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龚筝命小二将琴桌收起后,她对贺兰说:“时候不早了,该走了。”贺兰随即唤来小二,塞予他些碎银子,命他将书信托去转寄。
与倪觞对饮的公子此时已醉得不省人事,嘴里断断续续吐着几个字,像在瞎哼哼。倪觞起身,俯在他耳边说:“公子海量,小女子先行告退了。”此话一出,伶人们皆暗自发笑。
龚筝转而向长孙说:“我们要走了,今日在公子面前献丑了。”
“没有没有…姑娘的琴声幽婉动人,如姑娘美貌…不知——何时能再见?”
“…我想公子若是抱着无法再相见的念想,或许我们很快会再见。”
“听闻姑娘是名门出身,敢问是哪门哪户?何方人士?”
“……我……”诸姬一听长孙问到了要害,便拉起龚筝的手说:“再不走妈妈可要怪罪!”佳人来去无踪,只留下临别匆匆一瞥。
离开玲珑茶楼后,诸姬方对龚筝说:“你看…幸好我把你拉走吧,不然你要怎么回答那个长孙公子啊?”
“就说我是苏杭来的,家父是商人。”
倪觞Сhā上一句:“那万一人家问你住所何处,准备来提亲呢?”诸姬听这话妙极了,与她一同痴笑。龚筝白了两人一眼,转去问贺兰:“姑娘准备何时回伶人馆?”
“早呢,我们再逛逛吧。”
四人漫无目的地在长安大街上转悠,对于这些不谙世事的丫头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对于路人来说,她们散发出的异样气息,也是新鲜的。
诸姬看到卖香包的摊子,连跑带跳到了摊主面前,拿起一个叫道:“姐姐们来看呀!我喜欢这个!”那只蓝色香包绣工十分精细,散着花香,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珍贵。倪觞走来,拾起一个:“嗯…真好看。”
贺兰拿出些银两,对摊主说:“我要四个。”
“姑娘您请自己选!”摊主笑着收下钱,“四个姐妹呀就选四种颜色……”待四人纷纷挑好了自己的香包,离开小摊,倪觞对贺兰说:“多谢姑娘了。”
贺兰笑道:“三位伶人近来教了我许多,几个香包聊表心意。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就算香包的香味消失殆尽,我们彼此还有情谊。”
龚筝不语,低头前行,倪觞自是藏不住话的,她立即问:“既然大家是姐妹,那就请姑娘告诉我们,为何来伶人馆?”
贺兰犹豫了好一阵,直至走出城门:“……因为…姨妈…就是武后,她将召我入宫,所以母亲要我来伶人馆受训。”
龚筝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该来伶人馆。”
“为什么?”
“伶人馆并不能给予你什么,只会夺走你的善良和单纯。”
其实自入伶人馆的那一日起,贺兰已隐隐约约有了这种感觉,一开始被剥夺的只是笑容、骄傲以及或多或少的尊严,那以后呢?伶人馆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一些辨不明价值的东西,而当伶人们失去什么之后,究竟价值几许,也不那么重要了。
贺兰突然转过身:“那你们快逃啊!”
诸姬反问:“什么?”
“逃啊!为什么不逃呢?你们已经不在伶人馆里了!你们趁这机会,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啊!”
“我们任何地方都去不了啊……我们是孤儿。我们也根本无法适应伶人馆以外的世界。” 倪觞一句话把现实狠狠甩在了贺兰面前。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