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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言和 ...

他置若罔闻,眉间拢起一股杀伐决断的毅然决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可能会让我放弃你,而那种可能,已经不存在。”

她心里一震,不由自主抬起眼眸望着他,是什么可能?

他定定的看着她,“六年前,我不是报复你,而是,”他停顿了一下,“真的,喜欢你。”

她掉转视线,看着雨中的梧桐树。这句话,时隔六年,在恨与怨都已消散的时候姗姗来迟,带着一丝沧桑和无奈,听在她的耳中,久远的仿佛已是他人的故事。

无言以对,亦无心回味,唯有沉默。时近傍晚,天­色­渐沉,雨绵稠细密,仿佛展开了记忆中的一幕轻愁。

正在这时,护士推开门,低声道:“病人醒了。”

许珂和沈慕齐齐转身。

许珂快步走进病房,正想回身关门,沈慕已经紧随她站在了门口。

他身形高大,躺在床上的邵一萍一眼看见是他,明显的吃了一惊。

许珂紧张的看着母亲的脸­色­,很怕她不悦或是生气,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引起情绪激动。但邵一萍的脸­色­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轻呼:“沈慕。”

沈慕阔步走到她的床前,弯□子,握住了她的手。

“邵姨。”

一颗眼泪骤然从邵一萍的眼中落下,让许珂心里蓦然一惊!她对母亲的反应异常的意外,她以为她会不想见他。虽然当年,沈慕对邵一萍并没有不敬和无礼,但他伤害了她,邵一萍曾经很伤心很气愤。

但是,现在,她却这样平静的唤了他过来,潸然落泪之后,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告诉你妈,我病的很重,要见她。”

许珂再次震惊不已,忙道:“妈,你身体不好,不能情绪激动。”

她简直不敢想象母亲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她的犯病不是因为黎景华的突然造访?难道不是受了她的刺激?为何还要再见她?

邵一萍有气无力的牵了牵嘴角,“没事。告诉她,我时间不多,必须要见。”

许珂鼻子一酸,“妈你胡说什么,你做了手术就会没事。”

“好。”沈慕起身走到外面去打电话。

“妈,她没对你怎么样吧?”趁着沈慕不在,许珂立刻小声询问。

邵一萍低声道:“没。”

许珂放了心,暗暗后悔自己不该给沈慕打那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沈慕回到病房,“邵姨,我妈说她立刻赶过来。”

邵一萍嗯了一声,对许珂道:“小珂,你去家里,给我拿几件衣服。”

“妈,我要守在这儿。”

“去吧,沈慕在这儿。”

许珂简直不该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醒过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去吧。”

许珂有种直觉,母亲似乎是想支开她,和沈慕有话要说。因为她穿着病号服,并不需要衣服。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又不能明问,母亲现在的情况,自然要对她百依百顺。她只好走出了门外。

走了几步,她又觉得还是不放心,立刻回身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只见邵一萍果然在和沈慕低声说话,但是,一见她进来,又立刻不说了。

许珂心里酸溜溜的,我是你亲女儿好不好,你病了,我担心的要死要活,现在你醒来,我不知道多心疼你,想陪着你,你却把我支开,要跟他说话,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些孩子气的抱怨,她如何能说出口,只好拿起桌子上的包,委屈的带上门出去赶紧往家赶。

二十分钟后,她匆匆赶回来,见母亲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这才放心。

邵一萍见她进来,便有气无力的问道:“沈慕说你要结婚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许珂一怔,看了一眼沈慕。他挑了挑眉梢,转过头,侧面只看见他略略弯起的­唇­角。许珂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毒舌男居然成了长舌男。

许珂只好低声道:“妈,暂时不会。”其实刚才回廊上那句话,不过是想让他死心而已,母亲病成这样,她根本没有心思结婚。

沈慕回过头来,正­色­道:“你刚才还说5号。”

许珂横他一眼,默默咬牙。

邵一萍似乎有点累了,闭上眼睛休息。

许珂看了一眼沈慕,低声道:“你怎么还不走?”

沈慕低声道:“我陪着你。”

她断然道:“不用。”

“用。”他用的是更断然的语气。

许珂皱眉,不想和他争,默默的坐在邵一萍的床边。邵一萍虚弱而憔悴,静静的躺着,也不知究竟睡着没有。

半个小时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许珂心里一惊,是黎景华来了吗?

邵一萍听见敲门声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抹奇异的神采骤然出现在她的眼中。

沈慕起身去开了门。许珂看向门口,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

黎景华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挑英俊的男子。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衬着生气勃勃浓黑的眉,整个人,像是朝阳一般。

黎景华的目光率先落在许珂身上,但并不像当年那般,带着赤|­祼­­祼­的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许珂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种场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心里满是疑惑和忐忑。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何母亲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见她。

沈慕扶着黎景华走到邵一萍的跟前。

许珂紧张的握着拳头,很怕黎景华出言不逊,刺激母亲。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黎景华低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有心脏病。”

她的口气非常的平和,和她一贯的趾高气昂简直是天壤之别。

邵一萍弱声道:“多年了。”

黎景华点点头:“你多保重。这是,尹晚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突然接到编辑通知明天要入V。我慌里慌张的挤出来一章,算是最后的免费章节,万分抱歉。登录状态满25字的留言我都会送分。感动大家的一路支持和鼓励,鞠躬致谢。

另,尹晚承就是传说中比较攻的男配。

姐夫

尹晚承蹲□子,握住了邵一萍的手,很有礼貌的说道:“邵阿姨,我妈说你是我们家的恩人,让我来替她好好照顾你。”

他的声音非常的清朗好听,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全然没有生疏的感觉,口气亲切而诚挚。

邵一萍紧紧看着尹晚承,没有说一个字,但许珂惊异的发现,她眼中已经全是泪水。

许珂连忙上前,抹去了她眼中的眼泪,急问:“妈,你怎么了?”

邵一萍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眼泪仍旧从眼角不断的涌出。

许珂急了,低声道:“妈,你别激动。”

黎景华转过头,对沈慕道:“晚承还没吃饭,你带他,和小珂,先去吃饭,我和你邵姨,有些话要说。”

“小珂”两个字从黎景华口中出来的时候,许珂没有看她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是异样的一动。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称呼她。

许珂握着邵一萍的手,低声道:“我不饿。”

邵一萍睁开眼睛,“去吧。”

许珂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疑惑,母亲究竟有什么事要和黎景华谈?会不会再次受到刺激?但是看黎景华此刻的表情和神态,却又不像要发生什么纷争或是寻衅的样子,她出奇的平静和理智,甚至,很有礼节。

邵一萍见她不动,便对她微微颔首,意思是让她放心。

“邵阿姨,那我等会儿过来。你和黎阿姨慢慢谈。”尹晚承已经站起身。

他回头对许珂笑了笑,黝黑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面庞,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赞叹惊艳的意思。

许珂从没有被人这样直愣愣的盯着看过,除了沈慕。

她有点不自然,低头拿起包走出病房。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母亲见到他如此激动?母亲只说要见黎景华,黎景华为何要带着这个人来?

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那是沈慕的脚步声,当年,她住在他隔壁的房间,无数个夜晚,她听着回廊上的脚步声,仿佛那是夜­色­中最美的回音。

她步出医院,就近在医院大门外的一条小街上随意找了个地摊,坐了下来。五月的晚上,天气正好,不热不冷,地摊上的生意很好。

尹晚承四处打量了一眼,对沈慕道:“姐夫,这种地方你不行吧?我记得你有洁癖。”

许珂猛然一怔,姐夫?

沈慕飞快的看了一眼许珂,对尹晚承皱着眉头,“你怎么还不改口?”

尹晚承嘿嘿笑了笑:“习惯了。”

许珂看了看沈慕。

他脸­色­有点不自然,对许珂解释道:“他是章婉若的弟弟。”

许珂又惊了一跳,不禁问道:“那你,怎么姓尹?”

尹晚承不满的撇着嘴道:“嗯,我们家的传统是,女儿随母姓,只有儿子才随父姓。”

“为什么?”

“因为我爷爷认为,女儿早晚都是人家的,姓什么无所谓。”

这个时代了,还有人有如此可笑的想法。许珂很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妈妈,怎么会认识我妈?”

“我也不清楚,我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好好照顾邵阿姨。等邵阿姨病好了,再问她吧。”

许珂随意点了一碗面条,心思恍惚的坐着。

沈慕要来一壶开水,将许珂的筷子烫了烫,递给她。

尹晚承笑着伸过筷子,“姐夫,给我的也烫烫。”

沈慕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表示不满,“谁让你叫我姐夫?”

尹晚承笑眯眯的看着许珂,“你不知道吧,我妈和黎阿姨是好友,一心想要撮合我大姐和他。所以,老早我心里就把沈慕当大姐夫看待。不想,沈慕一去我家,居然对我二姐一见钟情。不过,大姐夫二姐夫都是姐夫,我无所谓啦。”

沈慕瞪他一眼:“我有所谓。”

尹晚承扬了扬眉头,“哎呀,我二姐就是那个­性­子,甩了你一直后悔着呢。回头我再给你们撮合撮合。”

沈慕淡淡的回了一句:“敬谢不敏。”

尹晚承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女朋友吗?”

沈慕不吭,默默看了一眼许珂。

尹晚承突然低声惊呼:“莫非你?”

许珂和沈慕齐齐看着他,莫非什么?

尹晚承嘿嘿笑了笑,笑容很阳光,意味很深长。

许珂马上就明白了。沈慕也明白了,脸­色­沉得快要滴下墨汁。

许珂本是怀着沉重而­阴­郁的心情,看着沈慕的脸­色­,实在忍不住想笑。她抿着­唇­,很“严肃”的挑了一筷子面条,却没挑起来。

桌子底下,她的脚被人踢了一下。

她抬眼,发现,沈慕正沉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

许珂漠然无视他的眼神,将脚缩到凳子下,接着挑面条。本是难受而沉郁的心情,被尹晚承的几句话给逗得轻松了许多。他这个人,好像就有这样的潜意识的能力,让人轻松。

草草的一顿晚饭,她根本没有食欲,沈慕有洁癖,只有尹晚承吃的饱饱的。

三个人回到医院。

黎景华见到三人回来,便起身道:“沈慕,你跟我回去吧。晚承,你辛苦一点,明天或是后天,就转到省医。”

沈慕上前扶着黎景华,眼睛却看着许珂:“我有朋友在省医,我联系好,给你电话。”

许珂忙道:“谢谢,不用了。我让林歌联系了莫小小男友的医院。”

沈慕皱起眉头,“他那个医院,技术力量最强的是­妇­幼这一块。”

尹晚承也道:“让姐夫安排吧,他人脉很广。”

一听“姐夫”两个字,沈慕的脸­色­又沉了。

黎景华对许珂笑了笑,两人走出了房间。

尹晚承蹲在床边问道:“阿姨,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水果?”

邵一萍摇头。

“那我去给你打开水。”

尹晚承拿着水瓶出去了。

许珂忍不住轻问:“妈,你和她妈妈怎么会认识?”

邵一萍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才说了几个字:“都是过去的事了。”转瞬间,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许珂仍旧是一头雾水,却又不敢过分追问,怕引起邵一萍的情绪波动,只好低声安慰道:“妈,你现在生病了,最忌讳情绪激动。你知不知道,我接到孟阿姨的电话,吓得腿都软了。”

说着说着许珂的鼻子就酸了,她将脸靠在邵一萍的手上,低声哽咽着:“妈,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邵一萍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指腹轻轻抚摸着女儿细腻光滑的肌肤,低声道:“小珂,我怕来不及,有些后事想要交代。”

“妈,你胡说什么呢?”许珂慌张而害怕,紧紧握着邵一萍的手,急声道:“医生说你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就没事了。”

邵一萍无力的牵了牵嘴角,“万一,妈上了手术台下不来呢。”

“没有万一。”许珂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瞬间布满了脸颊。

邵一萍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指。

房间里很静,许珂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似乎想要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力传给母亲。她自幼丧父,和邵一萍这种母女间的感情带着相依为命的味道,尤其的厚重深沉。

“水来了。”尹晚承笑着走进来。

许珂忙抹去眼泪,起身走到回廊上想给林歌打个电话。

奇怪的是,林歌的电话一直占线。

过了一会儿,她再拨,仍旧占线。

许珂暗暗奇怪,林歌的电话并不多,而且,他这个人内向理­性­,说话一向简短明了,即便是和她通电话,也是有事说事,没事不会聊很长时间。

直到第三次,林歌的电话才拨通。

“林歌,你今天和小小联系了吗?”wωw奇Qìsuu書còm网

“联系过了。但是她男友今天在开会,手机一直关着,我正要晚上再和他联系。”

“哦,不用了。据说他们医院­妇­幼比较专业。若是心脏方面的问题还是去省医比较好。我想还是转到省医吧。”

“你联系好了?”

“是。”

“小珂,有件事”林歌欲言又止。

“什么事?”

电话里,林歌迟疑了很久,最后才道:“回头再说。你多注意身体,现在医术发达,你别太焦虑担忧。”

“嗯。”

挂了电话,许珂一回头却见尹晚承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知道吗,你和我二姐,长的很像。”

许珂一愣,想起章婉若。

“可是,你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你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三心产品。”

“什么?”许珂疑惑不解,没听懂。

“放心、安心、省心。”他顿了顿,又恍然大悟般接着道:“哦,对了,她也是个三心产品,野心、烦心、闹心。”

许珂忍不住想笑,他真的是个有趣的人。

他突然眼神很亮,熠熠生辉的看着她,“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有。”

尹晚承挠了挠眉梢,满怀惆怅的望着月亮,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每次我的一见钟情都是无疾而终呢?”

翻脸

他这样的话,虽然语义直白却有点像是开玩笑,自然随意,丝毫不让人难堪或是尴尬,只觉得像是小孩子喜欢的一个玩具被人拿了去,嘟哝一声而已。

许珂反倒被他逗笑了:“你去休息吧。医院旁边有个招待所。”

“要不,我陪在这儿,你去休息吧。”

“我在这儿,服侍妈妈更方便一些。”许珂觉得让一个陌生人来陪母亲,感觉很奇怪。他的突然出现,她一直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但是母亲当前的情况,她又不能硬问缘由,于是一些疑惑只能先放在心里。

这一晚,许珂陪在邵一萍的病房里,一直都没安睡。

翌日中午,林歌匆匆赶了过来。经过一天一夜的用药,邵一萍的血压和心率都稳定下来,情况好了许多。见到林歌赶来,便打起­精­神和他聊了一会儿。

午后的阳光洒到病房的床上,很容易让人慵懒,邵一萍被太阳晒着有点倦怠,许珂便拉好被子让母亲午休一会儿,和林歌坐到了回廊上。

林歌低声问:“阿姨什么时候去省医?”

“医生说明天。”

林歌将一张银行卡递给许珂。“若是不够,我再去借。”

许珂握着这张卡,感觉异常的贴心温暖,她将卡又放回到他的手心里。

“我找小小借了10万,回头把房子卖了再还给她。”

林歌的脸­色­有点不大自然。他将卡再次放在许珂的掌心,低声道:“你先拿着,多准备一些吧。”

“不用。医生说不超过10万。”

林歌沉默不语,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好像有心事。

这时,尹晚承从外面吃过午饭过来,见到林歌和许珂坐在一起,愣了一下便笑着迎上来。

许珂忙起身介绍:“这是我男友林歌,这是,尹晚承。”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的身份,只好只说了他的名字。

林歌起身含笑和尹晚承握了握手,心里却在奇怪。从没听许珂提过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出现在邵一萍的病床前?

尹晚承大大方方的坐在许珂身边,开口就问:“小珂,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刚才沈慕打你电话也不通。”

许珂低头掏出手机,果然是没电了。

“他说,医生和病房都安排好了。明早来接邵阿姨,让你放心。”

他当着林歌的面提到沈慕,许珂稍稍有点不自在,低声嗯了一声。

三个人在回廊下聊了一会儿,邵一萍醒了。三人回到病房,尹晚承似乎有说不完的笑话和趣事,邵一萍则一直面带慈爱的笑,眼神柔和如水。

许珂看着尹晚承,竟稍稍有点嫉妒。

母亲好像从没这样喜欢过林歌,虽然一直夸他优秀懂事,但对他不像是对待自家孩子那样,是一种由衷的放松随意的喜欢,到底多了些客气,少了点什么。而邵一萍看着尹晚承的时候,却是放松的,惬意的。也许这就是­性­格是否投缘的缘故。

有林歌陪着,许珂觉得时间过的快了些,心里也安定许多。有时候自己不自觉,以为自己很坚强很独立,但是真的面临一些困难和波折,到底还是希望身后有一座山。即便不去依靠,也是一种很强大的心理安慰。

翌日一早,省医安排了一辆救护车过来接邵一萍。一个小时后,到了省医的心胸外科。

许珂没想到沈慕也在这里。

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向来都是我行我素,即便当着林歌。

许珂稍稍有点尴尬,看了一眼林歌的表情,似乎,是有点不自然的。还好,沈慕将心胸外科的张主任介绍给许珂后就离开了。

张主任给邵一萍再次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然后定下了手术方案。许珂一听要在邵一萍的腿上取三根静脉血管嫁接到心脏上,她的心先开始狂跳。

到了傍晚,护士拿来手术同意书,让她签字。她的手一直在轻颤,简单的两个字写得异常艰难。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一股脑儿的在眼前飞跳。

尹晚承按住了她的手背,笑呵呵道:“别抖,不然字写的太丑。”

他本是无意的一个动作,林歌的脸­色­却有点不自然了。他是个比较保守的人,一直觉得男女之间若有肢体语言,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关系才可以的。

许珂此刻心思恍惚,根本没留意他的神­色­,尹晚承却一眼看出来了,笑了笑,看似无意的放开了手。

当晚九点多,医生安排邵一萍灌肠,为翌日早晨的手术做准备。

从护士口中,许珂无意间知道,张主任本来五一休假去了海南,被沈慕硬从海南催回来。听到这些,许珂心里,不是不感谢,但这份感谢,她默默放在了心里。

这一整晚,她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纵然张主任是省里最好的专家,她仍旧害怕的无法安然面对。

翌日早上不到8点,护士过来把邵一萍接到手术室。手术要到下午才能结束。

这一场等待,无比的漫长,许珂紧张得一直握着手掌,手指冰冷,关节发白。到了下午5点,邵一萍从手术室出来送到重症监护室。许珂一见母亲的样子,眼泪立刻就止不住了。邵一萍浑身Сhā了许多管子,嘴里Сhā着呼吸器,身子单薄的像是一片落叶,似乎只靠机器在维持着她的生命。

张主任走了过来,安慰道:“她的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吧。她先待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不用看着了,回家休息休息吧。”

尹晚承也道:“是啊,小珂你回去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再熬下去也快倒了,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重症监护室里不让家属进去,里面有护士医生时刻关注着,许珂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回到虎西的家里,许珂意外的发现,李平玉居然来了。

林歌也颇为意外,“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中午刚到,你不是说小珂的妈妈住院了吗,我带了点土­鸡­蛋过来。”

许珂忙道:“谢谢阿姨,让你费心了。”说实话,她对李平玉的去而复还很意外,更意外的是,她如此关心母亲的病情。

林歌体贴的看着她,“小珂,你先去洗个澡睡一觉吧。”

李平玉也道:“快去吧。”

许珂洗过澡之后,躺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便赶紧起床。

打开房门,客厅里静静的放着电视,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李平玉呣子三人都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许珂有点不好意思,忙走过去,“阿姨,不好意思,你该先吃饭的,不用等我。”

李平玉笑了笑:“你这几天辛苦了。快来吃饭吧,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今天的李平玉让许珂很感动。这还是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菜。桌子上的饭菜很丰盛,清蒸鲈鱼,红烧虾仁,­鸡­蛋饺等。

饭桌上奇异的沉默,林谣今日一直没有说话,而李平玉也比平日热情,频频给许珂夹菜。

吃过饭,许珂正要去洗碗。李平玉拦住她:“让林谣去吧,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林谣收拾好桌子去了厨房,她今天不知为何一直伴着脸。

李平玉低头重重叹了口气,对许珂道:“小珂,对不起,林谣办了一件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许珂一怔。

林歌默默起身,去了卧房,一会儿拿了一份合同过来。他的面­色­很难堪,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将合同递给许珂的时候,带着一种手足都无处安放的局促和尴尬。

许珂心里莫名的紧张,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她接过合同,看着买受人一栏的名字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谣。

许珂脑子里轰然一声,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那怕,林谣写的买受人是林歌,她也不会如此气愤。这个房子,和林谣可有半分钱的关系?她怎么能这样做?

两年来,那么多事她都可以忍,但是今天,林谣实在做得太过分。所有的合同,她都签的好好的,只差一步刷卡付钱。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林谣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的确一向抠门小气,但许珂始终没觉得她人品有问题,一直认为,她不是个坏人,尚有做人的底线和原则。所以,她从没防备她,仍旧努力的把她当成家人,尽力包容。

林歌低声道:“林谣刷卡的时候,发现卡是我的,于是一气之下就将合同重新签了。”

许珂气结,怔怔的看着林歌。

“卡是你的没错,可是卡上的钱,是我股市上的钱,和我妈给我的,她凭什么这么做,连声招呼都不打?”

李平玉忙道:“她以为钱是林歌的。前两天,她和林歌商量过买房子写她的名字,林歌说买房钱是你的,不能这么做。结果今天她一看,卡是林歌的,以为林歌骗他,一时气昏了头,做了错事。”

许珂看着POS单子,更加的气愤。

“我当时坐上出租车就给林谣打电话,说我妈病了要用钱,房子先不买了。林谣说已经买过了。可是,这张单子上,时间明明是下午四点。她怎么能这样做?这已经不是什么一时冲动犯错误,根本是人品问题!”

突然,林谣从厨房冲了出来,忿然指着许珂道:“许珂,你少来这一套,你才人品有问题!你和沈慕抱到一起接吻都上了报纸,全市都知道,你还有脸说别人!”

李平玉的脸­色­变了。

许珂气得脸­色­发白,看着林谣,今天才是真正第一次认识她,看清她。

林谣转身从房里拿出来一份报纸,扔到了饭桌上。

“妈你别被我哥和她骗了,她傻啊,把自己的钱存到我哥的卡上?那明明是我哥的钱!她多­精­明一个女人,天天把我哥哄得团团转,照片都登报纸了,我哥还护着她。”

许珂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自己两年的忍让,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评价。

家人

许珂再也忍无可忍,怒道:“林谣,我一直让着你,是看在林歌的面子上。我对你好,也是看在和林歌的情分上。你做出这样的事,我不介意和你对簿公堂。无论是悦君城的售楼小姐,还是中行的那位职员,都可以作为证人。还有,银行的转账单幸好我还保存着。你不要以为善良的人就是笨蛋,就可以任意欺负。”

李平玉站在一旁,看完了报纸,脸­色­­阴­郁的可怕。她冷冷的看着许珂,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方才饭桌上的热情和关切荡然无存。

“许珂,你别急。这房子的钱,我相信是你的,不是林歌的。我现在给你打个欠条。三年之内,我让林歌还给你。”

她说完,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欠条,甩在许珂的面前,动作狠绝凌厉,竟有一种钱货两清,一刀两断的味道。

许珂看着这张欠条,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她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和她们的关系,希望能家和万事兴。可惜,再是委曲求全,也挡不住一点的是非和利益,转眼间功亏一篑。

这两天的身心俱疲,此刻的急怒攻心,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头晕眼花起来。

她扶着旁边的柜子,无力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门关上。她闭了闭眼睛,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这样的矛盾,这样的关系,还如何继续做一家人?她第一次感到茫然,失望,无能为力。

小时候,家里只有两个人,冷冷清清,孤单寂寞。她一直盼望着能有个热闹而温馨的家庭。邵一萍嫁给沈笑山的时候,她那样的高兴,以为有了哥哥,有了父亲,不想,昙花一现的幸福最终是场伤害。林歌细水长流般的温润和雅,打动了她,她再次抱起莫大的期翼,想要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的艰难。

你对别人好,未必别人就对你好,反而觉得你傻,好欺负好欺骗。

对他人的信任,反而成为伤害你的利器。

心痛的无以复加,真的有种心力交瘁,伤心到绝望的味道。

林歌轻轻走了过来。他默默坐在门口的凳子上。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小珂,我小时候,并不住在县城,住在山里。我爸爸是个矿工,他死的时候,我九岁,林谣六岁。”

“矿上给了一千块钱的抚恤金。我妈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埋了我爸,带着我和林谣,拿着一千块钱去了北京。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北京。我妈那里都没去,带着我和林谣去了北大。她站在北大门口,对我说,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上大学离开山里。不然,你们的一条命,只有一千块钱。”

“我妈回来后,就带着我和林谣搬到了县城,她在西关小学门口摆了个小摊买文具,晚上,去给人家带孩子。她很节俭很辛苦也很要强,拼命供我们上学。林谣的学习没有我好,而且她是个女孩,我妈总是什么都先紧着我,让我上最好的学校,用最好的东西,费尽心力培养我。”

林歌的声音有点哽咽,他从没有在许珂面前说过这些。

“我考了大学可以继续读研,可林谣毕业了却要马上工作。她一直都说妈偏心,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妈都是紧着我,向着我。忽略她,轻视她。她学的是财会,因为没有本市户口,找工作一直很艰难。目前这个出纳的工作,是我同学帮忙介绍的,找了两个本市的担保人才能上岗。她一直都想要个本市户口,所以,很想通过买房子解决户口问题。前天,我妈来,就是林谣将她叫过来,商议这件事。我没有答应,因为,这房子,毕竟是你出钱买的,我根本无法向你开这个口。我妈很生气,以为我偏向你,其实,我并不是偏向谁,只是觉得于情于理,都无法向你开口。”

许珂明白为何那天,李平玉突然生气回家,原来,她们呣子是在为这件事起了争执。

“我心里,对妈,对林谣,是很愧疚的。有时候,我知道妈有点挑剔,林谣也有点过分,但是,我没有办法去站在公平的立场,我心里,一直,一直,对她们都是很愧疚的。”

林歌突然落了眼泪。许珂心酸而难过,和他相恋两年,这是第一次,见他哭。

“林歌,你早点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林谣是你的妹妹,我可以帮这个忙,可是,她不该这样。家人是什么,是世上最后的依靠,是繁复人心,疲惫生活的一处港湾,家人面前,不用虚伪,不用防备。我不能想象,防备家人要像防贼一样。”

“是,家人是什么?是无法选择,无法避开,血­肉­相连,永生不断的关系。世上很多东西都可以选择,可是家人,无法选择,只能接受。”

林歌的声音疲惫而低沉,带着一抹深刻的痛楚和无奈。

“我一直很努力,可是,努力有时候未必带来财富。我并不是一个很看重钱财的人,但是,现实却逼得我无法忽视。我无法给你我想要给你的生活,甚至,连一处安身之所都不能给你,我心里的难过,你不会知道。这次阿姨生病,我很想将所有的一切都一力承当,却没有这个能力,很多时候,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力和无奈,压抑的我无法透气。”

许珂含着眼泪,问道:“我让你,如此有重负吗?”

“不是你,小珂。是很多事,让我觉得很累。”

“我也觉得,很累。”

这句话冲口而出,许珂心里似乎骤然轻松了许多,压抑了两年的心里话,她本以为会一直放在心里,没想到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两个人默默凝望着彼此,都是一种心痛而无力的眼神。

“小珂,钱我会还给你的。”

许珂落了泪,“林歌,不是钱的问题,是,很累,不再想面对。”

“小珂,你休息吧。”林歌缓缓起身,走出房间。

“林歌,你和她分手吧。”房门外,传来李平玉的声音。

“别的都可以接受,作风问题不能姑息。她和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都当没看见,你还是不是男人?”

李平玉不知是不是故意要让许珂听见,声音很大,隔着房门,径直闯进许珂的耳朵。

许珂心里刺痛。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歌的声音很低。

“林歌,我们虽然穷,但是一定要娶个清白的女孩儿。这照片都上报了,你以后怎么见人?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她太漂亮,不是你能养得起的,更不是你能看得住的。”

许珂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失望和痛楚,拉开门对李平玉道:“阿姨,我会和林歌分手,你放心。”

秘密

林歌怔怔的看着许珂。他脸­色­灰白,震惊难过,伤心无奈。

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面容,许珂心里是一种沉闷得透不过来气的钝痛。相恋两年从没想过要和他分手,此刻瞬间却有了分手的念头,甚至不带一丝的迟疑和犹豫,冲口而出,只能说,这两年来,一直都是自己在骗自己。或是,忍耐到了极限,被一个导火索点燃,终于厚积薄发,再无回旋的余地。

她高估了自己包容忍耐的限度,高估了林家人对她的看法,高估了两个人的爱情,唯一低估的,大约就是世俗和金钱的力量。区区十万元,还有一张照片,就将一切打出原形,将两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客厅里异常的静默,唯有墙上的一块石英表,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

李平玉似乎有点意外许珂的决绝,沉默在一旁。

许珂已经疲倦心累到再没有话要说,也不想再听到李平玉和林谣的任何话语,匆匆拿了一件外套,提起包走到门口。

“小珂,你要去哪?”林歌拉住了她的手,紧张的似乎她一去就不再回头。

“我去医院。”

“我和你一起。”

许珂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默默穿上鞋子,走出了这个屋子,这个城市中她唯一的安身之处。

黝黑的楼道里,亮起了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再一层一层的灭,如同人生的路程,一段波折,一段平缓,一处柳暗,一处花明。

出了楼道,一股夜风迎面而来,心扉间仿佛灌满了悲凉。感情走到山穷水尽的这一刻,剩下的就是无奈和心伤。

突然,林歌紧紧的拥住了她,从没有如此用力的抱过,好像要拼却余生的力量。一颗温热的眼泪,滴到了她的颈上。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小珂,明天,是五号。”

许珂的眼泪,转瞬间夺眶而出。

“小珂,我们不要分手。”

许珂心里骤然一软,过往的时光瞬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是,几乎每个镜头中,都有林谣的影子,还有一些片段中,出现了李平玉。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爱情,已经不单单是两个人,逐渐被琐碎的家长理短,分割的渐行渐远。

她轻轻摇头,默默的抬手抚去了他的眼泪。

“小时候,我妈拿她的一条旧裙子,给我做了一条连衣裙。我穿上后提着裙子转了一个圆。我妈看着我,喃喃自语,我的女儿,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儿,一定要嫁给最英俊的王子。天底下的妈,都是这样的。终有一日,我将为人母,也会想着我的儿子,要去娶一个世上最好的姑娘。这种爱,自私的伟大。我一直都很理解你妈,就是刚才,她那样说我,我也只是失望和气愤,并没有怨恨她。”

“那我们不要分开。”

“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不能割舍你的家人,我也不能。你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会处在两下为难的境地。婚姻是为了让自己更幸福,不是为了让自己痛苦。我不想你那样累,也不想让自己,那样累。”

以前,她都是凭着一股血勇来委屈自己,说服自己,故意忽略无视那些潜在的隐患,直到今日,一朝爆发而心神俱疲的毫无力气再接再砺。她现在只想放下所有的压抑,畅快淋漓的做一回自己。

林歌慢慢放开了她,心里异常的清醒也异常的伤痛。许珂是那种一旦决定就不再改变的­性­情,他非常了解,而妹妹和母亲的做法,已经将他逼到了绝路,他甚至无法挽留这份感情,因为明知道家人的错处,也不可能离开,更不可能背弃。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逼你放弃一些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巷子里的路灯昏黄,拉长了地上两个孤单的身影。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巷子口不远,驰来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上空荡荡的,她和他静静的坐在中间。

这一段路很长,而他年,在回忆里,就剩下一刹。

医院门口,许珂停住步子,静静的看着他,眼前有点模糊。

“你回去吧。回头,我会另找个房子搬出去住。”

林歌再次紧紧抱住了她,把手放进了她的外衣口袋里。

“小珂,这是我,最后的自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你是这个世上,我亏欠的第三个人。”

许珂紧紧回抱着他,眼泪潸然而下,“不,你没亏欠我任何东西,我永远都会感谢你,我曾经那样的自闭,是你,给了我勇气和信心。”

她放开他,转过头,匆匆走进医院大门。她不敢回头,很怕眷恋,很怕依赖。习惯了两年来有一个人陪伴,习惯了他的温润和暖,习惯了压抑自己一味忍让,突然的解脱,是轻松,也是空荡。放开他的那一瞬间,心里骤然有种更加无依无靠的荒凉。

大门拐角的墙边,站着一个人。许珂一惊,不由自主停住了步子。她以为她走后,尹晚承也回去休息了,却没想到此刻他才离开。

他似乎是什么都看到了,深深看着她,目光不似平素,格外的深沉。

许珂有点尴尬,低声问“你没回去休息吗?”

“我正打算回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许珂哦了一声,低头望里走。

突然,尹晚承伸手拦住了她。

“我还没吃饭,你能,陪我去吃个饭吗?”

许珂略一迟疑,点点头。

两个人缓缓步出医院大门。林歌已经离去。许珂看着刚才他站过的地方,一阵恍惚。手Сhā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卡,还带着他的体温,他说,这是他最后的自尊。她鼻子一酸,仰起了头。夜幕上的星辰稀稀疏疏,孤零零的散着光。

就近有个川菜馆,早已过了饭点,饭店里空荡荡的。

尹晚承坐在窗边,点了两道菜,然后,点了一瓶红酒。

“你,还喝酒?”

“啊,你也来点。”

“我不会喝。”

“没事,红酒,不烈。”他不容分说,给许珂倒了一杯。

深红­色­的酒,在高脚杯里慢慢荡漾了几下,缓缓平息下来,灯下,沉沉的酒红­色­带着神秘,散发着一种蛊惑。

许珂举起杯子。记忆里,沈慕是很喜欢红酒的,教过她如何品酒。所以,很多时候,她却不去沾红酒,一旦沾了,他说过的那些话,就会响起在耳畔,那些回忆就会不请自来。

“刚才,我是无意间碰到你们的。”

许珂低声哦了一声,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稍稍有点尴尬。

“你和他,要分手吗?”

许珂抿了一口酒,微微点了点头。

尹晚承笑了笑:“那我今天要酒,要对了。”

许珂涩涩的一笑,将那口酒咽了下去。

尹晚承笑眯眯道:“这样吧,我说一个自己的秘密,换你一个秘密,怎么样?”

她此刻心思纷乱如麻,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陪他来吃晚饭也是看在这两天他陪着邵一萍的份上,对他的秘密,她并不感兴趣。所以,低声只说了两个字:“不换。”

“这个秘密,也和你有关,你换不换?”

许珂从酒杯上抬起眼眸看着他。他神­色­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她终归是好奇,便道:“那,你说吧。”

尹晚承伸出小手指,“来,拉钩吧。”

这个举动如此的孩子气。许珂不禁笑了笑,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然后,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今夜,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很想喝酒,很想一醉。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我妈亲生的。”

许珂险些被酒呛住,猛一抬眼看着尹晚承。

他轻轻笑着,神­色­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小时候很淘气,但家教特别严。有一次和人打架受了伤不敢告诉家人,偷偷自己去医院,输血的时候,无意问了一下自己的血型。”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叹了口气:“于是,我不再淘气了,很听话,对我妈很孝顺。我好好学习,出国留学,学成后听我妈的话,回国照看生意。”

“邵阿姨是谁,我不知道,我妈让我来替她照顾她,我就来了。我看一眼,你的模样,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许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他扬了扬眉梢:“你今年多大?”

许珂怔怔的看着他,声音飘渺的仿佛不是自己,“25。”

尹晚承笑了笑:“哦,我也25。

许珂心里开始狂跳。

“我的生日是612,你呢?”

“我,也是612.”

他笑了,仿佛一点都不意外,“时辰我就不问了,你当妹妹好了。”

许珂觉得头开始晕,“你在乱说,瞎想。我,我要去问我妈。”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妈突然让我来照顾一个二十多年都没听过说的恩人,而你妈妈,见到我那么激动,丝毫也不排斥我这个陌生人。”

“而且,你和我二姐,长的那么像。不过,你比她还要漂亮。她长着刺,而你,蒙着雾。”

许珂觉得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她的手端着杯子,杯里的酒,在轻荡。

心结

她不信邵一萍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因为,邵一萍对她的爱,是她见过很多母亲中所少见的,从小到大对她关心爱护的无微不至,连一声大声的呵斥都没有过。即便知道她失身于沈慕,也没有舍得说她一句不是,而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沈慕和自己身上。但是,许珂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对沈慕一片痴恋,又如何会让他有机会报复?

这也是她为何在多年后不再恨他的原因,凡事都有因果,是自己先对他种了痴念之因,才会有后来被骗之果。从那时开始,她就用自闭来保护自己,不动心,便不会伤心。

尹晚承轻轻笑了笑,端起杯子碰了碰她的酒杯。

“为了我们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干­一杯吧。”

许珂端着杯子的手指,有点轻颤。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喝酒的兴致,被尹晚承勾动起来的一些可怕的猜想在脑子里生了根一般,开枝散叶,无法遏制。

他的轻松自在越发的让她忐忑不安,她从没见过如此轻描淡写的述说自己身世之谜的人,信还是不信?

这种似是而非,半信半疑的煎熬更让人痛苦。

“我觉得你在胡思乱想。这世上长的像的人,有很多。”她不由自主的就提高了声音,对着他说,更像是对着自己说。但是,回想当时见到章婉若的那一瞬间,她也是很意外和惊讶的,世间竟有和她如此相似的一双眼睛。

尹晚承点点头,眯起眼睛笑得很明朗:“但愿。”

这个轻描淡写的“但愿”,在她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心里,无疑是一叶轻舟瞬间被掀翻于惊涛骇浪之中,根本与事无补。她开始不由自主的猜想,心,已经全乱了。

尹晚承笑眯眯得支着下颌,“现在,该说你的秘密了。你,为什么会喜欢林歌呢?”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突兀,强行将她纷乱的思绪又拧向了另一个极端。为什么会喜欢他?她好像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她陷在沈慕的伤害中无法自拨,对感情抗拒,害怕,对自己毫无信心,自闭而孤独。众多的追求者中,林歌是默默守候的人,是坚持到最后的人,也是最朴实平淡的一个,然而就是这份朴实平淡,让她有了安全感,慢慢接受他,渐渐平复了创伤。

她反省过自己对沈慕的爱恋,认为那是一份好高骛远的不自量力和痴心妄想,所以才会跌得那样深重。而她和林歌的感情,平缓如溪,清朗如月,安然平和,她认为可以淡而弥久。

对沈慕的那场爱恋,波澜壮阔,大起大落,似乎已经耗尽了她人生中属于感情的那份心力和­精­血,她觉得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经历一场长达三年的暗恋,从暗夜到光明,再从天堂回到地狱的过程。

她甘于和林歌的平淡,只是没想到的是,平淡的人生,会有另一种波折。

她沉默着,一时无法给尹晚承答案,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知道她的过去,所以无法理解她的选择。知道这个秘密,对他来说,有何意义?

尹晚承再次拿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子,佯作不满,“喂,我说了我的秘密,你还没说呢,这不公平,刚才可是拉过手指的。”

许珂浅浅抿了一口酒,停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喜欢他的平凡沉稳,让我觉得安心。有句话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便是我的心境。”

尹晚承突然拧起眉头:“你为何会自卑?”

自卑?许珂猛地一怔,抬起眼帘。她从没意识到自己会自卑。

他眯着眼眸,静静的看着她,缓缓道:“你的学历,脾­性­,工作,容貌,都很不错。我不懂,你对感情的要求为何如此之低。要么是自卑,要么,就是有过难忘的过去。”

许珂心里再次一惊。他的眼睛很亮,目光灼灼,但是不会犀利到让人反感,是一种清澈的通透。

他缓缓道:“我不是想要打探你的隐私,只是想要打开你的心结。我总觉得,你虽然红颜如玉,但,眉间已不是少年。我和你,很投缘,也许是因为,你是邵阿姨养大的,你身上带着她的味道,而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许珂怔怔的看着他,心头狂跳。他终于明白直接的挑明了自己的猜想,这个在她心里一直跳跃着被压抑的念头立刻如开闸之水,再也无法回头。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我的二十五岁,和你的,截然不同。我早已知道,所以早就留心。”

他的口气很凝重,在这一刻,许珂的确感觉到他的二十五岁比她要成熟,而且,他的口气如此的肯定,肯定得让许珂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她不想再继续谈下去,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去医院,你回去休息吧。一切等妈醒过来再说,如果她愿意说的话。”

尹晚承对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早有心理准备,而她,骤然听闻,自然无法做到他这样冷静。

他起身去柜台前结了帐,和许珂一起走出饭店。

夜风吹在脸上,许珂陡然觉得悲凉。今夜,太多的变故,让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和林歌的分手,已然觉得失去了安身之所,而此刻的身世也陷入了迷雾之中,若是真的,那么,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人了。她不愿相信,但理智清醒的告诉她,尹晚承的话,很可能就是事实。

“小珂,你去我家休息吧。今晚不需要陪护。”

许珂默默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已经无处可去。

尹晚承站在她的身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担心,也别害怕。你不会失去什么,只会得到更多,比如,我这个哥哥。”

许珂转头看着他,他不像是开玩笑,语气很真挚。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他拿出电话,对她笑了笑:“是黎阿姨。”

“我在医院外面的饭店,邵阿姨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今天不需要陪护,许珂啊,她,和我在一起。”

挂了电话,尹晚承道:“黎阿姨来看你妈,现在在一楼大厅,我们过去吧。”

许珂沉默不语,跟在他的身后走回医院,一路上她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见到黎景华,应该说些什么。过往的那些纠葛恩怨,记忆如此的深刻,以至于骤然回复到正常,她很不习惯。

大厅里灯光很亮,这么晚了几乎没有什么人。许珂一眼看去,就见到黎景华正等在那里。她个子高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孤零无助。

她的目光从许珂脸上,落到尹晚承的脸上,再移回到许珂身上。

尹晚承笑着走过去,“黎阿姨,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听说手术很顺利。我过来看看。晚承,你先回家休息吧,你妈很快就回国,你抽空让人把家里收拾收拾。”

说完,她又看着许珂,“我有件事,要和你谈。”

许珂立刻意识到她想要说什么,紧紧握拳也无法抑制住紧张和慌乱。

尹晚承点点头:“好,黎阿姨再见,小珂,再见。"

黎景华在大厅里的长椅上坐下。许珂和她隔了一个座位,也坐了下来。

“我有个好友,叫章月光。她长得眉清目秀特别漂亮。十七岁的时候出来打工,被尹家公子一见钟情。尹家和我家是世交,尹家的老爷子是个极其古板的人,家教甚严,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尹展图背着父亲和章月光结了婚。尹家老爷子一直不承认,偏偏章月光肚皮不争气,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尹老爷子连尹姓都不肯让她们叫。章月光也是个有血­性­的女人,怀着第三个孩子就和尹展图去了L市。当时,沈笑山在L市,和尹家合资了一个锦绣江山工程。”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缓缓道:“谁也没想到,尹展图会出车祸,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尹展图是独子,所以尹老爷子伤心震怒,更加的怨恨章月光,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负气去L市出这场车祸。尹老爷子当时就扔下话,如果章月光第三胎生的还是女儿,就将所有家产传给侄子,不会承认她们母女。”

“那时,锦绣江山的工程部有个人叫许文举,他天天在工程部里担心忧虑,怕他老婆心脏病发,大小两条命不保,所以,整个工程部都知道,他老婆要生孩子。”

听到父亲的名字,许珂的心跳得异常的快,黎景华,果然是要谈她的身世。

“很不幸,章月光生了个女孩儿,而许文举他老婆,生了孩子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当时,是我,去找许文举谈的。我给了他一万块钱,把他的儿子要了过来。他拿着那一万块钱去救他老婆的命。”

“没想到,两个月后,他老婆找到我,要要回儿子。我当时很气愤,认为许家人言而无信,收了人家的钱,却又反悔。或者,是想要讹更多的钱。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当时年轻气盛,将她羞辱了一顿赶出去。我回了省城后来出国,这件事一过多年,我都快要忘记。”

“直到有一天,沈笑山突然告诉我,要和我离婚,娶一个叫邵一萍的女人。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沈笑山会离开我,虽然,我并不爱他。我当时从国外过来,见到邵一萍的时候,根本就没认出来她是谁。那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我怎么会想到是她就是许文举的妻子。”

听到这里,许珂已经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快要昏倒。她紧紧握着长椅上的扶手。

“我怒骂邵一萍的时候,她很激动,对我说了一些话。当时我仍旧没有想到她是谁,反而往另一个方向误会。她说,她早就认识沈笑山和我,从在L市的时候,她还说,许珂这孩子,根本就不该姓许。”

“一想到她十几年守寡不肯嫁人,却和沈笑山一重逢就决定结婚。我认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沈笑山二十年前在L市的情人,两人不过是旧情复燃。而你,是他的私生女。我当时的震怒和仇恨,你可想而知。我一辈子傲气清高,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却被一个这样的女人夺了丈夫。”

“沈慕到加拿大的那天,接风宴上,我开了香槟,心里很欣慰,没了丈夫,我还有儿子。可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想和你在一起。当时,我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碎在大理石上。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心情,震怒,绝望,万念俱灰。我开车出去,那一晚,出了车祸。”

“醒过来之后,我告诉沈慕,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他谁都可以娶。”

“他不信,要回国彻查。我对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回国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祭日。”

许珂已经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

真相

“其实,我虽然认定你就是沈笑山的私生女,但并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但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不是,我也不能容许沈慕娶你。邵一萍抢走我的丈夫,她的女儿抢走我的儿子,这是比死,更让我不能容忍的事情。我不让沈慕回国,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正的,以死相逼。”

“以死相逼”四个字,她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带着凌厉而凄厉的一抹狠绝。

许珂并没有转过头去看她的表情,但依稀能想见当日她威胁沈慕的模样。她一贯的强势霸道,当年大闹沈笑山和她母亲的婚礼,正是一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架势。

黎景华说到这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段过往,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碍于尊严而根本无法对人倾诉,一直哽在心间难以释怀。

她自小家境优越,又生得高贵美丽,她的人生,从来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却没有想到也有马失前蹄,一朝落马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将她所有的骄傲和尊严打碎。

她那段时间不敢出席社交场合,不敢见朋友,不敢出门。被邵一萍打败,她最大的感觉不是伤心,而是羞辱。

邵一萍有什么?无论是身材、相貌、家世、学历、年龄、能力,样样都和她难以相提并论,但偏偏沈笑山却弃她而娶她。态度之坚决,甚至到了愿意放弃所有家产的地步。

她从没有遇见这样的失败,甚至不知道自己败在那里。所以,对邵一萍和许珂,她格外的恨,恨不得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当她听到沈慕那样的一句话,震惊绝望之下,以死相逼不是做做样子吓唬他,是真的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我以死相逼,虽然阻拦了沈慕回国,却没有让他死心。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还在想着你。沈笑山突然病危,我没有理由再阻拦他回国。沈笑山的病床前,我问了他,许珂,是不是你的女儿。他当时没有回答我,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拉过沈慕的手,说了一句话。”

“他说,她就是你的亲妹妹,好好待她。”

许珂一震,转过头来。这一刻,她已经混乱的不能理清自己思绪,到底,她是谁的女儿,沈笑山为什么这样说?

“当时,沈慕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坐了很久,最后,他答应了一声好。”

许珂心里闷闷的一痛,原来,他所说的,世间只有一种可能会让我放弃你,就是这个可能。

“确认了你的身份,我越发的恨你和邵一萍。沈笑山一死,我就将你们赶出荣邸。奇怪的是,邵一萍什么都没说,也不与我争,异常平静的带着你离开。当时,我很是奇怪。”

沈慕回到加拿大­性­情大变,有段时间几乎是醉生梦死,身体变得很差。我很忧虑,给他介绍了不少女孩子,他都置之不理。唯有,章家的二女儿追他,他接受了。我当时觉得奇怪,虽然我和章月光年轻的时候交往很多,后来因为沈笑山和我离婚,渐渐不怎么和朋友来往,对她女儿也是小时候见过。我特意去看她的二女儿,想看看怎样的女孩子,让沈慕放下了过去。见到章婉若的那一瞬间,我呆住了。我明白为何沈慕接受了她。”

许珂的眼睛有点模糊,想起了那张照片,青青草坪上的白衣少年。

“那天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尹晚承说他的生日快到了。看着章婉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派人去查。一个月后,我终于知道了一切。”

“这些年,我恨你,恨邵一萍,在那一刻,我谁都不恨了。我终于相信了那句话,世间万事总有因果。”

“我回来,是想告诉邵一萍她儿子的下落,本想让她晚年得到欣慰,呣子团聚。不想她有心脏病。”

黎景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荣邸的房子,本来就是沈笑山留给你们的。你妈这样的身体,还是住在本市方便你照顾她。你搬回去吧。沈慕他一开始就打算让你们回去,但他知道你的脾气,所以暂时没提。这两天他不在本市,他欠了张主任一个人情,所以去外地替他办一件事。云顶的房子是他一早就备好了的,以后他会住在云顶。”

她把一串钥匙放在了许珂的手里,转身离去。

许珂目送着她慢慢离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是年岁渐长心胸豁达?还是心有愧疚终幡然醒悟?她和当年已然像是两个人。时过六年,终于将邵一萍应该拥有的东西系数奉还。

大厅里静悄悄的,灰白­色­的灯光冷清安宁。她缓缓坐下,偌大的厅里,数排长椅,只她一个人。黎景华说过的那些话,一直在心里辗转。上辈人的恩恩怨怨,身世的错综复杂,还有沈慕的报复,一切的一切,真相摊开,竟是如此。

太多的意外和震惊,让她觉得如同身处一场漫天的迷雾之中,而渐渐的,身世,恩怨都逐渐淡去,越来越清晰浓烈的,是和沈慕的那一段时光。

他出国后就杳无音讯,她苦苦等着他的消息,不相信5月21日的那一晚,只是南柯一梦。

然而,沈笑山病危,他从国外归来,对她态度大变,形同路人。他在病房的回廊里,用那样冷漠不屑的眼神,还有狠绝鄙夷的口气,对邵一萍说了一句话,你伤害了我最爱的人,现在,我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说完,他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从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犹记得当时,只觉得天­色­一下子黯淡下来,目及之处,是一片虚飘的白­色­,空茫茫一片。

眼泪不知不觉缓缓流下,滴在了手背上。许珂站起身来,慢慢走进电梯。

过去了六年的往事,突然被人翻开,将盖棺定论的一些事情全部推翻,她的心情复杂的无以表述,站在电梯,头有些眩晕。

她来到重症监护室外,从窗户里对内看去。邵一萍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单薄的身子,仍旧毫无生机的像是一片即将叶落归根的秋叶。在这一刻,许珂只是觉得更爱她。因为她对她二十五年来付出的,比一个亲生母亲付出的更多。

她情不自禁握住了手里的钥匙。荣邸,本是沈笑山留给她们母女的,但当年邵一萍带着许珂离开的时候,没有半分留恋,两个人都是有骨气的人。而邵一萍嫁给沈笑山并不是因为他的钱,不想因为这所房子而忍受黎景华的无理取闹和羞辱。

若是邵一萍没有生病,许珂可能不会接过这串钥匙。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和骨气,在母亲的健康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那里,安宁宽敞,空气清新,是母亲休养身体安度晚年的最好去处。那是沈笑山留给邵一萍的“家”。

想到这里,许珂走出了医院。在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她要回到荣邸,将荣邸布置成L市的家的模样,让邵一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回到这个“家”安享晚年。

出租车停在别墅区的外墙边。许珂下了车。五月的夜晚,清凉的空气带着浅淡的玫瑰花香。她走进荣邸,站在沈家的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围墙上的灯,闪着柔和清淡的光,草坪平整的像是一块毯子。隔着草坪,那所大房子,静静的卧在夜­色­中,像是一只停泊在港湾里的船。

许珂顺着草坪中的鹅卵石小路,慢慢走了进去。

回廊下的几盏风灯,好像还是母亲无意中说过很喜欢这个样子,沈笑山买了来,亲手挂上的。

其实,许珂一直不是很明白,沈笑山为什么会喜欢她母亲。问过邵一萍,她只是笑笑。

数天前,曾来过一次这里,但当时和沈慕在一起,她无心细看。

她一边走,一边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回忆就这样一幕幕从沉睡中被唤醒。

屋子和六年前已经不大一样,说不出来那里不同。

许珂慢慢上到二楼,在当年的房间前,停住了步伐。

迟疑了一下,她轻轻推开那扇门。

房间很空荡,当年离开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书柜上空落落的还有几本杂志,已经发黄。

她信手抽出一本,翻了翻,那时电视正在播神雕侠侣,杂志上也都是杨过和小龙女的剧照。

记得当时她和莫小小凑在一起翻看,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杨过十六年的等待,唏嘘而羡慕。

沈慕当时说了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鄙夷的看了她们一眼,手Сhā在口袋里哼道:“小丫头片子,最好骗。”

可是,他明明也看。

她突然鼻子一酸,轻轻放下了书。有些事,他也是喜欢放在心底的。这过去的六年,过的最辛苦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他。

释怀

她只有恨,而他,却背负着那样沉重的心理负担,那样的误会对他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场梦靥,她不敢想象那几年,他是如何度过的。

和他重逢以来的一些画面浮现在眼前,他比以前消瘦,比以前深沉,举止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像是暗夜中的深海,纵然暗流汹涌江涛拍岸都掩在夜幕之下,不为人知。

她推开窗户,站在阳台上,迎风长长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想要冲淡心里的酸楚。

沈笑山为什么那样说?大概是因为他太了解黎景华,他知道他去世后,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将自己托付给沈慕,让他好好照顾她。她生活的好,邵一萍自然也会跟着生活的很好。这种中年人的感情,深沉实际,可是他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场误会,本是一片良苦用心却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她唏嘘黯然。突然,铁门外闪过一柱车灯的光。她一怔,心里莫名的慌张起来,是他回来了吗?黎景华不是说他不在本市吗?

铁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边。隔着草坪,微弱的光,她仍旧认得出他的身影。

他似乎也很意外屋里有灯,有人,默默在鹅卵石小径的尽头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小径缓缓走了过来。

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心跳随着他步伐的节拍起伏不定。

那个身影缓缓走近,眉目渐渐明朗,一股酸涩胀痛之感凝在了她的眉睫之间。

他似乎看见了她,在回廊前停住了步子,抬起头来。

晚风吹着他的衬衫,额前的头发也轻轻扬了起来,柔和的灯下,依稀少年。

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时光,骤然浮现在眼前。她心里软软的胀痛着,曾经爱过,恨过,努力遗忘。而今日,知道了真相,却已然辨不清心里的感觉,是遗憾还是怅然。时光从指间悄无声息的流走,足以将情深似海变成沧海桑田。

“小珂。”他仰着头,对她轻轻唤了一声。

她的眼泪好像就停留在眼眶中,等着这一声轻唤。她慌忙转身走进屋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

楼梯上响起他的脚步声,那些多年前的回忆一下子回来了。她常常就是这样听着他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然后安心去睡。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深邃,一如以往。她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镇定。已经过去的时光,如何回头?

她尽力平静着自己的思绪,将声音变得低稳从容。“今天,你妈妈找过我。我以为,你不在本市不会回来。”

“我去了M市,刚赶回来。”

他走进来,目光落在那本杂志上,轻轻翻了翻,然后看着她。

“我妈是不是找过你?”近了看,他今天的脸­色­有点红,眼睛比平时明亮灵动,似乎是喝过酒。

许珂抿了抿­唇­,道:“是,我都知道了。”

沈慕缓缓走到窗前,背对着她,低声道:“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因为我,而出了车祸。她以死相逼,不肯让我回来,你不能想象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还有,那样大的心里压力。父亲去世前的那句话,终于将我置于死地那种罪恶感和绝望,我想,我一个人背负就够了,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

她心里一酸,纵然早就不再恨他,但终究没有这一刻,如此的感慨,释怀。她对他再也没有一丝的埋怨,她不悔爱过他一场。

“我当着你的面,对邵姨说了那样一句话,就是想让你,恨我,忘记我。”

他顿了顿,低声道:“我也,忘记你。”

她不由自主握住了手,指甲刺着掌心的肌肤,清晰的痛着,仿佛这样头脑会更清醒,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他独自承担了这些往事,陷在深渊里永生不得翻身,这种痛苦她似乎能感同身受。她的心里再次酸胀难过起来。

他转过身来,面容刚毅动人,但眉宇间却隐有一股沧桑之­色­。

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他的痛苦和他的期待。可是,六年的时光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只能轻声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必再提。”

他打断了她:“不错,我也这样想过。我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却没有立刻就去找你,因为,我知道你有了男友。已经六年了,纵然我对你一如既往,但你呢?我想,你也许会恨我入骨,可你,居然不恨。有爱才有恨,你这样淡然我,甚至想过,如果你真的爱林歌,如果林歌也真的很爱你。我愿意,放弃。”

许珂默默咬着­唇­。

“可是,你对他,未必是爱情,而他对你,也爱得不够深。我很明白你选择他,是因为经历了六年前的创伤,你已经没有安全感,对感情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害怕变动和波折,遇事宁愿隐忍。而林歌,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家人对他有爱有恩,而他对家人有责任有愧疚。亲情无法放下,更无法舍弃。这种关系,你永远也不能够超越。”

提到林歌,许珂心情很难受,“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会明白。”

沈慕走过来,骤然握住了她的双臂,“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原因能让我放弃你,现在,我绝不会放弃。”

许珂心里一震。他低头凝望着她,依稀还是过去的神情和眼神,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即便所有的误会都已解开,隔了六年的时光,已经回不去当年。

她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无奈而怅然,“六年前的沈慕喜欢的是六年前的许珂,现在,你不是六年前的你,我也不是六年前的我。”

突然,他捂着胸口,变了面­色­,浓黑的眉头拧在一起。

许珂讶然一惊:“你怎么了?”

“刚才,陪人,喝酒。”他好像很痛苦,咬着牙说了几个字,放开她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她听见几声­干­呕,然后是冲水的声音。

她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门边问道:“你没事吧?”

他微微弯着腰,低声道:“没什么事。空腹喝酒,胃里很不舒服。”

“你没吃饭?”

他捂着胸口,“饭局上,都是,喝酒,谈事。”

她心里立刻明白过来,他去M市大概是为了张主任的事。一般这样的手术,都要等上好几天才排上,又恰逢五一假期,更是很难找人。邵一萍的手术如此利索,自然是因为他和张主任的交情。她心里有点歉疚。

“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可吃的。”

“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吃,给我倒杯水吧。”

许珂到了一楼,倒了一杯水给他端了上来。

他半靠在沙发上,接过杯子的瞬间,手指碰着了她的指尖,她触电一般的立刻松手,杯子一歪,水撒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她忙道:“我去拿毛巾。”

她匆匆走到隔壁他的房间,打开衣柜。

他是个极有条理也有洁癖的人。衣柜里的衣服不多,整整齐齐。­干­净的毛巾喜欢放在中间一档。

衣架正中,一件白­色­的纱裙,静静的挂在那里。

她怔怔的看着那条长裙。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文名为什么叫新宠,最后会解释。留言不给力,我更新也无力啊扶墙

番外521

六年前的5月21日,晚上九点的Thenight,顶楼。

华丽唯美的帷幔上点缀着星星灯,外面罩着薄纱,迷离的灯光幽幽闪闪,如梦如幻。玻璃房顶上星光漫天,不知是真实的星星还是灯的幻影。

屋子里有七个人。许珂,沈慕,莫新羽,莫小小,霍铭,于欢,还有一个女孩儿,小豆子。她本来叫窦媛,因为留着短短的头发,长着圆圆的眼睛和脸蛋,于是大家都叫她小豆子。

这几个平时一起玩的朋友,因为沈慕即将出国,为他举行了一场欢送。满座皆欢喜,唯有许珂,黯然神伤,但她却不能表露一丝一毫。

暗恋,甜蜜而忧伤,像是藏着心里的一颗星星,悄无声息的发着独属一个人的光。

霍铭偷了他爹藏了二十五年的茅台酒,叫嚣着,“沈慕要出国醉生梦死了,咱们也不能落后,来,今天不醉不休。”

莫新羽不论何时都很理智,立刻说道:“那一会儿谁开车啊?”

霍铭努了努嘴:“小豆子和莫小小啊。”

一边的小豆子瘪着嘴哼道:“怪不得舍得叫我来,敢情是一会儿拿我当司机呢。”

莫小小抢过霍铭的酒,笑嘻嘻道:“­干­喝有什么意思,来,先玩游戏。”

然后,她对许珂挤了挤眼睛。

许珂立刻紧张的问:“什么游戏?”她总觉得今晚的莫小小有点奇怪,走路的时候,非要拉着她的手和莫新羽走到一起,坐车的时候,也非让自己做到莫新羽的旁边。

莫小小笑得贼兮兮的,“啊,就是真心话大冒险。”然后,对莫新羽嘿嘿笑了笑。

莫新羽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莫小小今天发现了他日记本里的照片,逼问了他一天。他咬紧牙关,死不承认。

“好,好。”于欢和霍铭立刻拍手赞成。

没想到,沈慕居然也笑着点头:“这主意,不错。”然后,看了一眼许珂。

许珂心里,砰然一跳。

莫小小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副牌,翻了翻,从牌里抽出来七张。

“这里有一到七,七张牌,抽到七的可以问一,一个问题。一要是不说,嘿嘿,得让抽到四的,给她出题了。”

于是,大家嘻嘻哈哈挽着袖子开始了。许珂暗暗紧张,这个游戏,她还是第一次玩,暗暗祈祷自己可别抽到一。

第一次抽到七的是霍铭,而抽到一的,是小豆子。

霍铭瞪着眼睛,盯着小豆子。小豆子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

霍铭气势汹汹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想到,小豆子居然对他翻了个白眼,“我不喜欢你。”

霍铭一怔,气势汹汹立刻变成恼羞成怒,“你没说实话啊,你这不算。”

小豆子抱着胳膊,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霍铭气结:“你,你前两天还说喜欢我的。”

小豆子笑得又甜又美,“是啊,可是,这两天,我又不喜欢了。”俏皮可爱的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霍铭气哼哼的,立马颓废了。大家笑得岔气。这小子整天臭屁,觉得自己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小豆子可算给大家出了口恶气。

第二局,拿到七的是沈慕,而拿到一的又是小豆子。

小豆子撅着嘴,对沈慕眨了眨眼睛。

沈慕眯着眼睛,笑笑的问:“那么,这两天,你不喜欢霍铭,又喜欢上谁呢?”

小豆子抿着­唇­看着他,突然嫣然一笑:“那我大冒险好了。”

她为何不说?许珂很好奇,她真的两天之内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了吗?还是说,故意逗弄霍铭?

“yes!”一旁拿到四的霍铭虎视眈眈的早等着这一句了,立刻幸灾乐祸的对小豆子勾勾手指,“过来,我要你亲我一口。”

小豆子红了脸,“这不算啊,你这是趁机报复。”

霍铭嘿嘿笑着不由分说,搂住小豆子就狠狠吻了上去。敢说不喜欢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许珂脸红的移开了目光。只听见于欢和莫小小笑得上气不接小气。

第三局,许珂拿到牌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一!

更没想到的是,拿到七的居然是沈慕。

看着沈慕面前的牌,许珂心里又是砰然一跳,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眯起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

他缓缓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许珂的心猛地一跳,然后就开始慌了,脸上发热,眼神无处可放。她没想到他会当众问出这个问题。

那个心底的秘密,无人知道。

她羞红着脸,低声道:“我,我选择大冒险。”

于欢立刻欢快的问:“谁,谁拿到四了?”

一旁的莫小小仰天长笑了一声,兴奋道:“老天很是帮忙哦,多谢多谢。”

许珂暗暗松了口气,好朋友不会为难她的。

莫小小贼兮兮的看着许珂,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我要你,亲一下我哥。”

哄的一声,于欢和霍铭都乐得捶桌。因为莫新羽二十多岁了,据说没谈过女朋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许珂羞恼的瞪着莫小小,还是好朋友吗,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莫小小笑着拍手:“快啊快啊。”

莫新羽的脸,比许珂还红。一旁的几个人都在起哄,许珂被逼无奈,站起身,她想,蜻蜓点水一下,应该,应该不是很艰难。

突然,身边的沈慕一把搂住了她,低头吻了上来。

所有人的笑,都停住了。

周围静的似乎没有人烟。

许珂觉得自己骤然入了一个梦境,飘浮如云,心跳呼吸,仿佛都不存在。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放开她的。

沈慕对众人淡淡笑了笑:“我替她说了真心话的答案。”

接下来的时光,她一直恍恍惚惚的像是做梦,心一直跳,这种惊慌失措不敢置信的甜蜜就像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醺。

不知是怎么出的thenight,不知是怎么回的家,直到打开荣邸沈家的大门,一阵清新的青草气息扑过来,才稍稍让她清醒。

回廊下的风灯,像是春江花月夜的渔火,如水月光和轻柔的灯光水|­乳­交融缓缓铺展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平整的草坪如一湖宁静的水。他走着她的身前,高挑的影子和她窈窕的影子,在路面上间或碰触,又自然分开。若即若离,朦朦胧胧,仿佛这三年来他对她的态度。

他明天就要走了,刚才的那一个吻,是为她解围所开的一个玩笑?还是,他也喜欢她?

有这种可能吗?他母亲和她母亲那样水火不容的关系。她不敢问他,仿佛问出口就要惊飞了那个飘渺的可能。

客厅里,沈笑山半躺在沙发上和母亲聊着天。邵一萍见到她进来,立刻高兴的站起身来。

“小珂,今天我给你买了一条裙子,快来看看。”她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纱裙,轻盈纯净,像是云中的一片白羽。

许珂惊喜的接过裙子,爱不释手。长这麽大,她从没穿过如此美丽的裙子。

“快去穿上让妈妈看看。”

许珂拿着裙子去了二楼,过了一会儿,她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这条裙子,露肩低胸,收紧的腰身,将她纤袅婀娜的身材勾勒的楚楚动人。明澈如宝珠一样的眼眸上,眉如远山。白皙的肌肤带着淡淡的浅粉­色­。她青春而清纯,还带着若有若无的一抹女人味,妩媚的让人砰然心动。

邵一萍用惊艳的眼神和自豪的表情,满怀欣喜的看着女儿,喜不自胜的赞道:“我的女儿真漂亮。”

许珂的脸红了,不由自主,抬眼看了一旁的沈慕。

他低着头,根本没看她。

她心里的高兴顿时淡了,稀薄的像是高原之上的一抹清醒的冷风。

邵一萍高兴的问,“笑山,沈慕,你们看小珂穿这裙子漂亮吗?”

沈笑山笑着:“好看,小珂正是花样的年纪,穿什么都好看。”

沈慕低声嗯了一下,态度冷淡漠然。

邵一萍笑着感叹:“从前看电影《乱世佳人》,我看见斯嘉丽穿着漂亮的裙子从楼梯上翩然而下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女儿若是有一天也能这样光华夺目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我是多么的高兴,骄傲。下个月小珂的生日,妈妈也要给你办个那样的生日宴会,请你所有的同学,让大家都来看我美丽的女儿。”

许珂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上了楼。脚步踏在楼梯的地毯上,她心里是淡淡的失落,她不想让别人看。只想在他的眼里,她是美丽的就好。可他,却没有认真的看她一眼,那样冷淡漠然,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沈慕对父亲道了晚安,跟着许珂的身后,上了楼。

沈笑山看着楼梯上的两个孩子,笑道:“有儿有女,就是好。”

邵一萍点头:“对啊,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

许珂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阳台上落着清淡的月光,她慢慢走到桌前,拧开了台灯。灯下是一张新买的CD。

她今天在街上无意中听见那首歌,takeabow,当时心里难过的险些当街落下泪来。明天他就要走了。她的这一场暗恋,终将谢幕。

她将CD放进去,跳到那只曲子上。音乐轻轻响起。人多的时候,分离的痛苦被一些欢声笑语掩盖着,此刻,静静的一个人,音乐被那夜­色­渲染的格外轻慢伤感。那些难过和怅然,全部都呈现了出来,寂静黑暗中,格外的浓烈。

突然,门上轻轻扣了两声,许珂以为是母亲,走过去打开门。

没想到是沈慕站在门口。

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悠闲而随意。米白­色­的衬衫,衬得他眉目疏朗,英气逼人。

许珂没想到是他,有点心慌,小声问:“什么事?”

“嗯,有件事,想告诉你。”他关上门,目光从她的脸蛋落在她的颈上,停留了片刻。

她莫名紧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期待又害怕。

他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支着胳膊,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淡淡道:“刚才阿姨在这儿,我不好意思说。这裙子,你穿着,很,”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跳动着难以言明的期待。

“很难看。”

她一怔,失望之极,有点恼。专门跑过来,特意告诉她,这裙子她穿着很难看,非要这么毒舌不成?

“毒舌”继续说道:“斯嘉丽穿那条裙子,因为她腰身只有十七英寸,是三个县里最细的,你穿这件裙子,显得腰粗。露着胳膊,胳膊也会显得很粗。”

真是太毒舌了,她失望又羞恼,还有莫名其妙的伤心委屈。难道在他的眼里,她真的那么难看?

她提起裙子就踩了他一脚。

咖啡,就那样不偏不倚的撒在了她的裙摆上,纯白如雪的裙角,立刻晕染开来,像是一笔浓墨。

他不仅一点也没有歉意,反而笑得十分高兴。

她越发的恼了,“你,你故意的吧?”

他将手里的咖啡杯,随手放在书架上,紧紧看着她的眼睛,“是,我是故意的。”他目光灼灼,暗暗闪动着一种让人心慌意乱的光芒。

她开始紧张,呼吸有点急,胸前的蕾丝花边微微有点轻颤,像是晨风中不胜朝露的花瓣。

他突然将她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怀着她的腰身。

“我不想让所有的人都看见你。你说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反正,我不许这样。”

她有点眩晕,太过突然的表白,像是幻梦里的场景。

“小珂,我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敢,让你太夺目。”他的话语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她沉迷,她的心开始狂跳。

“你明明喜欢我,为何不说?你这个笨丫头,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还是不肯说吗?”

在这个年少情怀如豆蔻枝头二月春,华美如绸缎,恢弘如长诗的年华里,世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暗恋的那个人,他告诉你,他也爱你。

幸福突然而至,让她措手不及,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喜极而泣。

他吻去了她的眼泪,然后,­唇­移到了她的­唇­上。她觉得自己好像软如一棵水草或是柔如一根藤蔓,被他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托着腰身。他的肌肤很烫,吻得炙热疯狂,仿佛要将她融化。

绵绵而深情的曲子悠然飘荡在夜­色­里,轻柔的灯光,急促的呼吸,夜的诱惑让人越陷越深,年轻的欲念简单单纯,没有一丝迂回,只想得到。

分离在即,是如此的害怕变故,害怕失去,似乎得到拥有,就会天长地久。

不知何时,那件白­色­的长裙从他指尖缓缓落下,像是一朵含苞的花,被揭开了笼罩着的薄雾,盛开在星光下。

他很急切,她很惊慌,不知该还是不该。他那样的表白和爱,温柔而霸道,像燎原之火一样让她无法冷静。从未被人抚摸过的身体烽烟四起,只是热,仿佛处在沸海一般,不知如何才能解脱。

他很生疏,不得章法,却又势在必得。她羞赧而害怕,进退不能。

不知是急还是累,他出了汗,滴在她的身上,仿佛是雨露。

身体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到极致也痛到极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是沉醉还是清醒,不知是失去还是得到,一切那么的自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赴这一场今生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水平有限,我憋了一天,尽力了,大家看懂没?

算了,我直说了吧:他和她,OOXX了

求婚

她没想到这条裙子会在他这里。记得从荣邸搬走的时候,她带走了所有的衣服,唯独弃下了这条她生平最美丽的衣服。因为看见这件裙子她就会想到那一夜,以为是幸福美丽的拥有,却没想到是一场不堪的玩弄和报复。而今天,她终于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惜,不知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还是岁月的侵染,裙子的颜­色­已经不再是纯净通透的白,泛着淡淡的米­色­。

衣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一瞬间,她越发的感喟时间的有情和无情。它让真相浮出水面,但是有些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回不到从前。

她拿了毛巾和一件衬衣,走到隔壁。沈慕左手拉着衬衫湿的地方,右手已经解开了三个扣子,胸膛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稍稍有点不自在,将毛巾和衬衫递给他,转过身去,走到了阳台上。

过了一会儿,他在她身后说道:“你早点睡吧,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说完,他关上房门,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走到了院子里,沿着小径朝大门走去。空旷静寂的庭院里,他高挑挺拔的身影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她下意识的转身下楼,追了出去。

“沈慕。”

他停住步子,回过头来。似乎有点意外,又似乎有点惊喜。

许珂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今天不要回云顶了。先住在这儿吧。”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夜­色­给他的眼眸氤氲了一抹柔情脉脉的笑意。

对着他的视线,她有点不自然,本是坦然的关心,却被他的目光赋予了一抹意味深长,那种脉脉的眼波好像是要她拉回到过去。

她转身往回走,身后却没有他的脚步声。

她叹了口气,只好停住步子回身正­色­道:“五一期间查酒后驾车查得很严。”

沈慕笑了笑:“我没说要走啊。那我和以前一样,住你隔壁。”

她心里异样的一动,默默回到屋里。

上了楼,她关上了房门,将一声“晚安”关在了门外。

这一夜,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晨曦快要照上窗棂,她才恍恍惚惚的朦胧睡去。

等她一觉醒来,睁眼的那一瞬间,好像时光回到了六年前。阳台上的阳光静静的铺展到了屋里的书桌上,光线里的尘埃飘飘散散。似曾相识的场景和感觉,让人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她起身梳洗过之后,轻轻推开门,下到了一楼。

餐厅里,沈慕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报纸,他的手边,是一杯热气袅袅的咖啡。一切都是六年前的样子。

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浅笑着:“我很饿,想等你一起吃早饭,结果等成了午饭。”

许珂一看桌边的时钟,居然已经过了十一点。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昨夜几乎一宿未睡,抱歉的低头笑了一下。

沈慕放下报纸,起身自然而然的牵起了她的手。

“好饿,走吧。”

许珂一怔,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也不勉强,把车子从车库里开出来,为许珂打开车门。

出了荣邸,车子驰了片刻就看见蓉蓉的饭店,许珂突然想到她这里的粥做得特别好,便对沈慕道:“就在这里吃饭吧,等会儿刚好给我妈捎过去一些粥,看她能不能吃。”

沈慕点头,将车停在门口。此刻还不算是午饭的正点,但这里已经坐了两桌客人。

蓉蓉见到沈慕和许珂,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领着两人进了里面的一个小雅间。雅间的布置,十分别致,装修的风格,似乎和绿岛张扬的那套房子很像。

沈慕将菜谱递给她,“你想吃什么?”

许珂看了两眼菜谱就合上了,“随便吧。”

沈慕蹙眉,拿过菜谱翻开,点了几道菜递给服务生。

“你比以前,瘦了。”他的目光仔细的在她脸­色­流连,甚至下移了一些,她的锁骨,也比以前明显,更加的­性­感。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起身去卫生间。洗完手,她一抬眼,发现蓉蓉站在她的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

蓉蓉的神­色­有点奇怪,眼神莫测得让人很不自在。

许珂转身对她微微笑了笑,算起来,好像是第三次见到她了。

她眯起眼眸,­唇­边浮起一丝感慨的笑:“许珂,你比六年前,更漂亮了。”

许珂猛然一怔,她认得自己?

蓉蓉长长叹了口气,背靠着墙壁,自言自语一般叹道:“你还记得小豆子吗?”

许珂一愣,点头道:“小豆子,我当然记得。她是你什么人?”

蓉蓉侧过头来,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就是。”

许珂惊讶的啊了一声,简直不能相信。以前那个短发,圆脸圆眼睛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妩媚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沈慕了,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我眼里就再没有过别人。可是,我的家庭却决定了我一直无法走进他的圈子。我追霍铭,不过是曲线救国,想进到沈慕的圈子里。他出国前的那一天,我本来想对他表白的,他却当众吻了你。我很伤心绝望,为了找点刺激不让自己有时间痛苦,我参加了一个选秀,只拿了第六,因为我的脸型不上镜。我一气之下去整容,磨脸骨。可是不久听霍铭说,沈慕根本就没和你在一起。我对他的暗恋又死灰复燃,一狠心追到国外。我知道以他的脾气,必定不会接受曾经和霍铭有过关系的女孩,所以,我换了名字接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段时间很颓废,很孤独,过着醉生梦死一般的日子。我在他家附近开了一家中餐馆,他常来,吃我做的饭,特别是粥。”

“我知道他喜欢温婉娴淑的女人,我拼命的改变自己。我慢慢成为他的朋友,我曾经以为很快就会是他的女朋友,但却总是差着那么一步。后来,他告诉我他有了女友,叫章婉若。我心里滴着血,却还强颜欢笑的请他们来我店里吃饭,我就是想看看她。”

“见到她的时候,我险些以为是你。可是一看言谈举止就知道是两个人。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沈慕他心里,一直是念着你的。我当时又嫉妒又绝望,打算放弃。但没想到,章婉若很快和他分手,我以为我仍旧还有机会,但没想到,你和他,又重新在一起。”

许珂怔怔的听着她的话,如同是听一个久远的故事。她心里隐隐的痛着,想起自己那三年的暗恋。而蓉蓉对沈慕的暗恋,算起来超过十年。这份痴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沉重难过。

蓉蓉涩涩的笑了笑,“我对他的感情一直处在希望和绝望之间。他回国后,我对自己说,再给自己半年的时间,然后,我就彻底放弃。已经快要四个月了,现在,你能否,让我赌完这最后的一段时间?”

眼前的蓉蓉,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小豆子的影子,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

许珂心里酸酸涩涩,没有重逢故人的欣喜,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曾经的玩伴,居然见过三面都没认出来,她的改变的确太大。这样的痴情和坚持,让人唏嘘,她一如当年勇敢的让人佩服,她提出这样的请求,让人无法拒绝,甚至无从拒绝。

许珂微微抿了抿­唇­,低声道:“窦媛,我和他,并没有重新在一起,你想怎么做,我都没有资格阻拦,那是你和他之间的事。”

“那好,谢谢你,许珂。”蓉蓉说完就转身离开。曳地长裙在她的脚下划出一个椭圆,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许珂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心里难言的一种感慨。她对沈慕用情至深,并不亚于当年的自己。可是,感情那么易变,难以把握,就算是两情相悦,还有诸多的无法预期,让人措手不及。

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回到雅间。菜已经上来,正是她喜欢的菜式。旁边还有一个保温壶。

沈慕道:“我要了一份粥,不过,可能手术后第一天,不能进食,一会儿带过去,问问医生吧。”

许珂嗯了一­色­,心思不定的坐在他的对面。有意无意的碰到他的视线,看着他俊朗英挺的面容,脉脉的目光,她却总是想起窦媛,现在的蓉蓉和当年的小豆子。

吃过饭,两个人上了车。许珂手里捧着保温壶,沈慕便俯身来为她系安全带,他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那般的自然。她避无可避,僵着身子将保温壶隔在两人的身体之间。

看着他的侧面,她突然梦呓一般的轻声说道:“你还记得小豆子吗?”

沈慕直起身子,好像有点意外她突然提起她,“记得,你怎么突然说起她?”

她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声,“你喜欢那样的女孩儿吗?”

沈慕皱起眉头,有点不悦,“我喜欢什么样的,你不知道?”

许珂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我不知道”,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撇清关系。因为她竟然对章婉若和窦媛有了淡淡的内疚,本来她是置身事外毫不知情的,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牵扯进了他的感情里,担当了一个让人生怨的角­色­。

沈慕皱起眉头,看着她,突然,他将她按在副驾驶座上,狠狠亲了一口。

许珂手里的保温壶险些惊落。

他的吻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一触即离,仿佛只是一个惩罚或是一个答案。

车子发动起来,开得很快。他好像是生了气,­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奇\到了医院门口,他停下车子,冷着脸问道:“你选个日子吧。”

\书\“什么日子?”

“结婚。”

许珂惊讶的瞪着他,这样的人生大事他开玩笑般信口说出来,随便的仿佛六年来两人从未分开过。

许珂拧起眉头:“你开什么玩笑。”

沈慕沉着脸:“我没开玩笑,我应该对你负责。”

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一夜,脸上一热,便扭过头去。

“我不要你负责。”

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正­色­道:“那好,你对我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小豆子是谁的可以看一下上一章的番外。

三人

男人还需要负责?这不是讹人吗?

许珂挣开了胳膊,滚烫着脸扔下一句“已经过了诉讼时效”,然后匆匆就往医院里走。一路上脸上发烧,心砰砰直跳,生怕他追上来。不过是短短的几句对话,就让她落花落水,落荒而逃,果然不是他的对手。

进了医院,邵一萍仍旧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让探视。许珂在门口问了医生一些情况,心里稍稍安定。

张主任看着她手里的保温壶,笑着:“今天还不能进餐。你这两天不用老过来。等她回到病房,以后你天天都要守着,还要扶着她快走。”

许珂点点头,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外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电梯前。

电梯门一开,出来的刚好是尹晚承。他一见许珂立刻露出明朗的笑容。

“怎么样?”

“你不用去了。我刚去过,还是不让进。大概后天会挪到病房。”

“哦,情况还好吗?”

“医生说很好。”

许珂和他下了电梯,走到医院门口。尹晚承指着自己的路虎车,问道:“你去哪儿,我送你。”

许珂看着他的大路虎,不好意思的问道:“你可以,帮忙搬个家吗?”

尹晚承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可以,但是不免费,搬完了要请我吃饭。”

许珂笑着答应了。也许正如尹晚承说过的那样,她是邵一萍养大的,而他身上流着邵一萍的血,和他隐隐有种血脉相通的感觉,虽然素昧平生,只是相处了几天,却觉得亲切,仿佛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和他在一起,竟然比和沈慕在一起,自然随意得多。

车子开到虎西的胡同里,尹晚承一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一边苦着脸哼唧:“一会儿车子倒不出来可就丢人了。”

许珂忍着笑:“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车子停在楼下,许珂缓缓步上楼梯,心情陡然沉重­阴­郁了起来。这里她住了两年,不喜欢,但也有感情,里面那个两室一厅的屋子,曾承载了她多少的委屈和期盼。

站在门前,她虽然有钥匙,但还是在门上轻轻敲了几声。过了一小会儿,门开了,是林谣。

她见到许珂和尹晚承,很明显的怔了一下,转身就进了屋里,对许珂,连一句话都没有,冷漠的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许珂对身后的尹晚承道:“你等我一会儿。”

她走进房间,发现李平玉居然还在,而且竟然住在她的房间里。她心里很堵,却碍于涵养,还是对李平玉笑了笑,“阿姨,我来拿自己的东西。”

李平玉客气的点点头,指着墙角的几个纸箱道:“我已经让林谣帮你收拾好了。”

她仿佛早就等着许珂来搬走,这种迫不及待的态度让许珂心里更堵,没有人喜欢别人随便动自己的东西。这里,她也是半个主人。而此刻,她像是被扫地出门一样。连床铺都让李平玉占用了。

她心里有点悲凉,此刻再也没有心情多留一刻,只想快些离开。初初上楼时,那种想见林歌,怕见林歌的心情,此刻也几近被摧毁殆尽。

林歌永远都是李平玉的儿子,林谣的哥哥,这种血缘关系的连通无法割舍,而且林歌还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对家人的责任感很重。此时此刻她再清楚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再有留恋,今后的岁月将是无尽的痛苦,她和林歌,都会如此。

她忍着气,抱起一个纸箱,对门口的尹晚承道:“晚承,你进来帮我一下。”

尹晚承走了过来,对李平玉笑了笑,然后抱起两个纸箱。

走到门口,许珂听见林谣的一句话。

“妈你看,她又找了一个,风­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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