开开心心呢,是不是?”宁氏略有些沉重抚着小丫头的头劝道:“而且心里若是一直记着仇恨,可是会影响芷若习武的。那些坏人咱们不费力气去记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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