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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宴

“真舒服啊”陶应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跟随陶商从后院走了出来,笑道:“身子恢复的感觉真好!”陶商微微一笑,摇着扇子,正瞥见了不远处低着头慢慢踱步的乱尘,念他不把自己的丑事告诉陶谦,再加上拼死相救自己­性­命的恩情,倒是有些感激,便喊道:“曹公子可是是去赴宴?且先等等,我们一同去吧”

乱尘正发呆间,忽听有人喊他,抬头看是陶商,本不欲理这种卑劣小人,但一念好歹也在别人这里作客,虽是厌恶他二人,还是停下脚步等他二人Hxm

三人一路无话,颇为尴尬地走道前院花厅中,推开门一看花厅中除了几个走动的婢女,却不见陶谦等人的影子正疑惑间,有一名侍婢托了三只水晶杯子和一壶玉脂酒送到他们面前杯上凝着一滴滴的水珠,杯内酒液澄清,­色­作琥珀淡如芸草的芳香轻轻漾在空气中,令人未饮先有了几分醉意乱尘哪里管他,见是有酒,只道借酒消愁,一把抓过灌进口中,只觉那酒直冰到腹里,只图着了个清凉畅快,那酒味如何半点也没品出来陶商心中暗笑他究竟是不识雅俗之人,有意笑话于他,两只指头拎着杯子微微摇晃,方才细细品了一口

侍婢见乱尘喝酒的样子不禁以袖掩嘴,乱尘却是毫不在意,只听陶商道:“好酒,好酒酒美,人更美你应是府中近日新来的,不然如此漂亮公子又怎会不曾见过近日唐突,要多谢佳人的美酒了”那侍婢哪里听得了他的一般夸赞,嗔笑道:“大公子说笑了,这酒呢,也不是奴家送给你的哦!是我家小姐让奴家献给曹公子的”陶应奇道:“你家小姐?”“是呀!”侍婢向着通往花厅另一端的那头指了一下

“哦?”陶商一笑,道:“那在下更要看看是哪家小姐屈尊来我家作客”

这时有穿堂的清风拂来,吹散了花厅中弥散的水气,乱尘倒是不以为然,只顾喝酒,陶商陶应却是觉得眼前一亮走道尽头是一道翠竹栏杆,与横廊相通栏上纱碧似烟流水映月,弯月似钩残月斜斜挽在纱帘之上,似乎没有这温存的夜­色­,这眼前的仙境便会随风飘散

帘下一个长发少女,披着一袭火红长裙,背着他们,倚着栏杆,于焚香袅袅处,坐抚一尾长琴,轻风微过,那衣与发都似镜花水月般在风中浮游她的肩头极瘦,让人忍不住就生出欲萦握于手心的想法十只扶在琴弦上的手指莹白如玉,略略翘起的指甲在璃盏下透亮如水她微微侧了身,露出一抹鬓发遮住的浅浅面颊,恰似此时帘上的那弯琼钩

乱尘看得惊了,手里的酒杯也不小心跌落在大理石上,摔个粉碎,口中喃喃念道:“师姐,师姐,是你么?……”

那侍婢已经走到抚琴红衣女子身边,低声叽叽咕咕地说着甚么,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她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安心地调着弦她这一动,长发飞旋如搅起一圈漩涡,稍稍露出了被秀发遮住的半边侧脸这一刻陶应明白了甚么叫惊鸿一瞥,除了这个词,他再也无法诉说眼前所见

陶应张目结舌地转过脸去看他哥哥,发现陶商脸上也是透红,目中晶亮陶应不免一阵觉得好笑,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哥,你脸红的好厉害她是谁翱”

陶商回了回神,摸了摸脸颊,又整理了下衣襟,翩翩有礼的拜道:“这徐州城内能有这般超凡脱俗且又­精­通音律的,除了糜家的三小姐,怕是没有别人了三小姐,不知在下是否猜对了”

只听那女子矜矜一笑:“大公子见笑了”她说话虽清甜,但脸上泪痕却是未­干­乱尘这也看清楚了那女子的容貌,哪里是他朝思暮想的师姐,纵是背影甚像,转过来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容颜,莫名的欢喜瞬间又被莫名的孤独埋没哪里理会他们的闲情雅致,抓过一旁的酒壶,仰头便灌

是夜,红烛倚台,兰灯悬空霞桨胜火,琴音袅然陶谦等人皆以先后前来赴宴,一时间,清歌婉啭,妙舞百般,众人无不开怀畅饮

陶商陶应等人哪里知道这欢笑中,一人是强颜欢笑,一人就­干­脆漠然不语的躲在角落里自斟自饮佯装欢笑的的,正是陶商所说的“三小姐”――她正是糜竺的妹妹,传闻中“不羡天仙月绾,只云水月糜环”的徐州第一美人,在与乱尘远远相对的偏僻处,独自弹琴

众人只是尽情痛饮,依红拥翠不亦乐乎这样忘乎所以的欢笑,其中却包含了多少的勾心斗角众人都忘记了老幼尊卑地在划拳喝酒,可嘈杂的繁华里又有几人在真正的畅饮曹嵩有时透过珠翠锦绣,在醉眼朦胧地在谈笑空隙里看着角落里的乱尘,此时乱尘的眼睛好似一口深井,满堂彩辉都无法照透,正看着同样躲在角落处孤欢的糜环

曹嵩不免一阵欣慰,以为乱尘终被糜环的美貌打动,但看乱尘不语之样,暗暗笑话他是怎么的这么害臊,若是喜欢便去糜环坐坐聊聊便是,只是这般看着,心中倒想帮他一把虽然他自己也为糜环美­色­震惊了好一会儿,但他终究不是好­色­之人,又觉既然儿子乱尘喜欢,便有意成全于是他端了一杯酒,捧到糜环面前道:“还请三姑娘唱一曲吧!”然后又从旁边歌女手中借了把萧,走到乱尘边,道:“尘儿,记得你也懂些音律,不妨合奏一首给在场的各位长辈助助兴”

糜环也看到了糜竺给她示意的眼神,敛袖而笑,粉腮上两个小小的酒窝一现而没,道:“只听大哥多次夸赞曹公子武功了得,却不知公子您原来也­精­通音律,能否赏脸与小女子吹奏一曲?”众人皆是大笑乱尘推辞不过,接过曹嵩手里的长萧,在­唇­上一掠,便生出一丝凛冽之极的清音,仿佛战马扬蹄,号角高吹,长风四起一堂靡靡之音皆被这笛声所破一调过后,他便退下来,看了满堂皆惊的众人尴尬道:“我这萧音怕是不合在这里吹呢!”

一时无人答话,糜环在糜竺示意之下盈盈站起道:“曹公子不愿让人家这等卑贱之人得聆雅奏便罢了,何必又来吓唬人家”“就是,就是”陶商也不知是何用意,信口胡诹道:“我听说曹公子先前行走江湖时有一首曲子吹的极好,此曲曾令那秦淮河上最出名的樊娟长舞一宿不倦,想来是曹公子嫌弃我们粗俗,不肯赐曲了!”

陶应跟陶商自是心意相通,马上在一旁跟着起哄道:“秦淮河我又不是没去过,眼前的糜姑娘哪里就比那樊娟差多少了,曹公子你就莫要推辞了”

乱尘哪里去过江东秦淮河之地更又何曾听说过甚么樊娟?知陶应是信口胡诹,又不便开口反驳,只得重新横起长萧,勉强吹了一曲《逍遥叹》,这曲子据传是道家老祖李耳梦游仙境所得,吹出来的气象自然是华贵庄雅,瑰丽堂皇其实乱尘本也不通音律,在辰的时候,左慈偶尔弹琴貂禅有时在一旁伴舞,那时只觉好玩,并不曾想过去学,后来在邪马台国隐居的六年中,听张宁日夜吹那长萧,炼武闲暇之余也就暗暗的学了些,怎知他天­性­聪慧,才几年的工夫,已然把萧吟之道炼的炉火纯熟

糜环和其余十五名女子手执羽扇而舞,和着萧音,也自是尽极研态,一时间,萧音绕梁,花舞翩跹乐雅舞美,可陶商却没有心思再看了,他见糜环如此美貌,刻意在她面前显示自己幽雅之态,可糜环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又见她对乱尘甚是殷勤,本是想出言讥笑乱尘,谁料乱尘真的如此­精­通音律,心里有气便只顾灌酒,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些迷迷糊糊,连何时换了曲子也不晓得

到了后半夜,早抛开雅态的陶商与众歌女们笑闹得累了,从水袖彩裙中挣脱出来他突然发现乱尘不见了,而糜环也不见了踪影,心中的怒气更盛了:“先前那般庄重做作的,这会儿却是躲起来狗混去了,看我来撞破你们!”便借着酒意,执了一把酒壶,跌跌撞撞地四下里晃荡着,每间房子里都要推开看上几眼,嘴里喃喃道:“你们在哪儿呢?给我出来,呵呵,看我不撞破你们!嗝……给我出来……”若是换了他清醒时,他自是不会去­干­这种轻薄事,但此时的妒火攻心,酒意又盛,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摇到花厅外那道横廊里,方听到游丝般细弱的乐音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循声而上,发觉那横梁通向一道凉亭萧音从凉亭上落入他的耳中,仿佛一声声缠绵至极的叹息纵是陶商这样带有怒气的,都被那靡靡的萧音淡化陶商不禁有一刹那茫然,念道:“这是萧音么?怕是乐府的共鸣也奏不出这般的幽怨吧?”

他不能自已地迈上石阶探头看去北斗七星正正撞入他眼中,像是金粉一笔笔描画在天幕上般清晰,月­色­淡得几如一缕纤云然后才见到了长袍在夜风中起伏,仿如风过之处水波圈圈扩开他身后湖水平明如镜,一带带波光中,连往护城河处,彩舫笙歌正酣,笑语隐闻湖面拂来的清风有些湿意,肌肤上也好似粘上许多­肉­眼看不见的清凉水珠

乱尘倚在花墙上,垂首吹萧,眼帘半合,似梦似醒,萧音也若有若无一个音调吹出来,尾音拖得老长,正如他心中的思念一般,千萦百回,犹自不绝总觉得要断了的时候,却又有一丝相连,萧音里缠绕悱恻的情谊,也似这断续却又连绵的萧音般无从割舍,便是­干­将莫邪化为慧剑也斩之不去

糜环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披了一件素白的长纱在身上,和着乱尘的萧音,翩然起舞,那抹淡雅的洁白笼在里面的鲜红之上,月­色­下有如五彩珍珠般光泽流转不定她并没有甚么太大的动作,只是在不时的扭动着身躯,那动作也是极柔和的让醉意蒙蒙的陶商想起了一句很俗气的话――柔若无骨有时说她是在跳舞还不如说是自在的行走,好像深闺中的少女走着走着,瞅空儿在无人处对着水面顾影自怜一般她身上的素纱飘飘,如月魄惊魂在嬉戏,仿佛随时都会溶入这淡淡的月­色­之中

她很瘦,­精­致纤巧的手腕在空中一曲一折,那段皓腕于素纱黑袖的掩映下白得都有些刺目

乱尘的萧声曲曲折折,余韵无粳不知是谁在跟着谁的节奏糜环的举首投足都与那萧声浑成一体仿佛那乐音本就是她一步步踏出的而这小小凉亭上的一舞一乐虽说不是相衬相映,但他二人各自陷落在自己的沉默里,好似此地已离人间无穷遥远,而除了二人心中所想所念的,再也容不下别的事物

见她二人如此默契,陶商显然有些生气,喊骂了一句,乱尘二人仿佛都没有听到并不理他他也自觉无趣,借着酒劲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等着糜环跳完他要和乱尘理论理论陶商的眼睛不自觉的跟着糜环的手腕转动,渐渐的甚么都看不见了,只是白晃晃的一片,他酒意又涌了上来,胸中涨涨的,整个人忍不住就要跟着那手腕的转动而颤抖起来可这时萧音陡然一转,猛地陶商心头狂跳,终于支持不住将腹里杂物吐了一地待他稍微好过了些,再听那乐曲,又如切切丝语,好象有人在极力劝慰他甚么

可乱尘却又用手指轻快的在萧身上弹了两下,与这曲乐浑不相­干­,这么一按,连糜环的步调走法也带了进去而陶商此时的脑中已似有两只军队在厮杀一般,身躯似有千钧之重,勉强爬了几步,就支撑不住了,身子顺着石阶一直滑到底好不容易听不到萧声,他心跳如鼓四肢疲软,只道是自己喝了酒的缘故这一跌,酒倒也醒了不少,迷糊中知道自己方才的失礼,一阵懊恼,酒着壶口灌起酒来,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他哪里知道方才所听的萧乐,分明说乱尘厌恶于他,但又不便点破,便以内力催化出萧音来,逼他走开但他的萧音却不同于那夜鬼脸之人,根本就不是甚么摄人心魄的魔音,只是暂且让听的人心慌意乱而以,而且只对修习内功的人有效,对常人根本就甚么作用都没有故而糜环一点事也没发生,只觉得乱尘前一刻的萧声有点奇怪而已,她也早风闻了陶商兄弟二人的品行,自是没有甚么好感,看着陶商从石阶上跌了下去,反倒有些说不出来的畅意

但她一念到自己未来的不由自主,心里又有了些愁然乱尘哪里知道这些,他本是在那花厅中吹了几曲,而花厅里却似无人听他的乐曲,他本就习惯孤独,倒不以此为悲,只是吹到伤情处,渐渐想起了那个还活着的女子同样也有一把玉萧的女子一个活在等待与失望里的女子再后来,他又想起了死去多时的貂禅,想她翩翩起舞时美艳绝伦的样子,又想起她香消玉殒时的悲切,喉咙一阵梗塞,又望了望花厅中把酒狂欢的众人,觉得这欢乐,依稀的是那么遥远

再后来,他拎了一壶酒,顺着小路,摸到了这个凉亭,倚着栏杆,念着他的悲切一切都溶在那曼曼的萧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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