剽悍* 第九章 小渝
在日本待了一星期后,左介之带着天若再度飞回台湾。
出了机场,一样有一辆由司机驾驶的轿车在等着他们。
「你不是都自己开车吗?」她问。
她记得当初在跟踪他时,他都是自己开着跑车上下班,甚至连约会也是如此。
「这是公司的车,接待贵宾用的。」
「为什么不坐计程车就好?」
他**她的长发,「因为麻烦。」
台湾有许多计程车都是无牌驾驶,甚至有些司机还可能有前科,因此,除非必要,他通常都对计程车敬而远之。
回到天若住的公寓,左介之吩咐司机回去,天若却说:「叫他等等吧!」
「你还要去哪?」他微皱眉,不太满意她才进门,就又要出去。
「不是我。」她轻摇着头,提起行李先走进去。
左介之纵使疑惑,还是吩咐司机稍候,也跟着进入电梯。
走进已经一个星期没住过的屋里,天若先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积了一星期没有流通的闷气都消散,再倒了两杯冰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介之。」
「怎么了?不累吗?要不要先去躺一会?」他坐到她身边,手习惯性地要**她的长发,却被她避开,坐到更远一点。
「天若,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介之,我有话要对你说。不!你不要过来,你坐在那里。」她举手示意他不要又坐近她的身边,她需要一点距离来凝聚她的勇气。
「我......」她舔舔干涩的唇,声音中有着壮士断腕的决烈,「对不起,打扰了你的生活,我们还是各自回归自己的平行线吧!」
他的俊脸霎时变得阴沉,她......竟拒绝了他?
「你要嫁给我,我们不是平行线,我们是交集在一起的,而且在未来会是重叠的。」
「不!不是的。」她轻摇着头,「我不是你的重叠线,在暂时的交集后,我们还是会再各自分开的。」她举手制止他的动作,「不......你先听我说。」
她愣愣地看着冒着水珠的透明玻璃杯,一颗颗无瑕的水气蒸润在空气中,凝结成珍珠,可水珠只有短暂的美丽,在滑落到杯底后,便成了一摊水渍......她抬头轻轻地笑了,「你知道吗?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困住了你,而我,也被困在那个酷热的夏季里,一直走不出来。」
左介之了解她现在说的正是她的心情剖析,她试着将她的心情用言语表达给他知道。
这可能会是他们的结束,也或许是另一个开始,他还不确定,他只是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三岁以前的我,是很幸福的,我有美丽的妈妈、温柔爸爸,我唯一希望的事是能有一个妹妹能陪我玩。很奇怪,明明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我却都还记得那种单纯的快乐。
「十岁以前的我,虽然没有了妈妈,却还有爸爸,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弥补我没有妈妈的缺憾,他总是说我是他的小公主,所以我过得很幸福,我一直以为这一生都会昙这样和爸爸相依为命。
「十岁时,那个总是笑着用胡渣扎我的老爸,说要娶一个新妈妈来照顾我。
呵......是照顾我?还是照顾她?自此,老爸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被生平第一个男人抛弃,我在他心里的那座天秤上轻得被晃了出去,被晃到遥远的日本。
「在日本,我努力的表现让外公、外婆喜欢我、疼我,因为,除了他们,我没有任何其他可以依靠的地方。可是我的心好紊乱,我有一半中国血统、一半日本血统,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如果我是中国人,可是,中国爸爸却不要我,把我送到日本;但在日本,我比幼稚园的小朋友还不如,我连五十音都念不全,同学全都笑我是杂种,在我面前用日文骂我,我也听不懂......「我到底算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又或者都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寻找这个答案。
「十五岁我遇见你,我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能够了解我的人,一个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结果......我还是再度被抛弃了。
「十八岁我到台湾考大学,我又面临了种族认同问题,呵......我到底是谁?!
「从那时候起,我就偷偷地开始收集你的报导,甚至有些近乎变态的狂热,然后,每每当我看着你时,我就告诉自己,我要成为最好的,然后让你感到后悔莫及。
「呵......很傻气的想法吧!你笑吧......因为,我如果不这么想,我就会想哭。
「我变美了,追求的人也多了,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都还是那个十五岁削着短发,皮肤黑黑的青涩小鸭。我对每个追求我的人说,想追我就先打倒我,可是,他们要打倒的不是我,而是我心中的那堵墙!那堵叫做左介之的墙。
「去年,你订婚了,我买回来所有刊载你订婚宴的报导,自己一个人开了香槟为你庆祝,然后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再用一把火烧了所有有关你的报导。
「男人总是先对你温柔无比,却在最后选择了另一个女人,我的老爸是,你也是......但到最后,总剩下我一人还留在原地。
「绑架你只是我的一时冲动,我想向你证明些什么。也许我看不到,也许我听不到,但我想证明,你会后悔放弃我......证明我已不再在乎你......也许是我想释放自己......我绑架了你,只是为了一个很愚蠢又很自私的目的。」
抬头看着一直聆听的他,天若笑了,「谢谢你,谢谢你容忍我的任性,也谢谢你陪我玩了这么久的游戏。其实,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可以去做你得意的科技大亨,也可以去准备你的婚礼事宜,但你都没有,你很用心地陪我玩了这一场游戏,和我玩办家家酒。
「我很开心,谢谢你,现在,你走出了六年前那个夏天,而我也该走出去了。」的确,她是该打开心门了。
「你以为这只是游戏?只是一场办家家酒?」左介之眼眸深邃地直视她问道。
难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只是一场游戏吗?
「不是。」她轻歎,「我好像又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他明明知道她是无心的。
「我只是想为我们找到最好的一条路走,毕竟,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就如我所说的,我们只是短暂的交集,等交集过后又要各奔东西。」
「天若,你很自私。」
她的小脸微微的惨白,「是吗?」她自私吗?
「你害怕受伤,所以,你将所有的人都阻隔在门外;你任性地闯入了我的生活,强势地要我接受你,破坏了我所有的既定计画,在我爱上你之后,你仍然在害怕,自以为是地用你的角度安排我们的未来。天若,你真的很自私。」
没错,他是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但他没走。因为,他的心里有某一部分也锁在六年前的日本夏季里,成功的名利财富,只是让他在光鲜的背后,有着更多的空虚。
他以为结婚可以填补他心中的那个空洞,所以,他没有反对和朱家联姻,因为他是个商人,明白这是一场双方既得利益的婚姻。
天若的出现,将他曾有的欢笑、热情又全部带回来了,和她在一起,他可以放松,纵情的大笑,不必担心有任何的失态,她就像是他遗忘的角落,有她在他身边,他才感觉自己是个完整的圆。
一开始,他也不知自己是愧疚,还是补偿的心态?也许都有,反正,他留下来了,六年前的欢笑、后悔,都留在他心里;六年后的她,风情款款地又闯入他的心扉,让他明了,他曾经错过了什么------他的欢笑。
她说的对,他和她都有一部分的自己被困在六年前的夏季里......「我已经通知朱家,取消婚礼,所有的损失全都超乎你的想像,但是为了我的心,我愿意。」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大掌温柔地抬起她白嫩的下巴,正视着她。
「天若,嫁给我,你喜欢我富有吗?我会带你玩遍世界;你喜欢我的人吗?
我会用尽我的身心,呵护你、宠爱你;只要你点头嫁给我,我的财富、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心,全都是属于你的。点头吧!天若。」他幽幽的黑眸深邃如井地似乎想要溺毙她,哄诱着她许下未来一生的承诺。
她却猛摇头,「不行的,介之,我们之间是行不通的。你的家世、你的成功,在我们之间隔出了一条鸿沟,我跨过去你的世界,我会不适应;你跨过来,你也不会快乐,我们还能快乐吗?我不知道......」
「强摘的瓜不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就到此结束吧!你和朱小姐才是真正适合的一对。」她轻轻捉下他覆在她小脸上的大掌,起身开了门,「我们就不说再见了。」
是她将他关进了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乐园,现在,也由她开门,让他离去......他眼前一暗,用双臂抵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他的怀抱里,「天若......」
她伸手摀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出口,「什么都不要说,我打算等这个学期结束后,就休学回日本。外公、外婆都老了,我和外公说了,我会去相亲,找个好对像结婚,替他继承道馆,不再回台湾了。我们......就算扯平了吧!你负了我一次,我也负了你一回。」
他闻言无语,幽幽地望着她的眼,良久,他轻轻地在她的掌心印上一个吻,轻柔得几乎令她落泪,之后,他走出了大门。
她看着门缓重地合起,阻隔了他的身影,也阻隔了他俩曾有过的一段感情。
她失神地走回客厅,转开电视,任电视里的人儿嬉笑怒骂,上演着人间各式的闹剧,而她只是抱着膝盖,下意识地摇晃......视线转到茶几上他喝过的水杯,犹剩半杯水的玻璃瓶在阳光下反射着莹莹的灿光,她伸手将玻璃杯交握在双手的掌心,彷彿上面还留有他的味道。
啜了一口他曾喝过的水,泪水已在她的脸颊上奔流直下,她抽噎了一声,抱着水杯,埋在膝盖里哭得哽咽、哭得喘不过气......介之......介之......她整个心绪都满满的是他的身影......背后一热,她蜷曲且哭得抽噎的身子已被搂进一个熟悉的胸膛里,耳畔传来声声低语,「天若......」
她没有抬头,小手紧紧贴住他的胸口,纤细的身躯轻颤着偎进他的怀里,由于哭得太过剧烈,使得她有些口齿不清,「你......为、为什......么回来?」
他将她搂得更紧,不顾沾湿他胸前衣襟的是她的泪水,还是水杯里的水,他低头吻着她湿濡的眼睛,「因为我听见你在哭泣。」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坠落......她紧紧贴住他的胸膛,「介之......」
「嗯?」
「我爱你。」
他轻笑了,「我也爱你,天若。」
「介之。」
「嗯?」
「我爱你......可是,我不要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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