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当那些黑烟已经快要将之整个给吞食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可是不知道为何,这黑烟忽然越来越淡,淡到他可以看清楚前方的那一抹突如其来的光亮。
允鎏趴伏在黑暗中,看着离他不远的地方竟然盛开着一朵海棠,那焦脆的花瓣正以其双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怒放着,那甜美的味道为他赶走了那些丑恶与浑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切,心里仿佛早知道会这样,可是这种了然并没有让他愉悦,更多的却是慌张。允鎏已经顾不得刚才被那些鬼魅重重摔落在地的疼痛,他匆匆地向着那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跑着,步履踉跄,心急如焚。
允鎏……你会没事的……
空灵的声音带着几分满足。让允鎏心里更是慌乱,眼看着他的手将要触碰到那光芒,只觉得眼前再次一黑,一股淡黑色竟然开始包裹住那海棠花,允鎏想要靠近,却被那些黑烟弹至很远。透过那些还没黑透的狰狞,他依稀可以看到那海棠花瓣竟然在凋谢着。
……
心中痛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质地精美的床塌锦绣,允鎏大口大口地喘气,恍如隔世。
正在这时,房门呼啦一下打开了。
进来的不仅有布托,还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大夫。大夫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允鎏的手臂便让他知道,这不是梦。
“主子……主子您可醒过来了……”
布托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见到允鎏清醒激动异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了下来。允鎏半坐在床上,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看到布托的脸颊上也有好些擦伤,突然一阵激灵。
泥土,乱石,四分五裂的马匹,还有那些下属
……
是真的,都是真的!
“凝心呢!!!”允鎏思及此,已经顾不得多少,大吼出来的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劫后余生的病人说出来的。
“沈小姐她……”布托一愣,脸上悲戚之色更甚。
“你说。她怎么了。”允鎏一愣,那朵凋谢的海棠花再次进入了他的脑子里。他很平静,至少语气上是这样,可是,他的手在颤抖。
因为,他在害怕。
“沈小姐她……中毒了……”
————
格格群已经建立,群号7930325~同志们啦……格格我摸索了半天才弄好的……给个脸面加加吧……泣~~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三章 君心我心(完结)
布托汗如雨下,见允鎏只不过是盯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放在床榻间的双手抓着被褥死紧。布托只是抬了一下头,又立马将头低了下去,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个来龙去脉。
原来,那日黑衣女子制造了泥土滑坡之后,料定难有人生还,没呆多久就走了。也是布托他们几人命大,被冲至到一块大石后,他与醒儿还有幸存下来的下属四人侥幸躲过了灭顶之灾。等到四处的动静都已经消停了,布托与醒儿便发疯似的冲向了山洞,当他们好不容易爬到洞口的时候,时日怕是早就已经过了一日有余。布托望着被完全封死了的洞口,本来是已经绝望了的,想着这人在里头憋了这么久,怎么还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正在他发呆的时候,醒儿的惊叫声却让他立马又回复了理智。
“布托你看!!”醒儿喜极而泣,手指着那一处不起眼的通风口。
布托回忆到这里,也忍不住掉下了男儿泪。
“那个口子……是沈姑娘挖的,奴才不知道她用了多久时间,用的是什么器具,直到后来前去讨要救兵的人回来了,砸开了洞口,奴才才看明白,沈姑娘为了能让主子活命,用一双手凿开了那个口子……”说到此,布托竟也呜呜地哭了起来。站在一旁的老大夫也为之动容。那是怎样一双伤痕累累的手,他刚刚也是见识过了。本来是如此一双娇嫩美丽的柔荑,却因为要掘开硬石,挖开已经夯实的硬土,变得体无完肤。
允鎏静静的听着,心中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还深,到最后,深可见骨;到最后,这痛没有尽头;到最后,他只有更痛,没有麻木。
“……她怎么会中毒的……”允鎏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头挤出了这句话。
“沈姑娘……是……是为了给主子解毒……”布托支支吾吾了半天,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老大夫,叹了一口气又将大夫所说重复了一遍:“沈姑娘为了给主子您解毒,为主子将毒液吸了出来,可是那毒性太烈,随着些许唾沫进了沈姑娘的身体里……”
允鎏还没等这话说完,便一把掀开了杯子扶着床沿要起来。
“主子,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大夫说了,您要卧床……”布托休息二字还没出来,只见允鎏两眼一瞪,他没了声音。
“我要去看看她。”说着,允鎏呼啦一下拖着孱弱的身体站了起来,虽然摇了几下,却没有倒下去:“给我更衣。”
“主子……主子您还是别去了……”布托一脸为难,看看老大夫又看看允鎏,急出了一头汗。
“更衣!”允鎏咬着牙,语气重了些。呼吸更是剧烈,眼看着双眼都布满了些血丝。布托还要阻止,却见到一旁的老大夫默默地摇了摇头。他身形顿了一下,默默地为允鎏拿来了衣物。
另一所厢房内,醒儿瞪着红肿的双眼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玉宁,不自觉的,眼泪又簌簌落下。
这是她的小姐么?虽然小姐的肌肤白如凝脂,可是为何却没有一点血色?虽然小姐身体多病惯了,却总是喜笑颜开,抱着她叫姐姐,一刻也不停歇,可是为何现下却只是静静地躺着?醒儿惧怕地用手指去探了探玉宁的鼻息。
一股股若有似无的热气喷洒在醒儿冰凉的手指上,让她稍微安下了心。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段时间内,到底重复做过多少次这样的动作,可是看着紧闭着眼睛不曾醒来的小姐,她便惶恐。
“小姐……”醒儿轻轻唤着,欲语泪先流。她的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看着那未知的毒性在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小姐的灵魂。它们要把小姐带走,小姐在痛苦的挣扎着,这一切都隐藏在小姐这看似平静的身体里,别人看不到,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这表象,太安静……越是安静,那生与死的抗争便越是激烈。醒儿望着安静异常的玉宁,捂住了脸颊,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连忙回头。那一瞬间,她的眼里是厌恶,可是想到小姐拼死都要保护这个人,她慌忙擦干眼泪跪了下来。
“给爷请安。”
“……起咯吧。”允鎏虚弱地抬了抬手,在布托的搀扶下坐到了醒儿原先坐着的位置。
当他进门,看到玉宁这般模样的时候,他才明白刚才自己的强硬不过是一种伪装。现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来到了玉宁身边,看到的却不是活蹦乱跳的她,允鎏现下的心疲惫不堪。
他就这么坐在昏迷不醒的玉宁面前,仔细打量着她的所有。仿佛是希望发现什么奇迹,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微弱的呼吸声在告诉他,她还活着,其他对于允鎏来说,便是一场梦魇。允鎏缓缓站起身,轻轻为玉宁掩好被头,似乎是怕她着凉,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又坐了下来。
期间他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这样的交流是无声的。而这样的无声却让醒儿与布托都不忍心再看。他们默默退出了这房间,为的是逃避这凝重的气氛,也为了不去见现下自己主子们的惨淡。
静静的,房门合上了,发出了吱呀一声。此时此刻,天地之间,这房间内便只剩下允鎏与玉宁。一如之前被困在山洞内一样,只有他和她,只是现在,他们的位置对调了。
允鎏扪心自问,倒情愿当那个醒着的人。即便他以后都不会说出来,即便他强忍着,他如今都能深切地感受到这种痛。想那时凝心守着那微如寸光的希望,守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他,这样的感觉真是太过于难受了。
“……你……”允鎏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选择了沉默。他看到了玉宁露在被子外的手,那双曾经让他觉得是如此温暖的手,而今在他眼前,却是缠满了绷带,不难想象之中的满目疮痍。允鎏皱了下眉头,想去碰触,却又没有。
他是怕凝心疼,凝心现在这样,如若真的是痛,怕也叫不出来吧。允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玉宁,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爷……”是布托的声音。
“……怎么。玉风回来了?”在来凝心房间的路上,布托便对他简单介绍了下情况。这支兵是镶蓝旗下驻扎在郑州的兵力,虽然只有两个营,拿着允鎏的御史令牌调动来救人却也绰绰有余。只是没想到,将允鎏与沈姑娘救出来之后,沈姑娘毒发了。布托虽然知道自己的这项决定会破坏允鎏的计划,还是咬牙五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求救信给了玉风贝勒,不到三日,玉风便带着御医以及镶白旗的一支近卫军亲信来了郑州。而他们现下所住的地方,正是原先郑州府尹的一所别院。
只是,这毒性太烈,正如那个老御医所说,必须要用解百毒的人参草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解除这毒性。巧就巧在玉风贝勒在商贾之间摸爬滚打惯了,自然知道这东西在哪里有。所以,还没等允鎏醒过来,他便又急匆匆去办这件事了。
只是算来已有两日,怎么还不见回来。
“不是……您该用膳了。”
“……端到这里来吧。”允鎏靠着床柱,沉默了半晌,虽然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如果没有体力,又怎么守着凝心。
“喳。”布托应了一声,谁知还没走远,便听到了允鎏的惊呼声。
“凝心?!”
布托赶紧转头一看,却见本来还很安静的沈姑娘在剧烈抽搐着,身上瞬间便被汗水濡湿了。
“愣着干什么!快请御医!!”
“哦,哦!”布托赶忙点了点头,冲到房门口,与一个人迎面相撞。
“哎哟喂!布托你是要撞死你爷呢!!”那人龇牙咧嘴,一手扶着门框才没倒下。
布托定睛一看,喜出望外。
“玉风贝勒!玉风贝勒!快,快,沈姑娘好像……”布托连拖带拽着玉风到了床前。玉风刚挣脱他的力道,谁知又被一个更强的力道拽住了。
“你说的那个解药呢?!在哪里?!”
玉风望着允鎏发红的眼睛,咽了下口水,硬是把调侃的话给吞了回去。
“喏,这里。”
说着,他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束淡黄|色的药草,这药草的光芒一出,霎时照亮了玉宁沉睡的面庞。
……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1)
玉宁觉得,这一觉似是睡了千年。
梦中依稀过往,不断的在她脑海中出现,让她落泪,让她撕心裂肺,突然一阵黑暗淹没了所有,四下又一片寂静。
这里就像是佛家说的无我的空间,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尚在,感觉也好、听觉也罢,一切都与黑暗融入到了一起。梦中之景,那般真实,不仅让她回到了王府奇-书-网,更是让她回到了那个山洞。
她在山洞里治好允鎏的伤以后,便灭掉了那与他们争抢空气的火堆,她不知道自己这毒性有多烈,更闹不准这毒性什么时候会发作。她只希望,不要在她凿开那个小洞的时候开始。一刀刀下去,那石块竟然比手中的匕首还要坚硬,玉宁心爱的匕首都打起了卷,于是,她又将那匕首放进自己怀里,用双手挖。
那石头很冷,刚触碰的那一霎那将她的十指都染上了冰冷。玉宁大口地喘着气,即便这连心的手指再痛再冷,她还是那样挖着。终于,一缕细微的光亮透了进来。
玉宁舒了一口气,她想瞧瞧外头有没有人。可是这只有碗口一般大的世界又能让她看到什么呢?
大概,人都死了吧?
玉宁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
洞外的世界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稀稀拉拉,直到后面越来越大,玉宁大喜,拿着帕子拼命伸出手臂,让雨滴湿润那一抹方巾。洞口太小,她的皮肤太嫩,光是伸出去的那一会儿,她的手臂上便被擦破了好几处。雨打在手上的伤口上,慢条斯理地划过玉宁的那些伤,像针扎一般,可是玉宁没有退缩,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久好久,直到手里的方巾里头积满了甘露,她才将手臂缩回来。
因为,允鎏得靠着这些水活命。
体力消耗过大的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水。
看着那些水滴顺着方巾一滴滴地掉进允鎏的嘴里,玉宁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时候的她,早就已经满身是伤,可是她的眼里,却都是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允鎏的发,顺着他刚毅的轮廓摸到了他的唇。
布托说,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玉宁轻轻说着,就像是呢喃一般。
允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允鎏,我好累……
冰冷的洞|茓任何温度,卸下了担忧的玉宁觉得特别疲累,她不自觉地趴在了允鎏的怀里。
就睡一会儿……
……
谁知,这一会儿,却是个十天半个月。当玉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几天不讲话的她,根本就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能咿咿呀呀的说些不成意思的字眼。
这里是哪里?玉宁环顾四周,似曾相识的被褥床榻,却不是勿返阁所有,而这里更不是山洞。
我得救了?
那……允鎏呢?
玉宁只觉得头痛欲裂,刚要挣扎着坐起来,一双手赶紧将她抚稳了,并放了好些软物在其后背,好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你……”玉宁甩了甩头,只是觉得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醒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些许哭腔。
醒了?
我……我是……
玉宁皱着眉头回忆着,可是只要思维活跃一些,头就更痛一些。
“疼……”玉宁轻轻叫着。
“好,好,小姐,您先躺着,奴婢去叫大夫过来!”醒儿听到了玉宁的叫唤,可怜小姐浑身上下都是伤,又怎么知道到底是哪里疼呢?说不定是五脏六腑被余毒侵扰?醒儿慌乱地将玉宁扶进被子里,刚要走开,手却被玉宁轻轻拽住了。
“允鎏……”
醒儿一愣,叹了一口气,知道多半是指那位爷吧。
“他……”醒儿刚要说什么,一个人便进来了。他挥挥手示意醒儿去叫大夫,自己不慌不忙地走到了玉宁身边。
玉宁的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那毒在她身体里太久,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去除。她只觉得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到了自己身前,是个男人没错,却并不像是允鎏啊。
因为,允鎏总是穿着蓝色的袍子。
“允鎏……”玉宁想问他在哪里,心里很想知道他的情况。
来人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被子盖好,像哄小孩一般。
“先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再说。”
玉宁缓缓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实在抵不住睡意,便又回到了梦乡中。梦里,她还紧促着眉头,不肯松开。
坐在一旁的男子叹了一口气,见御医进来了赶忙让出了位置。老大夫向男子打了个千,便赶紧诊脉。醒儿与那红衣男子都在静静等待着。突然见老大夫面色一喜,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启禀贝勒爷,这位姑娘的毒性大部分都去除了。臣只要用人参草余下的部分每日为她煮些汤药,不到三日便可毒性全部排除。”
男子一听,十分欢喜。
“那好,那好,太医还请您速速去办这事情。”
“喳。”太医又是一个行礼,才颤颤巍巍的退出去。
男人看着老大夫离去的背影,几乎是要泪流满面。
真是老天有眼啊,若是沈姑娘这次没得救,自己玉风贝勒这个风华绝代的脑袋还不被那个冷面贝勒给拧下来。
“允……鎏……”
正在玉风有感而发的时候,玉宁的一句呢喃却叫他乐天的性子也忍不住揪心起来。他弯下腰,想给这脆弱的女子抚平皱成一团的眉,谁知刚有些舒缓,那眉头又促了起来。
“允鎏……”
玉风一愣:“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来,这佳人的凝眉也便只有那个冤家才能抚平了的吧。
又是一梦,此梦甚是苦涩,却让玉宁心甘情愿。
莫说痴儿痴,痴心人,皆是如此。
……
————————华丽丽的分割线————————
同志们,格格群已经开发了,7930325……无忧惴惴不安中,你们不会因为格格上架就抛弃了格格吧,对吧,对吧?!
呜呜呜……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2)
八月初的阳光正好,不似中旬那般火辣,也没有秋末的软弱。一队人马正在这阳光的沐浴之下,从郑州向京城行进。一路上,因为有镶白旗近卫开道,即便是走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上,也是横行无阻。
玉宁坐在这由镶白旗前后护着的马车里,头靠着窗边,从偶尔被吹起的窗帘一角窥见外面的风景和那些气宇轩昂的八旗武将,心中竟然有些恍惚。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白得透明的肌肤染上了一片有着生气的金黄,也衬出了她迷惑的表情。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记忆。
小小的忽伦王府格格倚靠在母亲的怀中,为了能够与阿玛一起出游兴奋不已,一刻也不停歇,她有时会亲昵地拉着母亲的手玩耍,有时又会倚着车窗将小脑袋伸出车外,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看着意气风发策马而行的阿玛。
阿玛招招手对她微笑着,她则咯咯笑着做了个鬼脸又钻进了马车之中。
那个时候,这个小格格的眼中也是这样的情景。
镶白旗的勇士们紧紧地护在马车左右,寸步不离。
马车随着队伍的速度有条不紊地走着,滴滴答答的马蹄声震着玉宁的耳膜,她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景一物,想着那个不在她身边的人,心里又多了几分酸楚。
“……小姐,您还是不要总是坐在窗边了吧?这早上风还是有些大的。”醒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玉宁身边,还没等玉宁藏住脸上的表情,一件带着些暖意的披风便盖在了她的身上:“奴婢刚刚用香炉熏过,总该有些效用吧?”
望着醒儿满脸期望的样子,玉宁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只是依然恋恋不舍地倚在窗边,带着醒儿看不明白的眼神望着窗外。不管是怀念还是思念,现下也只有玉宁一个人说得清楚。马车内一小段沉默之后,又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音。
那是醒儿揭开香炉,抓了些香草往里投。干脆的香草在醒儿的轻挑慢撵之下碎成了粉末,混着空气掉进了香炉中,与那里头的暗火一拍即合。玉宁只觉得一股香气溢满了房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扣扣两声。
简单明了。
玉宁睁开眼看着那个敲击着马车的人。
“沈姑娘,这还得有好两天才到呢。您可不要总是坐风口上。”平日称呼玉宁为小公子的玉风贝勒,自从玉宁醒来以后,也开始称呼她为沈姑娘。
玉宁一笑,看来现下自己脆弱得众人都甚是惶恐了吧。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没有看到她睁眼便急匆匆回京城办差事的他,是否心里也会为她的我见尤怜而感到惶恐?
玉风骑着马尽量与马车一个速度,见玉宁没有做声,透过那若隐若现的窗帘,也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别怪允鎏,你救了他一命,他记着呢。只是……”只是,索相不知到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在玉风领旨带着近卫到了郑州之后没两天,便八百里加急地催着允鎏回去,时间掐得刚刚好。允鎏不去都不行。玉风只要一想到那家伙临走前眼里的担忧,都有些打哆嗦。
他看着沉睡中的小公子是万般担忧,看向他的时候却是千般威胁。
玉风见玉宁还是没反应,忍不住开始挠头了。虽然说他是万花丛中过,这女人心还确实是识得一二。可是自从碰上这种聪明女人他却完全没对策了,这沈凝心,不哭不闹不上吊,明明心里是万般起伏,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玉风只怕自己刚才那番话没有帮兄弟一把,反而把他往深渊里推。
“谢谢玉风贝勒了。”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玉宁云淡风轻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里。
“谢?为,为何谢我啊?”
被玉风这么一问,玉宁终于抬起了低垂的眉眼。
“听醒儿说,奴家在洛阳的生意是您派人去替奴家说成的,怎么可以不说谢?而且……”玉宁一字一句,声音清脆十分:“真的很谢谢你,替奴家瞒了这事。”
玉风恍然大悟,连忙摆摆手:“不,不,沈姑娘严重了,这也是在下该做的啊。”原来,小公子所指,竟然是洛阳珍珠米生意。想这些乱子,都是小公子帮助朝廷的结果。他玉风贝勒怎么可能不替她办好这一件件事情?先是差人去洛阳谈妥了生意,再则便是告诉跟随小公子前来的管事,说她突然病重,所以才没有依约前来,还麻烦他带个话回去。如此一来,也为他治疗小公子赢得了时间。
再说了,沈凝心没有怪他们是降世灾星便不错了,此等谢意确实让玉风汗颜。他有些心虚地瞟了眼玉宁,想问她伤势怎么样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沈姑娘便莫说谢谢了,受不起啊!”玉风说罢,便策马赶到了队伍的前头。
……
三日后,玉风披星戴月带着这队人马终究回到了京城。还未走到八大胡同门口,玉风便与玉宁告别了。看着载着玉宁的马车逐渐远去,玉风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差事比带兵出征还累人。当他正想带着人马回内城的时候,突然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跑了过来。
“哥哥,信。”
那小男孩嘻嘻一笑,将手里的信封给了高高在上的玉风,也不在乎他会不会丢掉,便一下就跑得没影了。
玉风狐疑地打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便满是惊疑。
忘忧庭院?
————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哪个你喜欢的男女角色的名字~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3)
少爷以为,玉风接到那张纸条便会马不停蹄的赶来,谁知这平日在他眼里冒冒失失的贝勒爷竟然还真耐得住性子,硬是呆到了第二日白天才过来。
“哟,昨日辗转难眠吧?”少爷一看玉风是黑着脸进来的,嘴上的刀子便又开始耍起来了。他泡了一壶上等好茶,自己一人悠闲地坐在主位上喝着,也不管这客人是不是看着口渴。
啪一声。
玉风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钱袋子一扔,转身便要出去。
“慢着,谁告诉你要这钱财了?你以为人参草只值这么点?”少爷凉凉地叫住了玉风,光只是听那声音,也不过是二十块金罢了。
“这是黑市的价钱,我已打听过了。”玉风疑惑地一转头,眼中对于少爷的防备尽显。
少爷愣了一下,不明白平常对着自己嬉皮笑脸的贝勒爷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他心下不爽起来,还从来没有哪个有求于他的人对他如此摆过脸色,冷冷的声音运了些内力,震得玉风心里发慌。
“黑市的价钱?那不过是一般的人参草罢了。我给你的那株,可是用天山雪莲慢慢养起来的。不然你以为小公子那毒可以解得那么快么?”
玉风一咬牙,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那你是想要什么?多了我可给不起。”
少爷斜瞟了他一眼,终于站起了身。
“我要小公子的消息。”
“没有。”
“你不可能没有,他们去做什么我自然清楚,我只要你告诉我赫那拉允鎏没有与朝廷传信的那几天他们怎么了就行。”少爷唇角一弯,将那血腥的几日说得云淡风轻。玉风看着那副嘴脸,心中怒火更甚。
“……我若说不给呢?”
“好说。不给我便不会守信用罢了。将我知道的公布天下。玉风贝勒,您说您担得起这之后的混乱么?您只要掂量下,如果您说可以,那么少爷我便不再问第二句。”少爷轻轻笑了笑,绕着玉风走了起来。
他听到了玉风粗重的呼吸,他听到了玉风咯咯作响的拳,可是他依然离玉风很近,别说是这全无武功底子的王公贵族,就连那杀人不眨眼的无月都被他颠来倒去,他会怕什么呢?
玉风深深呼吸了几下,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不是都知道么。”
这句话换来了少爷疑惑的神情。
“为何我就该知道?”
只见玉风唇角一勾,哼了哼,听在少爷耳里,若是没错的话,那便是冷笑。
“谁不知道你八大胡同的少爷是个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你敢说你没有卖什么消息给无双会?”
少爷听得此话面色一冷,在玉风面前定住了,他望着玉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在下八面玲珑没错,左右逢源也没错。若说我曾经卖了什么你所谓的消息给无双会,那便是笑话。至少近段时间绝无此事。在下因为些个人恩怨,与之结怨颇深。咱们合作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少爷是个什么行事准则么?”说到这里,那抹淡淡的笑容又回到了少爷脸上,他向后退了几步,与玉风拉开了距离。这让玉风觉得心中压着的那股魄力也渐渐地烟消云散了:“做了便是做了,没有便是没有。玉风,你知道我的,本少爷最讨厌的便是冤枉这二字。对于我自己而言。”
这话将玉风说得哑口无言,他只是又哼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那,你现下把消息给我吧,钱我不要。”少爷利落地一甩手,便将刚捡起来的那袋金又砸给了它们的主人:“区区二十金,莫非我少爷还缺了不成。”
玉风闻言一惊,抱着钱袋心中诧异万分。想这少爷不愧称为鬼帐,只是用耳朵听,便可以将其中内容辩个分毫不差。
“……小公子是为了救允鎏中毒的,本来毒性还不至于那么深,若不是因为碰到了无双会的人搞出来的天灾,困在了洞里,也不会闹得如此严重。”
少爷听罢,连连点头,一摆手便让玉风停了下来。
“此中缘由我已经知晓,要的便是你刚才说的那一段。”只要是关乎小公子的,他都有兴趣,直觉告诉他,以后这段记录将会是无价之物。
玉风苦着脸看着这少爷,心中一阵郁闷。内城有个赫那拉允鎏高不可攀,外城竟然还有个少爷让他遥不可及。老天啊,你要证明我是个蠢蛋,也不是用这种打击人的方式吧。
少爷本来是在低头沉思着,抬头一见玉风那张苦脸,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顿觉心情甚好。
“这样吧,看在咱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上,我再免费搭送给你一条消息。”
“什么?”
少爷神秘一笑,知道玉风听到这个之后必定会变一个人。
“不关你的事,关于赫那拉允鎏的。”
——————
群号:7930325敲门砖:随便哪个男女角色的人的名字,你说我爱无忧也没关系啊~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4)
女子闺房之中,香飘四溢。点点微光被窗棂划成了一道一道的柔软,射进房中,投影在地板上。
坐在房中的娇柔女子背对着门扉,香肩微露,一手沾了些药粉轻轻擦拭着肩胛处的伤。药沾上伤,一阵刺痛,惹得那女子更是皱紧了眉,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醒儿推门而入,却见玉宁正在卖力地给自己上药,叹了一口气道:“小姐,您莫非就不知道还有个醒儿么?”说着,她便接过了女子手中的活,一边将那些白色粉末轻轻洒在那些伤口上,一边轻轻地吹着气。
玉宁微微闭着眼睛,忍受着从后背传来的些许痛感,不悲反笑:“呵呵,这不是你刚刚去给巧儿姐姐帮忙去了,我不好说么。”
醒儿努努嘴:“来,把右肩的衣服也卸下来些。”
玉宁点头,雪白的背脊没有了锦布的遮掩,让人一阵目眩。只是背上一些细微的创口让这本来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少了些美感。这些创口,是玉宁在保护允鎏的时候,被碎石砸伤的。
“小姐,这药粉真抵用?”醒儿一边细心上药,一边不放心地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好好的一个身子,白如玉,润如泉,平白无故留下几道疤痕,这与破相有何不同?
听到这里,玉宁却爽朗地笑开了,让醒儿一阵恍惚。
“从母亲那里拿来的,可还有错?”玉宁微微转着头,俏皮的模样让醒儿也是一阵脸红:“再说了,若是真的消不掉,道也无妨,无非便与胸前这道伤作伴罢了。”
醒儿一愣,嗔怨起玉宁大大咧咧起来:“小姐……”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上药,上药吧,过一会儿我还得去巡视一下生意呢。”玉宁转过头,笑容已经不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锁骨处露出的那一道伤疤的尾巴,现下这道伤早就已经淡成了一条粉红,指尖轻轻滑过,心中积闷居然还是无法消解。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还没等玉宁转头,便听到醒儿哎呀一声,尔后便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件披风将玉宁铺天盖地的包了起来。
“怎么了?怎……”玉宁疑惑地转过头来,只看了一眼门口便愣住了,甚至都没去在意醒儿手忙脚乱地为她扣上已经敞开大半的胸前衣襟,她只是看着门外的那个人。
那人现今侧着脸,并没有往房内看,大概是刚刚想入房,却透过窗棂见到了一片春光,只好敲门警示。而深谙繁琐规矩的他,又怎么不会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
允鎏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外,而他此时此刻侧面完美的轮廓便是玉宁眼中的所有。
突然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允鎏才敢转过头来。
“爷,让您久等了,您请进。”醒儿微微红着脸,心里胡思乱想,不知道刚才这个男人到底看去了小姐身子多少。她只知道,当她听到敲门声转头的时候,这个男人才侧过脸去。
允鎏点点头,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提袍一跨门槛,房门便在他背后关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玉宁望着他,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似有千言万语。
允鎏望着她,却是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语言对于他来说,已经贫乏。
一小段沉默之后,窗外鸟雀啾啾叫着,为这逐渐尴尬的气氛添了几分活跃。
允鎏淡淡一笑,面色柔和了许多。
“伤可好些了?”
玉宁点点头:“差事办完了?”
允鎏一愣,想起自己的不辞而别,愧疚满腹:“推不掉的差事,办起来也难。”可不是么,他急匆匆地赶回京城,一问之下,才知道索相的那个宝贝侄子居然被皇上关了禁闭,原因更是难以启齿——与宫中妃嫔曲径通幽。
当时允鎏心中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在去年的花园一遇,便让他心中一直有了这样的担心。宫中的女人,除了公主与郡主,那便都是被默认成为皇帝的内眷。怎么是别人可以染指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见允鎏皱起了眉头,玉宁便知道这差事棘手得很,怕是比盐案还棘手,无奈,她只好又换了个话题:“现下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说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次走私食盐的案子,许多受灾严重的地方,官员都被一窝窝端,这案子算是结了吗?”
结?允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算结?抓住的都不过是些台面上的小鬼罢了,真正的阎罗还在暗地里蹲着呢,这怎么能算结?
“算是结了吧,虽然可能在他人眼里看来有些矫枉过正,不过抓的人,他们都不冤枉。”
玉宁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尔后又是一阵沉默。
允鎏叹了一口气,像是酝酿了很久才敢说出来。
“我给你的解药,你家人可有效用?”
“有的有的!”玉宁一想到浣纱的恢复,便喜笑颜开:“还真是谢谢你。”
莫说谢,莫对我说谢谢。
允鎏看着玉宁清澈的眼睛,便有一股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他内心的情感正与自己多年所受的教育激烈抗争着。
如若拥她入怀,心中的空洞或许可以填满。
一个声音说。
一时快乐又能如何?你难道能娶她?
自己又在问着自己。
勾栏出身,终究成了两个知心人之间的一道沟壑。
至少,在允鎏看来,如若没有任何契机,是跨不过去的。
并不是他在乎这些,而是,他的家族能不能容她。
玉宁看着允鎏又低着头默不作声,正奇怪着,听到允鎏重重叹了一口气,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这个冤家,怎么心情总是阴晴不定的?
允鎏一转头,就发现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正转着大眼睛打量他,见他抬起头,就像是灵敏的狡兔一般,赶忙地跳开了,眼睛自然而然地瞟到了其他方向。
看着玉宁又回复了平常的灵动,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对了,有件事,我帮你打听到了。”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另一个原因。
“什么?”
玉宁满脸疑惑。
“梵音的消息,我替你打听到了。”
——————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你们把……尽情发挥想象力……泪。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5)
玉宁一愣,瞬间满心欢喜,不一会儿,又是满脸忧愁。
“她可还好?”
允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句不知道,牵扯起玉宁心中万般思绪。
“便挑重要的说吧……”
听到这话,允鎏心里也有了底,沉吟了一阵,便坐到了一边。
“她确实是与内城的一个贝子私奔了没错,那人是阿苏克蒙古府的少爷,家中就他一子,名为阿布托,阿苏克氏隶属蒙古喀喇沁右旗。”
玉宁听着这温柔低沉的声音,不觉得有些醉了。因为允鎏轻声叙述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魔力,这股魔力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让她没有能力去思考,去多想,只是静静地看着。
允鎏停了一会儿,见玉宁没说话。以为她没弄明白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所以才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于是他又加了一句。
“康熙三十一年,皇上把自己第五女下嫁与喀喇沁右旗王公,所以,这支蒙族与朝廷也算是有亲戚关系的。”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允鎏被这么一问,沉默了好久,这沉默让玉宁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在京城?”
试探性的疑问使得允鎏点头默认。
“……梵音入王府为妾了?”
玉宁再问,允鎏却默默摇了摇头。
“那……”
“他们在别院,阿苏克府的别院。”允鎏说到这里,望向了玉宁,心里不知为什么确实是堵得慌,好像这件事情不是在说别人,更像是在说他们的以后。如果,真的有以后:“梵音小姐仿佛没有任何名分,被安置在了别院里。”
玉宁啊的一声,整个人几乎跌坐在了凳子上。突然,心中满是恼怒。
“既然逃了,为何要回来!”
一句痛心疾首的感叹拨动了彼此二人的心弦。
是啊,既然远离了,为何还要回来?
曾几何时,扪心自问,渡口一夜,小径几日,都让允鎏心里恋恋不舍,甚至置身于京城之中,便将这记忆好好地埋在了心里,怕想起时,心里没了理智;又怕丢弃掉,自己此后再没有那般美好的回忆。
“据说,是阿布托贝子带着梵音跑了一阵子,吃不了那个苦又回来了。”说到这里,允鎏笑了声,似乎是在嘲笑那人的懦弱,又更像是在自讽:“这挣脱的事情,说得都容易,做起来又有几个人云淡风轻。”
玉宁听罢,眼神也暗淡下去。
她与娘亲是挣开禁锢的人没错,可是现下,她们二人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将那禁锢忘了。她们还在痛,痛着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只是因为,这禁锢,包含了太多太多。
“……那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我想与梵音见个面,一次便好。”
玉宁抬起头,说的小心翼翼,满眼祈求。
允鎏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个好字,可是这看似简单的要求却让他着实犯难了。不在内城的凝心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复杂?且不说他平日里就不大与这种纨绔子弟来往,最近也不知道是为何,这个看似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阿苏克贝子竟然与九阿哥走得倒是颇近,允鎏现下明面上看来便是太子这一边的人,冒冒失失地与阿苏克去套近乎,不被人非议才怪。
不过,思量再三,允鎏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吧,等我几日,事情办妥了,我再来找你。”
允鎏觉得自己很愚蠢,竟然答应了这种明知不可为的事情。可是,玉宁的一笑,却让他立马忘记了这个念头。
……
回到赫那拉王府之内,天早就已经黑透了。允鎏刚下了马车,便看到老管家迎了上来。
“少爷,玉风贝勒等您等了好久了。”
允鎏心情像是很好,淡淡地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惹得管家都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怎么平常不苟言笑的少爷像是变了个模样一般?
刚进书房,就见到玉风直直地坐在客位上,一旁的蜡烛烧去了大半,看来,确实是等了很久。见允鎏进了书房,他也没站起来说话。
“怎么,去见沈姑娘了?她可还好?”
允鎏点点头,总觉得玉风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苦样,莫非,你额娘又向你逼亲了不成?”
玉风抿了抿唇,居然没有将这句挖苦顶回去,这让允鎏大感意外,站在他面前打量了他好久。
“……我在犹豫,要不要给你这个东西。”玉风叹了口气从坏内掏出一个账本一般的东西:“可是,说不定之后这个对你有用。”
允鎏狐疑地接过账本,在玉风的示意下翻看起来。他先是随便翻了翻,到最后是越翻越看,直到最后一页从他眼前掠过,允鎏的额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你哪里弄来的?”
听到这话,玉风左右为难,只好走为上策,趁允鎏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
“总之,这东西你留着吧,烫手山芋,我可不替你保管。”话音刚落,玉风早就跑的不见人了。
允鎏手里握着这本薄帐,一时也不知所措起来。
——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你们创造吧……尽情发挥想象力……泪。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6)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八月底,可是允鎏答应玉宁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办成,不是他不做,而是实在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正在允鎏府内谈笑风生的玉风见二人聊天的时候,允鎏总会不自觉地沉默下来发着呆,心想大概是那日给他的东西太过于震撼,现下倒是成了允鎏的一块心病。
于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便准备告辞。
“好了,兄弟,我也不在你这里磨蹭了。”玉风嘿嘿一笑:“这不是晚上九阿哥请我一道去阿苏克的别院嘛,所以,我先出去收拾收拾。”
允鎏一愣,立马抬起了头。玉风被这双眸子瞪得心虚,以为是自己的这位朋友又要开始说教了:“别介,别介啊,我与那九阿哥不过是生意上有来往罢了,你还不清楚我?站队伍我是最不在行了,自己弄这种事情到还不如紧紧跟着你呢。”玉风讨好地笑了笑。
“……你是说,去阿苏克的别院?”
玉风本来在笑着,被允鎏问得一愣。那笑容赶忙便收了起来,哎,原来是说这件事,吓我一跳。
“嗯,这几日九阿哥与阿苏克府上那个好吃懒做的少爷走得挺近,我便去凑凑热闹,顺便把盘酒楼的事情定下来。”
“玉风,你能不能替我安排一件事情。”
天啊,我没听错吧?赫那拉家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居然向他求助??玉风此时此刻乐开了花,心中顿时自信满满。
“什么事啊?”
允鎏一皱眉,懒得理他这幅小人得志的嘴脸,自顾自地答了他的话。
“……是沈姑娘,想与阿布托阿苏克的那个歌姬见一面,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个歌姬之前是勿返阁的人,而沈姑娘与其私交甚好。”
“什么?”
允鎏的回答让玉风大呼意外,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看,还是别见比较好。”
“怎么说?是难办不成?”
“倒不是……只是,见了徒惹伤心罢了。”
允鎏一惊:“难道那歌姬出了什么事?”
玉风默默摇了摇头:“完好无损,锦衣玉食,只不过……似是动了真情,偏偏是她动了真情,那个人却没了对她的情谊——阿苏克贝子最近可是有新欢了。”
允鎏愣了一下,似是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种状况,一时间也觉得玉风说的有道理。以凝心那种敢爱敢恨的泼辣性子,若是被她知晓,非把阿苏克府弄个底朝天不可。或者来个偷梁换柱,把自己的知心姐妹弄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有名分也好,没名分也罢。只要是进了内城的门,怎么还有自己出去的道理。不行,这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
可是,与自己姐妹见一面这种要求,确实是不过分啊。允鎏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琐事。
玉风也当然明白,允鎏在苦恼什么。他往房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昏沉,不走不行了。
“这样吧,今晚我先去瞧瞧。看好了情况再来与你商量这件事,稍安勿躁。”
允鎏听这四个字居然从玉风嘴里说出来,顿时脸上有了些笑意,颔首以示赞同,目送玉风出了书房门。
————————华丽丽的分割线————————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你们发挥想象力把……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7)
阿苏克京城别院内,夜夜笙歌,远近闻名,尤为这几日更甚。但见别院花园内,繁花紧簇,淡金的金丝桃,微粉的木槿花瓣,各成一家,争相斗艳。
花园之中,摆着一天然大石,正好可以摆放酒菜瓜果,旁边几块由同样材质磨成的小凳,炎热的天气,主客往这一坐,倒也舒爽。
此时此刻,阿布托便与他请来的三两位宾客正在这里开怀畅饮,他怀中坐着一娇俏美人,眉间似有些愁思,却在阿布托喂她喝酒的时候,转眼都不见了。
阿布托等几人所坐的大石之前,则有一汪清池,不知是引的何处山泉来此,只是坐在一边都会感到丝丝寒气。隔湖相望,亭中佳人,正以琵琶为伴,低头吟唱着江南小调。嗓子圆润,让人心猿意马。佳人时而抬头,望着阿布托与他怀中美人,淡眉微蹙,苦上心头。
玉风虽然与阿布托喝得欢,不时也与结伴而来的一些王公贵族聊上几句,注意力却从来没有从那九爷和那亭中佳人身上移开过。以前他还没太注意,时有来过,也常听梵音唱曲,可是却并未发现其中蹊跷。
只见九爷虽然举杯在座,心却更像是飘到了那个亭子里,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而亭中佳人每每抬头望着的,却是这个正怀中温软的阿布托?
真是孽缘。
玉风心里叹了一口气,一下便觉得允鎏答应的差事难办了许多。他只觉得这关系乱的很,乱到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调摆。
正在想着,佳人一曲已罢。
梵音抱着琵琶向着远在清池另一边的人鞠躬致谢,便娉婷优雅地提裙下了小亭。只是一个转身,等过了那段假山小桥便会来到大伙眼前。
果然不出玉风意料,带头鼓掌的便是九爷,九阿哥。他默不做声地喝了杯中水酒,也跟着鼓起掌来,期间,他若有所思地瞟了瞟阿布托的新宠——琳琅。
琳琅见玉风看着她,上下打量,一阵心慌。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现在她现在做的,就是亏心事。几个月前,自凝心跟着镖局去做生意以后,香儿便为她张罗起各种事宜。关于如何在没有梵音的情况下重得花魁之位,关于如何能够钓到更多的金主。一次偶然的机会,已经又重新成为勿返阁花魁的琳琅邂逅了阿布托。她可以对天发誓,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那人总会时不时的出银子打赏她,数目虽然不多,倒也阔气。久而久之,香儿便将主意打到了阿布托的身上。
那一夜,阿布托心中似有千般不快,喝了许多酒,几乎是瘫在了勿返阁的客房之中,本来,琳琅是想招呼他的随从送他走的。谁知香儿却三两句打发了那个随从,尔后更是做出了琳琅瞠目结舌的事情。
“你这是做什么?”她看到香儿毫不顾忌地将那个醉汉拖上床,并且解开了他的衣服。
“小姐,先前咱们说的移花接木的法子,你忘了?”香儿回头一笑,那一笑炸得琳琅头皮发麻。
琳琅确实是犹豫了,可是想到自己的身子早就已经不干净,而眼看着自己也不再是豆蔻年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不是圣人,只是个凡人,可是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女人的矜持,所以,虽然她心动了,可是她还是愣愣地瞧着阿布托熟睡的样子发呆。
“小姐,这个人,您就放心赖着吧,总比那个肥胖恶心的张老板好。”
琳琅一惊,只觉得这句话是一个威胁。意思便是说,如若过了这村便没这店,若想不被人知道自己早已经不是处子的事实,说不定以后还得随便抓个人来充数?
她心里越这么想,便越是惊慌。最后一咬牙,上了那张床。
……
那一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干。
她听到那个少年低声呢喃着梵音的名字,心里早就已经绝望。
自己想当个好人,可是却偏偏做了坏人才做的事情。
那一夜,她是睁着眼睛到天明的。
琳琅脑子里总是在想着依稀过往,梵音已经到了身前她都不知道。只见梵音深深地望了阿布托一眼,无恨无怨。
“给各位爷请安。”
浅浅一笑,却是藏住了万般愁苦。
当她看到阿布托带着琳琅回来的时候,她的心就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可是,她不是个会哭会闹的人。谁知这样的不哭不闹,却带走了她的笑靥。
阿布托只觉得,她越来越不笑,即便没有哭,他看到的也是她的泪。她笑得越是恬静,他心里越是杂乱。
九爷见阿布托只是望着梵音,根本就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心里一阵心疼:“起咯吧。”
此话一出,随同前来的人都默默交换了个眼神。看来,九爷对这女娃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唯独不明白的,便是这个草包阿布托。还以为果真是自己的学识财富引来了九爷呢?还以为是他们喀喇沁右旗与朝廷沾亲带故所以九爷才来套近乎呢?一切的一切可都是为了眼前这位美丽女子——梵音啊。
玉风面色一沉,瞧见了他们交换的眼神,心里便了解个大概,再看今日九爷毫不顾忌地表示自己的好感,看样子,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席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玉风等三人是看客,而九爷梵音等四人是主角。
只见九爷啪地一下打开折扇,甚是潇洒,瞬间便将那个喜新厌旧的阿布托给比了下去。
“梵音姑娘,刚刚唱的可是八声甘州?”
梵音一愣,默默点点头,寄托在这离别之词中的悲戚又会有几人明白?
“好,好……特别是那一句,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妙哉,妙哉啊。”
听得九爷这声赞许,玉风差点一口酒没吐出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今天算是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不由得为已经快要走到悬崖边上的梵音捏了一把冷汗。
“九爷谬赞了……”
梵音又是微微屈膝行礼,却被九阿哥一手拦住,她惊讶的抬头一望,却看到了一双满怀柔情的眸子。梵音一惊,不自觉地拉开了一段距离,往阿布托身边挪了一点。
“呵呵,贤弟,你家这歌姬,可真是天上珍露,偶然得之。”这话说得阿布托一愣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连连点头。
“那是,那是。”
玉风在旁边一扶额,蠢材,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而其他二位看客,根本就是带着看戏的心理。
“嗯……有件事,为兄想拜托贤弟,却实在是难以启齿,真不知,当说不当说。”九爷沉吟了一阵,他微微一笑,本来就好看的五官更显得俊朗。
“啊,既然是自家兄弟,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听到阿布托这种近似于已经答应了的回答,玉风再次嘴角一阵抽搐,到现在,他真正觉得头痛起来。
“呵呵,还是弟弟爽快。是这样,再过几日便是在下内人生辰。所以……便想请梵音姑娘到在下府上小住几日,待到了内人生辰之日唱曲助兴之后,必当完璧归赵。”说罢,九阿哥折扇一收,微微指了指梵音。
梵音本来低垂着眉眼站在一边,九爷的一番话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她不知所措的抬头望向阿布托,那个她用情颇深的男子,却见阿布托犹豫起来。
犹豫,便代表着他在考虑着答应?
梵音看透了这番思绪,顿时手脚冰凉。
不,你不要答应!
无声的呐喊没有人响应,只有琳琅与玉风这两个局外人看到了梵音眼角的泪水。
谁都知道,这个九阿哥疼遍了天下女人,唯一不在乎的便是家里的那个嫡福晋。说好听点,便是个供起来的贵妇人,难听些,九阿哥根本就将那个女人当成了摆设。这是全内城人都知道的秘密,阿布托该不会真就这么愚笨,居然相信了这种话?
玉风与梵音一般,也看到了阿布托的犹豫,心里更是忐忑起来。
九阿哥一手端酒玩味于唇间,双眸静静地瞧着阿布托的动静。心里觉着该添一把火,于是不等阿布托回答他又开了口:“看来贤弟貌似是很为难啊?也罢,既然梵音姑娘是贤弟的心头肉,在下也不强求了。”
此话一出,火势烧得刚刚好,既激将了阿布托,也没有让外人觉得他是猴急催逼。正在这时,除开玉风以外那两位看客,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阿布托在这暗暗偷笑中,只觉得颜面尽失,血气上涌。
“一个女人而已,借给你便是了!”
阿布托一挥手,上下嘴皮一动,便将梵音推入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梵音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只觉得心中万般凄凉,想她当初那般义无反顾,那般背叛至亲好友,却如今落了个如此下场。
报应,果真是报应。
这一瞬间,在梵音心里成了永久,这一句薄幸的话注定她便再也没有以后。
小住几日?想她混迹于勾栏多年,难道还不懂这其中意味?只怕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到你身边的日子;只怕这一去,你便已是温香玉软不见旧人双泪垂;只怕这一去,郎君便将梵音忘个干干净净,哪还有归还之日?
梵音的苍凉看在玉风眼里甚是怜惜,只是众人举杯,他却迫于形势不得不也高举酒樽。庆祝着九爷的心想事成,庆祝着梵音的所托非人。
玉风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却还在笑着。这便是内城子弟的悲哀。愚蠢者,一如阿布托,被人掳掠却不自知;明白者,一如他与众人,即便心里万般不愿都得戴上面具做人。
或许,梵音跟了九爷到是件好事。
玉风这样心里安慰着自己,也好消减心中一些罪恶感。只是梵音的笑,谁也没看见。
那一笑,满是决绝。
————————华丽丽的分割线————————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whatever!!!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8)
那一夜也不知是借酒浇愁还是恣意狂欢,满席的人居然只有阿布托喝了个烂醉。最后九爷几人离去,还是琳琅与丫鬟一道将之扶进房间的。
梵音从头至尾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心里虽然满是对阿布托的怨,却还是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了关心。只是当她伸出手要扶住东倒西歪的阿布托的时候,他却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琳琅的肩膀上。这样的排斥让梵音的心痛了又痛,直到最后,脸上那些微的担忧都不见了。她索性转过头,不去看阿布托,可是阿布托与琳琅的亲密话语却时时在耳边响起。
这样的场景,即便是梵音已经回房,也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无法排解,令她辗转难眠。
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变故。
想起九爷离开之时让她有些害怕的炽热的眼神。
想起……今日的每一个细节。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交叠于胸前闭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这黑暗的分量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缓缓地,梵音又睁开了眼,望着那由吉祥云纹装饰的织锦,视线一片朦胧。
一滴泪像是一颗种子,越过梵音的层层心墙,不知什么时候,它衍生出的藤蔓溢出了梵音的眼睛,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似是准备在那里生根发芽。
梵音无声地哭着,她以为自己会有很激烈的反应,因为在听到阿布托说那句话的那一霎那,她确实曾经想过。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哭着哭着,梵音居然笑了出来,越是笑,那泪越是决了堤。她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身子,让自己不要颤抖,可是心中的血,眼中的泪却没有人为她擦去。
原来,情殇是这么的痛。
云霜姐姐,我知错了……
老天爷,我知错了……
能不能不要我再这般痛了?
能不能……让这一切只是我的一个梦?
夜静月冷,当阿布托与琳琅在床第之间共享温柔的时候,梵音一人瑟瑟缩缩,战战兢兢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床第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
昨日的温柔早已不见,昨日在手的幸福也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是梦而已……只是一个梦……
梵音不断地对自己说着,靠着这句话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一夜,又过了那一日。直到有人推开门扉,她才从这催眠中惊醒。
那人是个下人,却是趾高气昂,冷若冰霜。她完全没有理睬梵音的意思,刚一进门,只是打量了躺在床上的梵音一眼,便自顾自地为她收拾着。
“……你……”梵音从床上坐了起来,向窗外望去,又是一个黑夜,自己竟然就这么和衣而卧了一日?难怪自己会寒彻骨了,几层薄被也无法驱散她身体里的寒意。这个下人的冷漠她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便是现实,自一个多月前阿布托不踏入自己的房门开始,这个现实她便已经承受。
那个下人本不想回答她的问话,转念一想,这是即将要成为九阿哥新宠的女人,也不好得罪。于是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回道:“回梵音姑娘,奴婢正给您收拾些物件,好明日九爷过来接您的时候一并带过去。”
梵音心里一震。恍然发觉,原来这梦魇才是真实,她所谓的真实不过是自己的美梦。
“我……我要见他,我要见阿布托少爷。”这是她最后的挣扎,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挣扎着奔到门前,等一会儿,她还要去挣扎……挣扎什么呢?
下人依然还在收拾着梵音的衣物,头也没抬,慢条斯理地说道:“梵音姑娘,不必去找了,现下阿布托少爷正与琳琅小姐安歇了。”
梵音穿着单薄的衣衫,在这已经开始起露的深夜里,奔跑在回廊之上。她只觉得,自己在用尽全力与自己的命运赛跑着。终于,她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门扉之前。
刚想去敲门,却听到了女子的吟哦之声从内里传来。
梵音想要敲门的那节手指顿住了。
阵阵暧昧的声音,震得梵音的心支离破碎。
她算什么呢?
既然她不算什么,许给别人了还会要回来么?
他还会为她反悔么?
梵音一步步后退,曾经让她满心欢喜的房间,连带这扇门都像是鬼魅一般,现下她的眼里只有死灰。
“我什么都没了……”
梵音默默地呢喃着。
她想回去勿返阁,再去看看自己的姐妹一眼,即便不再理她,也好过于呆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一件货品一般送来送去。
她本来以为,跟着阿布托可以摆脱这样的命运。可是,这男人,要了她的所有,却不愿意再施舍一丝真情。
没错,她是傻,她是痴,她的任性拖累了自己。所以,她不会再去拖累勿返阁。九爷是什么人,她当然清楚,现下她已经是一个人了。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曾经依赖的那座山早就成了别人的。自己还会奢望他什么呢?
可是……她还有自己,如果她把握不了自己的命,总可以选择结束。
只是……苦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梵音想到此,早已经麻木的心还是微微痛了一下,她低下头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想起那一日她偷偷摸摸地出去诊脉,满心欢喜带着这个消息回家,谁知却看到阿布托搂着琳琅正在卿卿我我。
那一刻,她不知做何言语,抓来的安胎药哗啦一下便掉在了地上。
怎么提药回来了?
……有些伤寒
这便是那日二人全部的对话。自此以后,像这样寥寥几句的聊天越来越频繁,这让梵音不知所措,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快要到期限了。
从不说话的沉默,到不再踏入她的房间,直至现今将她转手与他人。时光不过才过了几个月而已。
原来……这几个月便是他所说的永远。
梵音带着腹中的孩子恍恍惚惚地走到了那汪寒潭之前,湖水倒映在她的眼睛里,让她的笑显得更为的灿烂。
……
————————华丽丽的分割线——————————
格格群:7930325~~敲门砖:随便你们发挥想象力……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9)
“有人跳潭了!!”
一声惊叫划破阿苏克别院宁静的夜空,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有几个男仆急急忙忙地跑来,会水的见潭中女子已经没顶,眼看快要沉下去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便扑通扑通跳下了水。
刚刚发泄完的阿布托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花园内的一片嘈杂的声音,不耐烦地坐了起来。
“克查!克查!!”
不知道为何,平常这个一叫就应的随从过了好久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爷,什么事?”
克查也不管自己跑得气喘吁吁,赶忙跪了下来。眼角瞥了下还睡在里侧未起来的女子,房内此刻弥漫着先前欢愉留下的暧昧气味,让克查想忽略都难。
“外头怎么那么吵啊。”
阿布托说得没心没肺,显然是没有睡醒。
克查一阵沉默,过了好久全身都趴了下来,行了跪拜大礼:“爷,您还是去看看吧,梵音姑娘好像跳潭寻短见了。”
本来还在百无聊赖的阿布托一惊,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经在克查的带领下奔到了潭前。
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奴仆见正主来了,都自觉地住了口,静静让到一边。只见阿布托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梵音,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梵音此时此刻一袭水蓝色衣裙,一如以前一般恬静,紧闭着的双眼依旧微微凑着眉,她的全身都湿了个遍,美丽的云髻也散乱开来,乌黑的秀发就这么铺洒在冰冷的地面上。黑黑白白深蓝浅蓝的对比,让阿布托看得有些头晕目眩。
阿布托现在慌了。
六神无主。
心又痛,更多的是脑子嗡嗡作响。
他一步步地走到梵音身前,颤抖着用手指去探梵音的鼻息。
没有?
只有冰凉的水汽循着温度扑面而来,冷得他都忍不住有一些打寒战。
琳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默默跟了过来,见到梵音仿佛没了气息心里也乱作了一团。
“还不请大夫!”
阿布托的震天一吼惊醒了众人,大家手忙脚乱,才想起要拿些取暖的物品将梵音包裹起来。可是,梵音还是冷,这寒冷的身体温度就像是她原先心中的温度一般。
她的身心始终是坚贞不渝,始终是表里如一的。如果她的心热着,她的身体,她的微笑都将有着能够融化一切积雪的温暖;如果她的心冷了,烧成灰了,她即便选择身体变得与自己的心一般没了感知,也不会让自己为第二个人心热身热。
梵音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算是作了诀别。只是她全身上下都是水,根本没有人会发觉那是泪滴,阿布托更不会看到听到她的哭泣。即便是他现今紧紧抱着她,离得是这么这么的近,他也没有试着走进她的心里。
眼见着一个小厮几乎是要冲出去找大夫了,身为别院管事的克查一声喝令,让众下人都回了房间。面上是说自己去找会快一些,私下却凑到了阿布托与梵音身边。
“爷,咱们不能叫大夫。”
克查再一次探了下梵音的鼻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根本就感不到任何生的气息。梵音小姐的一心求死,谁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偏偏便是这个当事人不懂。
“为什么?!”
阿布托抬起头来,克查惊奇地发现,从来不曾流泪的少爷,竟然哭了。眼睛通红通红,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克查充满了不解,既然失去梵音小姐会这么痛,为什么又答应将人送出去?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深究这个问题,一切都已经晚了。即便九爷不来,阿布托的那一句话,已经决定了梵音都是九爷的新宠。
除非,她死了。
克查摇了摇头,心里禁不住佩服这女子的果断与义无反顾。就像飞蛾扑火,被烈火将她撕了个粉碎,她依旧执着着为这团火焰或生或死。
“……九爷的人明日天亮不久就会过来,这出了这档子事,不好交差。”克查顿了顿,怕阿布托还弄不清现下的状况,便也不顾少爷此时此刻悲痛的心情又加重了力道,毕竟在克查看来,这些苦本来根本就不必吃的,是少爷自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只是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他说不得,只能埋在心里:“少爷,说句触犯您的话,梵音小姐这样即便是没死透,也已经是无力回天了,若是请个大夫过来,咱们必须就得治活,因为她现今不能算是咱们府里头的人了,九爷还在想着她呢;如若救不活……那便不要请大夫,免得节外生枝,被九爷的人知道她烈性跳了潭。”
克查这话刚说完,阿布托便瞪着一双红得不能再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克查在说梵音的性命攸关的问题上还会考虑这么多,他不明白,为何克查要他看着梵音死,克查从少爷的双眼里将这些信息通通读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多加解释。
他是个忠心的仆人没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爷之后在内城里的生存考量,其实,自己干得便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清洁活,想要将烂摊子收拾干净,就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可是,他也是个人,想梵音小姐平日对人都很和善温婉,偶尔还会唱些小曲与他们听听,克查自问,早就发现了梵音小姐眉间的愁苦,早就知道,梵音小姐肯定不会再跟着第二人。可是这么明显的事情,阿布托都不懂。他不懂人心,大喇喇地将九爷纳为自己的好友之列;他不懂内城的勾心斗角,大喇喇地将梵音送了回去,却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有借有还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更不懂得内城的残酷,所以,他更不会懂得克查现今的用心良苦。
“爷,没时间了。若是九爷知道梵音小姐宁死都不肯从了他,他不会怪梵音小姐,却会把这罪责怪罪到您头上的。”追根到底,虽然是九爷将事情起了个头,但是谁会承认是自己逼死了自己极力要讨来的东西。到时候阿谀奉承之事全都被揭开,露出了内里,阿布托必定成为全内城的笑柄。果然这话起到了想象中的效用,不仅是阿布托,就连琳琅的身子都免不了颤抖了下。她走上前,拉了拉阿布托的衣角,阿布托一回头,琳琅看到了他眼中的动摇。说到底,阿布托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当那股看不见的压力压迫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永远都会害怕。
梵音也是个孩子,可是世事让她快速成长起来。只是,却依然摆脱不了这种悲剧。因为,她爱上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所以……如若是梵音小姐自己跑了,咱们就可以脱干系了。”克查说着,望向昏死过去的梵音一眼。
“……跑?”阿布托疑惑之余更是不知所措,他只觉得,梵音在看着他一般,看透了他心中的软弱与退缩,他忍不住低下头打量着梵音的脸庞,除了没有血色的惨白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熟悉的笑容也没有。
“对,咱们这样办……”说着,克查凑上前在阿布托耳边耳语了几句。
阿布托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最后他一把推开了克查,让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这怎么行!”
克查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爷,说不准这能救梵音姑娘的命,咱们也好明天交差。”
这句劝说言简意赅。
阿布托现下又面临着选择,他其实很想不顾一切地选择就在这里为梵音疗伤,只是望着怀中的人儿,他又感到了害怕。
如果她死了呢?
如果她死了怎么办?
克查见阿布托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就仿佛是在下决心割了自己身上一块肉一般,他便知道,阿布托又一次选择了退缩。
轻轻叹了一口气,克查默默地将梵音抱了过来,在阿布托的默许下向别院的小门走去。
阿布托望着克查远去的背影,心如刀绞。第一次,他真正开始反省,而他第一次作为一个男人思考,第一次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开始自省的前提,却是可能永永远远失去心中所爱。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
自己当初选择琳琅,是看到了琳琅眉间的那一股愁苦,像极了梵音。
自己当初选择宠幸琳琅,是因为梵音的沉默让他感到气闷。
他突然茅塞顿开,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
阿布托就这么在别院的寒潭之前静静坐着,琳琅默默站在他身后,见他根本就没有离去的意思,她也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自己与阿布托一样,如果梵音死了,他们两个都会是凶手。琳琅想到这里,只觉得潭边到处都是梵音的身影。她看着这些仿佛是在四处晃动的影子,一刻都呆不下去,直接奔进了房间。
而阿布托,仍然坐在寒潭边上,望着已经归于平静的清池,一直到天明。
————————————华丽丽的分割线————————————
群号:7930325敲门砖:随便发挥想象力吧!
蒲草之心,君曾可知 第二十四章 杜鹃啼血(完结)
清晨,天还未凉透,八大胡同里香阁的奴仆们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勿返阁的一个家丁,年纪不大却也很健壮,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大门,准备清理打扫。刚将朱门推开,勿返阁门外放着的一大包东西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起来像是一个人?
虽然说,年轻家丁胆大,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若真是人,怎么会包着在这躺着?
大概是哪个找不到回家路的乞丐吧。
家丁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也深知平头老百姓生活的艰辛。想着别真的是饿死了在门口,也不吉利。刚想着上前叫醒这个人,蹲下来的一刹那,他便愣住了。
猛地,年轻家丁又站了起来发疯似地往里跑。勿返阁在八月底九月初的一个清晨,便在手忙脚乱中度过。
“人呢?人在哪里?”
玉宁刚跨进梵音的房门,也顾不得休憩。才一听到消息,她便拿着药箱跑了过来。谁知房内已经哭声一片。
“那个天煞的!!我要找他拼命!!”玉宁牵着浣纱的手,浣纱早就已经泣不成声,什么都问不出来。正在这时,从内房跑出个青衣女子,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叫嚣的话语还透露着些鼻音。
玉宁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是灵书。此时此刻她正要甩开小酒死拉着她的手,拼命往门口走。玉宁想都没想便一把又抓住了灵书:“到底怎么了?人呢?”
灵书见到是玉宁,突然愣住了。过了好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梵音,梵音她……”后面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一下就扑到了浣纱怀里号啕大哭。跟在一旁的小酒也红了眼睛。外头的这一席骚动,引得内里更是哭声震天。
玉宁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自己没赶上?
她手脚冰凉地冲到了内房,便见巧儿习琴她们都围在床榻边。云霜只是默默地坐在床沿上,用手轻柔地抚摸着梵音的头发与脸颊。而梵音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她太安静,在玉宁看来,竟然是透露着些死气的。
玉宁那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把扶住了立在旁边的屏风才站稳。习琴听到响动,回头看到玉宁不可置信地盯着已经没了生气的梵音,哭得更是伤心了。
好半天,玉宁保持着这样一种惊诧的姿势没有做其他任何动作。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活泼恬静的梵音,她不是在王府别院么?她不是在和那个内城小王爷在一块么?!不过是短短几天,怎么现实与她所听到的消息差别这么大?
“来,让我看看。”
不知道是报着侥幸心理,还是这悲痛来的太突然。玉宁还是提着药箱来到了梵音床边。虽然,她明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一切云霜姐姐她们一定也做过。可是她依然在为梵音把脉,用手指轻按着梵音的脖颈想触及到些许的跳动。可是除了从指尖传递到心内的冰凉以外,什么都没有。
玉宁再一次地愣住了,又将手指探向了梵音的鼻间。
冷,除了冷,还是冷。
梵音现下就好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八月盛夏,竟然将这一屋子里的人的心,都冰了个彻彻底底。
习琴见玉宁双手紧抓着被褥,与云霜一般直勾勾地瞧着梵音不说话,心里更是悲伤,她上前轻轻拉了拉玉宁的衣袖,哭道:“凝心姐姐,别这样……梵音……梵音妹妹已经……”
玉宁听着这话心里一震,缓缓地摇了摇头。鼻翼在剧烈的呼吸下,变大再缩小,眼看着泪水已经溢到了眼眶。习琴轻声抽泣,默默地将玉宁拉离了床榻。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云霜又开始了轻柔的抚摸与修饰的工作。
她的心在几年前早就已经死了,为了勿返阁而活的她,若不是因为梵音,或许现下一定是另外一副模样。云霜细细为梵音整理着发丝,好让那些柔软俏皮的发辫不会遮了梵音如玉的脸庞。
人到极悲的情况下,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云霜只是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好像身体里的水分连着心里开着的那个洞一起被吸取走了。
“等梳好了头……便是给你穿好衣裳……就像你小时候那样。”云霜轻轻说着,手上的桃木梳红艳耀眼,在玉宁眼里,那是梵音的血,更是云霜与众人内心的血。
玉宁咬紧了唇,跑到前去一把挥开了那木梳。习琴等人一时间也忘了哭泣,微张着口瞧着玉宁。就连本来眼中不起一丝波澜的云霜,也忍不住带着疑惑的眼光瞧着她。
玉宁将被子掀开,早就已经湿透而粘在梵音身上的衣裙露了出来。她用力一撕,梵音胸前的衣襟便被扯开一大块。露出了梵音里头淡蓝色的肚兜。
“凝心小姐,您这是?!”巧儿一阵惊呼,以为是玉宁悲痛过头发了狂症。
谁知玉宁也不答话,只是阻止了她们上前。尔后徐徐搓软了双手,将右手探进了梵音的内里,顷着身子像是在等待什么。
噗通。
噗通。
这透过肌肤传递而来的震动虽然模糊微弱,却让玉宁大喜过望。
“快!!快给梵音换衣服!!她还有救!!”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屋内沸腾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匆匆忙碌起来。玉宁蹲了下来,抓住了梵音的手。直到这一刻,她才掉下了眼泪。这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后的后怕,这感觉来得凶猛,竟然让玉宁挽着梵音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忽然,一股温暖包裹住了她与梵音的手,那是云霜的温度。玉宁抬头望去,见到云霜的眸子中星星点点,盈着泪水。无声息的,同样是爱上了内城里头的人,三个女子相互汲取着温暖,分享着苦涩,只是,玉宁心中的苦只有她一人明白。
房内,大家因为梵音的劫后重生欢欢喜喜地忙活开了,窗外,一声长啸却让玉宁心中猛得一惊,抬头望去,却见一只杜鹃鸟栖在枝头,窥伺着这窗棂内的动静。
玉宁就这么望着那只鸟的眼睛,一晃神的功夫,这只杜鹃又啼叫了一声,似是在叹息,便展翅飞走了。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