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九千米情人 > 50

50

秒,算上你最后的善后工作,总计不会超过15分钟,加上晚点的2个多小时,我等了你6个小时55分钟,算上今天的晚饭,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任远瞥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啊你,我就不信你这些时间没去勾搭人。”

“我是没那么好耐心……”翁晓宸笑的一脸妖孽,压低了嗓音,“喏,­干­等了你这么多个小时的那位站那儿呢。”

“嗨。”在任远望过来的时候,骆乔川率先开口。

这种终于有勇气温柔向他问候的感觉像什么?仿佛是经年不见的恋人在重逢时才有的错觉。

22

【爱你并不是超越时光的马拉松,而是那么多年后再次见到,重新爱上现在的你。】

如果说上一次的任远是被孙禹新的事逼得恼羞横怒,这一次他显然要和颜悦­色­的多,或者说,这一次,才像是平日里真正的他。

意外地见到骆乔川,他眼里的惊讶大概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便消退下去。

“行李不多吧?”见骆乔川摇摇头,任远笑说,“带你转转。”

人家老友相见,翁晓宸当然明白自己此时应该识趣地消失。只是他对于这白白等待了的七个小时很不满,直到任远双手合十地抱歉,“大少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样行不行?”这才算罢休。

据说阿姆斯特丹的运河总长度超过100公里,有90多座岛屿和1500多座桥,所以才被称作是北方的威尼斯。

骆乔川不知道自己究竟途径了哪些地方,只记得欧洲还未黑透的天,和运河边灯火通明的暖光,耳边是任远的声音,手指所指的方向说这儿是皇帝运河。在一座桥上停下来,骆乔川接过一杯男人在街边买的热咖啡,倚在桥上喝了一口,没有说话,然而视线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挪开。

高一时期就比普通男生更高,座位是在靠窗的最后一排。每个中午从后门进教室时候,总是能看到他在阳光里。也只有在充足的光线下,才能看得清那个人的发并不是纯粹的黑­色­,高挺的鼻梁所撑起的轮廓明明带着些欧洲人的锋利,可笑容却很温和。

时隔九年,再一次这样站在他的身旁,细数他的所有变化。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兜了一大圈,居然现在才开口问动机。

骆乔川低头笑了笑,心想你还真是表面糊涂,内心明白。大概是见到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或许不寻常,所以才体贴地急忙给人找台阶下,花上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带我兜兜转转,避开人群拥挤的中心地带,也留出时间好让我把要说的话再仔细想过。做什么事都是深思熟虑,天底下有没有比你更理智谨慎的人了?

“我之后飞澳洲,参加那边的BBA音乐节。有没有兴趣?”

“Breaks Beat Arena?前些天还在电视节目里看到了介绍,据说今年是参加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届,很多人一票难求……能去BBA演出,真不简单。”

皇帝运河的河面波澜不惊,骆乔川很自然地接话:“票……我那儿有,等到了澳洲,可以立即给你DHL来。”你要不要来看?

“虽然还没有查过后面两周的排班表,但希望那时我能在阿姆斯特丹。”

来了欧洲这么几年,居然连说话的方式都已完全欧化。欧洲人口中“我真希望”后的句子,能实现的概率有多少,骆乔川至少还很清醒。

疑似委婉的拒绝后,双手撑在桥上的任远笑着感叹起来,“以前还没发觉原来你对音乐那么感兴趣,没想到毕业之后真的做了DJ这一行。”

以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男人居然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

骆乔川的视线直直地盯着皇帝运河流向的地平线,沉默不多久后便低低地开口:“你还记得么,以前。”这个时刻,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身体静止地如同一尊雕塑,“那个时候,还在夏天,是一个晚上,你给我……”

“我记得。”

他努力保持平稳的语速在一片静谧中被任远打断。男人像是早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镇定地说,他还记得。

应该欣慰的时刻却偏偏感到心酸。骆乔川忽然想不明白,九年前的那条短信被冠以“玩笑”的名义,一笑置之,还以为在意的只有自己,却没料到男人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如果他记得,那么,在时隔这么多年后,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境重新提起,是愧疚的,可笑的,还是满不在乎的?

少年时候那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渴求,他甚至都不能确认那是否就是爱。

还以为这一切大概就会这么过去,崭新的生活会令自己很快忘记那个人。可当任远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还抱着一丝希望,停在那人来了又走的路上。

九年了。

爱他并不是超越时光的马拉松,而是那么多年后再次见到,重新爱上现在的他。

此时,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男人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问道:“那时候,给我打来电话的人,是你吗?”

骆乔川一时错愕,只见运河边的灯火照着任远轮廓鲜明的侧脸。那张他看了太多年,又忽然消失了太多年的脸,近地就连睫毛都清晰可见。平和的眼睛只是望着远处,深邃地读不出波澜。

“那时候,给我打来电话,在我接起来后又立刻挂断的人,是你吗?”

加快了跳动的心脏瞬间像是无法负荷似的,他甚至忘记自己正一脸惊愕地正视着那张脸庞。

“我只是单纯想知道答案而已,不用在意。”可此刻骆乔川脸上的表情,早已将那个答案昭然若揭。任远淡淡地笑了笑,嘴角弯起来的样子和学生时候别无二致,利落,带着点英俊。

是你,真好。

那么,他的高中时代并非是写满了遗憾与沮丧的。至少,这个人,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让自己的期待落空。少年时代缺憾了的句号,至今也可以补上了。

23

【澳洲不冷,有阳光。那里每晚天都暗地很晚,有时九点,有时十点。可是尽管白昼那么长,尽管等到伸手不见五指,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他第二天一早直飞澳洲的班机定在8:35。就如同任远预料的一样,骆乔川当机立断拒绝了在他家留宿一晚的邀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仅仅是在要了地址后的一句“票我会给你快递过来,看你到时候工作安排吧。”

两人站在皇帝运河的桥上站了很久,居然也不觉脚跟发麻。

得知那年拨来电话却又胆怯挂断的人是他,心里就升起暖意。一边感叹着真好,一边就接收到了骆乔川更直接的信号。

“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挂断吗?”骆乔川没有停顿地说,“或许那时候我还没有把握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放过了……但现在,我很明白。任远,其实你不糊涂吧,你该懂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任远不可否认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东西失去了平衡,开始左右动摇。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一晚聊了太多过往的话题,一再淡化了的中学年代在任远的脑海中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的确还记得一些零散的细枝末节,无论是起初的那条短信,还是最后的那个电话,他甚至还想起来某一次骆乔川递来女生给错了的情书的样子,看到他向自己递来信封的那个瞬间,心里急速膨胀起来的怪异感情和大脑中生出的各种千奇百怪的猜测,事后令自己都懊恼不已……

很普通地安慰了自己积了许久的欲望,在一片空白之后,紧闭的双眼前居然意外地出现了那个人少年时的脸,似是远近不可辨。

而骆乔川在很久之后才懂得,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全心全意,他都会知道,也会明白。他的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心声,任远不是没有听到。男人之所以宁可装作大条、踌躇不前也不愿率先捅破,只因为他不确定的太多。都说人的全部疑惑、犹豫和恐惧都来自于未知的事物。又或许是个­性­使然,他一向心思慎密,冷静周全,不做冲动事,何况面对的是一个来自另一个国界的人。

三天之后,这一年澳洲BBA音乐节的入场券如约寄到。

翁晓宸见了嫉妒地不行,眼睛都直了,“是上次那个DJ给你寄来的?他今年去BBA演出吗?很酷哎……早知道就让你拜托他也寄一张票了……”见任远盯着入场券半天不出声,翁晓宸凑过去,“……喂,你不会是不想去吧?这样好啦,反正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不然……”

“驳回。”

没有料到他那么坚决,翁晓宸歪了歪脖子,“……好嘛。还恰好撞上你连休,我也想要澳洲假期啊。”

入场券平整地在桌上摆了许久,直到任远拿起来把它塞进口袋时,才发现背后留有一串数字,似是电话号码。

他一定无法想象这一年的Breaks Beat Arena是如此的惹火。

圣卡度公园的无垠草地上,满是激动无比的人群。露天搭建起来的舞台近在眼前,两面硕大的画面屏竖立在草坪中央。碎拍电音的独特魅力随着强烈而清晰的鼓点和混合音效在音乐节开始的那一刹那,迅速引爆了整个圣卡度公园,甚至整个澳洲。

骆乔川和Waks的合作默契自两人在澳洲会面后,就逐渐升温。几次露演之后,就迅速找到了彼此之间不言而喻的独特风格。

第一次见Waks也正是在圣卡度。

那时骆乔川叼着烟在后台搭建的工作台边找唱片,一个金发的男人走过来,手里夹着一支还未点上的烟,用一口标准的伦敦音问道:“嘿兄弟,借个火。”愣了片刻,勉强反应过来的骆乔川口裤袋里掏出火机来丢过去。男人歪着头点上烟,就将火机用同样的方式丢回来,顺带伸出了右手,“谢了,我是Sam Waks。”本能地与男人握了手,自报家门地介绍了自己。可心思却留在了Sam这个名字上,对后面的一切根本没有在意。

直到第二天合练的时候,才恍然原来Waks就是昨天问自己借火的金发男人。

真是滑稽,明明清楚,这天底下叫Sam的男人何止一个两个。

看着这才恍然大悟的骆乔川,伦敦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太阳底下,两手兜着裤袋里笑了,“嘿,你真可爱。”骆乔川这才不好意思地抱歉起来。

对他来说,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经历。他有幸得见澳洲最大碎拍节的排场,见到了各种高水准的音乐人,有的,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只是一个星期,这里就给他烙下了无限美好的回忆,以至于直到狂欢结束,他都一直坐在高高的露天舞台边,不舍离去,直到一盒蓝八全部抽完,圣卡度公园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澳洲的天,暗地很晚。

可是尽管白昼那么长,尽管等到伸手不见五指,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24

【喜欢的就要拥有他,不要害怕后果。】

BBA音乐节结束后,在澳洲停留的最后一晚,居然意外接到了陆屿光的电话。

说来奇怪,四人里明明是最后才认识了他,可几次合作下来,却是与他最谈得来。自他与顾安康的恋情遭到曝光起,两人就隐秘地交换过一些心事。然而男人之间的对谈,向来不善将心事明明白白地摆出来评论,从来只是点到为止。

倒在陌生的酒店客房里,听他用那有些熟悉的口气询问自己演出的情况。聊了没几句,床头电子钟传来的整点提醒让他歪头看了一眼,凌晨两点。

坐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骆乔川继续说着些BBA的琐碎事:“……说真的,之前和Waks聊天,听他说起过Simon K,当年他在台上打碟,他妈的居然连耳麦都不用挂,最后到底是连老天都要嫉妒……”他拿起烟盒来抖了抖,叼起烟后就闭着眼点上,“像是这样的人物,拿来崇拜也就够了。追赶不上的,算不上梦想。有的,真是强求不了……”像是叹息。

陆屿光握着电话,听到那头吐烟的气息,缓缓的、闷闷的。

“线团再大,不过也就一根线,真没那么复杂,你就别跟我矫情了啊。”最后一句完全是句玩笑,可那叹息后的意思,陆屿光却听得明明白白。然而,喜欢的就要拥有他,不要害怕后果,这样的真知灼见,却是他跟顾安康共同实践来的。

骆乔川夹住烟,正要开口,就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句陌生的:“……忙着跟谁偷­情­呢?”低低的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些调笑又暧昧的意味,不由愣了愣,随即就听陆屿光小声抱怨,像是捂住了电话:“……哎别动,说正事。”

转而又对着电话里的骆乔川道:“喂,还有你说的什么强求不强求的事,……”

一句话未完,又听那人的亲密爱人哼哼唧唧地恶作剧,骆乔川笑笑,想来这会儿那头也该零点了,两人腻歪地让他赶紧识相收线。

这下可合了顾安康的意,见光着上身坐在床边的恋人挂了电话,就邪笑着粘过去,“……关心人家情感问题前,好歹也该先帮忙解决了老子的问题再说啊。”

……

再次从趣味低级的梦里醒过来,看到清晨第一缕刺眼阳光的时候,他有一瞬的恍然:那让自己着迷的,究竟是爱情、还是得不到的滋味?然而骆乔川内心明白,不论是哪一种,都是那个人给的。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急­性­子,恐怕再也等不了,也不想等了。

然而,他也必须承认,当自己第二次来到这个机场的时候,并非仅仅怀着飞蛾扑火的心来讨一个答案,他也曾幻想过,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该要如何了结这段无疾而终的荒唐感情。

晚上九点,那家郁金香花店的老板正在为最后的客人捆扎花束,门口兜售着特­色­明信片与这个城市的导览册所剩无几。他花费了3.8欧元买了一本导览册,又在并不意外地得知任远仍在阿姆斯特丹之后,给他留下了一张字条。写有信息的字条被存在地勤的某一个服务台前,骆乔川并不确定,自己的讯息是否能准时被传达。

在那上面,写有男人的名字,和一家随意翻阅到的酒吧地址。

那名字叫做blijven,骆乔川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荷兰单词是“停留”的意思,只是歪打正着,应了他眼下的心境罢了。

Blijven里客人并不太多,骆乔川独自坐在里面,没多久就有­操­着一口当地话的荷兰人上前搭话,他摇了摇头便又趴回到吧台。看似有几分昏沉,实则清醒地很。他的酒量一向不差,在blijven喝了一个多小时,只觉得脸颊上隐隐发热。

临近凌晨,意外地见到了那个人,心里暗暗地笑,原来要见他,也偶尔会有轻而易举的时候。男人走过来的步速有点快,他只管半眯着眼睛,倚在吧台上一动不动。男人看过他的状况后,和身边的谁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替他挡下几杯浓酒。

那时,骆乔川忽然错觉,自己恍如是醉了。

25

【人执着于什么,就被什么所困。他眼下就如一头困兽,被一张叫做任远的网紧紧地勒住了,动弹不得。】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任远正在往冰箱里塞刚和父亲从夜市买回来的东西,从新鲜食材到各种调味,几乎一应俱全。Wart爱用各种食材塞满冰箱的嗜好,就好比女人总想用衣服塞满整个衣柜。

接起来后,任远答了两句,随后愣了片刻。

几天前他在澳洲的演出最终还是没去看,猜他或许会因此有些不快,却没料到这人此刻却又特地飞了回来,不知道求的是什么。

听明白了始末,任远拧着眉头又一时想笑,心想哪里会有人傻到把信条留在广播寻人的问讯处?不飞的日子,自然是在家休息。可转念又意识到,这里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土地,他手中的全部信息不过只是自己的名字和职业,他还能找去哪里?

索­性­当班的地勤里恰好有相识的,于是直接打来了电话。

可当听到骆乔川留下的地址时,他嘴角边隐隐的无奈笑意却蓦地收住了。真不知他怎么就摸去了那一带……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任远稍了件外套就要出门。

“嘿,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刚刚洗了澡的母亲询问着。

他急着在门口穿鞋,听父亲一脸坦然用黑­色­幽默宽慰母亲:“……我还真希望他是要出去和人家­干­一架!”

他带上门后暗自想,­干­架或许还不至于……如果没有招惹上什么麻烦的话。

阿姆斯特丹是出了名的自由之都,不论是红灯区、软­性­药品,又或是同­性­婚姻都无需遮遮掩掩。可即便在一切都合法的政策保护下,总还有那么几处不太平的地方。

他按着地址回忆,隐约记得那一片确实有几家规模不大的酒吧,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就可以将里面的构造看得一清二楚。这一区是阿姆斯特丹犯罪率最高发的地段,之所以说危险是介于管制懈怠,酒吧街里总少不了醉酒闹事的酒鬼,人们对暴力事件早已见怪不怪。此外,软­性­药物在隔壁后街的红灯区猖狂盛行,卖-­淫­者穿着­性­感的装束,在各个橱窗中摆弄着造型,临窗而立的模样一派光明正大。而在这里,­性­生活的糜烂从来都不会受到­性­别的限制。

而路人都是泰然处之,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城市和这样的生活模式,况且荷兰人对待新事物天生就有着一颗平常心,全然一派天真无邪之气。可是那个人此时只身一人,不会说荷兰语,对这一带地区也不熟悉……不知为什么,任远越来越觉得长成骆乔川这样、又打扮入潮的年轻人,怎么都无法叫人放心。

直到在Blijven找到他,任远这才敢确认自己要找的人状况并不坏。他趴在吧台上,看似像是有点醉,眼睛半眯着,看到自己来了,也不抬头来看,仍是这般眯着双眼,仔细看还觉得好像还带着点笑意。

“骆乔川……喂,能走么?”

听闻任远平平稳稳地喊到自己,趴在吧台上的脸没等多久就仰了起来,随后整个人站起,稳稳当当地跨开步子。看来还很清醒嘛……任远心里嘀咕着。

直到走出那片地段才觉得轻松,任远问道,“……在酒吧等了多久了?再飞回来的打算,上一次怎么没听你提过?”

虽然未有醉的感觉,脸上却是烧地有些发热,出口了的话反而是淡淡的,“没多久。”他心里想着,如果在澳洲等得到你,就不必再回这里。何况,更久都等过你,这算什么。

“定了酒店么?”

骆乔川在风里摇了摇头,下意识去摸烟,咬上一支后掏出火来点上。

自己确是什么都没有想,就这么直直地冲了过来。

明明猜得到他特意又从澳洲过来、一人等在酒吧,定是有话要说,可此刻骆乔川不开口,他也只当糊涂。

“现在太晚了,今晚就去我家住吧。”

骆乔川又摇了摇头,随即吐出一口烟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恰好被任远的话堵回来,“要是需要酒店,明早再订也不晚。”

原本也没料到他会如此邀请,可现在已然已是凌晨,喝了些酒居然也觉得倦,嗓子发­干­。虽然心里感觉别扭,但还是答应下来。

回到家后发现屋子里灯暗着,只留着一盏壁灯。任远在门口低声道了句“家里人睡了”示意他一切都小声一些。原本很正常的举动,不知为何却让骆乔川很容便想到了“偷­情­”两个字。

跟着任远轻声摸上楼,看他打开卧室里的大灯,随即带上门。

他的房间不算太大,却因为井井有条而显得宽敞。除了一张床之外,还有可以可折叠的多用长沙发。骆乔川心里定了定,别扭了一路,一心只在考虑这一晚要怎么睡的问题。倘若没有多余床铺,那他宁可睡沙发地板,躺在一张床上睡……说什么都不要,可却又觉得心跳一时间漏了不止半拍。

男人的天­性­里对于某些东西的免疫力近乎于零,要说差别,至多只是免疫数值上的细微不同。凭常识就知道男人最抗拒不了什么,同为男人就更省事,连了解的过程也免了。

面前任远说的话,骆乔川其实并没有听进多少,无非就是洗澡,毛巾,下楼上楼之类。曾经只一闪而过,幻想自己哪一天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此刻忽然又冒了出来,而且就如忽然打开一罐满气的碳酸饮料,不可抑止。可他也清楚,要真那样做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再没有机会了。

26

【等了你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尝试,怎能允许自己什么都还不是。】

吹­干­了的头发柔软抚顺,任远走进空无一人的卧室,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到外面一点闪动的火光。率先洗完澡的骆乔川套着一件单薄的衣服,靠在露台边上抽烟,刚洗了的短发没心情打理,在风里吹了这么一阵,也已经­干­了大半。

等了一会,见他还一声不吭在外面抽烟,眼看一支就快抽完,就又低着头叼上一支,用燃地所剩无几的烟头点燃。

“还不睡?”落地窗被拉开来,骆乔川听到任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温的。

“嗯,抽了烟就进来。”

身后静了半刻,那人好像没动,没过多久便又开口,“这儿晚上冷。头发没­干­,风里站久了,该冷了。”

骆乔川背着他落了笑,望着阿姆斯特丹尚有灯光的街区,心想这人心思体贴,考虑周全,待你好的时候像是温柔地不得了,可有时却偏偏恨他这滴水不漏的个­性­。沉默了半天,最后随口说:“没事,酒喝得我还觉得热,你睡吧。”想借着凉风平复内心的呱噪,也不是什么假话。

他眯着眼睛,又猛地吸了两口烟,烟雾在黑暗中慢慢萦绕起来的感觉,让他想起在圣卡度公园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没来得及拆掉的舞台边,等。那些时候,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久而久之,时间的概念被渐渐模糊,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到底是等了多久。就如同此刻,两厢沉默之间拧灭手上的烟头,骆乔川没有回头,不知身后的人还在不在。张口喊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被烟熏久了的嗓音一开口,竟是出人意料的暗哑。

“想说什么?”身后没有走开的人应地很快。

“……我在圣卡度等了你一晚上,你为什么不来?”

一时嘴快,心里所想的就这么平平淡淡地问出了口。

任远等了片刻之后,低低地开口:“骆乔川……”嗓音温和柔软的,好像能让心上都开出花来。

骆乔川深深地锁起眉头,抄手拿过烟盒和火机,“算了,当我没问。”

收回这个问题,只是不想听他用善解人意的姿态解释原因。

我不想听你讲大道理,不想听你分析这之中究竟孰对孰错,你只要告诉我:你不爱我,也不会爱上我,我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

任远看到他脸上烦躁的表情,喊了他两声也得不到回应,只能在他转身经过的时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骆乔川挣了一下,一时竟未挣脱开。

他抬起眼睛来,直直地望向任远,毫不躲闪。看到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所有的倔强、期待、烦躁夹带着强烈的不甘汹涌而来,燃烧在他黑夜的瞳孔之中。

“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行吧……?”

并非是什么复杂句子,然而任远听到后却仿佛浑身一震,紧紧抓着的手掌并未松开,可眼神却惊讶到走了神。

电光石火之间,便感觉骆乔川贴了过来。跨一个半步的距离,还不及反应就已是两­唇­相接。侧开的角度,微妙地避开了鼻尖相抵的尴尬,任远看到那张瞬间被放大了的脸庞,那人的眼睛并未闭上,而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热切的真挚无法掩藏,寂寞的甚至有点危险,这双眼睛,这一刻这么近。他这才发现,居然从来没有哪一次,这样看过他。

蓦地清醒之后,任远手上用力试图分开,可那人不依不饶,两人你推我搡,谁也不愿退步。骆乔川拗不过他,原先被捉着的手腕此刻被抓地感觉到了痛,索­性­向后倒着靠到落地窗上,抬起的右手主动揽过任远的颈项,将面前的男人顺势拉了过来。原本点到为止的亲吻终于也伴着这样激烈的动作变得蛮横。骆乔川只顾紧紧抱住身前比自己还高的男人,深吻中几乎要将舌头送到他的喉口,感受他的逃避和他的无处可躲。

对这个人的一切渴望了太久,幻想了太久,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得以实现。

骆乔川合上眼,恍惚间只觉得怎样都还不够,狠命的亲吻和用尽全力的拥抱像是要将自己融入那个人的骨骼里,这样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在一起。

任远清楚地看到面前的那双眼睛自然地闭着,睫毛垂着,有着不似主人的乖顺。勾住自己的右手挪到后脑,手指在亲吻中Сhā入发丝,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在黑夜里仿佛一碰就会闪出火花。这样的体验,哪怕只是十几秒,就已足够震撼。

最终还是被猛然拉开,可骆乔川毫不退却,甚至舔了舔下­唇­顽固道:“……说你讨厌我。说讨厌我的话,我就放弃。”

27

【他在史基浦机场的候机厅里坐了一个上午,却没有看到一个长的像他的人,于是决定还是等他。】

侧着身子盯着面前白­色­的墙,一夜无眠。同一个房间里的人,躺着听不到一点动静,大概是抵不住疲倦,所以睡着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期待过天亮。骆乔川躺在那张陌生的多用沙发上,心里空空荡荡,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块什么一样。不觉得沮丧,也不感到喜悦,眼里看到的空白墙面就如同大脑此刻的状态。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从天黑到天亮,也不过只是如此。

凌晨五点未到,阿姆斯特丹的天就已全亮。他翻身起来,才发现床上的那人半靠在床头,竟也是一夜没睡。

花十分钟简单洗漱,换好衣服。回到卧室的时候,任远正站在床边,弯身去拿矮柜上他的烟盒和打火机,递过去后听到骆乔川淡淡道了一声,“谢了。”没什么波澜的语气里,充斥着刻意的生疏。

跟着他下楼,见他已有离开的意思,任远忍不住发话,“喂,吃过早饭再走吧。”

骆乔川一夜没睡的脸看起来却比那人­精­神很多,“不用了。”

这一切,都仓促地宛如几个刹那,“……骆乔川!”

已经跨出大门的人终于还是转过来。他站在阿姆斯特丹稀薄的晨光里,笑得有些惨淡,“昨晚借宿……谢了。”

那个人站在门里,双眼因为缺乏睡眠而微微发红。看到这样的他,骆乔川心里不禁还是颤了一颤,他温和地样子见了太多,可这种温和而又憔悴的愧疚神­色­,却是第一次。

任远,你根本不用觉得愧疚,你不用这样的。

想要说一句什么道别,却不知怎样的语言才算合适。索­性­,就不再开口。

最早一班飞回国内的班机还要等五个多小时。

骆乔川只觉得累地很,坐在机场的大厅里,哪都不想去。耳机里嘈杂的音乐声与这个静谧的清晨格格不入。他闭着眼,不觉得困,偏偏想起昨晚。

……知道按他的好脾气,不可能说出“讨厌”这样的字眼,于是就狡猾地问出那样的问题,妄想将那人逼退到死角。明明也知道自己想听的话,那人给不了,可在吻过他之后就忍不住地奢望可以得到更多。

“你分明就对刚才的吻有感觉,为什么偏偏不愿承认?……跟我在一起,你敢不敢?”

他的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不是没有考虑过,偏偏是考虑过了,才做这样的决定。不会有的未来,就不要一起去走错的路。不去澳洲、不打电话,想把一碗水端平,想着不要错给你希望。可在凌晨的酒吧里找到你时,却忍不住想要弥补什么。

骆乔川无奈地笑了。这人好像不知道自己早在九年前就给了他希望,虽然事后又被硬生生地掐灭,可它始终都还亮着微弱的光。

他也还和那年一样。温和,但却将人拒之千里。

轻描淡写,伤人三分。

可骆乔川就是不愿买他的账,气急败坏,像是得不到信任却又急于想保护别人的小男人,“可未来还没有来,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给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为爱冲动一次?

“……任远你真是没胆……,妈的我看不起你!……­操­!”

谁都没有错,骆乔川知道。

错的是自己一错再错的痴情,错的是他清醒自持的理智,错的是自己试图改造直男的痴心妄想,错的是时间,是地点,是九年前遇到那个人。

他闭着眼,听周围不多的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心想着痴心妄想的天真事,也只做这一次。

六个多小时的时差,南北两个半球,天空和地面的距离,这些都代表着什么?他确实都不曾想过。都说,一个人愿意为了爱你而付出一切代价的时候最难得。错过了这一刻的自己,任远他会不会后悔?

他在机场大厅的过道边坐了整整一个上午,数不清有多少架飞机起飞降落,更数不清有多少人经过,但很奇怪却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像他的人,想来想去,还是想等他。

骆乔川的眼睛酸涩地快要睁不开。他自暴自弃地想,明明求不得,却又舍不得,自己他妈的是不是病了?

28

【没有真正等待过的人,无法体会站地双腿僵直甚至无法弯曲的酸痛。】

穿着三杠副驾制服的翁晓宸刚踏进机场就接到任远的电话,“如果是要补请我吃饭的话,建议你最好改期。”

光是听他说话的语气,就能想象他一脸的邪笑。只可惜任远今天似乎没什么心情和他开玩笑,在网上查到了今天的班次和机组人员配置,就想要给他挂个电话,叮嘱些什么。

年轻的副驾显然没有闲聊的时间,一手拖着小型行李箱,另一手拿着一杯咖啡,歪着肩膀才勉强把电话夹在耳边,“喂,我现在没手呢,一会就进去体检了,你长话短说。”

“……”任远靠在昨晚那人抽烟的露台上,阿姆斯特丹居然也有了冬意,“他可能是搭你这班回去。”

在机场大道上快步前进的人懒得思考,“说谁呢?”

“我说骆乔川,你见过的那个。”

“噢……”翁晓宸一下子倒像是成了明白人,也不过问状况,只淡定地承诺:“行了,替你留个神。还有什么?”

“其实没什么事儿,我挂了。”

翁晓宸应了一声扣掉电话,心里无奈地笑起来,任远你这思前想后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机长Van已经提早进入机坪,负责飞机加油以及外部检查等直接准备工作。翁晓宸和观察员一起进舱,等到机长后便着手输入执行计划,打开综合显示器,系统指示器,检查各项仪表正常。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翁晓宸在机长的指示下联系控制塔台,申请放行。但却因为目的地的雷雨天气而接到延误通知。所有乘客已经登记完毕,机舱也已完全关闭。飞机在向后挪动了十来米后,停靠了下来。

在不断与塔台联络的同时,机长及时通过广播系统向乘客解释了延误的原因,并通报了当下的起降情况。

“很抱歉我们的班机由于天气原因而晚点。根据控制中心给出的数据,目前在等待起降的飞机有49架,但好消息是我们并不是那第49架。我们前一班航班将于50分钟之后起飞,估计等待的时间约为1个小时10分钟左右,再次感谢您的耐心等候。”

听到Van的这段话,翁晓宸紧接着播报中文,心里却暗自笑,不愧是“荷航一枝花“——Van老头到了这奔五的年纪,魅力却是有增无减,他的航班从来就没有出过岔子。回想自己做观察员的时候,也常由Van带着飞,不相熟的时候还误以为他不苟言笑,久了之后才发现这个被大家戏称“老头”的荷兰男人的人格魅力。有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处久了才懂得他的独特。

临飞前,接到塔台的确切消息,前一班已经顺利起飞,预计在十分钟之后就可以进滑行道。翁晓宸走出驾驶舱到机舱前方,亲自通知飞机上的所有乘客,并要求乘务长再一次检查乘客的安全准备情况。

骆乔川坐在机尾处的临窗座位,看到穿着机师制服的翁晓宸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恰好坐了他的航班。男人笑起来的样子职业化,安抚着每一个等待已久的乘客,就像那个人一样。只可惜,那样温暖的笑容,都是送给了别人。

十多个小时候之后,顺利达到。

即便这个城市下着雨,五边降落却下地很稳当,Van笑着对右座上的翁晓宸比了一个拇指。

看着身边的人在飞机停下后,忙着站起来取行李,骆乔川坐在原位却不着急。终于回来了,走了一趟澳洲,前后两个多星期,却像是比两个月还久,身心疲惫。

“欢迎您再次搭乘我们的班机,再见。”站在桥舱边微笑道别的空姐礼貌地点头致谢,骆乔川提着包,瞥到站在一边的男人戴着三条肩章,正是这次航班的副驾翁晓宸。

“真巧。”那男人笑起来的样子,总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微微弯着的眼睛,尤其勾人,但看似却又是无辜的讨巧模样。

“嗨,”骆乔川笑了笑,一脸的倦容却怎样都掩盖不了,无心搭话却又不好停在半路,“……你是这次的机长?”

“我也很想早点再添上一杠,”翁晓宸指了指自己西装制服上的肩章,耷拉着眉头,“对了,我估计在这里还要待上好几天……如果不麻烦的话,给我推荐点好去处吧,记得打给我。”

随手写下自己号码的纸递到骆乔川的手里,勾搭人的手段他可从来不怕会有用完的一天。

走出机场的那一刻,才感觉冷。晚风里夹杂着密密细雨,扑面而来。

骆乔川在雨里眯起了眼睛,在航站楼外等了十来分钟,这才拦到一辆空车。径直回家后,一时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沾着雨水的头发还未­干­透,就一头栽进床里。

其实也并非疲倦到这般地步,可不知为什么,只一心想要好好休息一番。

睡得模模糊糊,听到外面的雨仿佛越下越大,一点一滴,悉数打在窗户上。恍惚间,好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境里似有一只倦鸟,竭尽所有力气飞跃汪洋大海,最终掉在岸边的泥沙上,奄奄一息。

那日,也是一个­阴­沉的天气,不远的地方就有涛声。

29

【世上情爱常常­阴­差阳错。你在找寻自己丢掉的另外一半的途中,会遇见和他很像的人,你以为那个人带给你的就是自己要找的奇迹,可之后你会明白,那个人终究不是。】

回来后的第二天,骆乔川一早就回到公司。

在正门口看到停着一辆相当眼熟的中型车,乐团几人相继低头钻进车里。齐嘉看到他,冲他喊了一声,“喂!回来了?”

“嗯,昨天晚上的飞机,”骆乔川走到车边,弯身同已经坐在车里的其余几人以及经纪人打招呼,发现人却没来齐,“阿森呢?”

“上楼帮忙拿药去了。”陆屿光翘着腿坐在窗边。

“怎么了?”

阿齐笑着开起阿泽的玩笑,“没事,这弱妞老毛病犯了,鼻炎。”

“弱你妹啊……”阿泽不满地抱怨,鼻音浓重。

骆乔川笑笑转身,“我上去了,他们在录音室里等着呢。”

“哎,颁奖礼你也去的吧,”陆屿光探过那银灰的脑袋来,“到时候见。”

说的原来是几天后的音乐颁奖礼,没想到一转眼居然快到年末。阿姆斯特丹全年均温6度的天气,让他对深冬的到来浑然不知。

一天下来,竟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原来自己这一副习惯工作到凌晨的身体,居然对调时差如此苦手。索­性­临近年末时剩余的工作并不多,赶在晚饭前收工,给黎昕挂了一个电话后,便开车去他那儿。

今晚在BLEIB有狂欢派对,黎昕驻场。接到骆乔川的电话后,就约他晚上BLEIB碰面,没想到那人­干­脆地很,“我刚收工,不然现在去你那儿?”

两个邋遢的单身男人凑在一起解决晚饭,除了出去吃,无非就是速食或是外卖。果不其然的,黎昕从冰箱里拿出刚刚在便利店买回来的速食饭,拿了两个碟子温热了草草解决。

屋子很小,客厅里的音响和各种设备搞地一地电线。一顿饭间,黎昕问起了澳洲BBA的情况,骆乔川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段子,聊完了Sam Waks又聊伦敦当下最红的电音风潮……黎昕站在水池前,草草地冲洗着几个餐盘,骆乔川顺手从冰箱里拿了一罐碳酸饮料,靠在门边喝起来。

耳边除了两人共同的话题话,只剩下龙头里的哗哗水声。

这种氛围,平静安逸地有点奇怪。不是普通的同行人,也不像纯粹的床伴,却偏偏……更像是恋人。当骆乔川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时,捏着易拉罐的右手在半空中足足停顿了半饷。彼此间的沉默仿佛让这样的气氛迅速膨胀起来,背对着骆乔川洗碗的人似乎也感到了这种不对劲,下意识将龙头的水开地更大。

“……骆乔川。”混着水声,黎昕低低地喊了一声。

僵硬的背脊直挺挺地站在水槽边,眼看着一池子水就要溢出来,终于伸手将龙头关上。他转过去,看到那人还站在身后,眼睛垂着望着没有什么内容的地砖,发呆的表情显然是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一声。

骆乔川将喝完的饮料罐子丢进垃圾桶中,闷闷地说:“嗳,我他妈的好像是……爱上直男了。”

那语气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明明像是无奈、像是苦闷,可却仿佛有甜蜜的感受。

黎昕望着窗外的眼睛很快收回来,想要开口嘲笑他的没用和不争气,扭过头去的时候果真挤出一个笑来,“……­操­,你就欠虐吧。”

晚上九点的BLEIB,蠢蠢欲动。

黎昕第一次感到一头栽进黑暗里的感觉,居然可以令人如此安全。昏暗光线下的骆乔川站在他的身边,侧脸的轮廓英挺地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他忽然觉得自己寂寞地有点悲哀,心好像一直都空着,于是想把抓到的温暖全部填进去。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爱,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个东西。

骆乔川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一个电话,“喂,什么?你等等,我这儿吵……”

“有事?”一般在嗨吧的时候来电话,多半是公司。等骆乔川回到吧台后,黎昕顺口问了一句。

“不是,一个朋友,说一会过来玩。”

之前已经来过BLEIB一次,但却又忘记了地址。不管走到哪里,翁晓宸对路面交通都是一问三不知。曾有人因此嘲笑过他的副机师身份,他立马不爽地回击,“我只要对空中路线敏感就可以了。”

听骆乔川说他也在BLEIB,还以为今天凑巧又是他驻场打碟。回想他几天前两次飞来阿姆斯特丹,在机场等了足足七个小时居然寸步不移。或许是那张白白浪费了的澳洲BBA的珍贵入场卷、或许是最后任远的那通电话,又或许是自己这么些年里对电音和DJ的迷恋,翁晓宸不禁想要看一看,这个叫骆乔川的男人,究竟是哪里与众不同。

30

【人各有路,强求不了什么。没有他的九年,照旧是这么过来了,日后没有他的人生,也一定可以。】

骆乔川在舞池一边的吧台上,看几乎全场的人在黎昕的音乐下激|情地扭动身躯。今天黎昕好像也是玩地high了,以一首简单的俄罗斯舞曲就迅速引爆全场,之后接上的一曲HOUSE自然地根本听不出瑕疵。他戴着耳机站在台上玩起了兴致,一连几首快拍HOUSE,中途偷跑一个八拍也毫不在意,只顾着举起双手喊麦,底下的人摇着头,狂热地跟着黎昕的节奏摆动,喊着O lei lei,o la la。

如此­精­彩的场面,翁晓宸差点就要错过。

骆乔川正望着台上的黎昕卖力打碟,堂堂荷航副驾终于摸着了BLEIB的正门,挤到骆乔川身边坐下。

“嗨!”就连打招呼也要用喊的。

骆乔川扭头便撞见翁晓宸眉宇间深藏不露的微笑,“——嗨,叫东西喝啊。”

男人抬起手示意酒保,“和这位先生的一样。”翁晓宸瞥了一眼台上,在嘈杂的环境中凑到骆乔川的耳边喊到,“还以为今晚是你驻场。”

“我朋友!”骆乔川笑,拿着酒杯的右手指了指台上的黎昕。

“……男朋友?”男人笑着的眼里满是狡黠,玩笑里更有点试探的味道。

虽说做DJ的遇上前来搭讪的人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但骆乔川近来兴致全无,总是不留余地地将一切可能出现的火苗掐灭,省心省力,“不是,我有伴了。”

照着拟定的选歌单上的曲目叠入下一首电子乐后,黎昕在DJ台彻底舞动起来。伴随着台下的派对动物们的口哨和欢呼声,所有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体验着这个城市最时尚的夜生活法则。强劲的节奏模拟着每一个人的心跳和脉搏,在火热和激|情面前,消耗着体力与负担,甘心沉溺在夜­色­中。

骆乔川笑着看两个热辣的美女跳上DJ台和黎昕跳起贴身热舞,瞬间场子里的温度又攀升了几度。

“不去玩吗?”转过来问身边的翁晓宸,却见他呆呆地望向DJ台上的数人,像是一时着了迷。搭讪不需要太多次,彼此之间同类的雷达就足以另两人心照不宣。骆乔川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也瞥向那头和台下high成一片的黎昕。他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色­T恤,举着手摆动身体的时候偶尔露出消瘦的腰来。

他似乎很偏爱黑­色­,偏偏皮肤却又很白,外加骨架小,穿上黑­色­后就显得整个人愈加清瘦。骆乔川一时走神,想起刚认识黎昕时的场景,那时他也是穿着黑­色­的T恤,站在下面看自己打碟,之后便是轻车熟路的暧昧与勾引,你情我愿,起初骆乔川不免惊叹地咂舌,“……妈的,笑起来倒是一脸天真,这张嘴居然说得出那么下流的话……”

那些凭靠着放纵纠缠才得以宣泄的寂寞情-欲,眼下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唐突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爱上那个人……骆乔川闭上眼。

凌晨两点,骆乔川煞有介事地介绍两人认识。

“这是翁晓宸,荷兰航空公司的副驾……这是黎昕,我朋友,这边的DJ。”

“你好。”

刚刚结束一场狂欢的黎昕面对对方伸过来问候的手,顿时有些懵。

骆乔川看着他古怪的神­色­,玩笑道:“怎么,认识?”

“……不是!不认识啊,”黎昕歪了歪脑袋,不好意思地自嘲起刚才自己的怠慢,握住翁晓宸伸出的手,“嗨,你好……”

明明是在凌晨的声­色­场所,却郑重其事地握手问好,骆乔川刚想缓解冷场的气氛,身边的副驾先生就已先声夺人:“刚才在台上很酷喔。”

“……是吗?谢谢。”

“The Artful Dodger我也很喜欢,永远都不过时,可惜现在很少有DJ懂得欣赏这些经典曲子了。”

“……”黎昕大概没有想到男人对电音也如此熟悉,迟疑着敷衍:“……呵呵,想不到你对这些还挺有了解。”

什么叫投其所好,翁晓宸给出的绝对是满分的注解。就譬如你爱上一个爱抽万宝路的男人,即便你不会抽烟,也该叼着万宝路在他面前招摇过市。如果你能在嗅到烟味的那一刻就敏感地识别出万宝路,自然就更不用提。

黎昕刚才混音时不过只是用到一首The Artful Dodger,况且因为鼓点不突出,LOOP又很明显,所以并未给足音量,60左右的低音拉到底,勉强只够台下听到。可翁晓宸却能准确识别出曲子来,还说的头头是道,深邃的眼睛里藏不住诸多暗示。骆乔川心中惊叹,看来这个男人一定也是酒吧常客,而且……多半更是调情的能手。

骆乔川这头看着机师先生心网暗结,不禁要叹,还真是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他不需要别人对自己的梦想有多了解,也不需要别人与自己分享共同的习­性­,不需要让步,也不需要迁就,更不需要多少勇敢。还以为这就是自己能给的最自由的爱,可是对那个人而言,要下定决心和自己在一起,却需要鼓起最大的勇气。

等不到的,就是命,他只不再苦苦去追了。

没有他的九年,照旧是这么过来了,日后没有他的人生,也一定可以。

31

【你我之间相隔的岂止是几千几万米的山山水水,而是一沓时光,一个世界。】

年末,阿姆斯特丹终于也渐渐有了冷意。天空总是­阴­沉的,找不到云。

任远站在露台上,看这里的天空终于也像安奈不住寂寞似的,下起了小雨。他忽然好奇,不知道那边的天,是­阴­是晴,又或是多云。第几次了?——自他在那天清晨离开之后。

每年年终,荷航地勤各个部门总少不了那一次欢聚,任远本来只想寻求一个安宁的周末,可却被母亲硬喊去派对,原因无非是今年荷航高层许某也会现身,当然是随同他家的千金。比起吹胡子瞪眼的那老一套,父亲Wart明显棋高一招,他淡定地窝在沙发里看着正在直播的荷甲联赛,一边给儿子支招:“去吧,机会难得。”

……这快刀斩乱麻的机会,确实难得。

大坝广场的中央有露演的街头艺人,同样生着一张亚洲面孔的女人看上去活泼而不失成熟。手风琴的演奏一曲终了,她向着街头艺人的琴盒里投了几枚硬币,转身过来笑着评价刚才耳熟的曲目。

有心的人,自然是知道身后的男人并未认真听进去什么。这么些时间里,从任远不冷不热的反应中也能大致猜到他的心思。在要求任远陪着她一起去吃一顿意大利面之后,两个人步行来到了广场中央。

“你听过斑马线的故事吗?”许惠的步速不减,不快不慢地走在任远身前三米的地方,“它总希望走到他面前的那些人能偶尔为它停驻,可发现当前面的绿灯亮了之后,所有人都会迈开脚步。原先的,都只是路过,没有谁是真正的停留。当我站在那条斑马线前,而且决定为他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停地被向前的人群推挤,最后只能走到了那一头……大概是脚力不够稳,不够重,所以才没法在它那里留下什么痕迹。”

听懂了这意味明显的比喻,他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其实,我很明白,”走在前面的人好像隐隐地笑了,随后停下步子来笑着问他:“……我只是好奇,自己输给了怎样的人?”

一切仿佛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被完全领悟。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人?任远一时回答不了,身边的那个人明明还没有出现,可脑海中却印出了那个人的脸。

许惠不停顿,绕着大坝广场的路线继续走着,仿佛是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故事都讲光,“那就再给你说一个绵羊的故事吧……有时候我会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他们在寒冷的冬天里,取走绵羊身上的棉絮,可在炎热的夏天里,去没有人关心绵羊汗流浃背的身体。绵羊的天­性­,有着源源不断的爱意,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去忽略它的其他思绪。每一只绵羊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暖暖的爱意,可在真正的爱情里,它们通常温顺地发不出声音……如果这一次,换你来做绵羊,我希望你找到的那个人,不会再那么残忍。”

误解了的话还来不及被解释,她就已经停在任远面前,伸出手浅浅地拥抱住他,更像是一种道别,“其实,是来说再见的。地勤的工作已经辞了,下个月我就飞伦敦,去那边继续念书……谢谢今晚的意面,那家的手艺比我的三脚猫功夫可强太多了。”

最后点到为止的贴面礼,郑重其事地甚至让人感觉别扭。任远看着那错开的脸颊,忽然记忆哪一晚也曾有过这样微妙的触碰。

平躺在床上的躯体在黑夜里疲惫乏力,可大脑却异样清醒。

探过手从矮柜上拿起电话,估摸着时差就给那一边拨了一通电话。

那头的副驾先生今天似乎格外沉默,安静地听任远说完了斑马线和绵羊的故事之后,才轻声地笑了笑,“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好吗,你究竟在低落什么?”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睁着眼,天花板似乎挂在距离自己很远的高空,他说不清原因,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故事中残忍的剪羊毛的人,“你几号的航班回来?……他,怎么样?”和自己相比,那个人虽然时常没个正经,但却比自己更像那只绵羊。

“你就省省心吧,人家好地很,”……至少还知道和朋友出来嗨吧,“我,可能晚一阵子再回去。”

“什么?”好像是被他难得认真的语气吓到,任远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申请今天我刚刚给机场传真过去,下午又给那头打了个电话。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大概年后才回来。”

明明对那边湿冷的冬天厌恶地不行,眼下却说连新年都不回来过。任远不明就里,“你在搞什么?……喂!告诉过你不要对他出手的吧!?”

男人在那头低低地笑了一声,好似无奈,“求你了,对你的人没兴趣好不好。”

“……”

“任远……”翁晓宸的声音当下在黑暗中异常清冷,任远难以想象他在用怎样的表情诉说这个事实,“我以为我和他不会再见了……我真没想到。”

任远停顿了没多久,就恍然明白了翁晓宸话里的意思。

“……他还记得我,我们都没忘。”

32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却都有,说不眼红是假的。】

黎昕睡了整整一天,白天充足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射­进卧室,横在眼睛上的手臂却造成了还是黑夜的错觉。桌上的烟盒下压着一张VIP入场券。“BLUES NIGHT GIGS”DJ年末狂欢演出派对,时间定在明晚十点,地点在名叫S-MITH的中心酒吧。

那晚BLEIB散场之后,骆乔川夹着烟将票子丢给黎昕,“我那天要去颁奖礼现场。去看看吧,听说很有戏喔。”他眯着眼笑,说票子很难搞得到,别给浪费了。

黎昕低头瞥了一眼票——S-MITH。他曾在那里醉过一夜。

“­操­,”黎昕低低地骂了一声,让开了手臂后露出拧在一起的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后,连带着入场卷一起摸过烟来抽。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晚的翁晓宸。

像初次见面的两个人,陌生到要握手问候,然后再道一声“很高兴认识你”。

还想就把他坦坦荡荡地当做诸多─夜情对象中平凡的一个,却在被问及是否早已相识的时候,慌张地急于撇清关系。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依旧笑得滴水不漏,十分配合地继续演着可笑的初始戏码。当男人有意提起The Artful Dodger的时候,他也只能嘲讽地敷衍。

“好久不见。”趁着骆乔川不在的机会,翁晓宸终于开口问候。

走到黎昕的身侧,看他立刻又向左挪开了一个位置,“最近怎么样?”话刚出口,心里却鄙夷起自己来,原来无从开口已到了这样的地步。

“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

黎昕不禁蹙起眉头,杯中的酒不停地往喉间送,只剩火辣辣的味觉。

“黎昕——”

听到翁晓宸用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记忆中某些渺小的存在仿佛即刻全部被唤醒。或许是因为愤怒,他放在酒杯的手甚至控制不住恰当力量,“够了,我不想听。”

“其实……”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男人,却因为骆乔川的重新现身而不得不沉默。

真他妈的见鬼!靠在床头的人用力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

人都是被骗聪明的。吃一堑,长一智。改造直男,感天动地这样的蠢事,他黎昕早就发誓不­干­第二回,更何况在同一个人身上栽第二次。

因为时间冲突只能无奈放弃BLUES NIGHT GIGS的骆乔川原本还在为看不到现场而懊悔,可当他坐在台下,听到岛的名字被颁奖的揭晓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将他彻底淹没,鼎沸的会场让他来不及再想S-MITH的狂欢演出。他听得到歌迷整齐地喊着队员的名字,看到那四个人站起来向二楼的观众致意,然后逐个走上领奖台的样子。

偌大舞台两边的大屏幕上适时切出的镜头让现在顿时又爆发出接连不断的尖叫与掌声,骆乔川见了也忍不住微笑。镜头里的被特写的男人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前排VIP席位。一样是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耀眼地像要发光。

顾安康穿着设计感十足的深­色­西装,鼓掌时脸上带着笑。

闪闪烁烁的灯光下,乐队表演了几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串烧。当最后《To my last lover》终了的时候,台上的陆屿光缓缓睁开眼,面对座下成千上万的人,他只望向他。

二楼有激动的歌迷甚至一起喊起了顾安康的名字,骆乔川看到端坐在前排的英俊男人微微抬起右手来,给了恋人一个飞吻,惹得那个对面几万观众也不曾怯场的家伙弯起眼睛笑了,带点不好意思。

在岛的演出之后,骆乔川借着回电话的空隙,从会场里溜了出来。

外面很冷,拿着电话的手很快就在风中被冻得僵硬。

那个陌生的号码打来三个电话,在被告知是老同学季伟祺的新号码后,骆乔川猛地吸了两口蓝八,讽刺自己的那些不着边际的期待。

新婚定在两周之后,于是电话邀请老同学来观礼。

骆乔川叼着烟,开起季伟祺的玩笑:“­操­,真结婚?就你这样的?”心想最近喜庆的事可真是不少。

扣了电话后,恰好抽完一支烟。叼上第二支的时候,却发现火机怎么都擦不上火。

他看到从侧门闪出来的人影,依靠在那辆眼熟的车前盖上,黑­色­风衣的立领竖着替他挡去风寒。男人也摸出烟来抽,烟雾很快就在黑夜里腾了起来。好像也感觉到冷,微微地跳着等人。

骆乔川走过去借火,“天团两年终获大奖,亲密爱人偷赠飞吻——明天的头条很有可能会这样写喔。”

虽然未曾正式认识过彼此,可毕竟由于工作的关系,和陆屿光走得很近。这样的存在,顾安康怎么会不知道。

银发的男人闻声抬头,将打火机丢过去后坦然地笑:“爱怎么写怎么写,老子无所谓啊。”

骆乔川在安康车前也静静倚了半刻。两个男人就这样各自沉默地抽着烟,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大概是太冷,骆乔川缩着脖子将剩下的一截蓝八丢在地上,抬脚用鞋底碾灭。

他对安康笑了笑,仓促道:“进去了。”

有人恋爱,有人结婚。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却都有,说不眼红是假的。

33

【我的灵魂如此沸腾,为我爱的人。】

剪羊毛的人最近的生活陷入了不可抑止的混乱低潮。

在飞往哥本哈根的航班上,任远例行公事地在起飞前检查每一位乘客的安全带。走在长长的过道上,在经过37排C座乘客身边的时候,终于因为他长的有点像谁而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一眼。从荷兰到丹麦的短线航班上,很少见到如此惹眼的亚洲面孔。

双手放松地交握着等待起飞的男人注意到了任远的频繁回望,大方地用中文笑问:“你也是中国人?”

几句闲聊时注意到,他微笑的时候可以看到酒窝,眼睛有点像谁,说话时翕合的一张嘴­唇­似乎很薄。

任远看着他,却是想起那个人笑起来的模样,好像没有明显的酒窝,可是却也很耐看。然而记忆中,他的笑容仿佛距离此刻太远了。究竟是怎样的?真想再走到他面前看一看。还有那张在凌晨的露台上,亲吻过他的­唇­。

在哥本哈根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仅仅几个小时而已。随后马上搭班机回阿姆斯特丹。

在休息室待闷了,任远走在哥本哈根机场的候机大厅,忽然想起自己曾站在这里,鼓励那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说,要是觉得值得,那就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

那个叫孙禹新的家伙之前断断续续给他发过短信,飞抵瑞典、安全回国的时候都知道向他报一声平安。如今回国好一阵子,却是没了音讯,不知他现在过地怎样,和那个男人……怎样。

想到这里,任远叹了口气,忽然想自己鼓励别人时候的那些勇气怎么眼下却不知再拿出来一些?

这些紧密在心底盘结纠缠的奇怪情绪,令任远这些天里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莫名的低潮。如果翁晓宸那家伙在,恐怕要露出鄙夷的表情嘲笑他是不是进入了更年期。

飞回阿姆斯特丹没多久,就有越洋号码拨通了任远的电话。

那时他正在看自己的航班安排表,疑惑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最终接听起来。

得知是老同学季伟祺打来的长途,多少有些惊喜。而在听到婚讯的那一刻,任远忙着恭喜,眼神下意识地撇到后两周自己被排地满满当当的工作。

身边同样穿着制服来回走动的同事,并没有谁注意到他此刻的心情。

大多人看到的,只是一直笑着的任远,在电话挂断前利索地给出承诺:“你结婚这样的大事,我可不敢怠慢……11个小时也飞回来看你啊!嗯,一定。”虽是这样说,可却是别有另一番心思。

他想到许惠在广场给他讲的绵羊的寓言;想到孙禹新在哥本哈根机场说绝不后悔的顽固决心;想到那个人问自己“我在圣卡度等了你一晚上,你为什么不来?”、想到他近在耳边的话,说讨厌他的话,他就放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试图用事无巨细的考虑去权衡自己的情感是一桩多么可笑的事。若是凭着理智就能想明白、想通透,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错过的恋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一去不回的感情了。

起初说没有未来,无非是因为自己不敢迈出步子去争取。自己的这份慎重,说到底竟只是为懦弱保守寻的托辞而已。

几乎腾不出时间段给自己飞回去,年末恰好又撞上一段旺季,找人调班都不可能。任远最后不得已找到人事,索­性­申请了休假。

一切办妥之后,他给翁晓宸挂了一个越洋电话。

猜想他最近的情况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拨去的电话相隔了大半天才终于打回来。

那男人在电话里闷闷地开着自己的玩笑,“什么­阴­差阳错天意弄人,我现在算是认栽了……可我妈的真的是不甘心。当时两人的感觉是对的,我和他都没有认错,如果没有那个误会,我们或许还在一起。真像是场玩笑……”

任远断断续续听了一些,心想这么些年里,还没有哪个人让翁晓宸这么上过心。

几年的时光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总是不乏有苦苦等他两三年的男人女人,他从没那一次像现在这样认真,这样后悔莫及、感慨万千过。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想到如果再错过那个人,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要为此后悔。

“你要不要这么萎靡啊?”任远此刻五十步笑百步地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讲,“哎,要是太寂寞,等着我过来陪你过年好了。”

翁晓宸正奇怪他这个月频繁密集的长线飞行,就听到任远似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订的三天之后的机票。”

【注】:“我的灵魂如此沸腾,为我爱的人。”——《无条件为你》歌词

34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话不假,可眼下却怎么看都不合适。缘分这个东西,虽然矫情,可他多少还是信的。】

当任远自掏腰包,准时搭乘自家航空飞抵机场的时候,翁晓宸腆着脸讽刺道:“说来就说,还真不像你的风格……喂,伸手就要两个多星期的大假,地勤他们会很头疼的。”

“你不是一向都是风向标吗?”任远拖着行李,也不管旅途疲惫,“连着两年蝉联‘荷航之星’,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不该向你学习?”

翁晓宸耸肩笑笑,“这么不务正业,恐怕今年我俩谁都别想了……说起来,有你这么不远万里,不惜自己买单飞过来观礼的老同学,你那结婚的兄弟估计得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了吧?”

听出来翁晓宸话里的讽刺,任远也不忙着解释,只意味深长地反问:“你说呢?”

平日里总以正装示人的副驾穿着难得休闲的打扮,撇了撇嘴不再接话。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机场。狼狈地各自请假的原因,彼此之间不言而喻。两个人认得的这么些年岁里,仿佛从来没有如此惺惺相惜过。

在那晚于BLEIB重见之后,翁晓宸几天前在S-MITH又成功“阻截”黎昕,后者正在那家酒吧参加BLUES NIGHT GIGS的DJ派对。照旧穿着黑­色­T恤的人站在一边,那晚,他只作一个沉默的看客。

一杯­鸡­尾酒下肚,翁晓宸终于借机向他开口,不料所有暖场的台词都被黎昕转身时的一句“喔对了,代我问候你太太”尖锐地打回来。从善如流如翁晓宸也不禁愣住,一时半会杵在原地发愣。追着黎昕的身影走出S-MITH,在一路霓虹的街道上拉住他追问,最后却得知几年前的一句气话俨然促成了一桩误会,隔在两人之间那么久,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

——那边有个女人就等着我明天飞回去跟她结婚。今晚8点我在老地方等你,否则我们之间就不必“再见”了。

结果,一人在S-MITH等了一夜,醉地一塌糊涂;另一人在帝都大厦前的广场上坐了一夜,在突如其来的大雨里纹丝不动。

第二晚急飞阿姆斯特丹。在几次试图联络失败之后,黎昕失手摔烂了电话,后来又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让那个人回到荷兰之后再也找不到他。好像只有这样,那种卑微的可笑的认真的心情,才能被自己慢慢遗忘,就像忘记那个人一样。

可当彼此都意识到当初的分开竟是介于这样荒诞的理由,翁晓宸忽然感到有一种崩塌地感觉,分明是缘不该尽,一句“老地方”就荒唐地错过了那么久。

最最后悔,莫过于你知道分开的这么多年,原来应该在一起。

“我没义务为你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负责。”那个曾经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如今这样说道。而他终于没有再追上去,剩下的那点自尊心让他停在原地,看着那个黑­色­圆领下的后颈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在酒店的房间里,翁晓宸大概是喝地多了,所以才会难得说那么多的话。任远看着两人脚边的啤酒罐唏嘘,这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谈过的恋爱数都数不清,现在到像个初陷情网的少年。而能带给他这种感受的,仅仅只是那一个人而已。甜蜜的,酸楚的,疼痛的,追悔莫及的。

任远不知道闭着眼靠在墙边,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听似释然的叹息:“……唔算了啊……”任远没力气多想,旅途的疲惫让他就着酒­精­带来的困倦浅浅地睡了半夜。

季伟祺的婚礼请了很多人,曾经的同学,现在的同事,还有一­干­亲朋好友。他就是喜欢热闹,看这婚宴的排场也就知道,男方的宾客单是朋友就是好多桌。

任远习惯­性­到得早,也不知是不是职业病的缘故,如非特殊情况,每次赴约总是早早到场。

偌大的婚宴厅布置地极其­精­心浪漫,以足球为主题的婚礼显得独树一帜。宾客签名不是在签到本上,而是在足球上,婚场的气球全部都是足球的形状,就连每桌上的巧克力都是小小足球的样子。

早就听季伟祺说过自己的女朋友也是个难得的铁杆球迷,两人相识也是源于在酒吧一起看球。虽说支持的球队不同,支持的俱乐部更是百年死敌,可最终还是从见面就吵的冤家走到喜结连理的新人。

当任远从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出来,恰好撞见骆乔川,想必他是从地下停车场坐直达电梯上来。

“……嗨,刚到?”因为略微的不自然而Сhā-进裤袋里,任远站定在他面前,笑容却是温柔地无懈可击,看不出一丝破绽。

“嗯,刚到。”骆乔川也显得大方,寒暄之后便到大厅门口签名。

任远就走在他身边,踏进婚宴大堂后伸手向前方指了指,“在右边第四桌。”

骆乔川没吭声,朝着任远指的方向走过去,看到一桌上的人几乎已经坐满。陈建扭头看到骆乔川来了,挥了挥手笑,“哎你怎么那么慢!等会班长和嫂子过来敬酒,你给挡着!”

“靠你少罗嗦!”骆乔川也笑。

“哎,帅哥你坐啊。”右边坐着的女孩笑着拍拍身边空着的座位。

骆乔川瞄了一眼左边,冲陈建面前的烟缸扬了扬下巴,“哎我坐那儿去,抽烟。”

任远也坐下来,瞥了一眼身边那个还空着的位置喝了口热茶,没有说话。

35

【正因为这世界变数太多,所以长情的人才显得特别可爱。】

一场婚礼办下来,与寻常的并无天差地别,不过就着“足球”这个主题倒是别有一番心思地搞出了不少噱头,让来宾看地津津有味。虽说在欧洲这些年,很少见得到这样的排场,可任远也只是在关键的时候才仔细看看前边台上的动静,其余时候多半是和同桌的老同学们聊天吃饭。

陈建从前和季伟祺关系最好,两人一个寝室住了三年,好到几乎是同进同出。季伟祺今天结婚,陈建免不得成为这一桌上最大的调侃对象。几个高中老友嘴上毫不留情,虽然知道这小子这几年里感情不顺,接连被甩,可还是不放过他,揪着他问这样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轮上他。

陈建拉长着脸,佯装不悦的模样:“我说你们积点口福会死吗?靠!哎不说了不说了,吃菜吃菜!”

“你小子别打岔啊,老实交代,现在有什么苗头没有?”

陈建连再也不想恋爱的念头都曾有过,虽说最近刚交上一个新女朋友,可却不敢再随随便便拿出来讲了,否则到时候被甩,丢的还是自己的脸。骆乔川是少数几个知情的,陈建尴尬地在桌底下踹了他两脚,指望有他能说几句替自己救个场,可没想到他夹着烟只顾低着脸憋笑。

这场景旁人或许没能留意,可任远心思细,全看在眼里,觉得滑稽好笑。

其实,他注意到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新人出场,家属发言,在把基本的程序都走过一遍后,婚礼最大的亮点就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各桌管各桌吃饭。

大概是无聊,他只觉得一抬眼就看得到故意坐去对面的骆乔川。那人原本是为了相隔远一些,可此刻看来,这样面对面坐在圆桌的两边倒也不错。至少,看地一清二楚。

任远留意到坐在对面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吃鱼,就像好多年前再学校食堂吃饭时一样,从不点鱼。偶尔一次误把煎鱼看成炸­鸡­排,郁闷地一顿饭下来,宁可少吃一个菜也不愿动一动那块鱼。

他那时候不解地笑,怎么会有人偏执到这种地步,说不爱吃就真的一口也不动。而这样的口味,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然而,若是这样想,有些事也就说得通。有种人并非期期艾艾,刻意对过去执着,只是因为凡事认真,所以才很难忘记,就像他从小到大不爱吃鱼。一种习惯,一旦拥有就很难改变。

任远忽然发现,原来在这花花世界里,长情的人,真的会显得特别可爱。

虽然这个用这个词来形容对面那个张嘴就不离粗口的人似乎有些别扭,可任远一时居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这才感叹起自己的中文贫瘠。

他右边的座位现在正坐着从前同班的美女。尚且单身的女人似乎对空乘这个特殊的职业尤其感兴趣,抓着任远问东问西。他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谈话间也不乏说笑,温和有礼,不失他一向的风度,可八成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还记得上一次同学聚会,骆乔川坐在圆桌的那一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人,虽然觉得记恨,甚至轻视,可那人当时的一举一动,仿佛都想刻进心里去。

那一次,任远在与别人的谈话间,隐约能够察觉那一束注视的目光,就如同现在的骆乔川同样也清楚那一头的动静一样,不动声­色­。

等到这对新人将两方亲戚都敬完之后,这才端着烟酒转到他们这里。

等了许久的老同学顿时都来了劲,看到新娘轻轻松松替骆乔川点了烟,不免动起歪脑筋来。喝了兴起的男人索­性­耍宝似的站到椅子上,新娘凭着自己的身高无论如何也点不到烟,季伟祺恨恨地看着一桌起哄的老同学,无奈只好将新娘一把抱高,这才勉强够着。

“行,你们狠、你们狠好吧?我认了!”季伟祺接过酒来拼,“来来,你们说吧,找谁来­干­了!三杯!”

一桌人当然急着推陈建上台。这下陈建可窘大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明白。

“我今天没折腾你你小子皮痒了是吧?”陈建站起来,硬着头皮道:“这样好了,你跟新娘子在我们这儿演个十分钟热吻,我就把三杯全­干­了!”

女方笑得脸有点红,可天­性­活泼不服输,抢在季伟祺开口前就和陈建谈起了条件:“这样好了,这桌你自己挑一个,十秒钟就行,亲完了我和伟祺各闷三杯加热吻十分钟,怎么样?是男人就爽快一点!”

没想到这一回敬酒,两方还谈起条件来了。在座事不关己的几个男人大声叫好,赶鸭子上架似的逼陈建挑个人速战速决。

陈建本就不能喝,先前几杯下去大脑早就跟着脸颊一起发热。心想一桌上关系亲近的女孩不多,就算有也结了婚,不好作弄。他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骆乔川,心想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商量了勉强合作一下,正要向骆乔川开口就听同桌上的任远救场:“哎,胃穿孔手术刚做完就安分点,这三杯先欠着,记在账上啊。”

随口胡诌的借口,陈建听得一愣一愣的,只顾点头应和,心想还是任远这小子靠谱,够义气!一张笑脸替自己挡下三杯酒,一桌人也丝毫不绝的冷场,却不知这高瞻远瞩的牺牲不是要救他的场,只是看穿了他那个险些就要说出口的荒唐提议罢了。

36

【你要相信,一个人改造自己的可能­性­。没有可不可能,也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骆乔川看似淡定地坐在陈建身边看他耍宝,趁着别人热闹的时候也不忘私下关心一下这小子的感情生活。

陈建常常自嘲,半年里连着被甩三次,还会有比他更悲情的男人吗?高中一起混了三年,骆乔川其实太了解他了,看似能说会道,从善如流,一张嘴甜地什么好听话都会说,可是碰上真正重要的人,却总笨地口不择言,外加他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特别心软,一退再退,哄了又哄,最好的东西总在第一时间全给出去了,都不知道为自己留条后路。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开始都会觉得特别幸福,可后来要求地越来越多,失落也越来越重。

这些都是相处久了,才会逐渐了解的事,所以才说看人是门难学的本领。有的人,看似花言巧语,能说会道,其实却是青涩单纯,笨拙地可爱;而有的人,看似天真傻气,不谙世事,却藏着一颗能掐会算,老练­精­明的心。每一个个体,都需要剥去一层又一层的掩盖,才能最后看清。冲动的人偶尔也知道要在大事上认真打算,而沉稳的人内心往往也会有几次激进。这种表象和内核的差异,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陈建从骆乔川丢在饭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蓝八,一边听他的教育,一边笑着说:“嘿,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说话这么犀利?”骆乔川吐着烟圈,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身边的人问自己,“哎,你呢?”

骆乔川心里咯噔一下,抬起的眼睛却恰好对上正坐在对面的任远。男人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筷子都没拿在手上,眼神没处摆似的,直直地望向自己。即便是发现对上了,也没有挪开。屏了三秒钟,骆乔川最终还是率先低下眼,王顾左右般问陈建:“……你说什么?”

晚上十点,有人开始陆续离场。新人还在敬酒,一桌一桌敬过来,还真是够呛的。朋友同事几乎已经走得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些两方的远房亲戚。

骆乔川因为开车来,几乎没有碰酒,陈建没喝多少,却已是两颊通红。

“哎,要不我们也差不多撤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有人看了看表提议道,身边的人也已经走地零零散散。

“要走了,你行不行啊?”骆乔川把烟兜进口袋里,拍了拍陈建的肩膀。

“你们怎么走?”老同学见面,有几个酒量不行的已经醉地差不多,剩下尚且清醒的几个商量着该怎么回去。

任远正想过去帮骆乔川扶陈建一把,就听坐在自己右边的美女撒娇,要和自己一起走。好在有人自告奋勇要为美人当司机,任远苦笑,借着自己没车的理由抱歉。

“这样正好,任远你没车,我顺路送他俩走。你扶着点陈建,我看这小子真不行了,让乔川带你们。”

任远一脸标准的职业微笑,看地人心里都要发暖,“没问题。”简直是求之不得。

骆乔川心里闷闷的,却也没说什么。和季伟祺打过招呼后,两人一起将烂醉的人扶进电梯。从酒店三楼到地下二层,十来秒钟的功夫,骆乔川却站在门前不知该说什么,也不顾任远一人拖一个醉汉的辛苦。

莫名紧张的怪异气氛。

任远半边身子让陈建靠着,半扶半拖,看着骆乔川站在前面,离电梯门近地简直就差贴上去。

“骆乔川。”任远用平淡口调喊了他一声,心想着要打破沉默,却听到电梯门前的人凶巴巴地回了一句:“­干­什么。”

他看不到骆乔川的表情,心里暗自思忖着那人的不耐烦态度代表了什么,却意料之外地看到那戴着两个耳钉的耳朵有点红。明明,没有碰酒。

“叮”的一声,骆乔川转着手上的车钥匙迫不及待地走出电梯。任远扶着陈建走不快,但却始终跟在他身后。等骆乔川拉开后座车门后,两个人一起将陈建塞进车里。这下,总算又看清了他的正脸。

“骆乔川,”任远又喊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问:“你没喝酒吧?”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能安全驾驶。

“没有,啰嗦。”骆乔川连瞥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径直绕到驾驶座。

任远笑了笑,随后也低头钻进车里。

骆乔川转动着车钥匙,听到副座上的男人叮嘱了一句:“安全带。”

他没有搭理,看着反光镜里后方的情况专心倒车,等车调头出来后,又听男人故意用飞机上的规范用语重复了一遍:“先生,麻烦您系上安全带好嘛?”句子死板,口气却更像是幽默的、讨好的。

骆乔川伸手系上,心里哼了一句妈的,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什么。

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根本吹不到冬天的冷风,封闭已久的车厢里更加暖,甚至有点燥热地不像话。

37

【爱也是门手艺,也要勤学苦练,而且赶早不赶晚。】

骆乔川看似专心地开车,冷风从半摇下来的车窗外鼓进来,刮在脸颊上不感到冷,只觉得清醒。陈建半躺在后座上,时不时嗯嗯啊啊几声,骆乔川抬眼从后视镜中看看他,睡得还算安稳。

先将陈建送回家,骆乔川靠在车外抽了支烟,仿佛和任远被围在车厢里的气氛压迫地他想要逃开似的。看着蓝八在微弱的火星下慢慢变短,他咬着过滤嘴揣测男人此次特意回国的用意——他听季伟祺说了,本来根本就调不开时间飞回来的。还有饭局上那些露骨而直接的注视,究竟代表了什么?

三个人的车厢在变成两个人之后,任远才缓缓开口。谈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骆乔川一边开车一边配合,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问问彼此近日工作和生活。

“对了,你明天有安排么?”

“明天我没空。”骆乔川想也没想,一边松油门拐弯,一边迅猛拒绝。

“那后天?”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