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九千米情人 > 71

71

【你说那几千几万米,也不过是一起一落,一舍一得的重复。】

一早,刚冲完澡的骆乔川神清气爽,裹着一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来,看到还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醒了。

讨打地嬉笑着问他:“昨晚睡地还好吗?”

任远一张没有­阴­谋的脸微微地拧在一起,认真又无辜地低声嘀咕了一句:“我有点难受。”

骆乔川停在床边,歪着头笑他:“真的假的,痛?”语气里却已是半信半疑。

“不是,但是……”

看任远一脸的严肃,骆乔川当真坐到他身边,好好先生似的体贴起来:“喂,到底怎么样啊?”

没想到刚一凑近,就被任远使劲摁到身下。那人眯着眼睛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不怎么喜欢当债主而已,可是‘出来混,总要还的’,你教的嘛。”

骆乔川抬起腿就蹬他,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和任远搏斗。

开着的笔记本适时地发出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骆乔川猛地推开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蹭地从床上窜起来去查邮件,这才算借机逃离了男人的魔爪。

是Sam Waks。原本被排除在行程之外的HANDSOME FURS ARENA,他赶上了末场阿姆斯特丹的末班车。

之前在参加澳洲BBA音乐节的时候,骆乔川认识了他,还有幸与他合作演出,之后便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在线上遇见,也有过不少交流。得知骆乔川整出二月出于私人原因都会在阿姆斯特丹停留,于是特此送邮告知。

骆乔川想起那时在圣卡度,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Waks的头发是很纯粹的金­色­,他在阳光下叼着烟问骆乔川借火,然后自报家门地说自己叫Sam Waks。当初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骆乔川走神了。

他也叫Sam。所以,他的MSN包括邮箱也都叫Sam。

听到任远从身后走过来的脚步声,骆乔川下意识关掉了邮箱的页面。

“怎么了?”

“没什么,是认识的一个伦敦DJ,这次也来HFA演出。”

月末,整个城市俨然已经有了春意。HANDSOME FURS终于从鹿特丹转场到阿姆斯特丹进行last show。

骆乔川与任远站在前排,身后是偌大的露天场地,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底。

HOUSE节拍由远及近传来,立刻掀起身后人潮的高声尖叫。热爱音乐的执着灵魂在这里集聚,然后一同散发出无限热能。

Waks出现在台上的时候,阿姆斯特丹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傍晚的晚风恰好好处地吹过来,阵阵凉意。宽广的临时舞台却一点也不寒酸,顶头的各式灯光照亮了趋于夜晚的大半边天空。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骆乔川凑到任远耳边喊到:“这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朋友——他叫Sam Waks。”

任远听了,同样凑近过去问他:“你认识了多少个叫Sam的人?”

被戳到要害似的,骆乔川不满地回击说:“很多个!”

男人站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不快乐,反而是温和地笑了。

在人群里拉手是件很矫情的事,骆乔川对矫情的事向来嗤之以鼻。可不知为什么,在感觉任远牵住他的时候,却又没了想要挣脱的心情。

一直high到几乎半夜,HANDSOME FURS ARENA最终顺利地拉上帷幕。

在后台找到Waks,不免要聊几句。几个月不见,那家伙的一头金发蓄长了,已经到了及肩的长度。

看到站在几步之外的任远,才意识到有需要相互介绍的必要。

“这是Sam Waks,伦敦现在最红的年轻DJ……这位,恰好也叫Sam。Sam Yen,荷航空乘,我的……朋友。”

骆乔川歪着头停顿了一下,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不说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这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并非可以随处拿出来当做炫耀。何况,不管怎么说,那家伙都是被带上歧途的那一个。

之后,骆乔川意外地接到了黎昕的电话,于是致歉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看到任远和Waks正谈地热火朝天,好像这两人多有共同语言一样。

回去的路上,经骆乔川盘问,任远大方地全盘托出,“也没聊什么,他发现原来我对电音一窍不通,那我只好说:‘两个人在一起不必连喜好都一模一样吧’。”

“……”

“怎么,说的不对?”任远又是一脸的无辜,“黎昕怎么说?”

骆乔川无奈,只好跟着他变更话题,“他算错时差,以为我昨天去看的show,问我情况而已。顺便跟我说翁晓宸快递过去的DVD他看了,让我替他恭喜你选上荷航之星。”

“他真寄去了?那天他升机长的表彰会录像?”

骆乔川耸肩,“那家伙这两天在忙什么?”

“升机长之后公司放了他大假,今早刚刚复飞。首航的飞行计划他自己定的,算算时间也该要到了。”

“飞哪?”

任远看着骆乔川问:“要是我也有权利决定飞行计划,你说我想去哪里?”

“……”

赶着入春的脚步一路向北飞行,起飞之后必须穿过凌晨时冰点之下的云层,降落后复又获得温暖。

还需猜疑什么,害怕什么?

几千几万米,也不过是一起一落,一舍一得的重复。

两个人,一个地球。

番外一 六月

进入六月的骆乔川忙地不像话,筹备自己的音乐不说,还担纲公司旗下乐团新专辑的制作。公司在岛的《火光》remix版本上吃了甜头,于是趁热打铁,索­性­让他和乐团再度合作,趁着六月唱片业的淡季完成新专辑的制作。

每天超过12小时的超负荷工作,从录音棚回到家,简单地找些东西当作宵夜,就又钻进工作室。

骆乔川不免想起从前的日子,固定去酒吧驻场打碟的自由自在、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寻欢作乐,没想到越是接近梦想,越是远离了那种自由。不是闷头在工作室做音乐,就是到处飞,参加各式各样的MUSIC PARTY。这种感觉,好比一个苦于登山的人终于攀到山顶的那一刻,怀揣着不知还能往哪里走的迷茫,看着自己站在梦想的领地,终于体会到“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原来不是自豪,却是寂寞。

有得有失,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三分钟等方便面的时间,他不知第几次想起几天前的凌晨和自己通话的男人。

那人在越洋电话里说自己六月有大假,订好了计划想约他一起旅行,却没料到骆乔川的整个六月都已经献身给了满满当当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人抱着‘大半个月的假期说什么也不能浪费‘的念头,决定飞来看他。骆乔川心中受用,天知道他想见那人想地快要抓狂,可是嘴上却严肃道:“老子这个月太忙,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没空招呼你。”

“……那就我来招呼你。”再不见你我就要疯了!这样­肉­麻的台词,即便任远没说,骆乔川光听他电话里的语气也大概能懂。

骆乔川喝了一口面汤,一边计算着任远回来的日子,一边无奈地想着,和男人之间的关系,是否也如登山论一样:从前因为得不到,所以什么代价都愿意给,拼死也要在一起,可是真正走到一起之后,却又发现原来分别的时间几乎就快和在一起的时间持平。

人生一得一失间,最怕得不偿失。

那么多不在一起的日子里,只能借由各种途径沟通交流。了解对方的生活却又保有各自的空间,明明是最理想的相处模式,可是却偏偏不能让人安心。骆乔川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有同样的顾虑。

厨房里剩下的方便面,终于在任远回来的那天被全部丢出家门。男人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他没认真看,他只见任远默不作声,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盛着两只荷包蛋的挂面,难以置信地责问他:“你居然吃完了大半箱方便面?”

骆乔川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忙地正饿,一边愧疚地看着刚下飞机的任远为他下面,一边又十分受用地接过面条来吃。

知道骆乔川年初在阿姆斯特丹对自己老爹的蓝莓派特别钟情,手握半个多月休假的任远特意向Wart讨教了两手,飞来献宝。知道他最近忙于工作,半个月里连BLEIB都没去过一次,更别说其他娱乐活动了。对于骆乔川明知道自己达到的时间和班次却没有来接机,任远并不在意,毕竟和这些相比,工作显然更加重要,然而当他目睹一片狼藉的厨房被方便面的味道充斥,任远终于意识到骆乔川究竟忙到什么程度,起初对自己一个多月不见他就变焦躁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

任远的到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为骆乔川解压不少。因为对他而言,这意味着不用再担心膳食健康和生活上琐事。有那么一个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另一个半球飞过来充当“义务劳工”——每天准备温情早餐不说,需要的时候还提供上下班接送服务,晚上回来还有美味的宵夜……那人周全体贴、任劳任怨,更好的是——劳资为零。

骆乔川忙地看似无暇顾及,可心里还是明白的,这样的日子让他简直有了增加七月工作行程的念头。

然而,免费劳工却也不是不想讨些福利。只是看到骆乔川常常累到晚安都来不及说,倒头就睡的样子,就不忍心再折腾。于是,搭上腰间的手也只好认命地止步于此。

马不停蹄的工作到六月底终于进入了尾声。

岛的第四张专辑名为《候鸟》,发售时间确定在七月中旬。在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之后,乐队一­干­人连带着骆乔川和其他几个录制人员一起出去庆祝。九点多的晚餐,饿过头了的肠胃有些食不知髓。吃的不多,喝的到是不少。

一桌都是自己人,边吃边嗨,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又转到主唱陆屿光的头上。

顾安康在夏秋季被伦敦T&G聘为高级顾问请回学校,负责一个历时五个月的培训计划。被迫又要同恋人分开五个月,早早就高调出柜的主唱自然成为大众的调侃对象。

陆屿光点了烟,不爽地把ZIPPO丢到桌上,“­干­什么,我才不稀罕他,老子很多人追的!”

阿齐无赖地摊手大笑,本­色­出演最佳损友,“OK,反正你家男人不在,随便你嘴硬说啊。”

别人的感情骆乔川没兴趣过问,然而此刻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陆屿光在烟雾里眯着眼无所谓地说:曝光又怎样,那我就­干­脆开记者会告诉所有人,我就是爱那个男人好了啊。

禁不住想知道,那些日子里的长期分别,他们又是怎么走过来的。究竟是要爱到什么样,才能坦然成无所畏惧,甚至不害怕失去的地步?

散伙的时候还没到零点。骆乔川叼着烟走出来,同后方东倒西歪的人群挥了挥手,就看到任远停车等在路边不远的地方。明明叫他不要特意再过来,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一定笑着说:怕你喝多了,打车不方便。

骆乔川眯眼笑,刚弯腰钻进自己的车就扳过驾驶座上男人的脸,送上一记热情的吻,“你最近这么任劳任怨体贴贤惠,求的什么?”

任远看他熏红了脸,想他大概是喝酒喝到了兴致上。手指在他的后脑勺上流连,顶着鼻尖笑着问他,“喂,月底了,该结工资了吧。”

“要多少?”

“多少都肯给的么?”

任远侧过身替他拉上安全带,看似淡定地阻止那人在自己颈边危险的亲吻舔吮,却一言不发,以超一百码的时速狂飙突进载他回家。

即便是再懂节制的人,也忍受不了想要的人就躺在身边却还禁欲了大半个月的日子。

骆乔川自然很明白他不可能一次收手,是男人都会想要,况且就连他自己都对此有着些许羞于开口的期待。然而,当被压着做到第三次的时候,因为酒­精­而昏沉的大脑与肠胃终于比主人更早地提出抗议。被顶到浑身没力的人只能徒劳地圈紧勾住任远的手臂,睁开眼看到那家伙还压在自己身上拼命耕耘,骆乔川一心只想喊停,张开口却只有压抑不了的暗哑呻吟。

“啊,啊啊……慢……不行了……!”

男人在他身上全神贯注地努力着,交换接吻间笑他不争气的体力:“……整天宅在工作室里果然不是个办法,不如改天找个健身会所办张卡?”

“啊……靠,你他妈连续二十多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再过来试试躺着被我上三次!?”

任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耳边轻笑。

柔和的是眉眼,毫不留情的却是身下越来越激烈的进攻频率,骆乔川只好认命地抱紧他。最后男人在他体-内-­射­-­精­的灼热触感,令他顾不得什么面子又­射­了一次,有种差点没死掉的错觉。

这一个月的劳资,原来是这样结算的。

天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劳动力,这个免费的劳工不过是一匹戴着好心人面具的饿狼。

男人气定神闲,笑地一脸柔情,“哪里来的免费劳工,老公倒是有一个。”

“你他妈不就一个多月没做吗?用得着这么狠吗?”骆乔川咬牙切齿地骂。

任远也就任他讨尽嘴上便宜,反正这个趴在床上的家伙不可能再有力气做出什么实质的反击。

七月初《候鸟》还未经发售,骆乔川就要开始计划飞往伦敦。

这个城市的流火七月,总是热得超乎人的想象。骆乔川天生躁动怕热,七月行程定在伦敦,正好合了他的意。

能够去伦敦,还要感谢Sam Waks。四个月前的阿姆斯特丹,那个金发小子在HANDSOME FURS的末场演出结束之后,询问骆乔川七月有没有兴趣去伦敦音乐派队。

“嘿,你知道么?现在伦敦有人拿着你的《build this way》,请我帮忙要你的签名。”

听到Waks这么说,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大半年前凭着一张尚且拙劣的作品跻身澳洲BBA音乐节,如今,这张连发售数目都羞于开口的混音EP,居然被人在伦敦当成了宝。

听着骆乔川说起几天后飞伦敦的工作计划,任远嗯了一声,接话道:“七月里我短线多,几乎都在北欧。”这就意味着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骆乔川爬起半个身子,更加靠近到男人的身边,“前几天我跟公司要了假,等伦敦回来之后,三个月。”

“这么久?”

“最近累死我了,再不放我大假我就快英年早逝了,靠!”

任远习惯了他的拐弯抹角,也不在意,“有什么打算?”

“……喂,你飞过那么多地方,哪里最好?”

“你人都在这儿了,你说我觉得哪里最好?”

“……”妈的,真该死。你这张嘴跟翁晓宸学坏了吧。

任远笑,“挪威奥斯陆,芬兰赫尔辛基,瑞典赫尔辛博格,还有冰岛,甚至北极,难倒你都跟着我飞?”

“你最好把之后三个月的计划都给我写详细了,看我敢不敢跟你一起飞!”

“……好啊,”片刻的惊讶后,任远笑着抱住他,“机票给你打折。”

“我要过道的座位。”

“好。”

都是有理想、要未来的大男人,他爱飞,自己爱音乐,既然都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东西,那就为彼此退让到现实允许的地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多计较、再多担心也是多余。

那夜,站在风里的陆屿光这样说:

既然感情迟早要经历时间的考验,在乎这五个月又有什么意义?其实真正的感情根本不怕外界阻挡,只怕当事人率先投降,所以何不顺其自然地走。你会知道,支持他、相信他和爱他一样重要。

番外二 沼泽

爱地太深太真,容易叫自己牺牲。

还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一手掌控这场游戏,却不料陷进这潭沼泽的速度快到只在眨眼之间。黎昕如今还鬼使神差地记得,翁晓宸一走了之后的一个月里自己是如何混沌度日的。

他总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他喝多了,头也是真的昏。那时候,他靠着那个肩膀,然后感觉那个人把自己带进怀里。那时,他舍不得这个拥抱,所以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那个瞬间的温存,短暂地如同幻影,可他却怎么也没忘掉。

彼时,他刚刚在BLEIB混出些名堂来,手捧着第二个月的薪水,在酒吧门口撞见低头点烟的翁晓宸。

那时候好像是个冬天。街口有风,男人的左手围在火机边,终于在颤颤巍巍的火光里擦上了烟。那天他们没说话,然而有种吸引就是无声无息,甚至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是多余。

那天,在那个地方,那个人,只看一眼就忘不掉,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

隔天,他在BLEIB驻场,打歌的时候,看到那个人一个人坐在角落,望着他。

当时,黎昕是在BLEIB固定驻场的DJ,而翁晓宸还是荷航的小飞。黎昕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傻里傻气地问他小飞是做什么的?翁晓宸掐了烟回答说,就是还在积累飞行经验的机师,不过,我很快就要转副了。之后,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扳着手指由彼此的生肖计算着年龄,像两个笨蛋一样。

他们对彼此了解的只有这么多,却开始地太早。

盲目相信直觉和急于追求刺激的两个人,在那个相遇的瞬间,一拍即合。

翁晓宸之前没有和男人的经验,这并非信口雌黄,然而在这方面的独特天赋却让他尝尽甜头。那几年玩地疯,只要足够刺激,他不觉得男人女人有什么差别。天生一副好皮囊,让他凡事占尽上风,偏偏有人对他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毫无抵抗力。翁晓宸不能否认,黎昕对于他来说也有着特别的吸引力,不论是他在酒吧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在床上。凡事有过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一切都看似顺理成章。

他们从一开始就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段昙花一现的关系,各求所需,为彼此空虚的生活添加一些调味剂罢了。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都开始渐渐忘记了这个现实的初衷。

如果每一段感情都不需要谈现实,想必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情人。

结果,一人在S-MITH等了一夜,醉地一塌糊涂;另一人在帝都大厦前的广场上坐了一夜,在突如其来的大雨里纹丝不动。

一句“老地方”,就­阴­差阳错地错过了那么久。

“对不起。”

翁晓宸闷闷的,在他耳边这样说。这么多年,终究欠了这一句。

而在时隔这么久之后,再一次被圈进那个怀抱的时候,黎昕忽然感到心酸。

那个他误以为一走了之去结婚的男人,如今站在自己的面前,当他意识到一切都还没有变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高兴也不是悔恨,而是不甘。不甘自己得知他遇上危难时的紧张;不甘对于害怕自己一语成谶的恐慌;不甘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沦陷在这人的沼泽中,又爱又恨。

当他们谁也阻挡不了地疯狂占有着彼此,身体不感觉疼,泪腺却充盈地仿佛不受控制,总是有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不停地流出来,又被男人的手指小心地抹掉。

事后,翁晓宸抱着他谈到过去,黎昕支起身子来在他锁骨上不留情面地狠狠咬了一口。

怎么会有这样的混蛋,当初丢下那样的狠话——那边有个女人就等着我明天飞回去跟她结婚,今晚8点我在老地方等你,否则就不必再见了。

被他咬地闷哼出声的人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装可怜,“……嘶,你究竟属什么的?”

看着锁骨上赫然醒目的一圈牙印,黎昕不解恨似的问:“怎么,委屈你了?”

男人自知理亏,揽住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哄了又哄,“不委屈不委屈,我知道错了……”

那年,急飞阿姆斯特丹的翁晓宸一下飞机就想着给黎昕打电话,却没想到十几个小时前,那个气急败坏的人早就在几次试图联络失败之后摔烂了电话。后来,索­性­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让回到荷兰之后的翁晓宸再也找不到他。

好像只有这样,那种卑微的可笑的认真的心情,才能被自己慢慢遗忘,就像忘记那个人一样。

“我那时候把所有可以找到你的方法都试了一遍,你也真沉得住气,死活就是不联系我。”

黎昕趴在他胸前听到他的呼吸起伏,心中苦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说不想找他是假的,想到连梦里都是那个人。可是那些不被自尊允许的挽留和怎样都挽留不住的伤心,在醒过来之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以为自己可以一笑置之的,却怎样都忘不掉。

人的一颗心就这么大,放进去太多,拿出来的时候就很难,问自己怎么还不学乖一点?

后来我懂了,想到你的时候我就抽自己一巴掌,时间久了就成条件反­射­了,一想就疼。翁晓宸,除此之外,你说那时候的我还能怎么样?

他曾因为这个男人的自大而愤懑,质问他究竟凭什么说结束就结束,说开始又开始?其实心里很明白,凭什么?——凭自己还爱他,这就足够了。

他也想要洒脱,可是,前提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所有,当翁晓宸说自己动不了躺在病床上却一心想要来找他;当翁晓宸紧紧抱住他,说两块相似的拼图,要认真放到一起试一试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当翁晓宸在彼此最爱的CD上写:我错过很多,却不知如何认错,直到我发现自己爱你,真心真意。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信任,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他再次认输的台阶。

何必再问凭什么。

被说软弱也好,没骨气也罢,他不想再和自己过不去。如果这样的彼此折磨能让自己高兴,那就无话可说;可既然自己也会为不能在一起而难过,那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那个家伙不是说了吗:人生苦短,什么对我重要,我就争取什么,保护什么。

……

不久之后,黎昕意外地签收了一份包裹。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语言,大概是荷兰语,因为他看到了男人的名字,寄件人的那一栏上写着Darren。

自从两个人重修旧好之后,不论是电话还是网络聊天,都没听翁晓宸提过要寄包裹回来。

他拆开来,纳闷着这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光碟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直到黑­色­的屏幕上出现那日荷航表彰大会的影像。翁晓宸穿着佩有四杠肩章的制服,手腕间夹着机师帽上台发言。黎昕终于认识到,这些日子里,他一如既往的音容笑貌背后,承载着怎样的变化。

­精­心制作的DVD,男人的留言这样写:

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这也是我最想说的——‘我和你分别以后才明白,原来我对你的爱恋的过程全是在分别中完成的。’

得知不久之后,将是翁晓宸作为机长的第一次飞行,黎昕在长途电话中说:“帮我订一张和你同一班飞回去的机票。”

“……”

不顾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神经,他继而问:“你妈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母亲去世的事,为了不想给他添不必要的烦恼,翁晓宸还没向他开口。

“翁晓宸,你不信我?”

“不是!我只是……”

“那就够了。”

“我只要一间够住的地方,租金我自己来负担……”

翁晓宸紧紧将手机贴到耳边,最终听到那个决定。

“我没有和什么公司签约,到哪里都可以打碟,大不了还能去乐器行或者CD店,我一个人,养活自己总还是行的,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

说完这番话,怎么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了,他赶紧抢在翁晓宸出声前说道:“你也不要太感动!……反正我认栽了。”

殊不知远在阿姆斯特丹的男人此刻激动地像个毛头孩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自己错过混账过,却还有幸追得回那个人。

沉默着哽了半天,最终弯起嘴笑:“亲爱的,等我来接你。”

番外三 四季

-夏-

不论外面世界的热气如何逼人,Schiphol机场的中央空调始终调节在令人舒适的温度上。坐在休息片长长的吧台前,解决完各自面前的意面,心满意足地喝一口冰苏打水,酣畅淋漓。

“从什么时候,连这儿的夏天都热起来了?”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佩着四杠的肩章,男人刚从航班中解脱,百无聊赖地查询起最近三天的天气。

“全球变暖啊,你没听过?北极都开始融化了,何况这里?”

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笑容像是永远都派发不完似的。

“神经,”翁晓宸瞥了一眼那张笑脸,于是也跟着笑,“你都笑一路了,不累?”

任远脾气温和的一如既往,此刻却也有心开起了玩笑:“无奈要靠这张笑脸吃饭,辛苦啊。”

从同一班航班上下来之后来这里吃意面,是两人很早之前就约定俗成了的习惯。

那时候,翁晓宸的身后总跟着一堆的“麻烦”,每次都要任远扮黑脸替他收拾惹下的麻烦,然后再不停地请任远吃这里的意面来还人情债,或许还有几次试图替任远介绍另一半。只不过,这些东西,离他们现在的生活似乎已经很远了。

“听说这次你要和Van他们一起去阿德雷德?”

翁晓宸耸肩,语气间有那么些不情愿:“上面放话,要我带新人,没的选啊。”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