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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曲倾君心

“小懿,不得无礼!”姬清止见苏懿愈发的放肆,便轻柔将苏懿绕至身后,从他们的对话,他想他大略能猜到这其中的曲折:“阁下,小懿年少无知,若真的有打扰到你的生活,清止愿代她向你赔礼道歉。”语罢,不由子辛推辞,姬清止便俯身微侧了侧身表示对苏懿无礼行为的歉意。

“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清止你给他赔什么礼道什么歉啊!”苏懿愤懑地拉过姬清止,这一道歉不就说明了是她的错吗!

。。。。。。

于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省略以下n多字。`(*n_n*′

星迹下的挽留

( 待安顿好一切,已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又是一个明月初皎,暗风帘动的夜。

“锦绣,你来了。”苏懿抬眸,正对窗外一身惬意的蓝衣束发女子:“你好歹出来得频繁些,天天对着账册,都快被你盯出个洞来了。”

“那个男的,你准备怎么安置。”锦绣身形一闪,便轻捷地坐在了窗柩之上。

“一月后,我亲自送他出庄。”苏懿低眸沉吟了片刻,至少也要等到这场亲事平复以后再说,毕竟,她见过那个姑娘,温良贤淑,倾国之姿,绝不能让那种人毁掉她,至少今天下午他的出言不逊更加令她有所顾忌。

“你这是在拿往生山庄的未来开玩笑。”锦绣抬眸直直对上苏懿,目光清冷。

“锦绣,以前,我收容那些被流放的庄里的人你从未说过一个不字。”苏懿不解:“可为什么最近一段日子你却要处处阻拦我作出的一切决断!是不是老狐狸难为你了。”苏懿面­色­堪堪。

“他,同那些流亡之人不同。”锦绣逼视着苏懿:“我查过了,他可能是朝臣之子甚至王公贵族。”

听闻此言,苏懿不耐道:“我知道了,我自有应对之策。”

“我明白,你希望借此推动你的计划,但风险太大,那人并不是寻常人,万一他里应外合,庄里的那些原本脱离流亡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无辜之人。。。”

“锦绣,我是往生山庄的一庄之主,我不会放任他们步入危机,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我的决断。”苏懿听着锦绣的担忧,一字一字地解释道。

“我正是因为当你是朋友,所以。。。”

还未等锦绣说完:“叩叩!”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小懿,你在吗?”来人语气如水。

“是清止。”苏懿转身向着锦绣。

“姬清止此次来往生山庄恐怕是为了你。”锦绣冷静道:“他对你,一直有情。”

“不行,我不能嫁给他。”苏懿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随即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叩叩叩!”门外的姬清止似是有些担心:“小懿,你还好吗?”

“啊!我在,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懿连忙应声道。

“小懿,我想、和你谈一些事情,如果你方便,我等会在后山的莲池等你。”姬清止淡淡道。

“那个。。。”苏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看着锦绣,可锦绣却自顾自倚在窗柩在上轻吐:“自己解决。”这是苏懿见过的最最无情的女人!

“小懿,你不来没关系,我顺便去莲池赏月,你有事也可以来找我。”门外,姬清止语罢便黯然地向后山走去。是的,他爱苏懿,碍于身份,这句话含糊在口一晃过了六年,六年来,他想办法来到了她的身边,只为能离她更近,这情感明知是黑暗中衍生出的浮尘、漫长岁月中的苦涩这条路的苦涩,他却也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苏府,早已闹翻了天。

“什么?!苏懿这个不孝女又离家出走了!”一身玄衣锦纹朝服的苏扈刚从朝歌禀明祭天大典事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苏家大小姐早已人去楼空:“锦绣那丫头在哪?我不是让她看好那个不孝女的吗?”

望着老爷无尽的咆哮,侍女立马跪伏在地上,一脸惊颤道:“老爷,小姐走得急,锦绣姑娘未来得及禀明便一路追去了。。。”明明是那天就走的,却硬生生撑了两天才发现人跑了,显然,这些侍女应对突发状况的技术已炉火纯青了~

“逆女啊,逆女!大典在即,她若赶不回来,扰了圣听,我便让你们统统陪葬!”苏扈不停地深呼吸,没想到啊,他一直以为苏懿仅仅­性­子顽劣,却从未料到她会这么不知轻重,存心气死他啊。

“锦绣既然已经跟了去,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这时,一旁一直在看医术的苏懿和起手的竹简,语调清平:“爹,再等等吧离最后一天还有好几日,妹妹只是闷不住出去玩玩,过几日会回来的。”

“哼,但愿她有这点自知之明!”苏扈一甩朝服袖摆,兀自走向后园。

正当苏府处于­鸡­飞狗跳之状时,往生山庄后园的莲池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戏码。

后山的最中央,是一大片美丽的莲池,与花街亦或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儿的白莲更为幽静。在绿叶的映衬下,微风轻拂,亭亭而立,连空气都因它弥漫着一阵淡雅、脱俗之气。

“还记得这片莲池吗?小懿。”姬清止望着面前的一片连海,风姿绰约、轻眉淡语。

苏懿似有所感,眼神中泛着浅浅的星熠:“这是当年我们几个人亲手栽下的,最初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荒芜。”恍惚也是像穆穆那样的年岁,清止、伊容、哥哥,锦绣和她也曾极爱莲花,可如今,伊容不在,哥哥被老狐狸管束着接掌有苏苏家,清止也不再是五年前认识的他了,抛开他的不染尘俗,他身后背负的是岐地周人的天下。现今,能够呆在她身边的、能够信任的,也只有锦绣了。。。

“人生如戏,几许悲欢,早该散场了,不是吗?”她呐呐道。

皎洁的月光攀上了姬清止的面庞,连同整个莲池都带着无尽的哀伤。

“跟我走吧,这里,朝歌的天下,不适合你。”姬清止踌躇了许久,复而开口道。

烂泥也要扶上墙

( “我还能去哪?”记得当年也有一个人让她离开,让她来往生山庄,可命运早已谱写到这一章,即便当年的那个她,有多执着,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开端呢?再怎么逃避,都终有一日要面对。ww

他不曾忘记,老狐狸妥协的那一日曾单独放话给他:“及笄之年之前,我不会管束你,可到了期限,即便你再讨厌再不想见这个地方,你也要受着,这是命,作为苏家嫡女的命。”

她她不羁,她嚣张!都是为了反抗,都是为了迎接到她及笄之日才会到来的宿命。

“跟我回西岐,父亲同意我娶你,他说,只要我有办法把你带回去。”姬清止扶住苏懿单薄的肩下定决心道。

苏懿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我不会嫁给你,更不会去西岐。”她明白,西侯打的什么主意,西岐自从拜为诸侯之后,便一直养­精­蓄锐,以报其上任诸侯王季历的战败之耻。若她掺和,自当如虎添翼,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再次伤害任何人。即便这是一个捷径,绕开这无端宿命的捷径。

当下,商朝因九世之乱迁都频繁之患早已过了盛世,她不能主导诸侯国提前上演这场­阴­谋,因她那个从不在意的“神女”身份。

思及此,苏懿退缩了,她转过身,还是离开这里吧,再谈下去只是徒增对身后男子更多的伤害。

“因为他么?”背后,姬清止的失神似穿透而来,搅得苏懿停下脚步,姬清止兀自道:“因为他?你不惜亲自去抢婚的那个男子?我们六年的情分竟比不上见他的一面?”微风过处,是谁的面颊微凉、低声静语。

苏懿怔了怔:“清止,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背对着她,尴尬的气氛一触即发。

“苏懿。”这是清止第二次唤她的全名,第一次,是她六年前醒来后独闯王宫找王上理论伊家被诛一事时。

“苏懿,你不能嫁给他,还记得祯姑姑为什么被囚禁吗?他会害死你的。”

“我的事,我自有打算。”那日,苏懿以为姬清止说的那句话仅是为她的安危着想。

所以,她抬眸转身莞尔:“清止,你带在冀州这么多年,呆在大商这么多年,从未回过岐地。姬伯父因此多方派人打点,只为说服王上将你迎回他的身边,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你不是曾经说过吗?你是医者,只为悬壶济世而生,你现在所要做的,不是来帮我这个无药可救的人,而不是不能再伤害那些为你好的人了。”

还未等苏懿说完,清止黯然放下置于苏懿肩上的手,长袖袖摆下,他面­色­惨然紧握成拳。

她伤害到他了吗?是啊,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到自己喜欢人的拒绝、乃至驱逐。“清。。。”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岂料,那一身羽袍却翩然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也正是从这日起,从莲池的这一刻起,姬清止也应她的要求,鲜少来叨扰她。她知道,他生气了,或者,她伤了他的心。

但不管怎么样,她不后悔,因为她的计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

“起床了起床了!”一大清早,苏懿直直冲进了子辛在往生山庄的临近卧房一把把锦被掀开。

“喂!你这个女人,私闯男人的卧房,你想做什么!”一向­性­子还算“淡定”的子辛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时兜不住了,条件反­射­般直接从榻上跳到了地上。

“堂堂一个大男人,在我的地盘上还想学着偷懒,太阳都晒ρi股了。。。”苏懿一甩锦被开始滔滔不绝。

“停停!”子辛似乎还未睡醒:“知道了,那我先洗漱下。”人家的地盘,算他栽了,更何况他才睁开眼,懒得吵架。

“算你有自知之明。”苏懿翻了个白眼打量了子辛一眼便自顾自准备出门。

“等等!”子辛拉了拉苏懿的袖摆,左顾右盼:“人呢?”

“什么人?”苏懿拢了拢衣袖。

子辛双手捧起一头散乱的墨发,再扯了扯微敞的里衣,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瞅了一眼苏懿:“为我梳洗的人。”

“。。。什么?”思议险些被子辛说的这句话给噎死,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子辛:“孩子,你刚出生吗?多大个人了,断手断脚啊!自己解决!”他丫丫的给他张床困觉不让他睡屋顶已经很对得起他了,这货竟然还妄想找个人伺候他!

“你来给我梳洗宽衣。”子辛指了指苏懿,又指了指自己:“否则,我告诉这庄里的所有人,你虐待亲夫。”他一脸赖皮道,没办法,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见子辛一幅悠然自得的神情,苏懿敛起眸子,将梳子拍到子辛面前:“也许在你生活的地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往生山庄是老娘我的地盘,就由我来做主!”

“这里不养丫鬟、奴隶、富贵闲人,来这里的人不管从前是做什么的,到了往生山庄,吃的喝的都凭一己之力耕作,就算是庄主,也要靠自己!”苏懿从衣橱里取出一套粗麻衣:“这是庄里人为迎接新的主人一连几夜赶工制成的其中一件,从现在起,无论你是选择无所事事地饿死还是用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都凭你的一念之差!”

“苏。。。子辛刚想开口。

“对了,你床底下的缸里有管你吃喝半月之久的食物,这都是一镰一耙庄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在这段日子里,种不出东西就等着饿死吧!”说完,苏懿目光隐曳,随即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子辛一脸无辜地在风中彻底凌乱了,仅剩半开的门在那里摇摇晃晃:“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他兀自念着。

记住我的名字

( 不日后,苏懿对着竹简上的物册一样一样核对着山庄今日的进账,数着手中略显粗糙的青铜铸币,她有些欣慰。

为了使易货的方式更为简便,她特意在往生山庄内流通铸造了大量青铜钱币,或许,现在外面过的还是以物易物或以各式­精­美别致的贝钱易物的生活。但,自从六年前她拜托哥哥帮她开拓山庄的经济市场后,山庄里千余户人家各司其职将纺织、渔、畜牧、餐饮、耕种等所存留的潜能一并开始挖掘了出来。现在的山庄,就如同一座繁茂的大都城一般,加之山庄本身是非常大的,所以这里几乎家家都丰衣足食,民风淳朴。

苏懿还能记起多年前,山庄初成之时,这里收留了太多流放亦或不堪屈辱重负从各诸侯国逃来的囚奴,收留提议并且实施的人一开始或许是伊容,而后她延续了这一切,若没了容哥哥一开始的决心,也不会有山庄现时的风光。。。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苏懿手中的竹简还在被胡乱地翻弄着,她却一丝也未察觉到。

“咚!”正出神,面前蓦然一声巨响,苏懿也因此醒了个彻底,抬眸时发现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

而此时,始作俑者正抱着抱胸一脸诡异地朝她笑着。

苏懿撩开袋子,才发现袋子里面是山庄中以物易物所用的青铜钱币,且这袋钱币的数目很大,简直可以供这里的五户人家大吃大喝个三五年!

“你搞什么鬼?”这小子脑子坏掉了吗?

“才一天不到,你到哪里偷来这么多钱?不会是偷的吧。ww”

闻言,面前男子的脸­色­霎变,他复而指了指那鼓鼓的袋子,跳坐至苏懿的书桌上:“谁告诉你我是偷来的?我堂堂。。。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又怎么会因为这些财务而。。。”正当子辛一脸自傲时。

“看不出来。”苏懿甩袖将子辛撵下书桌,自顾自研究着竹简中所填的账目:“一个连自我生活都打理不了的纨绔子弟会有什么造诣。”边说着她还将钱袋向外推了推:“哪里拿的快还回去,省的引起众怒,往生山庄的民风一向和谐,而且我现在没时间和你瞎折腾,我对账呢。”

“哗—”说着说着。苏懿手中的竹简立即被对方抢了过去,子辛反复研究着竹简上的自己:“这一排一排的是什么?”

“账目没见过吗?一行一行我在清点山庄的各项收支而已。”苏懿离开座位。正想从子辛手中夺过竹简。

“鬼画符。”子辛将竹简拿在手中颠来倒去地研究着,倒是有几分依据。

“鬼画符?!”苏懿气得简直想吐血:“你不懂就不要胡乱臆测!”这可是她新发现的处理庶务的记账方法,虽然理解起来有点困难,但实践起来还是很管用,比之前一笔一笔的算要快了不少。

“堂堂一个有苏的嫡女,不在家好好等着祭天大典来临,成日躲在这个地方,你将来继任时要怎么筮卜、祭天?”

“等等,我可没说我是神女,你又怎么会知道。”苏懿蓦然停住了手中的笔,转身用复杂的神­色­打量着子辛:“你到底是谁?”关于她自己的身份她有做好绝对的保密,除了见过她的嫡亲之人,再无人知晓她的原貌,面前这个人又怎么会知道?看来,她要好好审视眼前这个人了。

“自从认识你到现在,你可从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子辛扬­唇­,笑得淡淡的。

“可我现在想要问了。”苏懿开始好奇,好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她一开始猜测是王公贵族,但现在,她倒要深入了解一下了,至少他所知道的,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想,甚至、有些危险。

“那你要记住了,我的名字、子辛。”子辛嘴角更是扬起,一如残阳光,一如辽阔无际的大海,他敛起了玩味,敛起了前两日的不耐烦。

记住,我的名字、子辛。。。我的名字,子辛。。。这一句话,搁在她的脑海,久久回荡。

“子辛?”苏懿心中一时扬起万顷涟漪,他的名字,竟是子辛?!商王朝,子辛只归于王族所有,他既然叫子辛,那他岂不是。

任由苏懿的发呆失神,子辛慢慢绕至桌前,重新打量起苏懿的手笔:“只不过,你用黑黑粘稠的汁液以竹笔轻毫涂画于竹简之上,倒真的可以省些力气刻字于石书龟板,是个很好的想法。”

见苏懿还在愣神,子辛继而戏言道:“再看你书于竹简上的东西不疾不乱,笔锋稳健,是有那么几分我朝文字的感觉,你是在演算天机?”

“呃。”见子辛岔开了话题,苏懿急忙收起手中的书卷,遮掩道:“你不是说我是神女吗?自然是在演算天机,看什么看,没听过天机不可泄露吗,让开让开。”这些东西是伊容哥哥发明的特别字符,混在账目中正是为了以防有人轻举妄动做出对山庄不利的事,还是先把东西收起来吧,否则估计会被当成异类看待。

“真是小气。”子辛收回目光,扬腿横依在离书桌不远处的摇椅上:“虽说你是神女,但我却从不信鬼神论断之说。”

苏懿停下手中的忙乱,倏然抬眸打量着自信,面前这个肆意的少年想来也比她现今的年岁大不了多少,可他却这么轻易地在她面前,在这个鬼力神力乱人心的年代说出自己不信鬼神这样的话。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敬神敬鬼,妄谈便是公然造次,不信就是与天下作对。而且,商自开国之初就是以鬼神护佑之说为国之根基。

“这世上,没有巫蛊之术。”她还记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这么一句话。这画面,这心境,竟与那时差不了一分一毫。

那,不过是过去

( “为什么不相信。ww”其实苏懿也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她却仍旧问了一句。

“作为神女,苏扈没有跟你说过吗?”子辛继而扬­唇­,那笑意中带着轻讽,却未至眼底。

苏懿缄默了,苏扈曾带她去过有苏陵寝地下宫殿,那上面刻有无数碑文,上至神权历来缘由,下至王朝历史的内幕以及历任神女功绩。。。没有鬼神之论、筮卜之术、祭天之司就捍卫不了泱泱大商和那上百诸侯方国,那样,聚集起来的天下就会重归百年前的一盘散沙,天下英杰遮地为王,势必会引起战乱,而战乱一起,这天下恐再无此一时的安宁。

“好吧,总之,这样山庄是无法容下偷盗之徒与富贵闲人的,这袋钱是谁的就换给谁吧,今日开始,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务,如果没事做,我会为你安排。”苏懿兀自推开那袋青铜钱币,翻开刚才未完的竹简,她还是选择了避开询问身份那个话题,既然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还是选择目送他离开,少生是非。

蓦然间,执着竹笔的手被一阵外力攥了住,苏懿被一旁的子辛强力从椅上拖了下来,待她反应过来,已死死地被抵在藏物的架上,子辛一手拎着钱袋,一手将手横在苏懿与书架之间,这样,连彼此的心跳气息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苏懿突然有一种畏惧油然而生,她有些不敢看子辛的脸。

“我不是富贵闲人,也不是­鸡­鸣狗盗之徒,听懂了吗?”苏懿敛眸不敢看他,苏懿所认识的子辛鲜少放低声音,即便是绑他的那几天,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所以现在的她一时间被惊得哑口无言。

“这些青铜铸币是我用我的玉换来的。”子辛将苏懿的下颚用手缓缓支起,逼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苏懿望着他浓厚中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目光,摇了摇头,但瞬间又反应,什么?!玉?!

“你用玉换的金铜币?!用玉吗?哪块玉!”她只记得他腰间悬着一块格外­精­致的玉,一般世家贵族佩在腰间的玉都寓意格外地深刻,象征着自己的身份、荣耀,而且在进庄前盘查时他说过那是他唯一的一块玉!既然他姓子姓,那么他就是商王朝的子嗣或历任商王的子嗣,象征身份的玉历来独一无二,他又怎么会卖了?!

子辛凝视着苏懿的眼神熠熠,那是绝望还是倔强:“那只是一块玉,一块维系我和冷冰冰王族关系的一块玉而已。”有风莫名,行逆得舞动着悲伤。

苏懿怔怔,有些惊讶于子辛说出的这些话,但转瞬她又恢复了宁静。

“即便再冷也无法改变了,还不如大步前进,至少还能找到光与暖的希望。”子辛所想表达的那些,曾是苏懿最最想说的,可就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苏懿却不想顺着这线头继续埋下去了,也许每个人心里头都有一处打不开的结,死结。。。而她,现在想打开子辛心里的那处结。

与此同时,冀州行宫。

“你,找我来做什么?”苏肃一身锦蓝­色­深衣兀自走近了商王朝于冀州设立的行宫。抵达时,恰巧望见不远处的正殿中,背对他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两鬓微霜的中年男人,衣饰华丽却并不张扬,暗纹玄袍间点缀的锦绣金线隐约藏着些许不可置否的王者霸气。泛黄的灯影烛光下,更是在朦胧间勾勒出了他的沧桑。

“肃儿,你考虑好了吗?”中年男人微微转身,入目的一切令正值郁锦年华的苏肃有些晃神,他目中淡淡溢出了浅浅的倾城之姿。。。可如今,岁月终究是在慢慢腐蚀眼前中年男人的一切,除去日渐冷去的财富、永远都收不尽的财富外。

即便他是商王,此刻永远的商王,也即便他是他苏肃的亲生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这个男人即是帝乙,商王朝第三十一位帝王。

“考虑什么?我需要考虑什么?”苏肃的语气淡而如冰,可面上,仍是挂着浅浅的笑意。

“天下,坐拥天下。”帝乙步伐稳健,缓缓来至苏肃身边。

“如果我不想要呢?”苏肃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好好当我的有苏族苏府少主。”

“你不想救出你的母亲吗?”帝乙敛去一切威仪,无奈静视着苏肃的眸:“她在那里已经那么多年了,且你那么确信苏扈会把有苏交给你吗?你并非他的嫡亲儿子。。。”

“够了!”苏肃冷冷地打断了帝乙:“我不在乎,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这一辈子我只会认一个父亲,请王上不要再为难我了。”

“你认他这个父亲,那他认你母亲吗?她可是他的亲妹妹!他却舍得把她幽禁起来二十年,二十年啊。”

“母亲为什么会被幽禁,全天下应该不会有人比您更了解了,她到底是因为谁才会落得今天这副摸样!”苏肃目­色­愤懑,凛然注视着帝乙。

一阵凉风拂过,吹开一席萧索,梧桐落木的枝叶轻擦过帝乙的面颊。才发现,卸下防备的他,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恍惚:“素儿,我想你们,我想让我的妻子儿子都在我的身边,在我双手都能触及的地方。”他伸出那双遍布着岁月纹理与褶皱­干­瘦的手想抚上苏肃冰冷的面颊,真像,那眉眼间恍似藏着一个年轻时的他。

“你的妻子在朝歌,他们一直在你的身边。”苏肃后退了一步,放平语调道。

我本将心

( “父亲对她很好,衣食起居也照料地很好,没有镣铐铐着,也没有禁卫盯着,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不要再掀起十年前的那场波澜,父亲在保护她,而我也要保护有苏、保护父亲。ww”

“我跟你那个妹妹真不一样,一个拼尽全力的想要保护苏家,一个竭其所能的一心拆掉苏家。”帝乙不甘地对苏肃笑言。

“懿儿还小,总有一日她会明白。”苏肃亦是回敬了他一抹笑意。

“无论如何,这王位这天下随时都是你的,只要你回到孤的身边。”帝乙间挑拨不成,只得黯然。

苏肃见帝乙执着,就不想再推辞下去了,他明白,这样下去,这场谈论也是无果。

“我要走了,这天下我不会要的,凡事有危于苏家的事,我不会做的。”苏懿一甩锦蓝长袖,跃然朝行宫外走去。

行宫外,天­色­黯淡、微晕,入目的恰有些浑浊,但那一袭锦蓝的身影却风姿依旧清明无限,直至彻底消失在帝乙身边,却也消失在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阿扈,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帝乙双目微眯静静转身。身后矗然站着一个一身便服年岁相似的中年男人,男人虽衣着随意,却也散发出一股嚣张跋扈的气息,是苏扈!

“哪里那里。ww”苏扈目光一窒,愣怔了片刻,随即自然应答道:“以心交心,阿肃自是有感触的。”

“可我才是他的生身父亲,在我身边,他会有更为壮阔的前景。”帝乙语态微愠。

“他是我苏家的嫡子,天下皆知。”苏扈运筹帷幄自信满满道:“今日你把我喊来不就是因为笃定阿肃一定会选择你,然后借故以此事来刺激我的吗?”在刚刚那千钧一发的那一刻,苏扈也差点以为阿肃会选择他的生身父亲—帝乙。他以为,他就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可他却没料到,这孩子平日里虽看着淡漠,却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是啊,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帝乙扬眉暗叹:“就像我们当年那样。”

“知道输在哪吗?”苏懿眸­色­坚毅中却又带着几分轻柔:“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像阿祯,一样的倔强,只认死理,即便后悔也不会回头。”

“阿祯。。。”帝乙失神,微漾却又迷离。苏祯,那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也是苏肃的生母。

“阿祯说过,九曲之水,忘川之石,为了你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不过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干­­干­脆脆不要附带任何人任何条件的你,如果没有,她可以为了避开你不计任何后果甚至、不计­性­命。”苏扈平静道出了这一番话。

从来没有人会猜到,帝乙与苏扈这两个王朝政权的掠夺者曾经会是拼将一生的血­肉­兄弟,他们曾是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直到某一日,他们走上了不同的路,不同的两条路。

“阿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阿横,你也是。”苏扈记得,阿横是年幼时帝乙的小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最了解的也是彼此。

“老规矩。”

“好,出了这道门,我们各自为政。”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能交友若此,门内,携手并肩,门外,海阔天空。

而此时的另一处,往生山庄。

皎洁的月光下,后山莲池中的静莲悠然绽放,往生山庄不比别处,山庄正坐一处温泉,大山中四季烟云笼罩,温凉相适,故这后山的莲时常会比庄外的俗世推迟个把月。花便是这样,少一分略显冷清,多一分倒有一种充盈媚人之嫌,而此时此刻,恰逢盛季。清止哥哥常来后山这儿的莲池,深谙此中的学问,这些就是他说的,可他回周了,也没能看到今年的这番景致,等来年吧,苏懿眨了眨眼,挥着长袖轻盈地在莲池畔翩然起舞。

莲池的另一畔,子辛侧依着一块巨石,目­色­停驻在不远处的一大片莲海中,他神情恍惚,有些怅然。却似是未发现身后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不断朝他这儿靠拢。

苏懿见子辛肆意随­性­地悠闲而坐,神­色­翩然,在月光的浸染下颇有几分孤独,心中不免有些堵堵的。她放下袖摆,是因为那块玉吗?她把他一个王子放在山里,习惯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他一时间受不了被逼无奈下卖了心爱的玉,却被她误认为偷抢的不义之财。他呆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是伤感还是无奈?

“喂!”苏懿放下所有的困惑,用力拍了一下失神中的子辛:“你在做什么哎?庄里亏待了你吗?我把书房都让给你日常处理账务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往生山庄,她曾立下庄轨,每个对庄里有贡献的人,每个自食其力的人都能拥有正庄一处厢房配卧。现下,有些厢房让给了流落的难民流奴,她只能让子辛在她的书房里务事管一些闲碎的账务了。

“没有。”子辛怔了片刻,似是已经习惯苏懿动不动就出现的惊吓,又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我只是在想,这山庄中的景致很是别致,特别是这莲海,恐怕是除却此间,世上不再有了。”

“那是当然。”苏懿口中虽是附和着,但心中却想起了一个人—伊容。如果当年容哥哥没有突逢家变,那如今势必能同她一起领略这往生山庄的自在惬意,可惜,世上再无少年伊容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子辛凤眸微转,看向身后的灵动女子,她的出现对于他来说,一向如风如电如影随形,仿佛每次都是在他烦心的那些事即将要下定结果的时候,她就会突然出现,将一切扭转。一如大婚,在他的未来即将要尘埃落定时,她带他逃开了那场盛世的枷锁。

一刻曾来的心动

( “你看这是什么!”苏懿一步跳到了子辛的面前,伸出紧扣的食指,松手间,一块皎洁沉润的玉赫然出现在她的手心,子辛有些惊诧,他看清了苏懿手中的那块玉,除了玉下面多出来了一条淡绿­色­的流苏穗儿外,这玉真真正正就是他亲手卖掉的那块,当初为了当掉它他心里有多纠结,那他如今看到它时的心境就有多复杂,这块玉,对他来说不仅仅象征着身份与地位,就连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缕。ww。。他分不清了。

“怎么,傻了吧,不认识吗?”苏懿拎起玉的流苏带子,将玉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流苏穗儿是她亲手绑上的,她觉得这样这块玉才不会单调,原本的玉太单调了。衬着月光,她看清了它的纹理,似是看清了它生命的痕迹,蜿蜒交错,思虑几许:“不舍得吧,你卖掉了,我又把它买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子辛听闻此言,悬在半空中多日的心不知为何霎时又放了下来,即便他不知道这女的到底要做什么。

“没什么啊。”苏懿摆了摆手,一脸诡异地笑着:“我只是在想,这玉既然是堂堂大商商王嫡子随身佩戴的玉,而且还是世上唯一的一块,正巧我这个庄主闲财很多,就顺便买一块收存一下咯!”

“市侩。”子辛见苏懿一脸欢愉,便打压道:“这天下间只有这么一块,且是金山银山都换不下来的。”

苏懿见对方上钩,便撇了撇嘴:“连金山银山都换不到,那就是不值钱咯,算了,你自己留着吧,诺!”说着便将玉去换给了子辛,她明白,直接还给他,他是肯定不收的,那只有这个办法了。

子辛见苏懿不买账,面­色­显然有些挂不住,但片刻后他倏然抬眸直视着苏懿,他明白了,她是想刻意把玉还给他。

月光下,苏懿岔开他复杂的视线,紊乱间,她望向了不远处的莲海,山中不知何时升起了雾气,有风迎面扑来撩起她一头青丝,她仅是素雅、略显倾城,但朦胧的月光下,她却恍若谪仙,她是有苏的谪仙,却也是大商的,他不配瞻仰不配拥有,只配与之并肩。

“谢谢你。”子辛的目光渐渐变的柔和:“苏懿,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它了。”这辈子,他从来不后悔做过的每一件事,也不会后悔,更没有像现在这样停下来,只是停下来把自己想说的话痛快说出来,因为从前从没有人愿意听他这种软弱的言论。从前,为了得到父王的赏识,他从来都不多做无用之论。

“呃。”苏懿也没料到子辛会有这么大的转变,衬着莲海月­色­,她只得木讷地应着。

“七岁那年,父亲为我戴上了这块玉。”也许是因为月­色­着实太过凄迷,令他坦然想起一段往事:“他告诉我,这天下并非一城一池、一兵一卒就能下定论的,也不是区区一块玉能掌握的。”

“这块玉是。”苏懿有些愣怔。

“我母亲是诸侯国嫁来大商的嫡女,称后也只能说明她对大商对父王的作用、价值,父王需要她,诸侯方国也需要父王的保障,自然就在逼迫无奈下将这玉交予了身为嫡嗣的我,但我能感到他原本中意的不是我,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子辛抬眸望向远处的莲海,继续道:“父王愈是这样,我就愈不甘心,他警告我不要逾矩,我就越不让他称心如意,我比朝歌离宫王塾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很认真,我看的书比朝堂的任何一位臣子都要多,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让父王能多看我一眼、多夸赞我一句,我要他明白,母后为他生了一个好男儿,在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那个位子。”

“那你的父王一定会看到,全天下都知道你最适合那个位子,你是嫡子。”苏懿忽然觉得子辛的经历有些令人心寒,她原以为这世上倒霉的只有她,却没料到,从来光华璀璨的商王朝嫡子却也有着么多走不完的心路。

“没用的,要不是我身为嫡子,碍于母后的身份,他一定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子辛的侧脸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坚毅,说这些的时候他似乎在讲一个故事,一个完全无关于他的故事。

“子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商王得力的嫡子,所以不管你父亲看不看得到放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做好自己。”苏懿不知不觉间喊了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免喊他的名讳。

在大商,王子的名讳是不能乱喊的,但她不介意。因为,坐在她面前的只是山庄里的一个过客,一个莲海边稍稍熟识的失落之人。

几日后

苏懿静坐在自己山庄的书房中清对账项,“不错,近日山庄收获还挺不菲。”

要问往生山庄平时是怎样与外界联络的,还要从山庄的地理位置说起,山下有一条几近不可闻的秘道可以出去,而山上有一座笼在山雾中的天蚕丝桥可以进入,这一切安排得几近天衣无缝,除了庄里的心腹之人知晓外,外界的人是发现不了的。况且,山庄是大家一首扶立的,大家伙都很珍惜这里来之不易的一切。

夕阳透过窗檐斜照入书房,黄昏的美景,一时令人心旷神怡。整个书房里,仅剩下苏懿刷刷的翻动竹简的声音,而空气中的微尘亦静静随之舞动。这是子辛推门而入书房时看到的景象,这时的苏懿脱俗却又染尽尘俗。

苏懿被突如其来男子的气息惊扰了,她略显不耐烦地抬头道:“我不是说过进来前请支会一声吗?!”她早就说过很多次,但抬眸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这个入侵者是子辛。

“有什么事吗?”子辛鲜少推门而入,他是王族,换成平日不会这么莽撞。

子辛呐呐地从这良辰美景中回过了神来:“锦绣姑娘让我来告诉你山庄下被你父亲团团围住了。”子辛随意翻了翻苏懿的账簿,隐约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什么?!”苏懿一拍桌子倏然站了起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往生山庄这么隐秘的地方,她藏掖可这么多年。

“现在你怎么想,他们已经上山了,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到我们来时的那条栈道了。”子辛静观着苏懿的神情。

“布防!”苏懿离开书桌,从怀中取出一块那天进入山庄的玉牌,来回踱了几步便置入了子辛的手中,她下定决心道:“拿这玉牌去前山祭台敲响那只大钟,告诉山庄的人准备布防开启机关!”还未等子辛回转神来她便朝外步了去。

身于危乱

( “那你呢?”子辛不解地喊住了即将踏出书房门的苏懿:“你现在要去哪?”

“我去准备下山的通道,一旦开启了机关,山庄里的人就难以出去,外面的人也在短时间内无法进来。ww”跟锦绣离开山庄引走老狐狸的视线这是唯今苏懿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山庄多年来一直维持着的平静,只不过,这一切也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的。

“这里有很好的地理优势,抵抗一下外面的军士也未必会输,大不了拼死一。。。”子辛试图要挽回苏懿。

“山庄里大多是在各个诸侯国颠沛流离过来的人,他们信任我来往生山庄我便承诺他们一世安宁,如果现在我为了不让老狐狸抓住我而让他们徒遭烽火,我就是违背了初衷。”苏懿转身回望身后俊美的男子:“所以我做不到,你也该离开了,这两日你一直在观察这里的地形不就是想出去吗?抓紧时间去收拾收拾吧,最迟入夜时分。”

往生山庄四面环山悬崖峭壁,这道天然的屏障可以自由出入的原因是她命人将山庄的流水阻截改道,所以一旦发生意外只要将拦截水流的机关打开就能拦住入侵者的脚步,外加多年来山中能工巧匠设计的机关布防,山庄一定能转危为安。这是当年容哥哥告诉她的防守之法,所以她将这一切付诸实际了,但容哥哥却没来得及告诉她如何再回来的办法,所以这一切都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进行的。特别,这次来的是老狐狸,她不得不防。

也就是在刚才,她下了一个决定,让山庄里想要离开的人通过山下的暗道尽数撤离。毕竟这不是在开玩笑,机关一旦开启,往生山庄就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死地终生无法出去,她不能牵绊住庄里人的去留,他们有选择的自由。

子辛正欲辩解,却看到了苏懿的那双明眸,不似平常的笑意,却脱得几分俗气淡于平常的闲逸。ww世间的风云于往生山庄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关于冀州苏家嫡女苏懿的事她调差过很多,有苏苏家嫡女狂妄不羁,杀人如麻,害人不浅,亲手杀死其父苏扈妾室与所出之女,出入花街妩媚之所。他曾亲自去证实过这个调查的真实­性­,但事到如今,他离她再次这么接近的时候,他又看不清她了。

门外窗柩,微尘肆舞,黄昏紧凑,这就是夕阳,但却不知道这是否是往生山庄最后的夕阳。

打发走子辛去收拾行囊,下一步就是。。。苏懿抬眸坚定的踏出了书房。

“懿姐姐!懿姐姐!你要离开了吗?”苏穆穆拦住了孑然一身径直走向机关室的苏懿。

“穆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收拾收拾,你不下山吗?”见是穆穆,苏懿慌忙蹲下身子轻揽住满眼泪光的穆穆。穆穆的父亲是周方国本该进献来大商的壮丁人牲,而穆穆的母亲是密须逃出来的奴隶,他们相识在山庄,生下了穆穆,重新生活之后,穆穆的父母在大商经营了自己的产业,所以不能长时间呆在山庄看管穆穆。故穆穆自出生起便被放在山庄,但等她长大了,也总有一天要回到她俗世中的那个家的。

“懿姐姐,是不是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回揽月阁了。”苏穆穆双手搅着苏懿的袖摆,揽月阁是她在山庄的住所。九年了,未曾更改:“穆穆不想离开山庄,不想回不了揽月阁,可不可以?”

“不可以!”苏懿捏了捏苏穆穆粉嘟嘟的鼻翼:“爹爹和娘亲都在山下等你呢,上次穆穆不是说很想念哥哥吗?早点下山就可以早点与他们团聚了。”苏懿忍着泪意轻哄着苏穆穆,穆穆的父母不姓苏,但却让她随苏懿的姓氏,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让苏穆穆留在这了。

“懿姐姐,爹爹说这山庄是他与娘亲的第一个家,所以这也是穆穆的家,穆穆不能离开自己的家。”苏穆穆斩钉截铁道。

“苏穆穆,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任­性­吗?我是这山庄的庄主,庄里人的去留都由我来决定,我现在让你立刻回房收拾包袱!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快去!”苏懿明眸中泛着点点星熠歇斯底里道。

苏懿不愿看到穆穆接下来的反应,这样只会令她愈发的不舍、徒增伤怀,便随即扬长而去。

“懿姐姐。”身后,苏穆穆望着四围这长久以来生活的每一寸土地,一种怅然,两处闲愁。

入夜,当一切准备完毕之时,苏懿即将要领着大批准备下山的庄人进入通往山下的通道。

“人都到齐了吗?”准备好了一切后,她在人群中不断清点穿梭:“咦?宝叔和宝姨呢?他们不是要下山与孙子会和的吗?”平日里,宝叔经常拉她去他开设在往生山庄中的茶栈提他那个在外打拼的厉害大孙子,还说要给她牵个线搭个桥成就一段旷世姻缘什么的,现在相信爱过,倒是个可爱的老人家。

“宝叔说他和宝姨不去找他的大孙子了,他在山庄已经住习惯了,他还是想呆在这里安享他的下半辈子,才不管什么战火烽烟。”晴姨的声音从身边传了来:“阿懿啊,我是来传个话的,也是来最后和你道个别的,晴姨我也不想走了,庄里挺好的,闲饮闲阅游湖谈笑,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离开了,与山庄共存亡也好,隐世隔绝也好,能多留一刻就一刻了。”晴姨曾是鬼方方国的私塾女先生,后因政变流落四方最终被伊容哥哥收留住在了山庄。

苏懿一开始也有些惊诧,晴姨时常跟她将她的家乡也曾是个美丽的地方,那儿住着她的良人,总有一日她要去找他。。。想着想着,一股温热打心里涌上了鼻翼。可惜,辗转反侧,两年前,从她家乡传来消息,她的良人已经战死沙场,从此天人永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从此,世间再无陆雨晴,有的只是生于往生山庄的晴姨而已。

“阿懿,我。。。也不想走了。”身后,八叔的声音呐呐传来。苏懿有些愣怔,是八叔。。。。

人群霎时有些­骚­动,随即而来的是更多的声音。

“庄主,我也是,您就算赶我走我都不走。”是凤元酒楼的朱掌柜。。。

“阿懿,不要让我们离开好吗?在我们最困苦的时候,是山庄收留了我们。”

“是啊,要不是这山庄将我们往生路上推,我当年早就跟妹妹饿死边野了。”

“就是!这山庄是我们的家,我绝对不会离开!”

“庄主!我誓与山庄共存亡!”

“是啊!如果山庄毁了我也不活了!”

苏懿有些不能适应一下这么大的转变,她定定站在人群中,身边的人表述的很乱,但她却一字不落的听清了。是的,每一句她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誓与山庄共存亡!誓与山庄共存亡!”最后,所有人都齐齐喊着这么一句,苏懿被拥挤的人群不断冲挤着,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山庄的中心,整个世界的中心。恍惚间,她睫羽间的晶莹终于被冲散,攀爬上了她的脸颊,温热中带着点点甘苦与清甜。而形成这一切的,不是别的,只为一字情而已。

莫名引发的争执 水煮浆糊

( “好!”苏懿思忖了许久,复又开口:“你们想留在山庄的就留下吧,但我还是要下山,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针对你们想办法进山庄了。ww”虽然往生山庄的保密措施一向做得很稳妥,外人亦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但时间拖得长了,再之老狐狸一向才思过人,难免造成恐慌或者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意外,她不能这么自私。

“庄主。。。”

“大家不用担心我,山庄是我们大家的心血,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次回到这里。”苏懿扬­唇­给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个大大的宽慰:“我一定有办法能回来的!”容哥哥行事一向周全,她相信,一定会有另外的出路,往生山庄一定会有另外的出路!

苏懿告别了庄里的人,来到了通往山下的通道,而锦绣一改平日的风格一袭暗­色­对襟长袍早已在通道口等着苏懿。而此时,早已入夜。

“懿,暗道已经清理过了,我们可以下山了。”锦绣迎着朦胧的月­色­呐呐道。

“锦绣,你看到穆穆和前两天我们带进庄的那个人了吗?”苏懿从刚才就一直在找苏穆穆与子辛,可问过了庄里的人,翻遍了厢房都是未果,他们两个到底哪里去了,现在时间这么紧迫,庄外有老狐狸的大批卫队,要是晚了被老狐狸发现进庄的入口,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没有,怎么了,他们还没有出来吗?”锦绣心下一沉,随即拉过身边的一个守卫:“刚才有人从这里下山吗?”

守卫摇了摇头:“锦绣姑娘,从刚才道现在我都在这里守着,并没有任何人来过,这条道您可是嘱咐过的,我从未泄露过半个字。ww”对山庄,只有外出行商像穆穆生父母那样的庄人才会从这条道出去,且庄里人的外出都是有登记入册的,为谨防外人混入山庄危害庄里人的安宁。而山庄之上的峭壁之巅的那条天蚕丝栈道则是几年前苏懿重修的,除了她和锦绣,鲜少有人敢冒这么大的险尝试。

“难道是那个人劫走了穆穆!”锦绣一甩长袖,青丝微扬,面庞上霎时间冰霜彻骨。

“锦绣,你不要乱想了,他不会劫走穆穆的,我刚才让他拿着我的玉牌去召集庄人,他也办到了,庄人如数到了祭台,他或许现在庄里的某一个地方。穆穆的话,或许是我刚才凶了她的关系,她现在应该还在生我的闷气。”苏懿拉住了锦绣,急忙摆了摆手道。

“是吗?”会是她想太多了吗?锦绣皱眉垂目沉思,那人,真的很不简单:“你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不知道啦,但那个人。。。并不是坏人。”苏懿面­色­微黯,子辛是商王嫡子的身份一定不能让锦绣知道。在商王朝,王权与神权一向就有嫌隙,连苏懿自己都很难理清更何况是锦绣了,她知道了一定会以为是子辛故意接近她的。。。“我能感受得到。”是的,她能感受到,从子辛的那块玉开始,他不是个坏人。

“苏懿,你别再犯傻了好吗?那个人的衣着样式都是王族御用工匠的手笔,他既然是王族,那还有什么可信的。”锦绣冷冷。苏懿并不知道,为什么锦绣对子辛会有那么大的成见,锦绣是她的挚友,六年前,她的命也是锦绣捡回来的,锦绣一向拘谨、聪慧,思维条理更是分明,也是她,打理着整个往生山庄,如果没有她,苏懿恐怕还是老狐狸放在苏府的一个傀儡。

“锦绣,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苏懿一反平常的随­性­,正襟道。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自己的思量。

“苏懿,你不知道吗?!那个人曾经。。。”锦绣见苏懿打定了主意心里就有些愠恼。

但还未等锦绣说出下半句话,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到了吗?”

“懿姐姐!懿姐姐!”也仅是在片刻间,苏懿的腰际被一只­肉­嘟嘟的粉­嫩­­嫩­的小手扒拉了住:“懿姐姐你怎么和锦绣姐姐一起啊!”锦绣平日里是不喜露面的,怪不得这小丫头会问出这么欢脱的问题了。只不过,这小丫头现在终于记得回来了,估计气消了。

“穆穆,你去哪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入夜后要一起离开的吗?你的包袱呢?”见苏穆穆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的身边,苏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和穆穆怎么会在一起,是不是你把她故意带走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锦绣拦住了一身红袍正欲来到苏懿身边的子辛,神情中煞是带着几分危险。看来这个人她要提防着点,毕竟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人,肯定不简单,锦绣这样想着。

子辛安然放下锦绣横拦在面前的手,淡淡一笑,径自又走向了苏懿,他的另一只手上安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羊皮小包袱,包上半刺半刻着一朵别样的荼蘼,这是穆穆的包,因为穆穆生在荼蘼盛放的时节。

“给,这小丫头的包袱。”子辛将羊皮制的小包袱放在了一脸惊异的苏懿手中,他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兀自玩着苏懿袖摆的苏穆穆,对苏懿道:“召集完庄人后,我在后山莲池畔看到这个小丫头在那里生闷气,还把这包袱随手扔在了地上。”

苏懿看了一眼子辛欲哭还笑的表情,一时也有些歉然,要不是她对苏穆穆说了那些“过分”的话,他就可以少那些麻烦。

“穆穆,他说的是真的吗?”正待苏懿准备道明事情原委之时,锦绣抢先一步,低眸询问了一遍苏穆穆:“他可有对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她仍然不相信他,仍然。。。

“锦绣。”苏懿看着子辛无所适从的神情,匆忙阻止锦绣道:“不要再用这么无理的方式对待。。。”

“懿,这事你不要Сhā手。”锦绣安抚住苏懿的神情,转身望着苏穆穆,小孩,不会说谎。所以她只求一个答案,置某人于绝地的某个人。

埋藏在暗道里的过去 水煮浆糊

( 苏懿望着子辛,子辛面容平静地别开脸,不语。ww他似是在瞻视远方,苏懿一时间有一种深沉的歉意氤氲而出。

苏穆穆仿佛察觉到了身边的大哥哥大姐姐之间的诡异气氛,满面的笑意在瞬时消失殆尽,她拉了拉锦绣的衣袖呐呐道:“锦绣姐姐,不要怪大哥哥了,是穆穆不好,穆穆没有听懿姐姐的话,是大哥哥让我快回来的,大哥哥不是坏人。”

“苏穆穆,你不要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锦绣反手拉住了穆穆,长袖一扬指向了一脸处变不惊的子辛:“他根本是来害我们的!”锦绣的目光中游曳着点点镇定,她从未这么失态,亦从未这么恐惧过,直至上次她看到了子辛腰间的那块玉开始。

“够了!”一直在旁安静看着的苏懿终于按捺不住:“他是我带来山庄的客人,来者是客,我不许任何人冲撞他!锦绣,准备下山,再迟后果不堪设想。”她不曾对锦绣发号施令,也不曾用庄主的身份来压过她半分。

“。。。”锦绣听闻此言,琥珀般的瞳剧烈收缩了一下,她不姓,她是不信,但这一切终究发生了。她极力扼制住即将呼之欲出的情绪,静静道:“好!好得很!我马上就带你们下山,苏庄主,苏大小姐!只要你不后悔。”

语罢,锦绣头也不回得走进了通往山下的暗道。

见锦绣生了气,苏懿只得摇了摇头,引子辛与穆穆进入了暗道。

黑漆漆的暗道中除了一行四人的脚步声外,别无其他。耳边又风擦过苏懿的耳畔,不同于外面世界的冰冷,伴随着阵阵常年潮湿的泥土气息,平坦的暗道没有磕碰。或许是多年有人往来行迹于这里的缘故。

她从来不走这条暗道,如果不是这一次迫于无奈,因为这种漆黑的暗道会令她看到自己的脆弱。每每来到黑暗潮湿的地方她就会想到六年前伊家人的尸骨,那场大火,没有人会了解她那天到底摔倒了多少次流了多少眼泪才出了找到了那条暗道的出口,也没有人会了解到那时她的绝望。

六年前,是她人生的转折,无论是伊家的那场大火还是苏府倚兰园梨园的那场大火,无论是她造成的还是别人造成的,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一朝一夕间湮灭直至彻底不复存在,无论她有多么害怕也只能忍着憋着,让那些原本该嘶喊、哭出的眼泪倒回心底,因为她是苏懿,苏家嫡女。一旦沉溺于悲伤她就永远学不会坚强,永远走不完属于自己的路。

苏懿面无表情地循着锦绣的步子不安地向前走着,回音久久地环绕在她的耳畔,稀稀疏疏、细细碎碎。这里或许不存在任何的生命,仿佛一片不毛之地,她开始有些害怕,紧绷的身子开始加快了自己行走的步伐。“咝——”下一秒,倏然间一块凸出的石头擦过了她的肩。袖间一阵撕裂的疼痛划过了她的肌肤,冰凉彻骨。她感到温暖腥锈的液体似乎正在静静攀爬散开在她的肩头。

苏懿不可控制地停下了脚步,她试图辨别子辛、穆穆与锦绣的位置,但她的脑袋似在这一刻轰塌崩陷,无边的恐惧和害怕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伊容。。。容哥哥。。。”六年前,她一个人在伊家的暗道里疯了似的奔跑,容哥哥不会死,容哥哥一定跑出来了,他或许就在这暗道里,那时的她并不是迷了路,而是一个人把暗道彻彻底底翻了个遍,从最初的满怀希望道最后的彻底绝望,她始终找不到伊容,那个如三春暖阳的少年。那个少年与她青梅竹马十年,她早已分不清对他的情感到底是挚友还是把他当成了家人。

现在,在这暗道里,那时的无处绝望似又重现,令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她空竹不住自己的心情、理智,那十多具尸身仿佛就此映入了眼帘,那是伪装的沉静亦又在这一刻崩塌,她沉受不住,一下瘫坐在了湿冷的暗道里瑟瑟发抖。

“懿姐姐!懿姐姐怎么不见了?”不远处,传来苏穆穆的呼叫声。

“不好!懿不能一个人长时间呆在黑暗的地方!”锦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每次黑暗湿冷的夜,苏懿都会跑去她的卧室拉着她的手才能睡着,那时苏懿只是随口说她经不住黑暗,却未料到这是真的,苏懿现在真的不见了:“她现在应该还在附近,我们得先把她找到。”

“苏懿!”还未等锦绣说完,便听见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子辛早已不知所踪,暗道太过漆黑,时有冷风肆虐,锦绣未能看清子辛的神情,但从刚才他的呼吸中却能感受到他的极力抑制住的焦躁与不安。

在这个时候,任谁走失,都会令他们一行人的行踪泄露,这应是子辛不想看到的。。。锦绣如是想着。

“苏懿!苏懿!你在哪里?!你还在附近吗?!”子辛跃动着步子在暗道里不停地摸索着:“听到就回答我一声!”

“容哥哥。。。容哥哥。。。你在哪里,你出来啊。。。”苏懿抱膝坐在湿冷的地上一个人念叨着,胸口很疼很疼。六年前,她的胸口被人刺过一剑,医者说,或许是天太暗还是行刺之人的剑术不佳,才没有致命,但心脏受损终是留下了病根,往后每每悲伤,每每动怒都会绞痛不已甚至失去意识:“容哥哥我是小懿,我是阿四啊,你要陪我去朝歌的不是吗?你在呢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细密虚凉的汗珠隐隐渗在额头,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容哥哥,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你才会离开,才会不理我,才会让我找也找不到!”苏懿一手捂着绞痛的胸口,一手紧扣着松软的泥土,划伤的肩胛处的血液黏黏稠稠和着她的汗液与微苦的泪水缓缓流下,搅开了手边松软的泥土,苏懿开始失去意识,胸口与肩上的疼痛不停地稀释着她的意识,一如六年前那个漆黑小巷,她躺在冰冷的土地上,等待着死亡。。。

“苏懿!苏懿!你怎么了!”朦胧间,她感到被一双温暖的手环抱住,仿佛是那个记忆里如同三月春风般的少年那样,恍惚间,也只是恍惚间,她想起了那个六年前她错认为姬清止的少年,若是他当年没有与她失去联络,现在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了罢。

埋藏在暗道里的过去

天下九曲倾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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