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正感到神思飘忽，身后忽然传来说话声：
“你在这里干什么？”
素妍浑身一震。那声音是温和的，也是低沉的，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素妍摘掉墨镜，慢慢转过身，看到了杨渡。她眼里的一抹笑意瞬间掠过，然后便是一如往昔的冷漠，不耐烦地说：“你管我干什么？”
“脾气还是这么大，刚才吓到你了吧？”杨渡的嘴角露出笑容。
“走路没一点声音，你当自己是鬼啊？”素妍瞪了杨渡一眼。
“是你自己太投入，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到我的脚步。”杨渡说。
素妍被噎了一下，更狠地瞪了瞪杨渡，说：“我想什么，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杨渡的双臂抱在胸前，牵了牵嘴角，说：“想进去跳舞吧？”
叶素妍脸一红，一方面是被杨渡猜中了心思，另一方面，想起跳舞时杨渡看到她的肢体，竟感到一阵羞愤。
“小小年纪，满脑子肮脏思想！”素妍生气地说。
杨渡笑了，却没说话。素妍猜出他笑容的含意：如果我看跳舞算是肮脏思想，你去跳舞又算什么？
素妍转身朝巷子外面走去。
杨渡追上几步。“怎么，不进去了？”语调有些遗憾。
素妍今天原本就不打算去跳舞，现在遇到杨渡，更是莫名的怨恨。“你想看女人，就进去看吧，里面还有很多！”
“我只想看你跳舞。”杨渡的声音微微颤抖。
“流氓样子。”素妍加快了脚步。
杨渡追过来，与素妍并排走。素妍却突然放慢脚步，杨渡脚下没收住，随着惯性又被闪了一下。素妍忍俊不禁，咕哝一句“笨蛋”。杨渡这是第几次被闪，自己也不记得，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
杨渡认真地问：“叶子，你为什么不想进去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素妍没好气地说。
以后能不能进去跳舞，真要好好考虑一下，心里是非常渴望的，就看能不能控制住。王展不想给她自由，连心理医生都不让见，反而更让她有种叛逆感。如果说以前跳舞，是为了宣泄内心的苦闷，更多的是报复自己，那么现在，则更像是报复王展。
“叶子，是不是现在很危险了？”杨渡低声问。
素妍看了杨渡一眼，反问：“有什么危险？”
“总之，你要当心才行。”杨渡认真地说。
素妍忽然问：“如果我真有危险，你会怎么做？”问题一出口，便感到后悔，这句话太像一个*。
“我会保护你！”杨渡脱口而出。
素妍笑了笑：“你呀，毕竟是小孩子，说话不经过大脑。”
杨渡很不喜欢人家喊他“小孩子”，目光投向素妍，有种冷冷的野性。“我已经是成|人了。”
素妍摇了摇头。“而且你还很敏感。”
杨渡反过来问：“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你凭什么？”素妍说。
“凭我喜欢你。”杨渡说。
“喜欢算得了什么？”素妍继续朝前走。
“凭我爱你！”杨渡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56）踏破铁鞋无觅处
“凭我爱你！”杨渡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叶素妍浑身一颤，停下脚步，低头静默片刻，说：“杨渡，这个字不能随便讲。”
“我不是随便讲的。这句话从我心里跳出来的。”杨渡说。
“你疯了。”素妍轻声说。
“你可以过你的生活，我不会影响你，只要让我爱你就行。”杨渡的声音有些嘶哑，“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你。”
素妍戴上墨镜。杨渡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她说不上对这个男孩有爱，却有种吸引，特别是他说出那句话时，眼神让人怜惜，亦让人动心。少年爱得炽烈，爱得纯粹，甚至爱得横冲直撞。素妍没有过被炽爱的感觉，却在朦胧间从这个男孩身上看到了初恋般的情怀。
素妍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不责怪你，就当你童言无忌。”
杨渡立刻直起脖子，正要说什么。素妍摆了摆手，嗔道：“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咬人啊？真像一只受伤的狼。”
杨渡被素妍折腾得没办法，面颊红一红，低下了头。
素妍看着杨渡的侧面，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下午没什么事。”
杨渡立刻抬起脸，说：“咱们去网吧玩，好不好？”
素妍不置可否，朝巷口走去。杨渡开心地追上。现在已是下午五点钟，两人从鸳鸯巷出来。素妍好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似乎回到读书年代，那时虽然有青春的苦闷，心灵却没有过多的重压。
杨渡带素妍穿过小街，朝下一个路口走去。小街两旁有些商铺，人气不旺，大多都是一间门脸，卖些烟酒杂货。有家饰品店在树荫后面，素妍信步走进去。当年上学的时候，常和思婵逛这种小店，东西都便宜，偶尔能淘到有趣的小玩意。
店主正闲得无聊，终于看到顾客上门，热情招呼道：“欢迎欢迎，请随意参观。”
小店不大，约有十二三平方，逼仄的空间里充满了饰物，三面墙陈列着玻璃柜，头顶高高低低挂着吊坠等物，却显得玲珑有序，看来店主是个有心人。
叶素妍自顾自观赏起来。杨渡站在一旁望着素妍。素妍感觉到杨渡的目光，转脸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杨渡局促地扭过脸。
素妍笑着摇摇头，仿佛在叹气。店主观察了一会儿，过来问：“两位要买生日礼物吗？”
素妍说：“随便看看。”
“这种情侣挂件是今年最新款的。”店主抬手指了指，“我的进货渠道和别处不同，你看一看就知道，店子虽然不大，东西却一定要精妙。”
素妍顺着店主的手望过去，忽然怔了怔，随即瞪大了眼睛。她并不是看那几对情侣挂件，而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这时，店门外吹进一阵风，珠帘摇晃着，一阵叮叮铛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那是一支风铃。紫色风铃！
素妍的脑海中，顿时浮现王展车祸后的场景。他从昏迷中第一次醒来，急切地想说话，素妍伏在王展嘴边，用心聆听，没想到王展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凤姑……紫色风铃没有……对不起……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在素妍听来，却像晴天霹雳，又像一把冰锥突然Сhā进了心房，残忍地搅动着，连同血脉扭作一团。
王展到处寻觅不得的紫色风铃，此时此刻，竟出现在眼前，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叮叮声，仿佛在召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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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想吵架
杨渡发现叶素妍的神情不对，脸色苍白，手指亦在颤抖。走到身边问：“你怎么了？”
店主觉察到什么，指着那支风铃，笑着问：“小姐喜欢那个风铃？”
“我……”素妍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那风铃只剩一支了。”店主说。
“这种东西好像没人买吧。”素妍喃喃地说。
店主说：“不瞒小姐，我这里比较偏僻，来买礼品的大多是老顾客，还有口耳相传慕名而来。这支风铃本是为一位老顾客订购，可惜那人再没来过，听说去了外地，我也不想等了，你要喜欢就给你好了。”
店主唠叨了一大堆，素妍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随即她做出决定：“好，我买了。”
“小姐太有眼光了。”
店主将风铃取下，递给素妍。素妍却忽然迟疑，似乎不敢接。
一旁的杨渡越看越奇怪。店主摇了摇风铃，响起叮叮铛铛的声音，像个咒语。这声音是王展童年的美好回忆，亦代表了凤姑的安慰。
店主将风铃放进包装盒，素妍付了款，接过盒子塞进包里，匆匆离开小店。
杨渡快步跟上，想问什么，终于还是闭拢了嘴巴。
素妍越走越快，像是急于摆脱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买下这支紫色风铃，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风铃在她手中，别人就再也买不到了，她想怎样处置都行！
杨渡默默陪在素妍身边，忽然说：“网吧到了。”
叶素妍停下脚步，朝路旁看了看。
杨渡说：“你好像不开心。”
“关你什么事？”素妍忍不住又烦躁起来。
杨渡已经习惯了，笑一笑说：“进去吧。”
素妍看着黑洞洞的门口，显得犹疑起来。
杨渡问：“你怕我拐卖你？”
素妍笑了。“你个小屁孩儿，还想拐卖我？”
“别叫我‘小屁孩儿’！”杨渡认真地说。
素妍漠然地看了杨渡一眼。“怎么，又触犯你的禁忌了？”
杨渡从素妍的眼里看出，她有种想吵架的渴望。杨渡猜测，素妍的生活一定沉闷冷僻，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很想跟他对练，可惜他不喜欢吵架，因此没让素妍得逞。
“走吧。”杨渡轻轻推了推素妍，“总之不要喊我‘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
叶素妍跟杨渡走进网吧。撩开厚厚的黑门帘，里面是另一重天地，大厅里的数百台电脑闪烁着，顶棚烟雾腾腾，有人正在骂街。
杨渡在服务台要了个包厢。素妍警惕地问：“你为什么要包间？”
杨渡笑了。“你怕什么？”
素妍抿了抿嘴唇，瞪了杨渡一眼。杨渡带着素妍穿过大厅，来到另一边，这个区域安静了许多。两人进了包间，杨渡上上下下张望。素妍不知杨渡找什么，自顾自坐在椅子上。
杨渡忽然说：“你往桌子这边挪一挪。”
“为什么？”素妍好奇地问。
“桌子底下可能有摄像头，专门偷窥裙子里面。”杨渡说。
“什么？”素妍惊跳一下，双腿不由得紧紧并拢。
杨渡说：“没事，你坐到这边，桌子可以挡一下。”
“谁在干这种事？”素妍气愤地问。
“有些网管喜欢这样。”杨渡笑了笑。
（58）以前的我
叶素妍重新坐好，打量狭窄的包厢。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徐思婵来过网吧，倒没注意这些事，不知道被色狼看到多少。
杨渡一边开电脑，一边说：“网吧里的猥琐男有很多。比如有的网管故意把电脑后面的线弄松，你上网的时候出现故障，喊他来处理，他就蹲在电脑后面看你裙子里面。”
素妍回忆了一下，似乎以前上网有过这种经历。随即看了看杨渡，有些嘲讽地说：“你懂得真多啊。”
“经常来，见怪不怪了。”杨渡淡漠地说。
“你那样做过没有？”素妍盯住他问。
杨渡摇摇头。“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素妍追问，“是不是看跳舞有意思？”
杨渡扫了素妍一眼，说：“你可能不相信，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是因为偶然看到你进了那家舞场，才跟进去的。”
“你……”素妍的脸庞火辣辣的，烧得很热，不知该羞赧还是该虚荣。
“好了，你想玩游戏还是看电影？”杨渡不想给素妍制造压力，转移了话题。
素妍吐了口气，说：“你玩吧，我看着就行。”
“那我教你打游戏。”杨渡说。
“随便。”素妍说。
“你以前没跟男孩子来过网吧？”杨渡看着电脑屏幕问。
“关你什么事？”素妍没好气地说。随即补了一句，“好女孩怎么能跟男孩随便来网吧？”
杨渡笑了，孩子气的笑容，仿佛拨云见日、阳光灿烂，神情在转瞬间变得单纯明亮。素妍竟想抓住杨渡的笑容。
素妍故意沉着脸，问：“你笑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女孩。你属于那种老老实实，经常受欺负的女孩，有了苦闷也放到心里，从来不会大声喊出来，最多跟好朋友倾诉，陪着你流眼泪。”杨渡说。
叶素妍反倒有些惊讶，怎么这个男孩几句话就把她的性格总结出来了？她的确是个平凡女子，论相貌，只能算中等偏上，性格保守，没有鲜明的光彩，生活中不想付出亦不愿失去，结婚后更没有自己的事业。不过那是以前了，豪门生活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素妍淡漠地说：“没错。可你说的是以前的我。”
电脑屏幕猛地一跳，游戏界面出现了。素妍根本不懂这些东西，只看到一群披挂整齐的动画人物，在旷野里奔波，见东西就砍、见人就杀，鲜血淋漓、彩光四射。
杨渡说：“你来玩吧，这里要杀怪，你只要用刀砍就行了。”
“我玩不了这个。”素妍说。
杨渡急得抓过素妍的手，按到鼠标上。“快快，往这边来……再往那边……好，出刀出刀……刀法不错……再来……好刀！”
素妍的眼前一片缭乱，只见一群红红绿绿的小人左冲右撞，根本辨不清哪个是自己。杨渡握着她的手，她想抽出来，杨渡却全神贯注教她杀怪，她没再拒绝。杨渡的手有些粗糙，指节硬硬的，果然是一双小混混的手。
“哎……可惜。”杨渡低喊一声。
素妍忙问：“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已经被砍死了。”杨渡说。
素妍还在摆弄鼠标，急得问：“在哪在哪？”
杨渡指了指电脑屏幕。素妍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在一片绿地上，辨别出一个横卧的形状，身旁有滩血。
“哦。”素妍点了点头，明白自己果然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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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隔壁的声音
网游结束了，素妍把手抽出来，很累的样子，甩了甩手腕。
杨渡说：“看电影吧？”
“什么电影？”素妍随意地问。
杨渡忽然笑了笑，笑得有些诡秘。“生活伦理片，看不看？”
素妍一时没明白，说了声：“随便。”但她马上醒悟过来，瞪了杨渡一眼，“滚，你自己看吧！”
“那你想看什么？”杨渡问。
“动画片！”素妍没好气地说。
杨渡思索了一会儿，问：“日本的？成|人*？”
素妍抬起手，似乎想打杨渡，却只是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你的思想太肮脏了。”
“开个玩笑。”杨渡摆弄鼠标，打开电影的文件夹，轻描淡写地说，“看喜剧片吧。你应该好好笑一笑。”
素妍望着杨渡的侧面。杨渡似乎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又一次莫名地颤了颤。杨渡却不看她，专心致志挑了部电影。素妍发现杨渡做事很认真，即便玩游戏、看电影也不敷衍了事。
电影开始播放，素妍没注意片名，屏幕上有群人在闹，标准的港式喜剧片。素妍在陌生环境下很难集中注意力，却不想伤了杨渡的情绪，坚持看下去，终于被夸张的剧情逗得笑起来。
杨渡没怎么笑，不时看一看素妍。素妍笑起来像个孩子。
素妍忽然皱了皱眉头，从隔壁包厢飘来一阵声音，夹杂着椅子摇晃的吱嘎声。女孩的呻吟忽大忽小，透过薄薄的隔板传进素妍耳朵。
“……再用力……嗯，嗯……”长长的吸气声，浓重的喘息。
“你坐到我上面……”
“往这边一点……啊……*……”
“你好美……好白……”
无所顾忌地放肆*，小小的空间塞满浓烈的情ｙu味道，令人感到窒息。叶素妍猛地站起身，红着脸，踉跄地出了网吧。街头的一片晚霞映在树梢屋顶，素妍舒了口气。不一会儿，杨渡跑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杨渡低着头。
素妍瞥了他一眼，神情已恢复正常。“你不是对网吧很熟悉吗？”
“这种事不是经常有的。”杨渡的头垂得更低。
素妍苦笑一下，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抬脸看了看天空，夕阳投进双眸，眸间映着一片淡淡的柠檬色。
静默片刻，素妍说：“我想喝酒。”
杨渡有些愕然，随即朝街道另一边指了指，说：“穿过那条街，有个夜市。”
“走吧，我请你喝酒。”素妍加快步伐。
杨渡紧赶几步，忽然问道：“我能叫你素妍吗？”
素妍白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那我还是叫你叶子吧。”杨渡笑一笑。
“无所谓。”素妍朝马路对面走去。
（60）吃肉喝酒
天色渐暗，小街上的夜市繁华起来，道路两旁的灯箱凝着白光，布幡与灯笼轻轻舞动，烟雾在夜幕中缓缓散开，不时传来一阵阵吆喝，夹杂着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
叶素妍和杨渡选中一家小馆子，位置比较偏僻，在两棵紫槐树下，布幡上写着四个字：吃肉喝酒。简单直白，有种诱惑力。
进了小店，狭窄的空间里坐了一半食客，划拳与吵闹声此起彼伏。杨渡带素妍来到角落，这里相对安静一些。服务员是两个少年，跑来跑去，脚步匆匆。素妍要了瓶白酒，要了盘烤肉。
她忽然变得沉默，显得郁郁寡欢。杨渡想问什么，看看素妍的眼神，却不知怎么开口。
烤肉端了上来，硕大的盘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焦黄的肉块，嗞嗞冒着热油，腾起阵阵浓郁的香味。杨渡吞了吞口水，他的确饿了。
素妍看了看那些肉，有些发晕。“杨渡，你快吃吧。”
杨渡从盘子里拿起刀，帮着素妍切开两块肉：“你也来。”
“你这个年龄正是饿得快的时候，这些肉都吃光吧。”素妍说。
杨渡先往素妍的碟子里夹了一片肉，然后自己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勾起了素妍的食欲，忍不住夹起烤肉放进嘴里，用力嚼了嚼，原以为会很硬，没想到店家的技术不错，肉是外焦里嫩，满嘴香辣的肉香，顿时胃口大开。
杨渡又给素妍切了几块肉，放到她的碟子里，说：“好好吃东西，人就会快乐。”
素妍撇了撇嘴。
“你不信我的话？”杨渡认真地问。
“信。”素妍看了杨渡一眼。
杨渡笑一笑。
素妍边吃边说：“你笑的时候更帅，应该多笑，别整天沉着脸。你在女朋友面前经常笑吗？”
素妍忽然提到韩玥，杨渡的神情黯然了。
素妍说：“是不是经常在韩玥面前耍酷？”
“那倒没有。”杨渡说。
“韩玥是个好女孩。你们在我眼里，就像弟弟妹妹一样。”素妍加重了语气。
杨渡抬脸望着素妍，说：“可我喜欢你。”
“怎么又来了？”素妍皱了皱眉头，“我是把你当作弟弟的，别胡思乱想。”
“你怕我影响你的生活？我不会干扰你，只想在你不开心的时候，陪陪你。”
“不需要。我有朋友。”素妍毫不客气。
“不一样的。”杨渡说。
素妍叹口气说：“杨渡，你认真听我讲：我和你不可能有什么，你总在我面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想没想过韩玥会怎么办？”
“我和她是不同的人。”
“怎么不同？”素妍盯着杨渡，“年龄差不多，她对你那么好，知足吧。”
“反正不同。”杨渡撩开额前的头发，眼睛亮亮地注视着素妍，“她是大学生。”
素妍放下筷子，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跳舞的，你是小混混，我们就是同类人，对不对？”
杨渡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
“反正我喜欢你。”杨渡坚定地说。
“别胡搅蛮缠了。”素妍说，“你做我弟弟吧。不然就免谈。”
杨渡没再说话，大肆吃肉，发狠似地嚼着。
（61）身世
素妍有些不忍，问：“你到底多大了？”
“快20岁。”杨渡漠然地说。
“那就是19岁。”素妍笑一笑，“我已经结婚两年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比我小5岁，等你25岁的时候，我已经30岁了。”
“那不正好吗？你就当我25岁！”杨渡直视着素妍。
素妍叹口气。“女人很怕老的，你用自己的年龄对比我，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
杨渡忽然提高语调：“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出生晚了，又怎么样？！”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素妍有些难堪，局促地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用力灌下去，呛得咳嗽起来。杨渡起身离开座位，到素妍身旁，轻轻拍打后背，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喊的。可你不要逼我。”
素妍咳得满脸通红，喘着气说：“你呀……小孩子……真是小孩子……”
杨渡忽然扯开自己身上的T恤，对素妍说：“看我这里。”
素妍抬脸望了望，杨渡的肩膀上有个狭长的刀疤，发红发暗，显得触目惊心。颤栗一下，问：“杨渡，这是怎么了？”
“以前打群架留下的纪念。”杨渡淡漠地说，“男人挨一刀，就会长10岁。你明白？”
叶素妍怔了怔，随即苦笑着摇摇头。但她无法否认，杨渡说的话有些道理。其实女人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女人的伤一般在心里，伤痕多了，自然会成熟，也会变得冷酷。
杨渡那个刀伤距离脖子很近，显然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且他的身世不会像刀伤那么简单，眼里冷冷的叛逆和野性，不是伪装出来的。
杨渡回到座位上，给素妍倒了杯酒，再给自己倒一杯，说：“干杯。”
素妍举着酒杯，说：“这杯酒干了，我就认你做弟弟，好不好？”
杨渡注视着素妍，说：“你随便吧，反正你在我心里，就是叶子。”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人都沉默下来。素妍从来没有这样大块的吃肉，加上酒精刺激，一时神思恍惚，目光飘摇，感觉很兴奋、很舒服。
杨渡痴迷地看着素妍。这一刻，素妍相信，杨渡会为了她做任何事。
任何事！
这个念头让叶素妍感到恐惧，同时有种邪气的满足感。
一生中有个人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这是种可怕的奢侈，就像手中举着一个盖世无双的绝美宝物，即将扔到炉火中焚毁。
如果对面这个男孩是王展……如果王展付出四分之一的爱，在她的心目中便是完美……
叶素妍猛醒过来，摆脱各种繁杂的念头，说道：“杨渡，讲讲你的身世吧。”
杨渡慢慢放下酒杯，低声说：“我在世上只有一个人。”
“怎么了？”素妍讶异地问。
“母亲离家之后，父亲也死了。”
“你父亲……”素妍欲言又止。
“他是死刑犯。”杨渡喃喃地说。
素妍一惊，却乘着酒力，问：“你父亲做了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杨渡苦笑一下，“来，叶子，我们干杯。”
素妍举起酒杯，与杨渡碰了碰。她对这个男孩越来越好奇，却又本能地想要逃避，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她：到此为止。
（62）享受片刻安宁
杨渡忽然见素妍发呆，轻唤道：“叶子？”
“哦。”素妍避开杨渡的目光，转脸望着窗外。
“你别喝这么多。”杨渡拿过酒瓶，放到一边。
“我该回家了。”素妍说着，朝服务员招了扫手。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素妍急切地想摆脱什么。
“好，那你自己小心。”杨渡低声说。
结过账，杨渡扶素妍朝外走。小店里越来越热闹，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恍惚间，素妍真的以为到了舞场，一样的粗野喊声，一样的烟雾腾腾，还有那灯光和一张张略显扭曲的脸庞。
从桌子中间挤出来，素妍到了门外，深深地呼吸着。只有三分醉，却是最自由的状态，夜风拂过，通体恬适。
杨渡帮素妍叫了辆出租车，扶素妍坐进去，目送她离开。出租车开出好远，素妍回头朝后看。杨渡仍然伫立在路灯下，双手Сhā进裤子口袋，长长的头发被风吹乱，随意地摆动在额前，脸庞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破旧的黑色T恤紧裹在身上。
杨渡越退越远，终于消失在灯火阑珊处。素妍忽然有些伤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想哭。但干涸的眼睛里，却终是没有流出泪水。
…… …… ……
回到孔雀苑别墅，已到了晚上8点多。上午被思婵约出门，一直到现在回家，感觉很累，心里却有隐隐的兴奋。步入豪华的铁艺门，像是突然醒觉：真正的生活在这里面，这是自己的家。
稳了稳心神，迈台阶走进客厅。吴美凤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响，转脸淡淡一笑。“少奶奶回来了。”
“嗯。”素妍应了声。
“下午太太打来电话，问起你，我说你去Сhā花班了。”吴美凤说。
素妍一怔。上午出门时，并没有告诉吴美凤自己干什么，吴美凤却帮她编了个合理的借口。
“凤姑，太太有没有说什么？”回到这个家，素妍的心态不得不转变，变得警惕。
“她没说什么事，可能只是随便打个电话吧，少奶奶不用放在心上。”吴美凤说。
素妍朝楼上走去，脚步踉跄几下，拉住楼梯扶手。吴美凤说：“看来少奶奶喝了不少酒，要当心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素妍淡漠地说。
吴美凤咬了咬嘴唇，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少奶奶先上楼，我去煮些醒酒汤。”
“不用了。”
叶素妍上楼，走进大卧室。没开灯，和衣躺在床上，晕晕乎乎的，反而让心情安宁下来，很享受这一刻的感觉。半梦半醒间，听到吴美凤在外面敲门：“少奶奶，喝点汤吧。”
素妍有些烦躁，好心情被打破，语气便流露出不快。“不用了！”
吴美凤却扭动门把手，自己走进来。在门边停下，房间里一片昏暗，素妍从床上坐起身，剪影显得冷冰冰的。
“凤姑，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进来。”素妍说。
看不到吴美凤的表情，口气却是淡淡的。“开灯再说话吧，少奶奶，汤要趁热喝。”
吴美凤越是这样平静，素妍便忍不住想喊一嗓子。她拼命抑制着，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谁更冷静，谁才能赢。
素妍侧身，打开床边的台灯。豪华的卧室顿时亮了起来，笼罩在一团橙色的光芒里。吴美凤缓缓走近。素妍这才注意到，吴美凤穿着一条薄薄的家居裙，逆光而来，裙子里微微透出浅色内衣。吴美凤的身材保养得很好，腰肢柔软，双腿修长，一点不像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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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祸害
吴美凤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说：“少奶奶喝了汤，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床后，才能保持容颜不变。”
素妍冷冰冰地说：“谢谢，我不想喝。”
“听我说，宿醉很伤身体的，少奶奶要为自己负责呀。”吴美凤仍然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素妍提高语调：“告诉你了，我不喝！”
吴美凤笑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喜悦，而且在那目光的背后，仿佛有另一双眼睛，透出一种凛冽。“少奶奶，别耍小孩子脾性，我是为你好。”
“你为我好？”素妍冷笑一声。积郁在内心的愤懑，终于在这一刻，随着酒意喷薄欲出。
“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吴美凤显得很惊讶似的，“我哪里为难过少奶奶？”
素妍气急而笑。“真是不可思议，难道你有失忆症吗？”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吴美凤说。
“你为什么要祸害我？！”素妍索性将话挑明了。
吴美凤后退半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脸上亦充满伤痛的表情。“少奶奶，我一心维护你和小展，你怎么……怎么说我……”
“祸害！”素妍站起身，打个趔趄，吴美凤伸手想扶住她，被她甩开了。“你听不懂‘祸害’两个字的意思吗？凤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那对待我，是不是因为我脾气好，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吴美凤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脸上仍是一副受伤的表情。“少奶奶，别动怒，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这个可以慢慢解释清楚。你先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假如门口有旁人看到这一幕，会认定吴美凤为了伺候坏脾气的少奶奶，忍辱负重、曲意奉承，而叶素妍则飞扬跋扈、借酒撒疯。
“凤姑，你是不是想对王展做出什么？”素妍沙哑地问。
吴美凤微微皱了皱眉头，反问：“我会对小展做什么？”
“你——”素妍差点脱口而出：我会找到你越界的证据。幸好留了三分清醒，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你做的事，自己最清楚！”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埋怨我对小展太亲近了。我对你解释过，小展童年时我便伺候他，长久岁月过去了，彼此养成了习惯。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一点，你根本不用怀疑，因为小展的病……不用我讲，你更清楚。”
最后一句话，让素妍心里一痛。吴美凤分明是在讽刺她，因为她无法得到正常妻子应得的幸福。
吴美凤继续说：“再说太太和大先生也是完全放心的，不然也不会让我跟着小展过来。如果你有所怀疑，那太太早就应该怀疑我了。”言下之意是：宋婉凝比你聪明百倍，她都没话讲，你又在吃什么醋？
叶素妍却突然意识到，吴美凤在套她的话，先是激怒她，然后想趁她酒兴发作、口无遮拦时，从嘴里套出宋婉凝的意图。
吴美凤知道宋婉凝和叶素妍暗中谈了几次话，却不知她们谈了什么，更不知宋婉凝正在谋算什么。吴美凤担心的是，自己在行事中难免出现疏漏，是否被宋婉凝发现了，如果发现了，那么发现到什么程度——这一切都是吴美凤最为关心、最想探知的！
叶素妍退回床边，做了几个深呼吸，把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明白，庆幸及时觉悟，没有被吴美凤窥破内心的隐秘。
吴美凤冷眼旁观，从床头柜上端起汤碗，亲切地说：“少奶奶，喝点吧。”
素妍猛地抬手，一把将汤碗打落在地。啪地一声闷响，汤汁四溅，洒了吴美凤一脚。
（64）摊牌
吴美凤俯瞰脚边的汤碗。洁白的青瓷碎作五块，在灯光下抽出丝丝缕缕的反光，每只碎片周围都勾出一道红橙的边痕，映到吴美凤眼里，仿佛融化的冰。汤汁蔓延在碎片周围，似凝冻一般，泛着透明的光泽。
吴美凤慢慢弯下身子，拣起碎片。脸庞沐浴在轻柔的灯光中，眼睛却是空茫的，没有任何表情。等她抬起脸时，嘴角露出微笑。
“少奶奶，你真的喝醉了。”吴美凤柔声说。
素妍看了看吴美凤，大声说：“出去！”
面对素妍的教训，吴美凤一点不生气。这种事见得多了，宋婉凝都拿她没办法，何况叶素妍呢？王家两代媳妇儿，就算捆在一起，都未必是她吴美凤的对手！
“少奶奶，要不要我再煮汤给你喝？”吴美凤亲切地问。
素妍气得快要吐血，体内燃烧的酒意更加浓烈，愤怒的冲动几乎喷涌而出，拼命压制着。吴美凤分明是在藐视她。
深吸两口气，紧握双手，慢慢平息下来。素妍说：“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少奶奶，有些话，看来是一定要说的。”吴美凤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目光犀利地瞟了吴美凤一眼，素妍从床边站起身，坐到沙发里。
吴美凤先将手中的青瓷碎片放到床头柜上，漫不经心地笑一笑，仿佛自言自语：“既然碎了，就很难再补起来。”侧过脸，注视着素妍，说，“少奶奶，我和你的关系，本来应该像这只碗，都是为了盛起汤，所以要紧密连在一起——说白了，都是为了小展，对不对？”
“王展是我丈夫。”素妍冷冷地说。
吴美凤咬了咬鲜艳的嘴唇，说：“我没有否认过。”
“那就没什么要讨论的。”素妍说。
吴美凤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少奶奶，如今你把这只碗打碎了，碗里的汤洒了，覆水难收，我们的关系就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素妍淡漠地问：“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我们关系亲近，共同支撑这个家，尽管有些不如意，至少小展的生活还算平静。可是，你自己要把碗打碎，这就怪不得我了。”吴美凤心平气和地说。
“你好像在威胁我。”素妍说。
“哪里敢？”吴美凤说，“你是少奶奶，当然有权利打碎任何一只碗。”
“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碗不碗的，你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无非是警告我：我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再难弥补。”素妍从沙发里起身，踉跄几步，说，“我和你原本就没什么共同的期望，有些事索性打破了比较好，大家都轻松，你不用每天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也不用对你多说什么。总之，你记住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吴美凤居然笑了，笑得亲切温柔，甚至还有种谦卑。“少奶奶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倒没有。我本来就是一个下人。”
“有些事不用讲那么透，大家都维护一份面子。”素妍徘徊几步，酒劲仿佛更强了，脚步不稳，灯下的影子亦显得飘忽不定。“在王展面前，你想说什么，随便好了。你做的事、说的话，已经够多的，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表演出什么。时间久了，别说王展会厌烦，你自己恐怕都会觉得无聊。”
吴美凤静静站在原地，面露微笑。
（65）对手
素妍走近几步，说：“凤姑，你整天盘算着祸害我，觉得很有趣吗？”
“我没有祸害你。”吴美凤说，“再说那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行了。我就算是一支木棍，只要搁在这个家里，身旁还有位凤姑时常灌溉，日子久了，我也会沾点灵气的。”素妍冷笑一声。
吴美凤笑得更开心。“少奶奶真会比喻。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足够聪明了？”
“那倒不是。”素妍陡然提高语调，“我只知道，我是一片真心对王展，我不信什么勾心斗角，能抵得过一份真情？！”
吴美凤歪着脑袋，嘴里挤出两个字：“真心？”
“你不懂这两个字吗？”
“当然懂了。”吴美凤心中暗笑：你也不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是真心对小展，那小展又是真心对谁？
素妍说：“凤姑，我不清楚你是什么目的，但你要对付的人，是王展的妻子。如果换了别人在我这个位置，你一样会想方设法算计她。所以我知道你并不是针对我，只不过因为我站在了你对面。”
“少奶奶，你真的喝醉了。”吴美凤说，“我在王家服务十几年，要说算计什么，太太和大先生早就应该看出来，哪里能容我混到现在？”
素妍突然喊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控制了王展！”
吴美凤不由得倒退半步，或许是素妍的声音惊扰了她，或者是因为素妍的眼神。那种眼神是一种受过伤害的惨烈和悲痛，暗含着一股力量，仿佛随时要向吴美凤扑过来。
吴美凤很快镇定下来，轻描淡写地说：“少奶奶，你不但喝醉了，而且有点疯。幸亏这些话只有我听到。”
“你不用威胁我。我猜你的生活一定苦闷无聊，如果不找点事做，你会很痛苦。可惜偌大的别墅，除了和我斗，你再也找不到对手了。”素妍的语调缓和下来，却有种冷嘲的意味，“与人斗一斗，也能让你永葆青春吧？”
吴美凤瞟了素妍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叶素妍，你也算是我的对手？
嘴上叹口气，说道：“少奶奶，是你自己没信心，总猜疑别人，这样对身体不好。”
素妍没回应。
吴美凤继续说：“你最近常在仆人中间走动，想来，也是因为猜疑和无聊吧？”
素妍怔了怔，随即说道：“家是我的，我想做什么，用得着你来管吗？”
“我没那个意思。”吴美凤说，“前两天我对洗衣房的小姚和翠翠讲，让她们多听少奶奶的话，少奶奶问什么，就要老老实实回答什么。我是支持你的。”
“那倒要谢谢你了。”素妍坐到沙发里，不再看吴美凤。
“其实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可以直接告诉我，由我去传达。她们毕竟是下人，所以，还是交给我这个下人比较合理。”
素妍闭目养神，不想理会吴美凤。
吴美凤捧着摔碎的青花瓷片出去了。不一会儿，她进来打扫地上的汤液。默默地干完活儿，离开卧室，从外面将门带上。
房间变得寂静。素妍感到头痛欲裂。酒的后劲很大，再加上情绪激动，言语之间有些失控，但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
素妍走到床边，身子一歪，躺到床上，随后将毯子拥到身上，昏天暗地睡过去。
…… …… ……
（66）双重打击
吴美凤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前的靠椅中，静静望着对面墙上的风景图。虽然看着那幅画，却视若无睹，脑子里想着别的事。
今天晚上，叶素妍借着酒意，第一次与她正面交锋，虽说仍显稚嫩，言谈举止间，却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战胜她的冲动。
叶素妍正在锻炼自己变得强硬，正如吴美凤以前考虑的那样，这样发展下去，素妍会越来越强。其实吴美凤并不在乎素妍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她需要的是，至少在一到两年内，要彻底压制住叶素妍。在这方面，吴美凤还是有自信的。
吴美凤靠在椅子里，心里盘算着、谋划着。
每当进行深思熟虑时，吴美凤不喜欢坐沙发，因为柔软的沙发会让人产生惰性，容易使人沉迷。只有坚硬的椅子，才会让人清醒。而且，宽大的椅子是权力的象征。
手机忽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锐利。
吴美凤猜不到这么晚，会有谁打来电话。她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嘴角牵了牵，接通手机。
“师姐，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吴美凤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另一端果然是程琴兰，淡漠地说：“美凤，你有什么事会想不到？”
吴美凤咯咯笑出了声。“师姐，看来宋伯钦又不在家，留你在寂寞夜里，孤枕难眠，内心煎熬。”
“每次讲话别那么尖刻。”程琴兰冷冷地说。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吴美凤说，“你贵为师姐，又是大人物的老婆，是我的生活楷模。况且我讲的那番话，并不是尖刻，而是事实，只不过你听着刺耳罢了。”
“事实当然会让人不舒服。”程琴兰借着这个话题说，“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
“你忍不住想问我，有没有去找我女儿，对吗？”吴美凤接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程琴兰叹息一声，“我恐怕你接受不了那个事实，心里实在放不下。”
“你所谓的‘放不下’，并不是担心我受不了打击，而是担心我万一真的找到韩玥！”
“你……”
“难道不是吗，师姐？”吴美凤漠然地说。
“美凤，我对你虽然算不上仁至义尽，起码也有一份关爱的。难道你真想把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缘分也断送吗？”程琴兰的语调变得生硬。
吴美凤静默片刻。她并不想与程琴兰撕破脸，留下这个女人，多年来，还算有个牵绊。缘分这东西，无论是喜是悲，很难说断就断。何况，吴美凤终于还是有了收获——从程琴兰那里得知：女儿韩玥可能还活着！
吴美凤的口气缓和下来：“我还是把你当作师姐的。”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有你这个师妹。”程琴兰长长地叹口气，“你总会做出可怕的事。”
“一个女人，被别人两次夺去最宝贵的东西，你说她还剩下什么？”吴美凤问。
程琴兰沉默良久。
吴美凤说得没错：先是贞节被王恩平夺去，不过那时她是真心爱王恩平，单纯专一，渴求爱情，满脑子只想和爱的男人永结同心，厮守一辈子。美梦很快破灭，更大的噩梦随后降临，就连自己的骨肉都保不住，宋婉凝担心吴美凤留下那孽种，日后用来要挟王家，并与她分庭抗礼，因此不惜残害小生灵——这对吴美凤是双倍的致命打击。书包 网 想看书来
（67）邪劲
程琴兰开口问道：“你真的去找韩玥了？”
“不瞒你讲，我到那座旱桥去了。桥是去年才拆掉的，看来你没有骗我，那里以前的确有片棚户区，而且周围长满了红葵。”
“那你……”
“我没有找到韩玥的痕迹。”吴美凤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程琴兰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会继续找。”吴美凤说。
“差不多就算了，只要完成心愿，给自己一个交待就行。”程琴兰劝道。
“这句话，你是用来骗自己的吧？”吴美凤漠然地说。
“你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程琴兰说，“不过这也不奇怪，到了你这个的程度，好话坏话都已无所谓，重要的是，要对你有利。”
“谢谢你理解我。”吴美凤笑一笑。
“无论你想做什么，好自为之吧。”程琴兰说。
“师姐，你现在是不是感觉轻松许多？”吴美凤忽然问。
“是啊。”程琴兰并不隐瞒。“最近我在研读《金刚经》。”
“那祝贺你了，”吴美凤不无嘲讽地说，“希望你在书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唉，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法术再高，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程琴兰喃喃低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吴美凤却已挂断手机。
然后起身洗漱，很快便睡着了。
…… …… ……
…… …… ……
这天傍晚，韩玥来到杨渡的出租屋。她在菜市场买了条鲢鱼，打算给杨渡熬一锅鱼汤。
踩着昏暗狭窄的楼梯到房子前，喊了两声，里面没回应。韩玥事先没跟杨渡打招呼，所以并未在意。用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杨渡不在屋里。韩玥提着鲢鱼到隔壁的厨房，将鱼放进木桶，返身回来，哗地一声拉开窗帘。
一片夕阳投进来，在窗边扯出金黄|色的丝线。房间难得见到太阳，韩玥朝窗外看了看，低矮的屋顶绵延到远方，玻璃上溅出亮点，视野笼罩在一团青灰红橙夹杂的光影里。
韩玥走到床边，薄薄的被子堆在床上。韩玥将被子展开，抖了抖，细心地叠起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枕巾，把旧枕巾卷起来，连同床角的脏衣服一起拿到厨房，塞到盆子里，准备晚上洗。
西边天空的火烧云已经淡了，暮云四合，苍穹变得得像荒野，辽远、寂寞。
韩玥正用一把破菜刀刮鱼鳞，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心中一喜，探头朝外看。杨渡扶着墙走上来，身子有些晃。
“杨渡，你喝酒了？”韩玥问。
“嗯，喝了点儿。”杨渡说。
韩玥用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搀着杨渡送进房间，让他躺下，替他脱掉球鞋。捂了一天的鞋里扑出股异味，韩玥并不厌烦，抱着杨渡的腿，平放到床上。
“你睡一会儿，我给你熬鱼汤。”韩玥说。
杨渡咕哝一声，忽然抓住韩玥的胳膊，一把拽到床上。韩玥没防备，低叫一声，跌进杨渡怀里。杨渡迷乱地说：“别走……别走……”
“你醉了。”韩玥挣扎一下。
杨渡用力抱住韩玥，浑身透出一股邪劲。韩玥不再挣扎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68）片刻欢愉
杨渡抱着韩玥，吻她。韩玥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柔软。
韩玥闭着眼睛。她感觉此刻的杨渡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原来的他。但韩玥没有拒绝杨渡。她对爱情的所有憧憬，都寄托在杨渡身上，可以无怨无悔地付出一切。
韩玥问：“是不是想我了？”
杨渡没有回应。
“杨渡，是不是想我了？”韩玥坚持要一个答案。
“想。”杨渡喷出一股酒气。
“你会永远爱我。”韩玥说。
杨渡“嗯”了声。
韩玥忽然睁开眼睛，仰起清纯的脸庞，用无邪的眼神看着杨渡。杨渡却避开了韩玥的目光。韩玥又产生那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杨渡面对的并不是她……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呼唤杨渡的名字……
但杨渡却忽然推开了她。
“对不起……我……头痛……”
韩玥跌坐到一旁，惊愕地望着杨渡。杨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躺在床角。
（69）不该成为替代品
韩玥跌坐到一旁，惊愕地望着杨渡。杨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躺在床角。
“杨渡，怎么了？”韩玥往身上披了条薄毛巾，打个冷战。这才想起窗户开了半扇，刚才的激|情中，根本没在意。
“我头痛。”杨渡咕哝一声。
韩玥伸出手，小心地探了探杨渡的额头。前额发烫，一定是酒精的刺激作用，往下摸了摸，面颊和嘴唇却有些凉。
“杨渡，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上还有什么感觉？”韩玥不安地问。
“没事。我想睡一会儿。”杨渡更紧地裹着自己。
他闭着眼睛，黑暗中出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那女人使他体内的酒精燃烧，产生了邪劲，一时无法释放，便想宣泄到韩玥身上。为此，他恨自己，非常非常恨。
韩玥不应该成为替代品，而他亦不能用这种方式，玷污自己对叶素妍的爱。
这是一种奇异的爱，既单纯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韩玥轻声说：“那你睡吧，我去做鱼汤。”悉悉簌簌地穿好衣服。
“韩玥，对不起。”杨渡低声说。
韩玥俯身过来，在杨渡的头发上吻了一下，温柔地说：“没事的傻瓜，好好睡吧，汤做好了，我喊你。”
韩玥下了床，先把窗户关好，把窗帘拉起来，回头看一看床上的杨渡，朝厨房走去。
杨渡抿着嘴唇，真的感觉自己病了，浑身无力。听着韩玥的脚步出了屋子，接着门一响，轻轻掩住了，四周变得安静。他微微吁了口气。
韩玥走进厨房，却呆呆地站着，双眼迷茫。良久才回过神，挽起袖子继续刮鱼鳞。杨渡今天和谁喝了酒？这个问题突然跳出来，让韩玥一阵发抖。随即开始安慰自己，不相信杨渡会和别的女孩一起厮混，杨渡不是那样的男孩。
韩玥试图转移注意力，将目标全部集中到手上的鲢鱼。鱼很冰，手指渐渐麻木，好像握着一块冻石。破菜刀有三个豁口，喳喳响着，鱼鳞落到案板上，在灯下闪着莹莹的暗光。
韩玥的手背忽然落了一滴泪。不知不觉哭了，泪珠太烫，她颤栗一下。杨渡今天真的很反常，韩玥想骗自己，却做不到。她恨自己的直觉，恨自己的聪明。如果她是个傻女孩，什么都看不透，她就不必面对真相，就不会这么痛苦。
泪水成串地跌落到手上、鱼背上、案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像一阵雨。
韩玥转过身，靠着水管，低声抽泣。如果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头来是一场空，她会怎么办？
韩玥深深吸了口气，控制自己不要乱想。她还要给杨渡熬鱼汤，杨渡今天只是病了。韩玥开始刮鱼鳞。这次很顺利，中间没有断过，她不停地干着活儿，心里变得很平静。她还是有控制力的，毕竟，她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承受过残酷的风雨历练。还因为，她是吴美凤的女儿，而她的父亲是王恩平。当然这一切，她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控制自己的心。
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
…… …… ……
（70）目光闪躲
鲢鱼汤做好了，韩玥是跟着菜谱学的，家里的调料很少，她做的是“水煮鲢鱼”，放了老姜、大蒜、豆瓣、白糖，还有一点花椒，尝了尝，口感清新纯和。
韩玥端着汤锅进来时，杨渡已经坐了起来，正靠在床头想心事。
“杨渡，你醒了。”韩玥将汤锅放在桌上，走过来，探了探杨渡额头，“喝点鱼汤吧。”
“嗯。”杨渡应了声。
韩玥说：“你就坐在床上，我把汤盛到碗里喂你。”
“我自己喝吧。”杨渡爬起来。
“不要紧，我喂你。”韩玥执意道。
杨渡苦笑一下，说：“韩玥，你对我太好了。”
“因为你是傻瓜嘛，我不对你好，谁会对你好？”韩玥咯咯笑起来。走到桌边的时候，心里想：其实我也是傻瓜。只有傻瓜才会爱傻瓜。如果两个傻瓜在世界上走散了，会怎么办？
盛了汤过来，杨渡要接过碗，韩玥却不给他，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喂着。杨渡盘腿坐在床上，韩玥的勺子过来的时候，杨渡乖乖张开嘴，将鱼汤吮下。
“好喝吗？”韩玥柔声问。
“好喝。”杨渡说。
韩玥注视着杨渡，距离很近，杨渡竟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发现韩玥的脸色不太好，眼睛也有些肿，忙问：“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韩玥掩饰地低下头。“在厨房切蒜的时候被辣到，又让煤气熏了。”
杨渡捧起韩玥的脸，低声说：“韩玥，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受苦？”
韩玥凝视杨渡的眼睛。“我都说了嘛，因为你是傻瓜。”
“你本来应该有……”
“好了，喝汤吧，鱼汤都堵不住你的嘴巴。”韩玥说。
半碗汤喝掉了，韩玥返身再盛了半碗。杨渡说：“你也喝吧。”
“你先喝。我等会儿喝锅底的，锅底的汤才鲜呢。”韩玥扮个鬼脸。
杨渡吸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被韩玥伸过来的勺子盖住了。
韩玥一边喂，一边随意地问：“杨渡，今天跟谁喝酒了？”
“和朋友。”杨渡说。
“我知道是朋友，难不成还是敌人吗？”韩玥嗔道。
“本想随便喝一点，不小心还是多了一些。”杨渡说。
“其实你没有喝醉。”韩玥轻声说。
杨渡扭过脸，看着韩玥。
韩玥把勺子放进碗里，一只手点了点杨渡的鼻子，说：“你紧张什么？我知道你喝酒从不醉，很能把握自己。今天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让你有些激动。”
“嗯……今天情况是特殊一些。”杨渡说。
杨渡眼里的闪躲，韩玥看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催逼杨渡，只是叹口气，说：“算了，我也不问你跟谁喝酒。”继续给杨渡喂鱼汤。
杨渡喝了两口，说：“我好了。”
韩玥端着碗走到桌边，给自己盛了汤。汤有些凉了，她喝了两口，嘴里却没有滋味。勉强喝掉半碗，放下碗，回到床边与杨渡偎依在一起。
（71）日渐锈蚀
韩玥勉强喝掉半碗汤，放下碗，回到床边与杨渡偎依在一起。
两人沉默片刻。韩玥喃喃自语：“杨渡，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那里远离繁华都市，远离高山平川，那里曾经生活着一群人，他们都是傻瓜，却对爱情矢志不渝。后来，他们分开了，散落在茫茫人海，流落到我们中间。但是有一条线，却始终把他们连接在一起，无论到哪里，无论生活怎样变迁，他们终会走到一起，厮守一辈子。”
杨渡静静地听着。
韩玥仰起脸，清澈纯洁的眼睛望着杨渡，问：“你信不信？”
“我信。”杨渡说。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杨渡，你从来没问过，我以前有怎样的生活。上次我带你到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看了，我在那里被人拣到，从那里开始，我的生活既悲伤又有幸运。我知道，上天安排我度过那段人生轨迹，其实是为了让我在行走时，最终遇见你。现在我做到了。我来这个世上受苦，只是要和你在一起。”韩玥注视着杨渡。
杨渡将韩玥揽在怀中，这样就可以避开她的眼睛。
韩玥蜷在杨渡的臂弯里，幸福地微笑着，慢慢睡去。
杨渡保持那个姿势，坐了许久许久。房间被昏暗的灯光笼罩，外面有风，拍打着窗子，发出单调的哐哐声。杨渡恨自己，可是他骗不了自己，透过灯光的暗影，他眼前出现的，仍然是那个女人。那个跳舞的女人。
…… …… ……
上午，叶素妍睡了个懒觉，将近10点钟才起来。坐在床上有些乏味，竟不知今天还能做什么，越是这样，越怀念在综合市场跳舞的感觉，这段时间没去那边，对自己真是种煎熬。
素妍下床，睡眼惺忪进了卫生间，望着镜中的自己，吓得一激灵。镜中人的眼睛微微浮肿，半边脸压出了痕迹，仿佛凭空多了几道皱纹。素妍使劲摇摇头，不能这样下去了，实在太可怕。都说华宅里锦衣玉食，女人会永葆青春，而自己却像被这座别墅熬干了血肉，日渐锈蚀了。
当然这一切有个原因：缺乏爱情滋润。
但华宅里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爱情，真正的问题，在于心态。
想到这里，素妍的脑海中浮现出吴美凤的脸庞。难怪凤姑总在算计，因为除了算计，吴美凤还能做什么？也许那样的生活方式，就像一种强心剂，总能让凤姑保持良好的状态，生机勃勃地迎接每天的阳光。
素妍笑了笑，笑得有些苦。可惜她还体会不到斗争的乐趣。
匆匆洗漱一下，回到大卧室，急忙打开衣柜，挑了件大红的裙子，要让自己的精神提起来。素妍换好裙子，在镜子前转了转，感觉很不错，不但整体面貌得到改观，而且，据说红色还能辟邪。
素妍昂首挺胸出了卧室，朝楼下走去，直到客厅也没遇见吴美凤，不禁暗暗称奇。吴美凤不应该还在花园散步，若说去厨房监工，又有些早，所以往常这个时间，吴美凤应该在客厅才对。
难道还没起床？总不至于被叶素妍的一次正面交锋，打得爬不起来了？不可能！吴美凤不仅不会垮，还会伺机报复……
叶素妍带着疑惑从客厅出去，刚准备下台阶，便看到吴美凤，正站在左侧的一道围篱后面，大声地教训着女佣。
那个女佣名叫小萍，哀哀的样子，垂着脑袋，接受吴美凤的训斥。
素妍没有声张，往后挪动，让一片栅栏将自己挡住。仔细听了听，原来吴美凤教训小萍的原因，是为了一只流浪猫。 txt小说上传分享
（72）黑猫
那只猫的体型不大，黑色皮毛，宛若裹着一条绸缎，毛色鲜亮，不似一般的流浪猫，或许是刚刚迷路。
猫的嘴边有只碗，里面盛着些米饭、蔬菜、鱼骨，正在津津有味地吃食，不理会身旁的一切。因为它，女仆小萍正在承受吴美凤的严厉训斥。
“谁让你把野猫带进花园的？”
“凤姑，这不是野猫，像是刚刚走失的。”
“我只问你，谁让你把猫带到花园的？”
“它是自己进来的。”小萍噤若寒蝉，低头不敢看吴美凤。
“园子里这么多名贵花草，野猫进来糟蹋，你不但不管，还从厨房拿东西喂它吃！”吴美凤瞪着小萍。
“凤姑，我看它可怜，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你用脑子是干什么的？”吴美凤的语气越来越尖刻。
小萍的泪水夺眶而出，委屈地瑟缩双肩，哽咽着说：“我是觉得少爷很善良，喜欢小猫小狗，想把这只猫收着，养在花园，或许少爷看到了，心情会好。”
“抬出少爷压我，你真是长了本事！”吴美凤更加生气。
“我……”
“原来你是想对少爷买好，凭你还差得远！”
“我不敢有那个意思。”
“不敢？”吴美凤冷冷地说，“你的心思我看得清清楚楚，想越过我的头顶，直接和少爷搭上关系。你倒真会演戏，好心捡了猫，如果我把猫扔掉，就在少爷面前成了坏人，对不对？”
“不，不，凤姑，我真的没想那么复杂。”小萍双手乱抖。
“别讲那么多废话，马上把猫扔了！”吴美凤侧过脸，狠狠瞪了猫一眼。猫毫无感觉，自顾自品尝美味。
“等等。”
叶素妍终于发话了。
吴美凤怔了怔，朝这边转过脸，看到一袭红裙的素妍，嘴角牵了牵，脸上的怒气还没消散，却要勉强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神情显得很怪。
“少奶奶，出来散步啊。”吴美凤的语调缓和下来。
“随便出来走走，听见了你的吵闹。”素妍走到围篱前，朝脚边看了看。黑猫正用舌头舔着碗沿。
吴美凤说：“我在教训小萍，没眼色的小丫头，一只野猫溜进来，她倒想做好人。”
小萍抽噎着说：“少奶奶，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因为看猫可怜，就从厨房拿了点残羹剩饭。”
吴美凤瞪她一眼。“还狡辩？”
小萍慌张地低下头，扭着衣角。
素妍说：“这只猫很可爱呀。”
“流浪的野猫，我不想让它在花园乱跑乱撞。”吴美凤厌恶地说，“而且身上有病菌的。”
“看起来很干净，不像是垃圾堆里钻来钻去的野猫。也许是附近谁家的猫走失了。”素妍蹲下来，轻轻抚摸猫的背。皮毛有种绸缎般光滑的触觉，透过素妍的手掌传遍全身，仿佛天鹅绒布，暖暖的、柔柔的。
素妍很久以前养过小猫，结婚后没再想，如今别墅生活寂寞无聊，其实养个小宠物，正好也能排遣寂寞。刚才听说王展亦喜欢，心里一动，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或许能通过这个方式寻找共同语言，增进夫妻间的情感交流。
（73）诡计
叶素妍蹲下来抚摸黑猫……
“少奶奶，你想做什么？”吴美凤仿佛猜出了素妍的心思。
“不用你管。”素妍说了句，将猫抱起来。猫在怀中低唤两声，晶莹的眼珠看了看素妍，显得十分慵懒。
小萍似有些高兴，极快地瞟了吴美凤一眼。吴美凤感觉到她的目光，冷冷地对视一下，小萍急忙低头。
素妍将黑猫递给小萍。“你给它洗个澡，我先到花园散步，待会儿给我。”
“是，少奶奶。”小萍不安地接过猫。
素妍嘱咐道：“记住，好好洗。”这句话像是说给吴美凤听的。
小萍抱着猫走开了。
吴美凤的嘴角噙着一缕淡漠的笑意。“少奶奶，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素妍抬起眼皮，扫了吴美凤一下。
“猫就算了，可你助长了下人的嚣张气焰，这样不好。”吴美凤说。
“这里谁有嚣张气焰？”素妍做出迷茫的表情。
吴美凤抿了抿嘴唇，说：“我以后还要管理这些仆人的，最好不要起这个头。”
“那是你的事，我只喜欢猫，至于你多想什么，那我管不了。”素妍转身离去。
吴美凤站在围篱边，望着素妍走进灌木丛中，远处闪过一抹飘逸的红裙，如同叶素妍的心情。
素妍的心情很好，全身沐浴在阳光里，忍不住想舒展身姿跳个舞。她逐渐体会到一种乐趣，当她把那只猫交给小萍时，吴美凤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受到了挫折。这让素妍感到满足。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要让吴美凤明白谁有支配权。
素妍低声哼唱歌谣，随手摘了些花。
…… …… ……
吴美凤从围篱旁走开，沿着一条石径来到棚屋前，这里是杂物堆放处，门外有座水管，花园里浇水或者清洗道路，都是通过这根水龙头。
小萍正蹲在地上给猫洗澡。猫安静地站在盆子里，身上裹着沐浴液。猫毛衬托着浴泡更加洁白，像雪一样。
吴美凤站在小萍身后，小萍惊觉过来，忙站起身：“凤姑。”
“嗯。你表现得不错。”吴美凤漠然地说。
“谢谢凤姑。”小萍微微鞠躬，刚才的哭泣和痛苦荡然无存，眼角的泪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真有天赋啊。”吴美凤笑一笑，不知是在表扬小萍，还是嘲讽。
“凤姑千万别这样说。”小萍不安地扭了扭脚。
“装可怜的水平很高，而且说哭就哭，这样才真实。”
“谢谢凤姑。”小萍更低的埋着脑袋，齐耳短发遮住了面颊。
“放心吧，你帮我演了戏，我不会亏待你的。”吴美凤说。
“嗯。”小萍点点头。
“你好好给猫洗澡，少奶奶正满怀欢喜地等着呢。”吴美凤冷笑一声。
小萍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凤姑，不会出现什么大麻烦吧？”
“麻烦？”吴美凤漫不经心地瞥了小萍一眼，“我就是要给少奶奶制造麻烦。”
“我担心……”小萍欲言又止。
吴美凤有些不高兴。“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自有安排。”
顿了顿，吴美凤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你是怕影响到你？这一点不用担忧，我答应你的，一定会给你。我在王家十几年，这点承诺还是给得起的。”
“是，凤姑。”小萍点点头。
吴美凤朝水盆里的猫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74）小墨
吴美凤朝水盆里的猫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小萍蹲下来，继续给猫洗澡。洗得很仔细，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像捧着一件精致的礼物，朝花园里走去。叶素妍恰巧迎面过来，看到小萍，笑着打招呼：“小萍，办完了。”
“好了，少奶奶。”小萍将猫递过去。
素妍接住，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错，你真是费心了。”
“为少奶奶服务，是我的本分。”小萍微微鞠躬。
“你去忙吧。”素妍说。
“是。”小萍准备退去。
素妍补了一句：“别担心凤姑，她为难不了你。你救了一只猫，是件好事呢。”
小萍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只是点一点头，赶忙走掉了。
一阵风从花园深处袭来，将素妍的裙角卷起，有些飘飘欲飞的感觉。猫在素妍怀中轻唤两声，看样子是困了，眯着眼睛，偶尔伸出舌头舔舔爪子。
素妍喃喃低语：“小乖乖，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猫没吭声。
素妍说：“不知道你以前叫什么，现在就叫小墨吧。你看你黑的，洗一辈子都洗不干净。”说着话，自己笑起来。
猫睁开眼睛，很快又闭上了。那一瞬间，素妍看到一道阳光投进猫瞳中，反射着迷离的琥珀色光斑。
素妍抱着小墨回到客厅，先放在沙发上，让它睡一会儿。小墨挤在沙发一角，蜷作一团，肚子微微起伏，胡须偶尔抖一抖，素妍忍不住想去碰。
吴美凤从外面进来，看了猫一眼。猫在雪白的沙发上显得很惊人。吴美凤似乎忘了刚才的事，微笑道：“少奶奶，准备用餐了。”
素妍应了声，然后问道：“王展中午回家吃饭吗？”
“好像没提过，应该不会回来。”吴美凤说。
“哦。”素妍有些失落。
吴美凤瞟了素妍一眼，目光犀利，稍纵即逝。转过身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显得凛冽坚硬。
…… …… ……
午餐时，叶素妍将小墨抱到餐厅，给它准备了一只小碗，放在脚边，将桌上的菜肴挑挑拣拣，喂给小墨。猫的胃口极好，来者不拒，吧唧吧唧吃得很痛快。
吴美凤将餐桌安排好，打算离开，素妍喊住她：“凤姑，坐下一起吃吧。”
吴美凤显得有些迟疑，大概因为素妍不愿和她面对面，她亦不想看到素妍。
素妍说：“王展不在家，我一个人吃饭也闷。”
吴美凤便坐下了。她听出了素妍话里的意思：王展不在家的时候，我欢迎你一起吃饭，但如果王展在家，你最好远离，虽然我们允诺你可以共餐，可你自己也要明白道理。
吴美凤默默地夹着菜，优雅地吃饭。
素妍笑着问：“凤姑不喜欢猫吗？”
“哦，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吴美凤说。
“我不知道原来王展喜欢猫，早知如此，结婚后，就应该给家里养一群猫，那样就不会太无聊。”素妍说。
“那会很麻烦的。”吴美凤慢悠悠地说，“少奶奶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是不是？”
素妍感觉吴美凤话里有话，却又听不出深层含意。顿了顿，说：“我原以为凤姑会养猫的。”
“为什么？”吴美凤饶有兴趣地问。
“你独自生活在别墅，难免有寂寞的时候，膝头有个宠物，总会开心一些吧。”素妍说。
（75）不曾寂寞
素妍说：“你独自生活在别墅，难免有寂寞的时候，膝头有个宠物，总会开心一些吧。”
吴美凤看了素妍一眼，心里冷笑道：其实我有宠物，只不过你不知而已。
嘴上说：“别墅里忙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寂寞。”这句话倒没撒谎，吴美凤的确是别墅里最忙的一个人。
“适当的休息也是应该的。”素妍说。
“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和小展，这是我在别墅的唯一重点，也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说到这里，吴美凤笑了笑，“无论我多忙，一切都围绕这个核心，只要你们生活好、休息好，我就尽责了。”
素妍吃了几口菜，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凤姑没有什么亲人吗？”
吴美凤撩起眼皮，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素妍。“为什么这样问？”
“哦，凤姑别介意，只是随便聊天。”素妍用餐巾揩了揩嘴唇，“平时没见谁来看望你，你身边也没什么照片。”
“我以前讲过，小展不喜欢别墅里出现杂人。”
“总应该有亲戚什么的，就连那些仆人们也会见自己的亲友。”
“嗯，我跟他们不同。”
“怎么不同呢？”素妍似乎一定要把这个话题研究透彻。
吴美凤抬起脸，注视着素妍，说：“因为我没有亲人。”
素妍怔了怔，低头喝汤。平时的生活中，不仅没有见过吴美凤和什么人来往，而且吴美凤的房间里亦无半张照片。按理说，她这个年龄既然没有自己的孩子，应该很喜欢小孩才对，却从来没听她提到什么，甚至连小猫小狗都不喜欢。
素妍对吴美凤的过去完全不了解，一切印象，都是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起来的。
素妍脱口问道：“凤姑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吴美凤的脸色不太好，静默片刻，笑了一下，笑容未及绽开，便又收了回去，似有些苦涩。“少奶奶不必问这个的。”
吴美凤越是没给素妍答案，她便越是好奇，却不能追问，心里有些难受。低头想了想，等王展回家之后，或许可以问问他。王展见到猫，心情会好，素妍与他攀谈，应该就有了沟通的桥梁。
正这样想着，桌子下面的小墨轻声叫了两声。素妍低头看一看，猫亦抬头看着她。
吴美凤淡漠地说：“它或许是渴了。”
素妍点点头。“对，吃了饭还没喝水呢。”用勺子舀了汤，弯腰倒进小碗里。
猫果然渴了，贪婪地喝起来，粉红的舌头不时闪烁。素妍含笑望着，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憧憬着王展见到猫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吴美凤看看表，起身问：“少奶奶吃好了吗？”
“好了。”
叶素妍等猫喝过汤，抱起来，朝楼下走去，边走边说：“小墨，咱们先去花园散步，然后回来睡午觉，好不好？”
猫仿佛听懂了，喵唔一声。
吴美凤在身后收拾碗筷，静静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76）短暂的同情
午后，叶素妍从花园散步回来进了卧室。阳光从落地玻璃窗投进来，光雾一般笼罩了半座房间，素妍将窗帘掩了一半，身子沐浴在另一半阳光里，眯着眼睛享受一会儿。暖暖的光束在发丝间跳跃，收拢到皮肤里，周身似乎变得透明了。
猫在脚边轻蹭，素妍睁开眼睛，猫绕着她踱步，身上勾出一道蓬松的光痕，映得皮毛像熔化了一般，瞬即又幻化出五彩的光晕。
素妍将猫抱到沙发上，轻抚猫背，哄它睡觉。猫是乏极了，很快便安静下来。
素妍换了睡衣，坐回床边，先给徐思婵打了手机，问问她的情况。思婵的情绪好了许多，这两日廖天辰没再影响她，影楼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一切似乎已经过去。
彼此安慰几句，素妍挂断手机，躺到床上。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被猫叫的声音唤醒，睁开惺忪睡眼，伸个长长的懒腰。正好猫也在伸懒腰，素妍忍不住笑了。
“臭墨墨，臭懒虫。”
猫似乎有些不高兴，喉咙里咕哝几声。
素妍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问：“是不是又饿了？”
猫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在地板上慢跑起来，看样子想出去。素妍换掉睡衣，将那件红裙穿好，抱着猫去了花园。小墨在花丛里尿了一泡，开始撒欢。素妍喜不自禁，庆幸拥有这么个小精灵，无聊乏味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素妍在花园嬉戏的时候，吴美凤站在南边的露台上眺望。
她心里忽然有种凉凉的感觉，并不是冷酷，而是伤神。仅仅一只猫，便让叶素妍如此快乐，她的要求未免太少了。吴美凤甚至有些可怜叶素妍，华宅里的少奶奶，竟连外面的普通女子都不如，本该享受如花的季节，却在阳光下无聊地追逐一只猫的影子。
吴美凤产生的怜悯，是女人对女人之间，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但这种感觉转瞬便消失了，仿佛一滴水融化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中。她重新被报复者的灵魂附体，而花园那个女人，则是绊脚石。叶素妍说得没错，吴美凤并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所处的位置。吴美凤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她已经打过电话，请王展回家吃晚饭，做了他最喜欢的蒜茸粉丝蒸扇贝。既然叶素妍这么盼着王展回家，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吴美凤离开露台，下楼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喝茶。叶素妍终于散步回来，看起来喜气腾腾的样子，脸上笼罩着一层汗光。
“少奶奶，累坏了吧。”吴美凤起身道。
“还好。”素妍将猫放到地板上，猫似乎害怕吴美凤，一扭身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吴美凤的嘴角噙着笑，说：“小展要回来吃晚饭的。”
“哦，那好啊。”素妍高兴地说，“我去冲个澡。”
猫很有眼色，看素妍准备上楼，箭一般跑到了前面。素妍紧走几步追上去。吴美凤继续喝她的茶。
（77）扇贝
傍晚6点半，晚餐准备好了。素妍和吴美凤坐在桌边等王展。素妍没把猫带出来，先放在大卧室睡觉，等吃过了晚饭，再装作无意的，给王展一个惊喜。
直到晚上7点半，王展仍然迟迟未见。素妍等得有些心焦，想打电话催问，却又迟疑不定。吴美凤看素妍坐卧不宁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年轻女子终是沉不住气，没有经过专业的磨练，定力方面，到底差着好大一截。
吴美凤不急不躁，喝着茶水。下午给王展打电话的时候，王展告诉她，可能要晚回家，傍晚要开会，还有事要处理。
快到8点钟，外面隐隐传来车声。素妍心一跳，却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吴美凤随意地说：“小展回来了。”
素妍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菜都放凉了。”
吴美凤起身说：“没关系，小展最爱吃的蒜茸粉丝扇贝刚刚好。”
素妍微怔一下。以前也吃过那道菜，并且知道王展喜欢，却不知那是他的最爱。
吴美凤将王展迎上来。王展一边走进餐厅，一边说：“不好意思，凤姑，手头的事情刚处理完。”
“公司的事要紧。”吴美凤含笑道，“少奶奶也等了好久。”
王展却连看都不看，径直坐到桌子另一边。素妍观察了一下，发现王展的脸色不太好，猜到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王展心情沮丧时，她便有些莫名的担忧，因为稍不小心，便可能触动王展的怒火线。
吴美凤给王展斟了杯红酒，说：“稍候，我去端菜。”转身离开了。
王展轻轻啜饮红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素妍柔声问：“展，是不是生意上有了麻烦？”
“你不用管。”王展冷冰冰地说。
素妍料到王展会这么说，并不生气。自从结婚后，她从来没有过问公司的事，更别提参与什么具体事务。其实她很想做个贤内助，在生意上能够帮助王展，这方面，宋婉凝是她的楷模。素妍想自己如果要帮王展，刚开始肯定不适应，但刻苦学习总是可以的，她读书的时候，成绩始终保持优良。可等她结了婚，才发现以前十几年的学业算是白修了，完全变成了闲人。宋婉凝给了素妍一个账户，以王展的名义，每年往她的账户打60万元钱，当作私房存款。对王家来说，这笔钱并不算多，对素妍却足够了。但她总觉得这笔钱别扭，像一种买卖关系，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认。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吴美凤端着托盘走进餐厅。菜肴放到桌子中间，灯光下美极了：纯蓝色的大盘子，排列着十二个扇贝壳，上面的红色、白色、绿色交相辉映，色泽诱人，只看一看便胃口大开。
王展的神情缓和许多，对吴美凤说：“凤姑，我们一起吃吧。”
吴美凤坐到桌边，说：“这道菜是我自己做的。”
“哦？”王展有些惊喜。
素妍的心微微一沉，事先没听到吴美凤透露一点口风，此时再看那道菜，眼神便有些不同了，隐隐的嫉妒无法控制，像小刀在心里搅动。
吴美凤笑道：“少奶奶也尝尝。恐怕我没有田师傅做得好。”
王展还没吃，便说：“一定很好。”
吴美凤说：“我是学着做呢，如果小展喜欢，以后我常做。”
“凤姑辛苦了。”素妍接话道。
“哪里会辛苦，反正在家里无聊嘛。”吴美凤笑吟吟地看素妍一眼，目光里有些比拼的意味。她这句话，分明是反驳素妍曾经说过的：你在家里无聊，所以就祸害我，找我的麻烦。
（78）暗惊
素妍听出吴美凤在嘲弄她，迎道：“凤姑怎么会无聊，可做的事很多呢。”
王展的注意力都在美味上面，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也不愿分析。
吴美凤转脸看着王展，介绍道：“我学着把蒜沫入油炸成了金黄，据说这是粤菜著名的作料‘黄金蒜’，再放点生抽和盐，配以扇贝自有的鲜味，用粉丝垫底。”
王展将一只扇贝壳放到面前的食碟里，迫不及待地夹起里面东西，送进嘴里，慢慢嚼了嚼，赞叹道：“好吃，真的好吃！”
吴美凤松了口气，面颊泛起红晕，却不说话。
素妍夹起一只尝了尝，无论心里多么排斥，但不得不承认，吴美凤的烹饪水平的确很高，这道菜让人垂涎欲滴，配以红酒，简直可说是天下绝味。
席间的气氛终于有了暖意，只要王展舒服，什么都好，他的情绪就是这个家的晴雨表。
王展却忽然皱了皱眉头。素妍不明白王展想到了什么。吴美凤却知道，王展一定是听到了隐约的猫叫声。猫在走廊另一端，在大卧室里，可能正在抓挠门板，或许焦躁地徘徊于窗下。
王展舒展了眉头，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晚餐中。
素妍找个话题，问：“展，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西安？”
王展漠然地说：“再过段时间。”
吴美凤接道：“太太想让少奶奶陪小展去，不知少奶奶考虑好了没有？”
素妍忙说：“我还是不去了。”
王展鼻间哼了声，不知是表示赞同，还是轻蔑。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皱，眼神中透出一丝迷惑，却又不大相信似的，看了看吴美凤，想寻找答案。吴美凤却低着头，假装没有注意。
桌边出现一阵让人难堪的沉默。到此刻，叶素妍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开始喝汤了。吴美凤说：“我让田师傅熬了清淡的木耳汤。吃过扇贝，这样的汤爽口提味，让人回味无穷呢。”
“谢谢凤姑。”素妍接过碗。
王展正在喝汤，手机忽然响起，他也吃好了，一边起身，一边接了手机。对方是谈生意上的事，王展朝露台走去，语调冷冰冰的，显然在责怪对方。
餐桌旁，吴美凤问：“少奶奶，要不要再喝点汤？”
“不用了。”素妍起身，远远瞥了王展的背影一眼，加快步伐朝大卧室走去。
刚刚推开卧室门，猫往外一纵，沿着走廊跑出去了。素妍返身去追。“小墨，小墨，别乱跑！”
猫的速度很快，左冲右突，灯光里化作一团无声无息的黑影，一眨眼便消失了。素妍下了楼，苦笑着东张西望。吴美凤问：“少奶奶找什么呢？”
“猫不见了。”素妍说。
吴美凤说：“一定是你刚才关它太久，它有些烦躁。”
“我只不过吃了顿饭。”素妍弯腰朝沙发下面看。
“那种猫，一看就是不安分的，怎么能关得住？”吴美凤淡淡地说了一句，朝厨房走去。
素妍喃喃自语：“该不会跑到花园去了吧？”
可是客厅的门关得紧紧的，应该不会。继续绕着客厅寻找，黑猫在晚上很难发现，客厅里虽然灯光辉煌，却总有转角暗影，猫随便躲在哪个角落，都像雨水融入大海一般。
“小墨？乖，出来吧。”素妍耐心地呼唤着。书包 网 想看书来
（79）她想让我死
“小墨？乖，出来吧。”素妍耐心地呼唤着。
忽然一道影子窜出来，素妍一阵兴奋，奋力追上去，却哪里追得上猫的速度？小墨有意要和新主人玩一下，一眨眼又跑到楼上去了。
“小墨，别淘气，该吃东西了。”素妍想用食物加以诱导。
猫消失在楼梯拐角。素妍追上去，累得气喘吁吁。站在走廊入口的壁灯下，朝两边观察，一侧通向大卧室，另一侧通向小卧室和露台，素妍考虑了一下，猫是从大卧室逃出来的，应该不会再回到那边。素妍朝露台方向追去。
刚跑了两步，突然被一声厉喝吓住了——
“什么东西？！”
声音来自露台，是王展在大叫。
素妍浑身一抖，王展的喊声令人恐惧。她没再多想，加快了速度。那边又传来撞击声，然后是嘭地一声，什么东西碎了，接着是咣铛一声，什么东西倒了。素妍惊慌失措，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展？展，怎么了？”边跑边问。
“谁把这东西带进来的？！”王展嘶吼着，嗓音里有着碎裂般的狂暴。
素妍气喘吁吁跑到露台，眼前一片狼藉，两支铁架倒在地上，角落的花瓶碎了一地，一把椅子侧翻着，那只猫正蜷在椅子下面，显然也吓住了，瞪着琥珀色的眼睛，伺机逃跑。
“展，出了什么事？”素妍急着问。
“你把这东西带进来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王展脸色苍白，颧骨上却浮现两团病态的红晕，原本冷俊的面容微微扭曲，嘴角痉挛着，额前的头发凌乱地甩动。
“是我……我从花园拣的。”素妍惶恐地说。从来没见王展出现这种神情。
“你滚！滚——滚——”王展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完全变了个人。
“展……你……你不喜欢猫吗？”素妍哆嗦着问。
“滚——滚！！”王展只是不停地吼叫，手中紧攥着一副衣架，看样子随时会扑过来抽打素妍。但他并没有扑过来，而是挤站在露台一角，偶尔用充满恐惧的眼睛看一眼椅子下面的猫。
猫耸着肩背，后背的毛竖起来，眼睛愈加明亮了，幽幽的冷芒瞪过来，像两盏冰冷的灯。
吴美凤终于出场了，她把握着时机，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跑进了露台。
“怎么了？”吴美凤问。
“凤姑……凤姑……”王展朝椅子下面指了指。
吴美凤朝那边扫一眼。“哎呀，怎么有只黑猫？”说着话，瞟了素妍一眼，目光一闪即逝，素妍却从那目光里捕捉到一丝得意和嘲弄。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又一次跌进了凤姑设的陷阱。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吴美凤从椅子下抓出猫，一把塞到素妍怀里：“是你抱进来的，现在你快把它抱出去扔了。”
素妍木然地看着猫，再看看吴美凤和王展，嘴唇哆嗦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滚啊——”王展嘶哑地叫道。
吴美凤推了素妍一下，素妍踉跄着出了露台。吴美凤返身轻拍王展的肩膀，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好了，不要怕。”
王展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脑袋靠着墙壁，嘴角溢出晶莹的细沫，呆板地说：“她是想让我死……她想让我死……想让我死……”
PS：以前答应亲们，书上架之前，会提前告知各位，本书预计下周三（9月23日）上架。
签约上架既是给作者的工作报酬，也是对版权的一种保护，希望亲们理解。
上架对于发布的章节字数有要求，我正在努力攒稿。
上架之前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多更一些免费章节。
关于上架的细节，以及充值方法，我会在上架前一天发布。亲们如有疑问，欢迎在书评区留言，谢谢：）
（80）软肋
王展最害怕的动物排名第一便是黑猫，蛇是第二，第三是大蜘蛛——这些都是童年噩梦中常有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蛇和大蜘蛛逐渐模糊了，但对黑猫的恐惧记忆却深埋在心灵深处。
王展小时候被黑猫攻击过，6岁那年，在夜里猛地看到一个硕大的黑猫头，惊叫时，猫突然在脸上挠了三道血印，他当场昏厥。伤势虽然轻，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是尖锐的。
今天晚上，王展在夜幕下的露台突然看到一只黑猫，唤醒了强烈的恐惧。
这一切，叶素妍怎么会知道？
素妍被吴美凤赶出露台，抱着猫跌跌撞撞下楼，站在客厅外面的台阶上，望着花园里的灯光，眼神迷茫空洞，仿佛在梦游。猫在怀里挣扎，素妍稍一松手，猫纵身跃下，在台阶上打个滚儿。素妍低叫一声，担心小墨摔伤，猫的身姿却异常灵敏，迅速朝铁艺门跑去，很快消失在外面。看来它也吓坏了，迫不及待要逃离这座别墅。
素妍依然怔怔地站着，脑子一片空白。夜风徐徐吹来，不由得缩紧双肩。
她在吴美凤的圈套里陷得很深，可是回头一想，这个圈套又是那么简单。她天真地相信了凤姑和小萍的对话，小萍说王展喜欢小猫小狗，其实正是吴美凤故意让素妍听到的。她们准备了道具，准备了台词，挖了陷阱，素妍简简单单便跳了进去。
不明白，自己可以对付廖天辰那样的警察，却对付不了吴美凤。为什么？
答案并不难：素妍和徐思婵一起应对廖天辰时，任务明确、高度清醒。但她走进这个家，面对吴美凤时，尽管同样充满警惕，却总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家庭的氛围，无法客观理智地分析一切。特别是与王展有关的事物，总让她乱了方寸，失去判断力。吴美凤正是抓住了她的软肋。
女人对付女人真的艰苦，素妍和凤姑不在一个等量级，那个对手高不可攀，也许因为素妍经历的苦难还不够。
叶素妍从台阶上返回客厅。静静思索片刻，马上转身出来，朝后面的小楼走去。仆人们住在楼里，素妍要找小萍。吴美凤设局之前，一定给小萍吩咐过，所以小萍会知道真相。
素妍沿着花园外围的石径朝前走，不一会儿到了小楼前，有个仆人从里面出来，看到素妍，十分讶异。“少奶奶，您……”
“小萍在不在？”素妍问。
仆人说：“应该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素妍几眼，素妍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哆嗦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仆人预感到小萍惹了事。
素妍淡漠地问：“小萍住在哪个房间？”
“一楼走廊拐角，17号房。”说完后，仆人再不敢耽误，匆匆告别。
素妍第一次进这条走廊，光线昏暗，让她想起小时候住的民居。四周飘浮着水房的味道，夹杂着油烟和菜叶气息。墙壁有些潮湿，穿堂风拂过脸庞，有种黏黏的感觉。她想起自己还穿着那件红裙，低头看看，不禁苦笑一下，原以为红色可以辟邪的，没料到邪气越来越重。
偶尔有仆人迎面经过，看到素妍全都一惊，匆匆打个招呼，发现少奶奶神情有异，什么都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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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题外话：作品页面下终于增加了“题外话”功能，在这里说话不占文章字数，呵，可以说些废话了：）
下午还有一更，亲们继续支持。
（81）追问
17号房间到了。素妍敲敲门。里面传来回应：“谁啊？”
“是我。”素妍说。
里面迟疑片刻，颤声问：“是少奶奶？”
“嗯。开门吧。”素妍平静地说。
房门很快打开了，小萍一脸惊诧地看着素妍。“少奶奶，您来了。”
“我来看看你。”素妍说。
小萍从门前移开身子，慌张地请素妍进去。仆人的房间都一样，家具是别墅集中采购，分配到每间屋子，简单的桌椅、衣柜、床。小萍的屋子打扫得十分干净，她给顶棚挂了些小物件，墙上也有装饰，窗帘和床单换成了粉色，颇有女孩的温馨情调。
小萍手忙脚乱地沏茶。素妍说：“不必麻烦了，我坐坐就走。”
小萍正发愁自己的茶叶可能不入素妍的口，听素妍这样讲，反倒吁了口气。“少奶奶，您找我有事？”
素妍坐在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萍看了一会儿，问：“小萍，你多大了？”
“21岁。”小萍局促地低下头，扭着手指。素妍见过这个动作，今天上午在围篱旁，吴美凤训斥小萍时，她也是这样的表现。
素妍淡漠地笑一笑。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内心却是那样复杂，配合吴美凤演戏，真是有一套。
“小萍，有婆家吗？”素妍问。
“有了。”小萍并不隐瞒。“我们家乡的习俗，定亲早、结婚也早。”
“也不算早了。”素妍微微一笑。
“少奶奶，您找我有事吗？”小萍重复这个问题。
“你觉得凤姑怎么样？”素妍问。
“啊……”小萍疑虑地抬起脸，极快地看了素妍一下，又低下头，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素妍总觉得小萍在演戏，说不清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也许她天生如此，面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表现。
素妍干脆直接问：“凤姑给你吩咐了什么，让你很为难？”
“我不明白。”小萍怯怯地回答。
“怎会不明白？”素妍抻了抻裙角，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靠在椅背上，双臂抱在胸前。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居然很像宋婉凝，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学习着宋婉凝的举止。
小萍说：“凤姑经常吩咐我们做事，没有多么为难。”
“是吗？”素妍略微提高语调，“我直说了吧——今天上午，在院子的围篱旁，面对那只猫，你和凤姑说了许多话，那些话都是凤姑教给你的吧？”
小萍显得更紧张。
素妍的语气缓和一些：“小萍，别怕，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
“少奶奶，我不懂，那些话怎么了？”小萍轻声问。
素妍皱了皱眉头。“少爷根本不喜欢猫，你却对凤姑说：少爷喜欢小猫小狗，所以你想把猫收下，养在花园，让少爷看到，心情会好。”
“啊，我也不知道。”小萍一脸委屈地看着素妍。
素妍咬了咬嘴唇，提高语调：“小萍，我不想跟你绕圈子，也许你有苦衷，不敢多讲什么，但上午那番话，分明就是故意给我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把猫收下，然后……在我和少爷之间制造麻烦！”
小萍打个寒噤，不安地望着素妍说：“少奶奶，有、有什么麻烦？”
“你不用问那么多，我只要你回答一句：凤姑是不是吩咐你那样说的？”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82）疑虑
素妍说：“你不用问那么多，我只要你回答一句：凤姑是不是吩咐你那样说的？”
小萍低下头，迟疑着，良久，脑袋微微动了动，不知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
素妍从椅子里起身，走到小萍面前，轻轻拍了拍小萍的胳膊，说：“我知道你怕凤姑，她平时对你们很严厉，可是这件事影响了我们家，影响到我和少爷的感情，你必须说出真相。”
“真相？”小萍似乎被这个词吓住了。
“人要凭良心生活，小萍，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讲了吧。”素妍说。
“可我……”小萍欲言又止。
素妍上下打量小萍，仿佛明白了什么，淡漠地笑一笑，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萍辩解道。
“你担心凤姑给你穿小鞋？”素妍善解人意地说，“放心，这件事搞清楚之后，我相信凤姑不敢拿你怎么样，毕竟我还是这个家的少奶奶，难道连你都保护不了？”
小萍抬脸看了素妍一眼，目光里闪过疑虑。
素妍说：“如果你真的怕凤姑，那我跟太太汇报一下，让你去王家公馆服务。”
“去公馆？”小萍喃喃自语。
“那样就可以远离凤姑了，而且公馆的薪水比这边高得多。”素妍说。
小萍没再说什么，看样子，似乎在考虑。
素妍没有催促小萍，给她足够的时间想清楚。
小萍忽然哽咽一声，哭起来。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显得非常悲伤。素妍没想到小萍会哭，忙问：“你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做了些错事。”小萍的双肩抖动着，脸上泪水纵横。
“没关系，谁能不犯错呢？”素妍掏出手绢，轻轻擦拭小萍的面颊。
“少奶奶，你想让我怎么做？”小萍抽泣着问。
“很简单，在少爷面前说出真相就行了。”素妍牵着小萍的手，带她坐到椅子上，“你告诉少爷，凤姑如何教你编出那些话，又是如何让你在我面前讲出来。还有，那只猫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溜进花园的——把这些细节都告诉少爷。”
“这个……”小萍缩紧了双肩。
“别怕。”素妍安慰道。
小萍用手背抹掉眼泪，颤声说：“我晚上想一想。”
素妍静默一下，说：“也好。我明天上午再来看你。”
“好吧。”小萍点点头。
“那你休息吧。”
素妍朝屋外走去，小萍送到门口，原想送出走廊，被素妍挡住了。小萍站在门边，望着素妍的身影朝走廊尽头移动，红裙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变成了暗橙色，十分单薄。
小萍心想：少奶奶，你怎么赢得了凤姑呢？
作者题外话：下午还有1更，亲们继续支持：）
（83）没有流泪
再说王展被黑猫吓住之后，吴美凤将王展扶进小卧室。王展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额头浸着冷汗。吴美凤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在耳畔低语：
“小展，休息吧，都过去了。”
“叶素妍想让我死。”王展喃喃自语。
“她倒不一定那样想吧。”吴美凤轻声说。
王展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四周。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明亮温暖，却并未让王展感到安宁。来自童年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扭曲放大了，在旁人看来很可笑的一件事，而在当事者的内心，却有着可怕的冲击力。
王展感觉，那只黑猫仍潜伏在屋子的某个角落，用冷幽幽的眼睛盯着他。随着猫的每一次呼吸，王展嗅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凤姑……”王展嘶哑地低唤。
“我在这里。”吴美凤温存地说。轻轻握住王展的手。
“不要离开。”
“今天晚上我就留在卧室陪你。”吴美凤柔声道。
“把门关紧。”
“好。”
“还有窗户。”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东西伤害你的。”吴美凤用宠溺的口气说。
王展闭起眼睛，呼吸平稳一些。此刻的他，在迷乱中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份，而变成一个脆弱的孩子，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在那个东西面前，他会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吴美凤哼唱歌谣：“小小星，夜夜明，月亮点起一盏灯。小小星，睁眼睛，看到谁家一盏灯……”这是她自编的歌谣，小时候王展睡不着，她便用歌谣安慰王展。
歌谣却被敲门声打断了。王展猛地睁开眼睛。
吴美凤微微一笑，说：“不要担心，是少奶奶。”
王展用冰冷的语调说：“别让她进来。”
“少奶奶可能有话讲吧。”吴美凤说。
“让她走。”王展生硬地说。
“好，我去跟她讲。”吴美凤从床边站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一道缝。
素妍在外面问：“王展怎么样了？”
吴美凤回身朝床上瞟了一眼，对素妍说：“少奶奶，小展不想见你。”
素妍盯着吴美凤，吴美凤也回望着她。两个女人沉默对视。素妍说：“我有话要讲。”
吴美凤侧身从门里出去，站在素妍面前，说：“少奶奶，不是我要挡着你，小展的脾气你也知道，这时候影响他，他真的会发疯的。”
“我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能看一眼吗？”素妍嘶声问。
“算我求求你了，少奶奶，如果你不想把事情搞得难以收拾，那就明天上午再说吧。”吴美凤故意提高语调，为的是房间里的王展能够听到。
素妍知道吴美凤在作戏，苦涩地笑一笑，说：“凤姑，你真了不起。”
“少奶奶，无论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和怨言，我都能承受。但这时候小展在休息，就算撕破脸皮，我也只能拦着你！”吴美凤声音颤抖，仿佛动了感情。
“好，好。”素妍无力反驳，也反驳不了。
王展在房间听到一切，喊道：“凤姑，你进来，不要理会那个女人！”
“小展，你千万别生气，我马上进去。”吴美凤在对王展说话，眼睛却望着素妍，眼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
素妍低头，转身离去。
身后的房门嘭地一响，关闭了。
素妍扶着墙艰难地挪回大卧室，全身如散架一般跌到床上，在黑暗中坐了许久。这次，她没有流泪。
（84）不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第二天上午天色阴霾，清晨还是徐徐的微风，到了10点钟前后，风渐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发出啸声，拍打着窗户。树叶被风卷到地上，再被扬起来，在尘嚣中翻腾。
王展已经起床，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昨夜的惊吓更像一场噩梦，虽然心里仍有阴影，但王展懂得克制自己。早餐是在小卧室吃的，吴美凤给王展端来牛奶和小点心，王展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叶素妍。
用过早餐，在卧室看报纸，吴美凤进来说：“小展，天气不太好，一会儿去公司吗？”
“下午吧。”王展的脸色仍显苍白，看一看吴美凤，说，“凤姑，昨天晚上你也没休息好。”
吴美凤在床边陪了王展一夜，王展时梦时醒，把她折腾得挺累，眼角眉梢透出倦容，含笑道：“没关系的。”
王展正在翻阅报纸，素妍来了，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小卧室。
“展，我有话讲。”素妍直接说道。
王展抬起眼睑瞥了素妍一下，没有搭腔，继续翻看报纸。素妍穿着一条米色的家居裙，亦是一脸倦容，往前走近两步，说：“昨天晚上的事……”
王展冷漠地打断：“我不想再提昨天晚上的事。”
“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被人蒙骗。”素妍并未退让，瞥了眼旁边的吴美凤。吴美凤微微低头，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王展冷笑一声，说：“叶素妍，除了你，没有人蒙骗我。”
“展，关于那只猫……”
王展咬了咬牙关，突然把报纸扔到地上，喊道：“别再提了！”
在猫的面前露出恐惧，已经让王展很丢脸，素妍还要一次次践踏他的虚荣。对一个高傲的青年才俊来说，被自己厌烦的女人看到另一面，实在是种耻辱，所以王展才会如此暴躁。
叶素妍能够体会王展的心情。一个大男人害怕猫，的确会让别人耻笑，但素妍必须把这件事说透，因为这根本不是一只猫那么简单！
吴美凤冷眼旁观，等着这场戏往下演。
素妍说：“展，我要让你知道真相。”
王展闭起眼睛，太阳|茓袭来阵阵疼痛。他在忍耐。
素妍转身朝门外喊：“小萍，进来！”
片刻后，小萍挪着碎步走进来，谁都不敢看，低头扭手指。扭了一会儿，将一只手按在裤子口袋上。吴美凤扫了小萍两眼，似乎早就料到小萍会出现，脸上反倒有些舒缓的表情。
王展冷冷地问：“这人是谁？”
小萍忙说：“少爷，我叫小萍。”
“干什么的？”王展烦躁地问。
“我是……”
吴美凤接话道：“她是后面帮佣的。”
“佣人进来干什么？出去！”王展喊道。
小萍打个冷战，鼻子一酸，眼眶溢满了泪水。吴美凤嘴角噙着笑意，语调却很生硬：“是少奶奶让小萍进来的。”
王展指着素妍：“叶素妍，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一次次跑来气我，现在又让佣人随便进我的卧室。你要是不想在家里呆着，就给我滚出去！”
素妍说：“展，你冷静一下，小萍会告诉你昨天的真相。”
“我不想听！”
“那只猫是凤姑设的局，她知道你讨厌黑猫，故意让我把猫拿到你面前。”素妍说。
吴美凤接口道：“少奶奶，你对我有怨言，可是别惹小展生气。”
“前前后后都是你设计的，你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素妍说。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吴美凤显得很痛心。
“为了破坏我和王展的感情，为了祸害这个家！”素妍大声说。
王展似乎有了兴趣，或许是怒极反笑，竟变得开心起来。“叶素妍，我听听你想说什么。”
素妍转脸面对小萍：“你讲吧。”书包 网 想看书来
（85）情况突变
小萍极快地瞟了吴美凤一眼，吴美凤神闲气定，静静站在一旁。
王展从沙发里起身，在卧室踱了几步，转脸看着窗外。风越来越大，树枝摇曳，天空中堆满了铅灰色的云，如同连绵起伏的海浪，缓缓向东南方向推移。太阳躲在云层后面，边缘勾勒出一道橙色的光痕。
王展的鼻梁上亦有道光痕，鼻翼两侧投下浅浅的影子，使得面颊更有立体感，如雕刻的石像。
小萍迟迟不开口，素妍有些焦躁，催促道：“小萍，别害怕，告诉少爷，凤姑是如何安排这一切的？”
小萍突然哭了起来，哭声有些惨烈。王展皱起眉头，冷俊的面容上充满厌倦神情。
小萍说：“少奶奶，我不敢讲。”
“别怕，我和少爷都在这里。”素妍说。
吴美凤拢了拢脑后的头发，沉默不语。
小萍说：“昨天中午，我看到花园有只猫，就给它喂东西吃。然后凤姑来了，教我怎样对少奶奶说话。”
素妍问：“凤姑教你什么？”
“就说……就说少爷喜欢猫。”小萍看了看吴美凤。
素妍满意地点点头，眼睛看着吴美凤，问小萍：“那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个倒没有。”小萍说，“凤姑让我那样讲，我就讲了。我也不知道少爷究竟喜欢不喜欢猫。”
吴美凤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的样子。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外面风打窗棂发出单调的啪啪声。
王展终于转过身，问素妍：“你到底什么意思？”
素妍说：“我让小萍当面对峙，就是要告诉你，我是被陷害的。”
“谁陷害了你？”王展低沉地问。
“你刚才也听到小萍说的了。”素妍提高语调。
王展看了看吴美凤，说：“凤姑会拿一只猫开这种玩笑吗？”
“这不是玩笑。”素妍注视着王展。
吴美凤说：“少奶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我和小展是亲近了一些，但那是……”
王展打断吴美凤的话头，说：“凤姑，你不用对她解释这些。”随即扫了小萍一眼，“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小萍怯怯地看了看王展，又看了看吴美凤，眼神闪烁一下，假装朝门外走去。
吴美凤却忽然喊住小萍：“你等等。”
小萍回身望着吴美凤，轻声问：“凤姑，有事吗？”
“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进门后，你的一只手总是按着裤子口袋。”吴美凤走近小萍。小萍朝后退缩。吴美凤说，“我很好奇，你的口袋里有什么？”
“没……没什么。”小萍做出心慌意乱的样子。
一旁的素妍也有些紧张。
吴美凤不露声色地说：“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凤姑……我……我不敢了……”小萍呜咽一声。
“什么不敢了？”吴美凤饶有兴味地问。
“凤姑，饶了我吧。”小萍突然哭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因为少奶奶来找我，我躲不过去。”
一听这话，素妍顿时感觉不对，不由得紧紧攥住双手，手心浸满冷汗。与此同时，她感觉地板裂了个洞，她正往下沉，沉到看不见的深渊里……
王展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侧脸看向小萍。
吴美凤的嘴角有一丝笑意，声调却是冷漠的：“小萍，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86）欲哭无泪
小萍哆嗦着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红包。吴美凤瞥了一眼，淡漠地问：“这是什么？”
小萍惶恐地看了看吴美凤，将目光投向素妍，低声说：“少奶奶给的钱。”
素妍后背一阵发冷，像被一条冰凉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她今天上午去找小萍，顺手给了她一些钱，算是鼓励和回报，希望小萍在讲出真相的时候，心里的底气更足一些。当时素妍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红包竟被吴美凤发现了！
吴美凤提高嗓音，问：“小萍，少奶奶为什么给你钱？”
小萍哭着说：“她让我在少爷面前说一些话。”
素妍打个寒噤，越来越意识到情况不对，感觉自己正跌进一座陷阱里。她颤声问：“小萍，你是什么意思？”
小萍痛哭流涕：“少奶奶，你教我的话，我都对少爷讲了，可是少爷自己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这些钱，还是退给你吧。”
素妍双膝酸软，几乎站立不稳，险些瘫倒在地。“小萍……你……你怎么能信口开河？”
“少奶奶，都是我不好，你教我的那些话，我真的说不出来。”小萍把红包塞到素妍怀里，自己捂着脸哭起来。
“我教你什么了？”素妍沙哑地说，“我只是让你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哪里教过你一个字？”
“少奶奶，我说实话吧，那只猫是你自己抱进来的，并不是凤姑设计陷害你。”小萍说。
“你……你怎么颠倒黑白？”素妍身子摇晃，“我什么时候抱过猫进来，明明是你收留了那只流浪猫，凤姑在花园训斥你……”
吴美凤幽幽地Сhā话：“到底谁在颠倒黑白？黑猫就是黑猫，怎么也不会变成白猫的。”
“你们……你们……”素妍心胆俱裂。
王展突然吼道：“叶素妍，够了！”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耳膜嗡嗡直响。王展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气得双手哆嗦，嘴角亦是阵阵痉挛，指着素妍说：“叶素妍，你这个阴险狡猾的女人，竟然收买佣人，帮你撒谎！你前前后后做的事这么可憎，还敢诬蔑凤姑！你给我滚出去，滚——”
吴美凤走过去，拍了拍王展的胳膊，柔声说：“小展，别动怒，保重身体要紧。我想少奶奶这样做，或许也有难处吧。”
“凤姑，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你还替她开脱。”王展喘着粗气。
“小展，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家里的事，都是小矛盾，千万别伤了身子。”吴美凤扶着王展坐到沙发上，转脸对小萍说，“这次的事，先不追究你了，你出去吧。”
“谢谢凤姑。”小萍鞠躬。
吴美凤说：“到了外面，知道怎么做吧？”
“请凤姑放心，我一定闭住嘴巴，绝对不会泄露少爷家的一点事。”小萍说。
“嗯。去吧。”吴美凤轻轻挥了挥手。
小萍转身朝外走，临出门前，瞥了叶素妍一下。素妍亦在看她。小萍忙侧过脸，匆匆离去了。
王展扫了叶素妍一眼，对吴美凤说：“凤姑，让那个女人也出去！”
吴美凤转脸看了看素妍，意思是：你还站着干什么？
素妍仍不甘心，趋前两步：“展……”
“出去！”王展一把掀翻茶几，茶具和花瓶甩了一地，跳跃碰撞，发出剧烈的破碎声。
素妍脸色灰白，踉跄着离开了。
身后飘来吴美凤的声音：“小展，保重身体要紧。”
王展说：“我要和我妈谈一谈。”
“这种家庭琐事，最好不要惊动太太吧。”
“不行，我要谈一谈。叶素妍阴险狡诈，她是想我让我死……”
“不会那么严重的……”
素妍跌跌撞撞回到大卧室，倒在床上用毯子蒙着脑袋，欲哭无泪，只感觉胸口刺痛，仿佛滚烫的玻璃渣在心脏搅动翻腾，使她的心，血肉模糊。
…… …… ……
（87）连环计
吴美凤设的这个局，其实是一套“连环计”，如果叶素妍接住第一招，就会陷进来，承受第二招的严酷打击。
那只黑猫其实只是一个引子。吴美凤事先考虑过，如果素妍仅仅用黑猫惊吓王展，王展虽然会愤怒，但那远远不够。这件事即便传到宋婉凝那里，最多是“不知者不怪”，只能当作素妍的无心之错，因为素妍的确不知道王展害怕黑猫。
所以吴美凤准备了第二招。吴美凤预料，黑猫的事情发生后，素妍肯定会想到自己落入了圈套，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去找小萍，让小萍说出“真相”。
吴美凤早就和小萍打过招呼，素妍找她谈话时，让她继续演戏。
素妍第一次找小萍时，小萍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素妍以为小萍一方面是害怕吴美凤，另一方面是想要好处。素妍根本没多想，第二次找小萍时，便给了红包。其实话又说回来，即便素妍不主动给红包，小萍也会暗示索要，因为这个红包，将成为重要的罪证！
今天上午素妍带小萍来见王展。吴美凤知道红包在小萍的裤子口袋，等她们讲完了“真相”，然后在关键时刻，将红包搜出来。于是，素妍前面讲过的所有话，全都不攻自破，再经过小萍的哭诉，素妍立刻变成了“诬蔑凤姑、祸害王展”的罪人，而且因为她收买仆人，更是罪加一等！
至此，叶素妍百口莫辩。这套“连环计”前因后果、攻守完备，别说叶素妍，换了别人，也未必跳得出去，而素妍在王展面前，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 …… ……
吴美凤在小卧室安慰良久，王展终于勉强睡去。吴美凤从床边起身，这两天够她累的，不过很值得。叶素妍想与她正面交锋，她就要狠狠教训叶素妍。
吴美凤从小卧室出去，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并不是得意，仅仅只是有点满足感。
她来到小萍的房间。小萍正在等她。
“凤姑，请坐。”
吴美凤没有坐下，看着小萍说：“反正你是打算辞职，回家结婚的，这次就算帮我做了最后一件事。”
“嗯，我不会再出来打工了。”小萍说。
“像你这么聪明会演戏的女孩子，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不然我会有压力的。”吴美凤笑一笑。
“凤姑说笑了。其实我在凤姑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以后就不会害怕婆家，知道该怎么对付。”
“嗯，那样就不会吃亏了。要记住，女孩子不能心太软，你软了别人就硬，世上的事就是这个道理，不是你伤害别人，就是别人伤害你。”
“谢谢凤姑，我都记住了。”
“这有一万元钱，你拿着吧。”吴美凤从口袋掏出一个厚厚的大信封。
“不用了。凤姑照顾我、提点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敢收你的钱？”
“在我面前就不用惺惺作态了，收着吧。”吴美凤将红包放到桌上，朝外走去。到了门口，忽然转脸问，“叶素妍给了你多少钱？”
“三千块。”小萍说。
“也不算少了。”吴美凤笑一笑，“不过我很好奇，假如她给你的钱，超过了我的数，你会选择站在哪边？”
“即使少奶奶给我二万块，我还是会站在凤姑这边。”小萍诚恳地回答。
“哦？为什么？”
“因为我在凤姑这里学到了处世的本领，这是钱买不来的。”小萍说。
吴美凤淡淡一笑，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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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说透了吧
受到严酷打压的叶素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
黑猫事件过去后，王展再没有露面。素妍有时从昏睡中醒来，猜想王展可能找过宋婉凝了，但这次宋婉凝没给她打电话，更别提来家里探望。
叶素妍遭遇人生最大寒潮，几乎所有人都不信任她。
不过，素妍不相信宋婉凝真会那么糊涂，难道对前因后果没有任何怀疑吗？虽然素妍现在成了“收买仆人、诬蔑凤姑、祸害王展”的罪魁，可她仍然是王展的妻子、王家的少奶奶。
宋婉凝之所以没来看她，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与素妍有关的事太多了，宋婉凝想冷处理一下。另外，黑猫的事情给王展的打击太大，宋婉凝总要顾及王展的感受，不能一味袒护素妍，所以权衡利弊，还是搁置一旁，装聋作哑比较好。
素妍躺在床上时，吴美凤每天都来服侍她。吴美凤这一点做得很妥当，素妍清醒时，对吴美凤没有好脸色，吴美凤并不在意，仍然尽心尽力服侍素妍，没有流露出丝毫鄙视或者得意。
素妍越来越猜不透吴美凤，凤姑不像一般心胸狭隘的女人，更没有小人得志的招摇与嚣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太惊讶，胸有成竹地面对一切变故。
这天下午，素妍从昏睡中醒来，吴美凤正巧走进大卧室。素妍忍不住说道：“你现在满意了吧？”
吴美凤淡淡一笑，反问：“少奶奶，我满意什么？”
“你还当我是少奶奶！”素妍的情绪有些失控。
吴美凤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坐在椅子里，说：“你当然是少奶奶了。”
“看我躺到床上，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是什么感受？”素妍盯着吴美凤。
“少奶奶病了，这没什么，病好了自然就会起床。”吴美凤神闲气定地说。
“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素妍问。
吴美凤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不想怎么样。”
“你想慢慢把我折磨死，然后你就得逞了。可我不明白，你想得到什么？”
“我并不想把你折磨死。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宋婉凝交代？所以我是最希望你活得久的人。”
素妍第一次听到吴美凤叫“宋婉凝”而没有称呼“太太”。皱了皱眉头，说：“可你摆明了一次次对付我。”
“少奶奶，你是聪明人，其实你知道，我对你个人并无恶意，假如你没有嫁入王家，我们永远不会认识。但是总有人坐少奶奶的位置，无论换了谁，我都要小心应对。”
“你想取代这个位置？”素妍嘶声问。
吴美凤笑了，笑容既显得开心，亦有些诡秘。笑罢，说道：“我有什么想法，你不必猜。我只希望你安安静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的意思是，我对王展不闻不问，你就会放过我？”素妍冷笑一声。
吴美凤说：“既然话已经挑明了，索性再透彻一些。”
素妍说：“你每次设计祸害我，都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想靠近王展，想拥有他的心。”
“差不多是这样吧。”吴美凤淡漠地说。
“只要我向王展身旁接近，你就想方设法制造障碍，使得王展更厌烦我。”
吴美凤笑而不语。
（89）真正的豪门游戏
“你凭什么？”素妍突然坐起来，用右臂撑着身体，怒视吴美凤，“王展是我丈夫，我理应得到他的全部！”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理应的事，在华宅里更是如此。”吴美凤漠然地说，“少奶奶，你还是乖乖躺下吧，这样不利于你的康复。”
“你不用威胁我。”素妍强撑着身子，额头渗出冰凉的汗，四肢瑟瑟发抖。“这次的黑猫，是你给我最大的打击，我承认，我又输了一局。王展现在不仅厌烦我，更恨我，把我当作了仇敌……”
吴美凤打断素妍的话头，轻描淡写地说：“没那么严重，你们还是夫妻嘛。而且根据我对王家的了解，他们是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素妍怒极反笑。
“当然，我有分寸，掌握着尺度，这一点也请少奶奶放心，我做事也有底线的。”
素妍差点扑过去和吴美凤厮打，恨不得扇她一耳光，但终于还是没喘上气，虚弱地蜷在被子里。
吴美凤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素妍的额头。素妍一把打掉，手上却没多少力气。吴美凤不急不躁，从床上拾起毛巾，继续擦拭素妍的额头。慢条斯理地说：“少奶奶，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你呢，也别指望和宋婉凝联手对付我。宋婉凝那个人是什么品性，我比你更了解。她在你面前做出一副温婉亲切的样子，只是因为，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一样宝贵的东西。”
“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是什么。”素妍说。
吴美凤自顾自说下去：“我在王家度过十几年，早就看透了，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所以最重要的是，你身上要有个东西，是他们非常想得到的，这样你才有机会和他们公平交谈。”
“你想拥有王展，这样就可以要挟太太了！”
“如果没有小展，我早就被赶出了王家，不知沦落到哪里。”吴美凤幽幽地说，“小展是很重感情的男人，在这方面，我很幸运。”
“别忘了，你们的关系，归根结底，也是主仆关系！”素妍嘶声说。
吴美凤将热毛巾放进水盆，盯着素妍看了一会儿，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你夺去了太太的儿子，也是我的丈夫，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你究竟想从王展身上得到什么？”
吴美凤说：“你只要安安静静就行了，其它事不用操心。”
素妍忽然静默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然后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指了指卧室的门，说：“你去把门关紧，我有点冷。”
吴美凤转脸看了看，房门虚掩，轻轻晃动着。她起身去关门。
趁这个机会，素妍的手很快伸到床头柜上，拿了个东西，迅速塞进被子里。
吴美凤转身回来。
素妍仍然面无表情，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以为太太会容忍你这样做吗？”
吴美凤的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笑容，眼里却没有喜悦。“我告诉你了，宋婉凝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你以为她真心实意想让我伺候小展吗？你以为她糊涂了，被我蒙住了双眼？错了，其实她比谁都担心。可是她当初与小展互相做了让步，小展同意结婚，条件是，我要留在他身旁。宋婉凝为了顾全大局，为了王家的传宗接代，被迫答应了小展的条件。就这样，我们生活在一起。而宋婉凝身在公馆，一天都不得安宁，却又无法Сhā手我们这边的具体事务，于是，她便利用你来监视我，同时呢，再利用我来牵制你，我们两个互相抗衡，就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小展，宋婉凝便可从中周旋——这才是真正的豪门游戏，你懂什么？”吴美凤侧过脸，漠然地扫了素妍一眼。
素妍低垂眼睑，似乎没听到，其实心里却起了波澜，因为吴美凤的分析是正确的。
吴美凤接着说：“少奶奶，我不怕你把这些话告诉宋婉凝。”
“其实你算准了，我是不会告诉太太的。”素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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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电话录音
吴美凤笑一笑，说：“就算你告诉宋婉凝，空口白牙，她未必相信。”
“你在我和王展、太太之间，制造了很深的裂痕，让我们三个彼此猜忌。”
“不必讲得那么严重。”吴美凤笑起来。随即收起笑容，眼神有些凛冽。“无论宋婉凝在你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演戏。她一旦达到目的，转眼就会扔掉你。她现在对你的忍耐有多强，以后扔掉你的速度便有多快。”
“太太并没有做什么。”素妍说。
“哼，别装蒜了。宋婉凝暗中跟你谈了几次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你一次次祸害我，就是要让太太对我不信任！”
吴美凤忽然有种感觉，似乎叶素妍在故意套她的话。她停顿片刻，说：“那只是你的猜测。”
“现在的局面，你终于满意了。”素妍斜睨吴美凤。
“你更应该关心的是，宋婉凝满意不满意。你以为她太精明做了傻事，那你就是傻子，她还会继续对你好，因为这样就可以继续利用你。”
素妍忽然冷笑一声。
吴美凤有些讶异，问：“少奶奶，你笑什么？”
“凤姑，我是不会放弃的。”素妍说。
吴美凤歪着脑袋，打量素妍。她从素妍脸上看到一种奇怪的表情。
素妍说：“无论你想怎么打击我、压制我，我都要撑住。王展是我丈夫，我爱他才嫁给他，尽管他一次次伤害我，特别是这一次，更让我伤透了心，几天来心灰意懒。但是正因为有你在我的生活中，我才决定坚持下去。如果我选择放弃，比如离婚，看起来似乎解脱了，但那却是失败，我不会夹着尾巴逃跑的，是你给了我不认输的勇气，我相信，总有一天，王展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吴美凤含笑说道：“少奶奶，你刚才这番话很感人，但是感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素妍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手，问：“凤姑，看看这是什么？”
吴美凤眯着眼睛看了看，素妍握着手机。吴美凤有些奇怪，素妍的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被子里。忽然醒悟：刚才素妍让她去关门，一定是利用了那段时间。
“少奶奶，你什么意思？”吴美凤低声问。
“你和我的谈话，已经录了下来，你放心，我不会交给太太。可是如果我发现你对我不利，很难说我会怎么做。”素妍说。
吴美凤似有些不相信，看了看那只手机，冷漠地说：“你学会要挟我了。”
素妍说：“就算你把手机抢去，也没用，因为录音的地方不在这里，而在思婵的电话上。”
吴美凤略显不安，眼神随即变得凌厉。
素妍说：“思婵正在影楼上班，家里没人，她的电话开通了自动录音。我刚才拨通她家的电话，你说的每句话都被录了下来。我们不妨听一下。”素妍先打开手机的免提键，然后重新拨通思婵的电话。
不一会儿，卧室里响起了徐思婵的声音：你好，我不在电话前，有事请留言，如果是叶素妍，亲一下——接着是“哔”的一声长音。
去年素妍和徐思婵一起做了这个留言录音，叶素妍再次听到思婵调皮的声音，不禁笑了笑。笑容随即收敛了，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她知道如何提取思婵的电话录音，于是在手机上按了三个键：275。
手机里传来声音：你有一个保留信息，8月12日下午4点28分。
又是“哔”的一声。
叶素妍的话从手机里飘出来：“你以为太太会容忍你这样做吗？”
接着是吴美凤的声音：“我告诉你了，宋婉凝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你以为她真心实意想让我伺候小展吗？你以为她糊涂了，被我蒙住了双眼？错了，其实她比谁都担心……”
素妍听了一会儿，把手机挂断。
转脸看着吴美凤，平静地说：“凤姑，还有疑问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
（91）有了手腕
吴美凤漫不经心地说：“你果然成熟不少，有了手腕。”
“谢谢，如果我真有长进，也是拜你所赐。”素妍冷冷地说。
“少奶奶，你在向我挑战了。”吴美凤注视着素妍。
“我只想保护自己。如果你欺人太甚，我会反击的。”素妍提高语调。
吴美凤笑了笑，她听出来，叶素妍并不想马上对她怎么样，一个人的成长总需要时间，但叶素妍已经在加速了。
“少奶奶，我们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最好是相安无事，不然大家都难看。”吴美凤说。“你要是把那个录音给了宋婉凝，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素妍说。
可惜素妍刚才醒悟得有些晚，没有把之前吴美凤谈论王展的话录下来，如果她提前下手，录到更多的话，那样事情会简单得多。现在只用手机录下了最后几段话，素妍并不想交给宋婉凝，因为主要问题还在王展那里，如果王展自己不觉醒，什么都是空谈。
即便王展听到现在这段录音，最多只当作吴美凤对宋婉凝的怨言，而且王展知道吴美凤一直对母亲有怨言，母亲想赶走凤姑，多年来是他在中间周旋，才保住了凤姑的地位。吴美凤对母亲不满，他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对母亲也不满，尤其是逼迫他结婚这件事，始终是堵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当初为了和母亲分庭抗礼，想了很多办法，终究都不奏效。他是王家唯一的传人，很多事实在无奈，作为让步，他同意结婚，但要留下凤姑，于是母亲也让步，双方达成了协议——这一切，素妍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所以素妍的这段录音，只是用来警告吴美凤，让她有所顾忌。同时表明自己的坚定决心。
素妍说：“凤姑，我只要让你明白，这里是我的家，王展是我丈夫。以后你想设计什么，最好先想一想。”
吴美凤并不急躁，转身到床头柜前，掀起砂锅的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吴美凤嗅了嗅，说：“差点把这么好的汤忘了，还好，汤没有凉。”边说边盛了半碗，侧身说，“少奶奶，喝点汤补补身子。”
“你出去吧，我累了。”素妍说。
“还是喝半碗吧。你毕竟是我们的少奶奶，我有责任照顾你。”吴美凤柔声说。
“出去！”素妍在枕头上扭过脸，闭起眼睛。
吴美凤静默片刻，把碗放回托盘，端起来朝外走去。“少奶奶，你好好休息吧，晚餐我再进来。”
素妍听到房门一响，轻轻关闭。吴美凤的脚步声听不见了。
她微微吁了口气，从被子里伸出手，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这才发觉掌心潮湿，攥了一把汗。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这座别墅里的生活将出现微妙的变化，至于会变成什么，她一点都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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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前往鸳鸯巷
几天后，又是一个星期三，叶素妍已经康复下床了。如果是以前的性格，受到那样的打击，她至少会在床上再躺半个月。但现在的叶素妍，由于吴美凤的存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顽强。
星期三，素妍用过早餐，便感到心神不宁，很想去综合市场跳舞。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但最近频繁发生的事情，使内心的躁动无处宣泄，特别是王展对她的误解，让她极为郁闷，必须要释放出来。
坚持到午饭后，素妍终于按捺不住，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客厅遇到吴美凤，问：“少奶奶今天不睡午觉吗？”
素妍随便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自从康复下床后，这几天吴美凤有意和她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那段电话录音，让吴美凤有所顾忌。那样放肆地评价宋婉凝，终归不是件好事。素妍已经给徐思婵打好招呼，把那段录音转存下来，妥善保管。
叶素妍走到客厅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身问：“凤姑，小萍是不是辞职了？”
“她回家结婚，不会再来了。”吴美凤的语调不冷不热，似乎回到了两年前，素妍刚刚遇见吴美凤的状态。
“哦，可惜了，那么聪明的女孩，懂得利用黑猫演一场好戏，应该培养一下，能成就一番事业呢。”素妍说。
“只要是人才，在哪里都不会吃亏。”吴美凤说。
素妍推开客厅门走出去。吴美凤望了望素妍的背影，暗暗地思索着：今天又是星期三，叶素妍总是选择星期三出去，不知是什么缘故。从她的神色判断，不像是见心理医生，更不像是到影楼找徐思婵，如果是秘密会见什么朋友，可能性也不大。那她到底去干什么呢？
叶素妍出门之后，警惕性很高，先拦了辆出租车到市区繁华处，然后换乘另一辆出租车前往鸳鸯巷。这样绕来绕去，即便吴美凤想跟踪她，也不会那么容易。
来到鸳鸯巷口，仍然不能放松警惕，仔细观察了许久，正在东张西望，杨渡忽然出现在身旁。
“不用看了，没人跟着你。”杨渡说。
素妍的心里一颤，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要你不跟着我，就没事。”
杨渡笑了笑，说：“我是你的保镖。”
“谁允许了？”素妍没好气地说。抬脸看了看杨渡，发现他理了发，比原来的发型短了一些，披在前额，显得更成熟、更帅气。眼里叛逆的野性令人怦然心动。
杨渡问：“觉得我的头发怎么样？”
“跟我有什么关系？”素妍不耐烦地反问。
“就是想让你喜欢。”杨渡说。
素妍的心跳更急促一些，吸了口气，说：“你是我弟弟，随便吧。”顿了顿，问，“你女朋友让你理发的？”
“是我自己想理。”杨渡说。
“这样才对嘛，好好改变自己，认真找份工作，认真生活。”
“我是很认真的。”杨渡凝视素妍，亮亮的眸子映着阳光。
素妍指着杨渡说：“你听好了，不许胡言乱语，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马上不理你。”
杨渡笑一笑，似乎想试探一下素妍的忍耐力，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低头说：“你先走，我在巷口再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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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紧张与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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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迟疑一下，转身朝巷子里走去。十几米之后，回头朝巷口看，杨渡还站在那里，认真地观察外面的情况。素妍不禁笑一笑，笑容却有些湿润。停下脚步，对杨渡喊：
“哎，你过来！”
杨渡快步走来。“有事？”
“没事，就想看看你听话不听话。”素妍用玩笑的语气说。
杨渡并不气恼，说：“正好一起走吧。”
素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说：“我不想让你去舞场。”
“为什么？”杨渡侧脸问。
素妍的面颊一红，抿了抿嘴唇，说：“那样会难受。”
杨渡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明白了一些。也许素妍不想让他和一群粗野的男人坐在一起，看她跳舞。
杨渡说：“那你也不要去了。”
素妍马上说：“你管不了我！”
杨渡低下头，说：“我知道你跳舞是因为苦闷。”
“你懂什么？”素妍没好气地说。刚才她的确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情绪，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
“我想看你跳舞。”杨渡鼓起勇气说，“如果你肯单独为我跳……”
“闭嘴。”素妍打断他的话头，快步朝前走去。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爱的女人用身体取悦别的男人，杨渡同样如此，但这是素妍的生活方式，他无能为力，如果让他选择，他甘愿陪在素妍身旁。
素妍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杨渡紧紧追赶。素妍突然停下脚步，杨渡的双脚没收住，随着惯性又被闪了一下。
素妍咕哝一句：“笨蛋，什么时候能长进？”
杨渡搔了搔后脑勺，站在原地等素妍过去。素妍忍着笑意，从杨渡身旁走过，故意侧脸不看他，把他当作空气。杨渡忽然伸手，想抓住素妍的胳膊，素妍早有防备，敏捷地甩开了，涨红着脸说：“你注意一点！”
“叶子。”杨渡低唤一声。
素妍指着杨渡说：“再警告一次，别碰我。”
杨渡的眼里充满忧愁，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素妍继续朝前走，说道：“你最好把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去找份工作吧。”
杨渡沉默不语。两人来到综合市场外面，分开了，素妍朝后门走去，杨渡到前门的大厅买票。
素妍上楼，楼道里弥漫着涂料和木材的味道，她的心脏怦怦直跳，隔了这么久，再次来到这里，有种难以描述的紧张与兴奋。
穿过二楼走廊，没有直接去后台，先到走廊尽头找欧阳慧，给她打个招呼。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欧阳慧在里面应道：“进来。”
素妍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潮气仍然没变，夹杂着一股新鲜的油漆味。房间的窗户照例遮了半扇，阳光被外面的建筑挡住了，白天也要开灯，不过顶棚镶嵌了漂亮的圆形灯具，比以前亮得多。
欧阳慧坐在檀木桌后面抽烟，没料到是素妍，点点头，说：“叶子，你终于来了。”
“慧姐，好久没见。”素妍说。
欧阳慧的身子往前倾，胳膊肘撑在宽大的桌面上，端详素妍。“你瘦了。”
素妍掩饰地说：“前段时间病了一场。”
“难怪一直没见你。你是走场子的，原本我不该多说，不过算是有缘认识，你还是多注意身体。”欧阳慧把手里的烟蒂按灭，马上又点燃一支烟。
素妍说：“慧姐不用见外。上次舞场火灾，慧姐救了我，一直没有好好表达谢意。”
（94）换衣间
欧阳慧随意地摆摆手，好像在驱赶面前的烟雾。“你在我这里跳舞，我并不是要帮你，是因为自己不想担责任。”
素妍笑了。欧阳慧讲话坦率，不让素妍有什么心理负担。
欧阳慧吸了几口烟，说：“上次火灾的事，我调查清楚了，是几个王八蛋想在我这里收保护费，我骂了他们，居然用纵火来威胁我，我已经找人摆平了，以后跳舞不用担心。”
“好的。”素妍应了声。
“你去准备吧。装修后的舞场比原来宽了，换衣间也重新弄过，我原来就想找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却因为那几个王八蛋，工期提前了。”欧阳慧笑起来。
素妍也笑了，转身告辞。到了门边，说：“慧姐，这屋子太潮，当心关节炎。”
“对，最近是感觉膝盖有点酸疼，我会注意的。”欧阳慧按灭了烟蒂。
…… …… ……
叶素妍进了后台，来到换衣间，果然焕然一新。迎面几个梳妆台，镜子明亮闪烁。舞女们坐在里面，有的闲聊，有的准备出场。素妍发现了两个生面孔，看来欧阳慧的场子正在扩大。
红红和小彩看到素妍，有些惊讶。红红整理着身上的羽毛，说：“哎哟，叶子，好久不见了。”
素妍微微一笑。“是啊，你们好。”
红红的身旁坐着小彩，她俩经常打架，打完后又一起聊天。小彩说：“叶子，你瘦了。”
红红怪笑道：“肯定是纵欲过度。”
换衣间响起一阵哄笑。素妍没跟她们辩解，否则她们更上劲，兀自点燃一支烟，坐在梳妆镜前吸了几口。
红红凑过来，问：“是不是跟上次那个男孩？”
“哪个男孩？”素妍随意问。
“别跟老娘装蒜了，我X，就是你那个‘小弟弟’！”红红说。
小彩说：“红红，你个欠X的，整天惦记着叶子的弟弟。”
红红瞪着眼。“小彩，你不想？”
“想也轮不到你们。”另一个舞女说，“叶子早就把他吸得干干净净了。”
红红挤眉弄眼地说：“叶子，跟咱们讲讲，你怎么弄的？”
小彩说：“你看叶子都不好意思了。”
红红说：“叶子，别装清纯，你这种女人，骨子里最骚了。”
素妍苦笑一下，摇摇头没搭腔。
小彩说：“最骚的女人都是表面上装清纯的。”
红红斜睨小彩，说：“你这浪货也够骚的。”
“X你妈的，少说我！”小彩又摆出打架的姿势。
另一个舞女说：“你们不懂——良家妇女要骚，出来卖的要清纯。”
红红忽然摆了摆手，说：“都别打岔，我正在问叶子开壶的事。”转脸面对素妍，一脸*地问，“你真的没弄过那个弟弟？”
素妍不想理她。
红红说：“真的，我太想弄他了，上次见过之后，心里放不下。他一看就是很野的那种男孩，在床上一定猛，你要是玩腻了，让我尝尝鲜。”
小彩说：“红红你真是贱货，叶子扔的破烂你也要。”
红红回敬道：“你知道个屁，破烂也分档次，像你这种货色，原装的都是废品！”
换衣间一片哄笑。小彩冲上来要跟红红厮打。
素妍说：“好了，别闹了。”
（95）哄闹
小彩朝红红啐了一口。红红继续跟素妍说：“你要是尝过，一定知道，男人18岁到25岁最饿。他一晚上能跟你干几次？”
“没有。”素妍懒洋洋地说。
“我X，说你尿得高，你还说没用劲。”红红瞪着素妍。
小彩怪笑道：“红红，傻B了吧？叶子才是真的玩家，不知道给多少男孩开过壶。”
红红咕哝着：“老娘非要弄几个嫩伢开开壶，这辈子就算没白当女人。”
素妍说：“你们整天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就没想过别的？”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哄笑。素妍扫视她们，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了。
小彩说：“嘎嘎，叶子装清纯的样子，真他妈的迷死人。”
红红说：“难怪，那个‘小弟弟’天天缠着叶子，哪怕被吸干了都愿意。我要是男人，也是心甘情愿被叶子吸干。”
小彩马上说：“就你那一身烂肉，哪个男人碰了你，肯定要倒八辈子血霉。”
“你妈的……”
两人打起来。
……
正在哄闹，后台门边有人喊：“叶子，该你上场了。”
素妍忙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踩灭，起身朝前走。
舞台方向传来的喧闹声正在召唤她、引诱她。她还知道，有个男孩正坐在下面，等着看她表演。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刚才被舞女们挑唆的蠢蠢欲动，拼命压抑那种感觉，但是长久干渴的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再加上近期遭受的心灵重创，让她产生一种邪性。
她深吸一口气，戴着猫形面具，快步走到台上。
音乐里夹杂粗野的狂喊，下面的观众似乎更多了，黑压压一片，场子里烟雾腾腾。舞台果然比以前更宽，四周镶了金边，在灯下闪闪发光。顶棚挂着两盏旋转彩灯，缓缓转动，彩色光斑在素妍周围飘荡，仿佛一片星光。
素妍有意不往下看，但她知道有个男孩正仰望着她。
在强烈的音乐中，素妍舞动起来。肢体随着本能扭动，不断变换姿势……
欲望在寂寞中燃烧，所以要在寂寞中焚毁。
素妍似乎变作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站在后面，冷静地观望着，另一个自己，在迷乱中纵情起舞。
全身上下只剩一套白色内衣。这么久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了。
台下的狂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粗野的叫骂、口哨声、笑声。素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除了耳朵里轰响的音乐、眼前迷离的光影，其它一切都已消失。最终，连那音乐和光影也消失了，素妍独自在荒漠跳舞，太阳悬在头顶，越来越低、越来越大，天地间变得血红一片。
随着最后一跃，素妍的舞蹈结束了。
她清醒过来，感到浑身虚脱，这样更好，起码能让精神放松下来。她捡起地上的衣物，遮在身前，快步走进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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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为爱成殇》发到现在，朋友们因等待而受到的煎熬，我都能理解，我也被熬得很惨，呵，明天（9月23日）这本书就上架了，由于上架而给朋友们带来的不便，我很抱歉。目前来看，在网络上发文，只有加入VIP是唯一的出路，这既是对作者辛苦工作的一种回报，同时更是对版权、对创作权益的保障，希望亲们理解。
正巧今天有朋友在书评区问：那你写书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我当时真不知怎么回答，我要想一想，因为按照矫情的说法：写书，是我的生活方式。
就像有人喜欢骑着脚踏车去郊外看夕阳。有人在暴雨的午后，坐在窗前欣赏街上逃窜的人群。有人研究蚂蚁的习性。有的坏叔叔爱逗小女孩玩。有人每天晚上躲在地下室研究军用品。有人喜欢把脑袋扎在脸盆里，看看自己能憋多久……
他们为了什么？快乐吗？痛苦吗？当然都有。生活给我们的滋味，在写书的时候一样体会到。
对于一个作者来讲，能够得到读者的支持，当然是最大的欣慰了，正如你在公司工作的时候，一样希望得到别人的赞赏。
有人说：既然要上架，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明？
其实大家都明白，我们这样的作者，写书是没有订单的，我在写下第一个字、第一句话、第一个章节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本书的命运，它可能淹没在茫茫的文字海洋里，什么都没有。
而我当然希望，在我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会有编辑找我签约，有出版社要给我出书，甚至有影视公司哭着要改编我的作品。但那只是YY、是梦话。
我自己能做到的，唯有认真写好每一个章节，期望得到越来越多朋友的关注。仅此而已。
现在这本书上架了，在折磨了大家这么久之后，《为爱成殇》接下来的内容将会更精彩，亲们所关注的问题——
1、叶素妍与王展的婚姻、以及她在王家的前途命运。
2、吴美凤究竟还能祸害多久，她对素妍的伤害能否持续下去？
3、吴美凤会不会遇到自己的女儿韩玥，韩玥与杨渡的感情又将如何发展？
4、杨渡对叶素妍的爱情会不会有收获？当韩玥发现杨渡与叶素妍的感情后，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5、徐思婵对婧蕊犯下罪行后，她将面临怎样的选择？她与杜泽的情感如何？
那个警察廖天辰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6、宋厉男对王展的感情将作何交待？她的命运是否会发生改变？
……
一系列的情感纠缠，期待朋友们的投入。人物之间犹如一张网，任何一个点引发的变故，都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人、另一段情。
《为爱成殇》是情感的全方位展现，有的朋友问这本书的主题，其实就是爱与恨的交织，大家所能想到的爱情方式，这本书都有。期待朋友们与我一道走完这一程。
……
朋友们另外关心的问题，就是上架后的字数。首先上架当天，根据网站的要求，至少要达到3万字（我的这本书是八个大章），我这段时间夜以继日攒稿子，别的不说，起码群里的朋友冷落很久了，在此表示歉意。
现在我攒的稿子有充足的发文数量，朋友们不必担忧。上架后，除了当天的要求，以后也会匀速以较大的数量发文，到时会在文中做一说明。
说实话我也积郁已久，同样期待着爆发，希望朋友们看得痛快。
另外这本书绝对不会出现太监的问题，这一点敬请放心，我还在不断地努力创作中，本书一定会写完！
……
关于收费。新浪网普通用户是1千字3分钱（白金会员，千字2分），这是全站的定价，不是我自己定的，由系统自动处理，当然不存在价格欺诈。
亲们看1千个字是3分钱，这个价钱并不贵，网站采取四舍五入的计费方法。
举个例子：比如一大章4000字，那么收费1毛2，直到4499字，都是1毛2，到了4500字，则成了1毛5。
亲们放心，我的章节里绝对不会出现后一种现象，我只会尽量让朋友们多看一些字数，不会骗你的银子：）
……
关于充值的办法。我把充值的详细说明放在作品相关（在封面下边），新朋友可以去看看。
建议你充值的时候，尽量选择不要手续费的方法，如果有手续费，也是给了运行商，不会落到网站、更不会落到作者手里（看书是看书的费用，请千万别将手续费算到我头上把我砸晕了就写不出好文了，呵，特此说明）。
再次对朋友们的支持表示感谢。
对于不能继续陪伴本书的朋友，我知道，是这本书的题材、内容等方面不足以引起你的兴趣，对此我表示遗憾，我会继续努力，期待我们在新书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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