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悲苦塞满了心扉的缘故。听到这冰冷的话，碧玉脑子一时发热，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嘲讽。她轻轻起身，眼睛里带着挑衅看着方天。方天诧异于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权威竟会遇到下属的挑战，有些不明白她的举动为何。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方天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说道：“我认识你。你是叫什么碧玉的吧。看来你不太具有一个服务­性­行业人员应有的素质。”说完，转身要走。

碧玉捏紧了拳头，一张秀气的脸一片死灰。她受够了，每月一千多元的工资连母亲的住院费都交不起，还要听眼前这个傲慢男人的冷嘲热讽。她不­干­了，也绝不能让这个男人好过。

她柳眉一挑，杏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看着男人宽大的背影，突然眼眸一沉，几步追上去抱住男人的腰，男人一惊，扭身，胳膊一挥，碧玉就摔了出去。

碧玉坐在地上，被摔得眼泪直往外冒，可是男人几步之外用那种似讥讽，似惊讶，似憎恨的复杂眼神看着她，她倔强地把眼泪拼命地往肚里咽，两人就这样四目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有顾客好奇地走过来围观。她爬起来，看着周围几双好奇的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平静地说：“鞋跟滑了一下，摔倒了。”几个顾客抿着嘴，走开了。

她拍了拍身上，一瘸一拐地下了楼，不敢抬头去看那个双手抱在胸前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老板。

她边走，边自嘲地想，刚才自己是想做什么来着？是啊，是想抱住老板，然后大喊流氓。她何时变得这么卑鄙了？

幸好自己没有开口叫唤出来，否则自己的行为也许要惹上官司了。可刚才那一幕，老板会怎么想呢？自己就象个耍流氓的。自己竟然成了个女流氓！她边走，边抹去眼角滚落的泪，茫然地走到商场的门口时，忽然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着。

她犹豫了片刻，正想折身去找舒娟的柜台，忽然看见刚才那个男人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她转身想跑，却被他有力的大手钳住，被拽着出了商场。

“上车！”他命令道。

“我不。”她惊恐地看着他。他是要把她带到派出所去吗？

“你如果不想看见刚才袭击我的录象被暴光的话，你最好乖乖地给我上车。”男人的声音没有一点热度。

碧玉睁大了眼睛。刚才的一幕被摄下了吗？可她没注意那有摄像头的啊。

可男人眼里却一副老神在在的讥讽表情，碧玉的心顿时凉了，惊恐向四肢蔓延。

她结巴着问：“你想­干­什么？”

男人却不正面回答，冷笑着说：“你说呢？”

她被连推带攘地塞进了他那辆宝马车。男人也跟着上了车，倾身过来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碧玉的脑子里刹那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她违抗了他，他要怎么报复她呢？她妈还躺在医院等着她。她舅舅还在盼着她送钱过去，不，他要开除她，要报复她，也得等到她筹措了钱之后。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他一惊，眸子里闪过诧异。

“你想开除我是不是？你想整我是不是？”她脸上的恐惧淡去，只剩下平静。

“你都猜对了。”男人的诧异一瞬而过，声音又恢复了刚才的冷漠和傲慢。

“我今天来商场是找同事借钱的。我妈住院了，急需住院费。我心里着急，心情不好，刚才冒犯了您，请您原谅。”碧玉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卑微。

方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忖她的话是否可信。这个女人太让人吃惊了。过了一会，他脸上突然显出些许的笑意。

碧玉看见他冰冷的脸开始解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喜是忧。

“我可以借给你。借多少？”他发动车，好整以暇地问道。声音听起来如此随意，仿佛借只笔那么轻松。

碧玉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呐呐地说道：“我马上要用的，一万元。要现金。”

男人依旧是不以为然。他扭过头来看了眼碧玉，“过了今晚，你就可以拿到钱。”

“你是什么意思？”碧玉的心一紧，她不信他这么好心。

果不其然，男人看着她一脸的紧张和警惕，莞尔一笑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探病

第二天一清早碧玉就去车站坐上了去县里的长途车。

昨晚的记忆象块刀片，一碰就会疼痛，就会流血。她斜靠着车窗，头随着长途颠簸着，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

车厢里的空气很浑浊。孩子身上的|­乳­臭和尿布味，一些男人嘴里哈出的烟草混着唾沫的口臭味，她身旁， 不知是前排还是后排的谁脚臭难闻，种种气味夹杂着让她有呕吐的冲动。她用手帕捂着鼻子，有些失神地想着，这车里谁还有比她更脏的呢？

为了一万元，居然把自己给卖了。那男人早上起来，看着没有落红的床单，脸上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遗憾，嘴里的话却依旧是那么冷漠和傲慢。

“昨晚一夜，那一万元你就不用还了。”说完示意他很忙，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被赶出了门。

下了车，赶到县医院，看见舅舅满脸焦急地在住院部门口等着。一见她，黑瘦的脸上才露出点光彩，迎上来说道：“钱带来了么？住院部催款呢。”

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跟在舅的身后到缴费窗口把钱缴了。

“他们说中午十二点是缴费期限，还好，赶上了。”舅舅失神的眼眸望着那札钞票从自己的眼前递进窗口里，吐了口气说道。

“我妈的情况好点了么？”她焦急地问道。

“情况稍稍稳定了。医生说还需要药物治疗。疗程还长。”两人说着，走到母亲病房门口，碧玉忽然想起，嘱咐舅舅道，“我妈醒来，别跟她提钱的事，她心里会不安稳的。”

舅舅瘦削的脸沉默了片刻，终于“嗯”了一声。

进了病房，碧玉见母亲一脸晦暗，歪着头，合着眼睛在睡着。心里又酸又涩。

“要不要叫醒她？”舅舅有些迟疑地问。

“别。让我妈睡着。睡着的时候，她就不觉得难受了。”两人站在病床边看了看，碧玉想起是正午了，轻声问道：“舅，你平时在哪吃饭呢？”

舅舅摇摇头说道，“吃不进的。我带了点饼­干­，医院有水打，接点水就着吃就行了。你妈现在是吃医院提供的流食。”

碧玉想自己母亲这个肺病是心力憔悴造成的。人还不指定能好利落，若是舅舅陪在这，吃不好，睡不好，也不是个办法。

正好有个护士经过，碧玉叫住她问道：“护士同志，医院有看护的吗？”那个年轻的小护士点点头，碧玉忙问：“一个月多少工钱？”

小护士想了想回道：“1000到1500吧。看护挺辛苦的，这个钱，还不一定请得到呢。”

碧玉一听，是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于是语塞了。

碧玉来了一躺，看母亲睡得沉实，终究舍不得不说说话就走。于是搬来了把木椅，坐在床边等着母亲醒来。舅舅就靠着墙坐在另一张椅子里打起了盹。

主治医生进来巡房，见到碧玉和她舅，走过来说道：“你们是病人张秀凤的家属吧。她是肺气肿，不能劳累，要静养。按我们医院开的方子按时吃药就可以避免病情的反复。”

碧玉点点头，认真地听着。心里却无比焦急，自己要上班，舅舅也有农活要­干­，这怎么办呢？她又给为民拨了电话，电话依旧不通。

母亲终于醒来了。碧玉凑过去，母女好一阵没有相见了，碧玉的母亲张秀凤看见碧玉，眼睛就湿润起来，激动得咳个不停。

碧玉一见，急忙说道：“妈，你躺着，别说话。”

母女就这么眼对眼，互相看了一会，母亲终究不放心，等咳嗽一停，就跟碧玉和她舅聊了几句。话一多说几句，又咳了起来。

碧玉心疼得起身说道：“妈，我看我还是先回去，这里就拜托舅舅给照应着。我过几天，带钱来给你请个看护。”

舅舅嘴里说着不用，但拗不过外甥女，又想起自己老婆的脸­色­，还是点了点头。

碧玉临走时，拉住送他出门的舅舅，从挎包里掏出500元钱递给舅舅，抱歉地说道：“我身上就只剩这么多了，还留了有一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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