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魏敏似乎非常满意这个效果,微微的笑了,双手抱肩,斜靠在门框上:“逼真!战友家野战场的特点就是逼真!让你仿佛真的来到了一个战场上……”
这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诱惑,红果果的诱惑。这下,别说温凯和秦晴这两个热血青年了,连已经准备养老安度余生的许少央都有些耐不住了。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向往让他的血也有点热起来了。
“要去,那就先说好,到时候谁也不准打退堂鼓。不许哭爹叫娘的,我师傅对士兵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训练士兵也会很严格。”
“切——谁怕!”温凯满脸的不以为然。
秦晴也频频点头认同温凯的不以为然。
而许少央脑子里却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念头,这万一去不成怎么办?小警察干的可是刑警,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看温凯和秦晴欢天喜地的期待着,他有些遗憾的想,真要去不成的话,这俩孩子还不得失望成什么样!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有必然性的,期待越大,失望往往也会越大。
隔天早上许少央起床的时候,就发现手机上赫然一条钟魏敏的短信,凌晨一点多钟发过来的,说他要出现场,要是九点钟以前回不来那么今天的事情就黄了。
许少央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唏嘘一把——为自己的那未卜先知一想成谶的本能。
昨晚上秦晴留宿了没有回去。本来他是自觉的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宿的,可是温凯说自己的床足够两个人睡的,硬拉秦晴进屋了。
许少央有苦说不出,他知道秦晴是什么人,但是温凯不知道啊,可是,他又不能直截了当的跟温凯说你拉个gay上床很危险。尽管他相信不过一个晚上秦晴也不可能对温凯做什么,可是,那感觉就像是让孤男寡女睡一个床上要让你坚信不会出事一样,总不那么安心,半夜他甚至还偷溜过来几次看一看,还好,除了他家温凯将长胳膊和长腿压在人家身上以外,秦晴倒真是一直安分守己的睡着。
怨不得许少央紧张啊,他二舅二舅妈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这要是不小心给拐带弯了,他二舅二舅妈非把他人道毁灭不可。而且,自己走上这条路是没法子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希望被自己当成宝贝的小表弟也走上这条路。
头天晚上睡觉前说好了由许少央七点钟叫他们起床,可是看了钟魏敏的短信之后,许少央就决定让这俩孩子睡到自然醒了——出现场?那就不是能够短时间内结束的事情了。
九点十分的时候,秦晴迷迷糊糊的醒了,也真是难为他了,外边大爷大妈们的晨练都没能吵醒他们。秦晴艰难的从温凯的长胳膊下腾出手来拿过自己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一看:“哎呀哎呀……完蛋了睡过头啦九点十分了……”
秦晴一边慌张的叫着一边揣面似的揉搓着温凯。
温凯先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而后就被针扎了ρi股一样的跳起来,差点一头撞上闲闲的靠在门边看好戏的许少央,“哥,你干嘛都不叫我们啊?”
“急什么?多好的天气呀,不抓紧时间睡觉干嘛去?”许少央好笑的看着两个小朋友兵荒马乱跑厕所的跑厕所换衣服的换衣服。
“哥,赶紧敲敏子的门去,来不及了呀……”温凯急得差点被在自己宽脚裤绊倒。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人家凌晨一点钟就出发了。”
“跟他比……咦?”温凯回过味来了,许少央笑着将自己的手机塞给温凯让他自己看那短信去。
看了短信,温凯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一ρi股坐回床上。
看着幼儿园小朋友一般排排坐的温凯和秦晴,许少央不由得庆幸自己昨晚上不过是一想成谶,想想就好,他真要说出来那么这会儿他准定给这两个小朋友当乌鸦嘴灭了。
这一天,温凯都垂头丧气的,秦晴也好不到那儿去,两人挤在许少央的电脑前叽叽喳喳的看战友家的官网。钟魏敏的朋友还做的挺大的,除了昌平的CS真人野战场,还在城郊开了一个很有规模的民俗美食村。
许少央由得他们去,自己拿了本法文原版的《悲惨世界》在客厅里小声朗读着。每天都要朗读个把小时的外语原版书是他的必修课,现阶段外语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加强巩固不行。练习法文的时候他读《悲惨世界》,练习西班牙语的时候他读《堂吉诃德》,练习日语的时候他读《源氏物语》,英语则因为太过普及他已经没必要专门抽时间来巩固。
读着读着,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道炽热而崇拜的目光。
发现自己看向他,秦晴有些不好意思了,“哥,你好棒!”
“那是,我哥是语言大师。”温凯搂住秦晴的肩膀,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强加在人家身上。
秦晴满脸的艳羡,“哥,你是怎么学的?怎么能懂这么多语言?”
“这是讲天赋的,我哥就有这个天赋,学什么是什么。”温凯自豪的说。
“真好。我就特别的笨……没知识没文化,做什么都不成……”秦晴的目光有些黯然。
许少央放下书,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秦晴坐过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心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今天不懂的不等于明天也不懂。”许少央摸着秦晴的小脑袋瓜安抚着他,那小麻雀一般怯怯的神态令许少央的心忍不住柔软起来。
那边,温凯也说就是就是,知识又不是非得在正规课堂里才能学到的。
“是啊,温凯说得对,趁着年轻多多学些东西还是对的,知识改变命运嘛!”许少央点头。
“我也想学,可是,不知道该学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始。”秦晴抬起头看着他们,“真后悔以前不好好读书就跑出来了……”
“哎,对了,你干嘛不读书就跑出来啊?”温凯好奇的问。他并不知道刚上高中的秦晴发现自己的性向异于常人后落荒而逃的事情。
因此许少央主动接过话头,“这有什么奇怪,高中辍学的多了去了。”
他这么说,神经大条的温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没再问下去。
“那个,我也想学些法律,你们说行吗?懂点法律,碰上事情的时候至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对吧!”
秦晴说得有些犹豫。
温凯却过来用力的拍他的肩膀说:“说得对,懂点法律知识起码能最大限度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你要真想学,包哥哥身上了。”
温凯胸脯拍得咚咚响,却忘了人家秦晴跟他同岁,只不过比他小了那么几天而已。
不过,秦晴想要多学点东西的想法总是没错的,才二十岁,只要努力,还是会有很多的机会的——年轻真好啊。
眼看着午饭时间就要来了,钟魏敏的电话一直没有。温凯和秦晴这回是彻底的绝望了,这个时候再想去什么野战场都不可能了。
看着两个小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许少央又好笑又心疼,不就一个野战场嘛,多的是去的机会,至于这么失望嘛!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许少央也还是能理解一些他们的心情,温凯就不说了,在校学生,多少还有固定的休息时间,那秦晴就不同了。这回要不是为了追讨欠薪特地跟快递公司请了假,酒吧又停业整顿,秦晴平常是难得有休息日的,如果能利用不多有的假期好好的玩一玩那是最理想不过,秦晴再怎么人小鬼大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小年轻,好玩爱闹的天性摆在那儿呢。
“算了,今天咱们都放大假吧。出去吃饭怎么样?我请客!”许少央终于下了个决心。与其让这俩小朋友在家里唉声叹气还不如将这两人拉出去活动活动分散些注意力,反正他自己也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
“真的?我要吃韩国铁板烧。”听得有便宜占,温凯顿时就来了精神。
“去,轮到你说!秦晴呢?你想吃什么?”
秦晴还没开口,温凯就搭着秦晴的肩膀蛊惑说还是铁板烧好,口口都是肉。在他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秦晴慎重的点头同意了温凯的提议。
“哦——”温凯欢呼起来,仿佛取得了一个了不起的胜利。
许少央无奈的摇头回房换衣服拿钱包。
三人坐着出租到了西单这边,因为想着温凯打算要买些书什么的,而且这一带又是繁华商业地段,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在有限的时间里到这边来逛逛。
找了个韩国餐馆吃午饭,酒足饭饱之后就直奔书店去了。正值休息日,书店里人头攒动。许少央顿时头大,他最怕的就是人多,可是,温凯和秦晴却兴高采烈,早将先前的郁闷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于是,许少央也只有打起精神勉强支撑着别扫了两个小的兴。
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了一阵,许少央觉得这样集体行动有些浪费时间,于是提议兵分两路,温凯和秦晴一路,他自己去外文区逛逛。约好了碰头的地方,保持电话联系,然后给温凯的裤兜里塞了几张粉红的票子,三人就分开了,温凯扯着秦晴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扯着脖子远远的看着温凯直到看不见了,许少央才收回目光,回到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已经没有了逛下去的勇气。事实上,来北京这一年多了,除了到超市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许少央鲜少出门,这种热闹繁华的地方更是第一次来。现在,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许少央感觉来这种地方购物倒是次要的,主要的似乎纯粹就是为了凑个热闹。他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在公众节假日来这种地方了,简直是受罪。
也不知道那两人会逛个多久,于是许少央掏出手机来玩。想了想,他发现自己忘记提醒温凯一件事情,于是给温凯发短信说让秦晴先不要着急着买什么法律方面的书籍,温凯那里有的是相关书籍和课本,秦晴可以借来看,这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秦晴虽然想学,但是也不知道他的基础和自学能力如何,冒然的买一大堆书回去结果看不下去那才真是浪费了。
刚发完短信,二舅妈就打电话过来提醒说是看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有冷空气影响,这开始入秋了,北方的冷空气活动频繁,让许少央注意着添加衣服,要多喝蜂蜜养胃要自己多煲汤。又问这两天温凯是不是又拿着大包小包来让许少央帮洗了?又告诫许少央不许惯着温凯,二十岁的人了,应该让他自己多锻炼锻炼培养些独立生活的能力。
每次接到二舅妈的电话都能让许少央的心头萦绕着着一种淡淡的温馨和甜蜜,被人惦记的感觉是很好的。
聊了会儿天,听得许少央这边的热闹,舅妈又问了情况,知道他们出来玩了,二舅妈很是欣慰,说就该多出来走走,“别老缩在家里当乌龟”,然后,二舅妈犹豫了一下又问许少央有没有给母亲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你爸那边听说生了个女儿,好像有什么毛病的,生意也不太顺的样子。活该,你妈是旺夫相,他不要,倒跑去要那个女人,一看就是克夫的……看吧,有他后悔的时候……哎,对了,知道吗?最近有个台湾佬看上你妈了,追得紧着呢……那男的蛮有钱咧,自己开公司的,在大陆也有两个厂子,他倒是有眼光,知道你妈旺夫……当初你那个没良心的爸什么都没有,跟了你妈才有了今天的家业……虾仔啊,”二舅妈叫着许少央的小名,“你找男人的时候也千万别忘了看相啊,你要拿不准,让舅妈看,舅妈学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是不是好男人舅妈还是能看出来的……”
在这样热闹的公众场所听着这样的家长里短,许少央哭笑不得。看着四下周围的人,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哼啊哈啊的应付着。虽然他是个gay没错,但是听到舅妈让他找个好男人他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
挂了电话,许少央想原来那个女人给他那个无良的老爸生了个女儿,真是个聪明的女人。那女人克不克夫他不知道,但是那个女人很有心计倒是一目了然的,否则不会有那个本事让自己的父亲那么精明的商人情愿抛妻弃子。不过,父亲那边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了。至于母亲这边,如果母亲真能梅开二度,他除了祝福没话可说。母亲自从跟了父亲就是专职家庭主妇,现在虽然在二舅的档口帮忙,但是本质上还是离不开对男人的依靠的。如果真能再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男人当然是好事,只是,希望这次她的运气能好一点。至于说到打电话问候,许少央自从来北京后就一直没有过,以前是话不投机,现在是无话可说,一个电话不过是见证双方的尴尬罢了。还是这样通过二舅妈了解一下知道对方都好就好——至少,没有他,他的父母也过得挺好。
无目的的看着红男绿女在眼前走过,那些成双成对恩恩嗳嗳的男女不知道分手的时候会怎么样?爱的正面固然热得要死,爱的背面却实实在在能让人冷彻心骨。
这时候,不远处一辆开着车门的出租车旁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高个子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在冲他身边娇小玲珑的东方女人吼什么,因此,大多数人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并未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许少央想,亏得这头猪用的是法语,否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难说了。因为这男人用法语在骂中国人,而且骂得极其难听。他身边的那个中国女孩唯唯诺诺,一个劲儿的在跟他赔礼道歉。要不是那男人口口声声“你们中国人”,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女孩会是中国人——那女孩只想着赔礼道歉,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个中国人应有的尊严,她竟然不对男人对祖国和同胞的辱骂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
许少央坐不住了,他是中国人,那男人不仅在侮辱他,也在骂他的祖国母亲。不过,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在他站起来之前,已经有几个青年男女冲了过去,于是,他就只是站着,远观事态的发展。这些衣着打扮即使参加化装舞会也不会失色的新新人类法语倒是毫不含糊,一开口就要求那个男人道歉。那男人大约没料到会有这样一着,而且围着他的人还不少,气焰顿时就下来不少,喃喃的说他只是一时激愤,并没有任何敌对的意思,说着说着就一矮身钻进先前就拦好的出租车一溜烟开走了。留下那个女孩子被阻拦不及让男人跑了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京骂国骂统统出炉。
“呀,那不是我师姐吗?”从书店出来的温凯正好看见那女孩被骂得淌眼抹泪的蹲在地上,她倒是想跑,可惜无处可逃。
许少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想要过去的温凯,“哪去?”
“那是我一师姐,被欺负了,我去看看……”
“哼,想当卖国贼就过去呗。”许少央冷哼。
“哥,他们干嘛要骂她是汉奸卖国贼啊?”秦晴倒听得明白。
许少央伸手揪住温凯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看看,人家秦晴倒知道弄个清楚——你个二愣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掺和,走啦,那女人活该。”
拽着温凯,领着秦晴,许少央就往地下文化广场走去。路上,许少央将刚才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
温凯跳起来,“奶奶的,骂咱们中国人是猪?哥,揍那孙子没有?”
“没,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扔下你那师姐自己面对疾风暴雨,这爷们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许少央不屑的说,然后又庆幸没动手,这事可大可小,容易演变成外交事件。一边又告诫温凯以后少跟这种奴颜婢膝没脊梁骨的女人打交道,女朋友要是敢找这样的他第一个就打断他的狗腿。
“她是我们学生会的文艺部长 ,搞活动的时候打过交道……”温凯委屈的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说,“谁知道她是这么个人呀?平时傲得不得了,鼻孔都是朝天的——不过,哥,我从来没想过追她,真的,我发誓。”
温凯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让许少央稍稍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二百五对女人有兴趣。
“温凯,你刚才那么仗义,是不是对她有好感啊?”秦晴一点儿情面也不给温凯。
“哎呀,你个小亲亲,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干嘛往我身上泼脏水呀?”温凯勒着秦晴的脖子叫嚷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切——”秦晴无所畏惧。
许少央叹了口气,这个温凯还是少根弦,还真是不如人家秦晴了。
这事当天晚上论坛上就有了帖子了,照片,事实,一应俱全,很快就置顶,那女孩立刻被人肉了,论坛上杀声一片。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如此。
许少央冷眼看着论坛上的一片叫骂之声,做为事实的见证者,他无法对女孩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这女孩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翻译做久了,偶尔也会碰到一些敌意的,或者歧视性的文字,如果是文艺类的,他会很没有职业道德的直接篡改了相关文字,如果碰到是合同或者标书的,他会拒绝整个标的的翻译。沧海一粟,他所能做的也就不过如此。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钟魏敏又来了。
钟魏敏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一进门就一个劲儿的道歉。
“行了,甭道歉了,洗好脖子等着吧——那两个打算要狠狠的宰你一顿。”许少央给钟魏敏的搪瓷茶缸倒满了水,看到里边撒了些茶叶,就说这么晚了怎么还要泡茶喝啊?
“有份报告得赶出来。哎呦,今天可累死了。”钟魏敏坐在沙发上将两条长腿伸直,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你们也真够辛苦的。”许少央摇头,真相果然总是能打击人的,当警察的辛苦恐怕不是看看警匪片就能体会得到的。
“哎,我说,你怎么想起来要当警察啊?”许少央好奇的问,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坐在一边。
“嗨,我爸就是警察。”
“哟,子承父业!”
“算是吧。”钟魏敏挠着他的一头板寸说:“小时候在公安局大院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警察的事,崇拜得不得了。读小学那会儿,同学们听说我有个当警察的老爸,都羡慕得不得了,我就寻思着什么时候能让我爸来给我露露脸,可是,我爸忙得脚不沾地,偶尔来接我一次还穿个便衣,跟个民工一样,没有半点威风,弄得同学们还以为我吹牛。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将来我有儿子,我就天天穿警服去学校接他去,让他威风威风……可是,现在看来,就算我真的有了儿子,别说天天穿警服去学校接他放学,恐怕穿个便衣去接他都是稀罕。可惜,那时候不懂啊,这水,要不是真正淌进去,还真不知道其中的深浅。”
许少央起先听着觉得挺好笑的,听着听着,就听出今天的钟魏敏情绪有点不对。
果然,喝了口水,钟魏敏习惯性的摸出盒烟来,然后才想起什么的咧咧嘴,不好意思的说习惯了习惯了,就又将烟塞进了裤兜。
许少央不吸烟,温凯也不吸烟,家里没有半点烟的味道。钟魏敏也从不在许少央家吸烟,不过钟魏敏是烟民这个许少央倒是知道的,抽烟的人身上都有股烟味。许少央的鼻子很灵。
也没多说什么,许少央到厨房的橱柜那里拿了个小小的玻璃烟灰缸放在茶几上,这还是买茶具的时候配套的,一直没用得上。
见这个架势,钟魏敏也就不矫情了,掏出烟来点上,吸了一口,烟圈老练的从鼻孔里喷出来。他人长得帅气,吸烟的姿势很自然的透出一种很男人的性感来。这人要是穿着便装去接孩子,一定不会被当成民工的。
“原本我不吸烟的,后来蹲坑的时候发现有支烟更容易保持清醒,于是就开始吸了。”钟魏敏看看手里的烟,有些自嘲的说。
“我们警队里,男的大部分都吸烟,都是铁杆烟民——结了婚有老婆的就成天被撵着戒烟。谁不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啊,可是,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几十个小时的蹲守,没点东西提神真的很难熬下去。”钟魏敏看了看手里的烟,继续说:“一个是烟,一个是胃病,免不了的,干上这行,也就意味着跟胃病傍上了……”
许少央点点头,可以想象,从这位成天过来讨吃讨喝的情况就能多少了解一点。许少央以前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不过,现在看钟魏敏,他就明白钟魏敏说的那话没错,“警匪片害死人呐”!
“今天这个案子其实挺顺利的,实际上人已经抓住了——丫的根本没跑,就等我们去呢。”钟魏敏笑了笑,其实不过是咧了咧嘴而已,不是许少央熟悉的那种令人目眩的笑。
“他在巷子里捅了人,本来打算自杀的,恰好巡防队过来,吓得他下意识的就跑了。跑回家里,就一直在自杀还是不自杀中徘徊,直到我们找到他,他都已经快崩溃了。”
许少央觉得,钟魏敏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杀人的和被杀的都很年轻,二十一岁,都是在校大学生,自己在学校外边租房子住着。”钟魏敏狠狠的吸了口烟,又抬头看着天花板,“其实,我不喜欢干这个,警察!看见的都是背面的阴暗。”
许少央默然,听起来的确是那么回事,他对警察的了解仅限于警匪片。钟魏敏果然还是年轻,在这个充满朝气和希望的年纪,看到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总会有些不良反应。
“你不知道,他们回家都不愿意谈案情,一方面是工作纪律,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起面对人性的丑陋,呵呵……”
钟魏敏突然笑起来,声音里透着愉悦,“知道吗,当初我妈跟我爸离婚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理由,我妈埋怨我爸从来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情,她说她光知道有个警察老公,可是不知道这个老公每天到底在干嘛?早出晚归彻夜不回什么的,她想知道点什么还得自己看新闻去——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没准也不会考公安大学了。”
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跟自己一样,钟魏敏的父母也分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爸那嘴跟拉上了拉链似的,在家里没几句话,后来我才知道敢情人家号称‘侃爷’,只不过在外边都说完了,回家就没得说了。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我们面对黑暗,至少能让自己关心的爱护的人少面对点黑暗,也没什么不好。我爸大约也是这样想的——那个人,杀死的是自己的爱人!两个都是男的……”钟魏敏突兀的转折,跳跃很大。
许少央的心猛的抽了一下,个中原因他已经大概明了了。
“死的那个撑不下去了,他家就是这里的,不知道怎么的家里知道了他们的事情,闹了个天翻……他们说过一起扛的,天塌下来他们一起扛……”
许少央猛的站起来,走到了阳台的门边,看着窗外,这话原来是被用滥了的……
“唉,天没塌,塌的是他们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嘛就这么拧,非你不可的结果就是玉石俱焚,”钟魏敏叹息,“这下子,两个人没了,他们让两个家庭可怎么好?”
“警察都跟你这样多愁善感,那就不要干了!”许少央淡然说,心里却有一种被教训了的羞恼。岸上说话不腰疼,你小子也试试,看你掉下去以后还看得见别的芳草吗!
钟魏敏自嘲的笑笑,“你跟我们老大说的一样……现在想想,有时候拼命想要的东西未必是适合自己的,当片警的时候我拼命的想要考进特警,因为那是最荣耀的,后来进了刑警队,也挺得意的。当初在派出所我们老所长干了三十年警察只开过一枪,还是鸣枪示警,那时候挺瞧不上他这样的。现在看来,家长里短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生活不就是过日子嘛!”
“受不了就辞职呗……”许少央靠在阳台的门边看着那个人,他讨厌牢骚,尤其是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触动了。要不是看在是美人的份上,他早就翻脸赶人了。
钟魏敏惊讶的看着他,眼睛里有着茫然不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这人倒真是不会隐藏自己。钟魏敏瞪着眼睛看了许少央半晌,然后才突然泄气似的苦笑,喃喃低语“不就发发牢骚,至于嘛!”
“舍不得辞职那就打起精神来做好心理建设,发牢骚会让你提前进入更年期。”
“我平时不会这样,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触特别多。”钟魏敏红着脸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这美人就是美人,连羞愧的样子也能令人怦然心动,真是让人没法生气啊。
“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许少央主动问道。今天趁着有两个免费劳动力在,逛完街后,许少央率领着两个小朋友浩浩荡荡的杀向超市,誓要将冰箱塞爆为止,所以这会儿冰箱里应有尽有,连橱柜都塞满了。
钟魏敏摇摇头,说今天是在局里吃的晚饭。
“行了,哥们,你爸是警察,你也当上了警察,算得上是实现了理想了吧?有理想的人比比皆是,能实现理想的就不多了,所以,你就知足吧!”许少央拍拍钟魏敏的后背。
已经走到门口的钟魏敏回头,有些难为情,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个,有泡面吗?”
许少央笑起来,揪着他的衣服直接拖回来将人扔进沙发里,自己到厨房整吃的。
钟魏敏随即跟进来一个劲儿在旁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午在食堂吃的饭这会儿早不知道消化到哪儿去了,一边又说有泡面就行不要麻烦了,一边又解释说他老早就想买些干粮在家里的,可是总是忘记,这想要吃东西了才想得起来。
许少央煮了两只荷包蛋,切些芹菜炒了鲜肉片,然后煮了一大碗挂面,色香味俱全的捧到了钟魏敏的面前,他很想说吃吧吃吧你个猪,但是没敢说出来,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像是饲主。
钟魏敏吃得很惬意,脸上又是那种飞扬灿烂的笑容。话头也就多起来,从今天的命案说到他第一次看见尸体的狼狈,说他如今不吃豆腐的原因是因为发现豆腐跟脑浆之间的相似性,又说他不愿下厨房就是因为看不得案板上那红红白白的肉,总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你要是再想过来讨饭,就少给我说你的联想!”许少央阴森森的说,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大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竟然敢给他说这种瘆得慌的故事,即使是美人也不可饶恕。
钟魏敏一口面含在嘴,腮帮胀鼓鼓的,像只小包子,眼睛眨巴着抱歉的看着许少央。以前真没发现这钟魏敏的眼睫毛能有这么长。
“下不为例。”许少央伸出一个手指头戳向胀鼓鼓的小包子,几乎将小警察嘴里的东西挤爆,钟魏敏顾不得嚼赶紧一口吞下去。恶作剧得逞的许少央笑了起来,而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钟魏敏第一次见到的尸体是在命案现场,那么——
“哎,你住这儿是你妈妈的房子,怎么没见她老人家啊?”
“早出国了。”钟魏敏喝了一大口汤将卡在喉咙的面条送下去,“跟我爸离婚没多久就跟个假洋鬼子结婚去了洛杉矶了。”
“那你爸呢?你自己住在这儿是不是因为你爸也再婚了?”虽然这是人家的私事,不过看钟魏敏不避讳的样子,许少央也就乐得八卦了。
“他?他倒是想啊,可人家没理他,如今厚着脸皮开足马力猛追人家呢。”钟魏敏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不知道,我爸退休后的时间全部都花在追求第二春上去了,所以我干脆过我妈这边来住,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了,这边离我们分局也近一点。”
许少央有些羡慕了,看得出来,钟魏敏父子的关系很好。他跟父亲从来都是三句话嫌多,自从父母离异后,他跟父亲的来往就完全断绝了。
“你爸……你爸要是给你找个比你还年轻的后妈怎么办?”想到自己老爸那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小三,许少央心有余悸。
“就他?呵呵——帮我找个老爹都悬,还指望他给我找个年轻的后妈!”钟魏敏咯咯笑着,吃完面拿着碗到厨房自己清洗。
许少央不介意下厨做饭做菜,但是非常介意那油腻腻的善后清洁工作,钟魏敏第一次来讨吃的时候他就已经申明了吃的有,但是碗得自己洗。所以钟魏敏洗碗已经习惯成自然。
直到钟魏敏回到了对面,自己也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许少央才琢磨出一句话来,“帮我找个老爹都悬”。什么意思?许少央被惊得睡意全消。
如果说那对执拗的悲情恋人并不能给他太多的震撼,那么钟魏敏的这句话则的确是让他惊悚了。
隔天早上,许少央在卫生间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只黑眼圈,不算太明显,但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睡眠不足,而且明显的,精神也不济。
昨晚上他一直琢磨着钟魏敏的那句话,恨不得将那罪魁祸首从床上揪起来问个明白,难道说钟爸爸原来是个GAY?
这也太言情了,或者说这也太狗血了。
钟魏敏那种态度摆明了就是无所谓,仿佛这世界上老爸找个老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或者钟魏敏本身就是一gay?可能吗?人对自己的同类项会有一种直觉,比如他很容易就判断出秦晴的取向来,可是,跟钟魏敏接触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他愣没看出来?就钟魏敏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隐藏得很深的呀!还是钟魏敏阳光灿烂下其实是深深的城府?
不过,用退休的全部时间去追求一个男人,真是这样的话,这钟老爸还真是——前卫。许少央对钟老爸不由的产生了几分敬意,一把年纪了还敢追求同性情人,这种勇气真真当得起“伟大”二字。许少央自己想要冷心冷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羡慕和赞赏敢爱敢恨的人。
有所追求总是一件好事,许少央自己就在无欲无求中混吃等死。
阳台上,钟魏敏练着哑铃,看见许少央就精神抖擞的打招呼。
“你这是刚睡醒还是正准备睡呀?”钟魏敏揶揄他。
“刚睡醒。”许少央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感觉怎么跟人家倒时差一样?
“你这叫刚睡醒啊?”钟魏敏好笑,“自由职业者就是好啊。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要不,你也试试?”
“那就没法子了,我那点本事,家里蹲非得饿死不可。”
许少央就说自己熬了锅肉末粥,问钟魏敏要不要过来吃点?
那还用说!钟魏敏很自然的又坐在了许少央的早餐桌旁。
其实,许少央还是很欢迎钟魏敏过来吃饭的,两个人吃味道都觉得特别香。
当钟魏敏知道许少央这两天接了个口译的活儿的时候,钟魏敏惊讶的说那家酒店就在他们分局旁边。
“得了,呆会儿吃完你跟我一起走吧,我昨晚开车回来的。”钟魏敏说。
那倒也顺路了。
吃过早餐,两人就坐上了钟魏敏的那辆切诺基,一起出发。
许少央为了这两天的门面还特地打扮了一下,西装革履,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赵禹说为了方便翻译,希望许少央今天晚上就住在饭店里,这其实不过是不想给许少央太多泄密的机会。看在钱的份上,许少央没反对,在公文包里放了一点洗漱用品。
从没见他这么如此正式的钟魏敏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说行啊,真有那么几分精英的派头,就是衣服显得有些肥了。
这不奇怪,这衣服以前的许少央穿刚刚好,现在被胃溃疡折磨得只剩把骨头了,这衣服还能合身才怪。许少央许久已经没有出席需要穿这种衣服的场合了,所以一时没想到服装的合身问题。不过也就两天时间,自己不过是个翻译,将就两天就完事了,没必要刻意去买套新衣服。做为宅一族的许少央现在不太计较自己的形象问题。
到了饭店门口,钟魏敏就放许少央下车,说有什么需要就给他打电话。
许少央比预定的时间早了那么半个小时左右,他也没到约定的房间去找赵禹,而是在酒店大堂的休息沙发上坐下,随手拿了份报纸看起来。
守时是一种美德,在守时守信方面,许少央一贯口碑良好。
看了没多久,他看见有人在他的报纸前站住,他以为那人想要穿过他的脚边进到里边的沙发上去坐,因此头也没抬,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打算让那人过去。
可是,那人却没有动,于是,他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
“许少,好久不见。”唐坤模样依旧,春风得意的派头却是不曾见过的。
“真他 妈的倒霉,出门不看黄历,大早上就触了霉头。”
许少央自嘲的冷哼一句,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低头仍旧看他的报纸,没打算理会跟前的人,仿佛从来就不认识这人似的。
“很久以前我就说过,很多东西都会变,可是用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说,脾气。许少看东西会很入迷,这点也没变。”
许少央充耳未闻,对着报纸数着上边的字数。
唐坤在旁边的茶几上坐下,摆明了耗定了许少央,“许少,我们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有些事情我们欠你一个解释,可是,一直找不到你,连你老家那边我们都去打听过,没想到,原来你在这儿。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许少央没吱声。
唐坤看了看手表,说呆会儿他还有个会晤,没法子多聊,说着他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许少央,见许少央眼皮都没抬,于是放在茶几上推到许少央跟前,“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说完,唐坤起身离开。
等那人进了电梯关上了门,许少央的脑袋才从报纸那儿抬起来,
解释吗?事实不会因为一个解释而改变。
看看时间差不多,许少央起身上电梯,茶几上的那张名片他看也不看一眼。
“呀,你怎么这么瘦啊?”看见许少央的第一眼,赵禹就脱口而出。这也难怪他惊讶,毕竟毕业以后,他跟许少央都是网络联系,根本就没见过面,而许少央当然更不会三八兮兮的告诉人家自己的状况。
许少央看他一眼,这赵禹还是老样子,矮矮胖胖。他在房间中央站定,看着赵禹说:“别跟我说这次的中方代表是唐坤!”
赵禹脸上就有些涩,笑得有些干,“你们见过面了?他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我猜的。”
“许少啊许少,你还是那么聪明。”赵禹摇头感慨。忙张罗着让许少央坐下,又问许少央喝不喝咖啡,说是记得许少央最喜欢蓝山,所以还给许少央特地准备了一罐正宗的巴西咖啡豆,可惜现在在酒店客房只好因陋就简喝点速溶咖啡了。
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咖啡浓香,许少央淡然说他不喝咖啡已经很久了。
“你说实话,这次找到我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许少央翘起二郎腿悠闲的问,他知道答案,但是他想从这人嘴里听句实话。
赵禹手里递到一半的咖啡僵在半空,顿了顿然后才讪讪的说他真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跟许少央还有联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唐坤找到他的时候就直截了当的说想要接下这个标的就得让许少央出来。
“许少,天地良心,我还真是没跟他说过你的事情——事实上我哪儿知道你的事情啊,除了工作上的事,关于你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就知道你来了北京。”
“三万块!三万块,这活儿我接!”许少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跟谁过不去都好,他不会跟钱过不去,只是,这下套让自己钻的仇不报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而他知道赵禹别无选择。
笑容在赵禹脸上僵住,嘴唇翕动了两下,然后才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说行啊,这事是他不地道,他认罚!
“那么,现在可以把背景资料给我看看吗?”许少央笑得客气。
会晤就在酒店的一间小包房里进行,中方代表唐坤带着一个模特般漂亮的女助手,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是,唐坤手上戴着铂金婚戒,而女助手手指什么也没有,看来,唐坤这红顶商人做得挺滋润的,完全没有了当初将西红柿炒鸡蛋当成珍馐美味的穷酸样儿。
一个一边说要给自己一个解释的人,一边又这样不动声色的摆了自己一道。许少央纳闷当初怎么就会将这样的人当朋友呢?果然是有眼无珠。
这次的会晤是很有戏剧性的,因为法方代表除了一个已经谢顶了的中年大叔托尼尔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昨天晚上帖子上的风云人物——JF.雷基。
当然,雷基并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许少央是何许人也,所以才会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许少央。
许少央垂着眼帘认真的看着手头的资料,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是在为三万块钱而战,否则他无论如何无法面对这些能让自己吐出隔夜饭的东西。
这次龌龊的,灰暗的商业内幕交易进行得相当的顺利,行贿的受贿的皆大欢喜,个人利益有了保障,以后就是冠冕堂皇的台面谈判了。看在钱的份上,许少央的翻译工作尽善尽美,他已经学会不以个人好恶来做为行事原则了。
磋商比预想的结束得快,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事情就完了。许少央在会谈结束后没理会唐坤找他“好好谈一谈”的邀请,只是提醒赵禹记得四十八小时内将佣金打到他的账户上,然后就准备离开,至于原计划的住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没想到他想走,却被人拦住了,雷基一脸诚恳和热情的邀请他“喝一杯”,庆祝他们合作愉快。
还“喝一杯”,对着一群令人作呕的人,许少央连午饭都吃不下,哪里还有“喝一杯”的兴趣。然而,对于他礼貌的拒绝雷基却不罢休,一再坚持他的邀请,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头猪是不是将每个中国人都当成了那个没脊梁的女人?许少央皱起了眉头,鸟都不鸟那头猪,在小包房里当你的传声筒那是为了钱,现在谁还理你这头肮脏的猪!许少央非常干脆直接扭头走人。
然而雷基却一把拉住他的肩膀,许少央顿时大怒,本来就积怨已深,于是盛怒之下,他顺势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将那个身高至少一米九几的人摔在了酒店的走廊上。即使这家酒店很贴心的在走廊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那人也难免被摔得呲牙咧嘴七荤八素。
“少央,你的身手还是那么漂亮。”一个浑厚华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许少央下意识的停住了想要抽离的脚步,然而,仅仅只是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仅仅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他毅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但是,下一秒,胳膊被拽住了,攥得死死的。
“少央,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许少央没有过肩摔那个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宁愿砍掉这条被抓住的胳膊,只要不再与这个人有任何接触。
许少央挣了挣,没有挣脱,于是他拿出手机拨打了钟魏敏的电话。实在是他手机上没几个人的号码,而眼下能利用的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现在用空吗?我在酒店这边遇到了点麻烦。”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许少央简洁的问,钟魏敏顿时紧张起来,说他就在办公室。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让你接我回家。”许少央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告诉了钟魏敏具体的地方。
“好的,五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许少央又用力的一挣,这一挣,胳膊就被放开了。
雷基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兴奋,哇啦哇啦的说好有个性,他喜欢这样辣辣的个性。
许少央很想冲着这头法国猪的裤裆再补上一脚,可惜,这种公众场合不好太过暴力,否则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这雷基在也有他的好处,那就是许少央身后的那个人不得不去应付他,因为雷基对这个中方年轻的老总也很有兴趣,用娴熟的英语在跟那人套近乎。
上亿元的大交易,那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也要应付两句。
许少央抓住时机迅速脱身上了电梯,从始至终都没看那人一眼。
他刚出到大厅,就见钟魏敏一头撞进来。
“咦?你在这儿?没事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胃疼啦?”
小警察显然有着良好的身体素质,跑得这么快,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看到这人脸上真实的担心,许少央突然觉得非常的知足了,不管这世界如何的被谎言和欺骗充塞着,在某个角落,总有一份不经意的真诚温暖着你。
10
“少央……”那人的声音如影随形,“我们谈谈,好吗?”
唱歌堪比专业水准的人,说话控制声线也很老道,那声音听上去真诚,期盼,渴望,还有委屈。
“我一直在找你,我需要对你做出一个解释。少央,给我个机会,好吗?少央——求你了……”
许少央拉起钟魏敏的胳膊,“走吧,带我回家!”
钟魏敏看看他身后那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非常配合的抬起长胳膊搂住他的肩膀,温柔体贴的说:“走吧,我们回家!”
钟魏敏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他的自行车很随意的扔在酒店旁边的花圃旁。钟魏敏将许少央的公文包扔进车前篮,骑上车,两条长腿撑住地面,“来吧,上来吧。”
许少央顺从的跨坐在自行车那锈迹斑斑的后架上,钟魏敏脚一蹬,欢快的喊了一嗓子,“走咧,咱们回家。”
车一动,许少央下意识的伸手圈住钟魏敏的腰,那人温暖的体温顿时传导到了他的全身。他将脸贴在了那个宽厚的背上,隔着薄薄的T恤感受着那人橡皮一样的肌肤——好舒服!
回到家,许少央就把自己一家伙摔在了床上——娘啊,太久不运动的后果就是先前那个过肩摔在摔了人的同时也将自己的腰给闪了。
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谨慎的沉默的钟魏敏得知这个情况,脸上的担心和惊愕渐渐被越来越大的笑容所取代,然后——
“哈哈哈哈……你太有才了……哈哈哈……”愉快的笑声在屋里里回荡着,像极了樱木花道那大茶壶壮的狂笑。
许少央先前的那种痛苦,绝望和悲哀都被这笑声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笑什么笑!那人是头法国猪好不好?两米的身高,真正一头猪的体重,我容易吗我?我又没有吃到午饭,饿得直发抖……”
许少央趴在床上,恼恨的捶着床板气急败坏,娘希匹,丢脸哟,他许大少当年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或多或少在校际比赛中拿到过一两个名次,现在居然被一个区区的过肩摔闪了腰,这英雄没落得也太让人受不了啦……呜呜……
这最开始的时候,许少央没太大的感觉,将那头法国猪给摔出去以后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大约最初的麻劲过去了,这坐在自行车后架上以后腰部的不适才渐渐强烈起来,勉强着回到家,一放松下来,才觉得人都软了。
毫无同情心的尽情狂笑过后,钟魏敏到底还是挺能发扬一些兄弟爱的,他先是将许少央从床上扶起来坐到沙发上,然后未经许可就将许少央那舒服的席梦思床垫给翻开挪到一边去,一边跟抗议的主人说腰不好的人最好的就是睡硬板床。
“你没见故宫里那些皇帝睡的都是硬板床啊?”
许少央气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谁跟那些个老古董比呀?他一把骨头,睡硬板床咯得慌。
钟魏敏熟门熟路的找了块抹布擦床板,一边对许少央进行耐心的说服教育工作,说关于跌打损伤他是内行,多少知道腰闪了应该怎么办。
于是许少央就只有憋住了满肚子的抗议,这话听得倒是实在,小警察工作的特殊性应该会使他没少接触跌倒损伤之类的硬性伤害。许少央自己以前练习跆拳道的时候也没少有过磕磕碰碰,可是说到闪了腰别说他自己就是身边的人也没有碰到过,唉,为什么运动前一定要热身,就为了避免运动损伤啊。他可算是明白教练苦口婆心原来真不是年纪大了啰嗦,实在是血泪经验啊。
好在许少央是享受型的,舒适讲究的床上用品买了一大堆,因此,钟魏敏很快就收拾出一张铺着厚厚的被褥的硬板床来,换好家居服的许少央趴上去感觉还挺不错的。不过,当钟魏敏很自然的撩开他背后的衣服时,他还是警觉的叫起来,“你要干嘛?”这是一个GAY的本能反应。
“按摩啊!还能干嘛?”小警察莫名其妙,一脸的纯良。
“哎,你还真懂啊?别江湖郎中无证行医吧你?”怨不得许少央不信任,腰可是人体的关键,一个不小心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二舅妈当初生温凯的时候没当心,结果现在就常常闹腰疼。
“放心吧,别的不敢说,这个还是懂点的,咱楼下那张大妈的老伴儿前年就闪了腰,可比你严重得多,当场都动不了了,我跟着跑医院有些日子,该懂的自然就懂了不少……”
“呀,敢情我就是一小白鼠啊?”
小警察就有些窘,然后说要不咱们还是上医院吧。
许少央心一软,自己的不信任会伤了人家好心,何况,钟魏敏也不像是满嘴跑火车的人,“行了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快点动手吧。”
钟魏敏就笑,什么叫快点动手啊,你当你威武不能屈二十年后又一条的好汉啊?说着钟魏敏还真是轻柔的按上许少央的后背,用手掌在脊柱两旁,从上往下边揉边压,他的手厚实柔软而且非常温暖,热乎乎的按在腰上很是舒服。
许少央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温暖的手,身体不好以后,手脚就是终年冰冷的了。
按摩了大约十分钟,许少央感到腰部明显的松了很多,这会儿钟魏敏又叫他起身要跟他运背,就是两人背靠背,钟魏敏将许少央背起来,然后低头弯腰,轻轻左右摇晃,同时让许少央两脚向上踢,过了三五分钟,休息一下,又重复一次。如此这般的重复了几次之后,还真别说,许少央觉得腰上的感觉已经大好。
“这几天没事我就多给你做做,你这情况看上去也不是太严重,人家严重当时就能动不了了,所以你一定会很快就能恢复的,不用担心。”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谢啦。”许少央躺在床上真心实意的道谢,看看时间,这也快要到下班的时间了,不会因此误了钟魏敏的全勤奖吧?
“没事,今天没什么事。”刑警因为作息时间不稳定,考勤要求相对的也就宽松一些,“再说了,我出来的时候跟我们头儿请了假的。”小警察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许少央放心了。腰不太疼了,另一种感觉就变得清晰起来。
“哎,你干嘛?闪了腰就该卧床休息,你起来干嘛呀?”钟魏敏摁住想要爬起来的许少央。
“那也不能绝对吧?我要吃饭要上厕所,这些不都得起床啊?”许少央白了他一眼。径直起身扶着腰慢慢的就想往厨房摸去。
小警察又唠叨起来,“哎,你不说要上厕所吗?你进厨房干嘛呀?”
许少央给逗得想笑又不敢笑,怕惊着了腰,“谁说我要上厕所啦?我伤着的是腰又不是脑子,难道还能分不清厨房和厕所?”
小警察悟了,“你肚子饿了?那你说话呀,我不一大活人在这儿,说一声不就成了!”
钟魏敏赶紧将许少央半搀半抱的扶回房里躺下,还门儿清的冲了杯蜂蜜水给许少央喝下,“你说你也忒见外,有什么跟我说一声不就成了?再说了,平时你那么照顾我,这会儿该我出力的时候你还客气什么!想吃啥?”
许少央躺在床上,看着那人,有些感动,有些好笑,“面条吧。”
“成,这就给你做去。”钟魏敏满口答应着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拿乒乒乓乓锅碗瓢盆的声响,许少央安心了。幸好还有个钟魏敏,不然,自己这会儿就真是没着没落了。
安静下来,另一个模糊的印象也就渐渐清楚了:方知乔果然是方知乔,一旦志在必得,就不择手段。
其实,从见到唐坤的那一刻起,许少央就明白方知乔已经不远。
唐坤和方知乔情同手足,而这两人也似乎是在印证着“兄弟是一辈子”的传说,同进同退,说得好听点那是患难与共,说得难听点那就是狼狈为奸。所以,不管什么事情,有唐坤在就肯定少不了方知乔的份儿,同理,有方知乔的份儿,就肯定少不了唐坤的掺和。
明知道会碰到方知乔却仍然坚持了下来没有避开,是因为许少央不想让人以为他是在逃避,况且,他也想用另一种方式来告诫某些人别他妈的跟我谈感情别他妈的指望我旧情难忘,老子现如今除了钱什么都不计较,情值个P,你方知乔也就不过是个P的价值。
钟魏敏的面很快的就煮好了,热气腾腾的端到房间里来,闻着倒是挺香的,可是,等许少央坐起来看到那碗面的时候却傻了眼,他从来不知道面还可以煮成这个样子——他不确定的看了看钟魏敏,坐在他床边的钟魏敏捧着一只许少央平时拿来盛汤用的大海碗,难为情的喃喃说好久没煮过东西了,火候没掌握好这面好像过了一点烂了一点鸡蛋老了一点肉末酱油多了一点西红柿没来得及煮透菜叶儿还有点生,那个要不我再重新给你下一碗面?
唉,许少央暗暗叹气,错在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指望这位不是吃食堂就是吃快餐要不到处讨饭的主,错了就是错了,这碗足够三个他吃的面就是代价。
接过汤碗,那汤碗在许少央手里索索发抖,也不知道是太沉的缘故还是许少央真的是饿得发抖,总之钟魏敏立刻又接管了这个汤碗,找来许少央平时在床上放笔记本电脑的小木桌架在床上当了饭桌。
尽管这面的卖相实在是不敢恭维,尽管这面的味道咸得能直接将许少央的肠子腌成肠干,对饮食颇为讲究的许少央还是很捧场的吃了十几口,怎么说他也是饿了。
再三确定许少央真是吃饱了以后,钟魏敏就着许少央吃剩下的填起肚子来了。
许少央看着这位仁兄三口两口将那面给扫个精光还砸着嘴巴说哎呀盐放多了,不由目瞪口呆,这哥们也太不讲究了,就这么吃人剩饭他也不怕难为情?
“知道咸你还吃得这么欢?”
“那什么,你都没嫌弃,我敢做声啊?”钟魏敏倒是老实,耳朵红得透亮,“对不起,你受了伤,我没能照顾好你倒给你吃这样的东西……早知道叫外卖算了。”
这般腼腆的美人样着实是养眼,很是弥补了刚才口腹之欲的不足,因此许少央很大度的说没什么了,生病的时候能有一碗热汤面我已经非常知足了,谢谢啊!
许少央说话的时候一直强忍着想去摸摸那红彤彤的耳朵的欲望,天呐,看上去好可爱,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烫手?
“去,好人做到底,给我倒杯水吧。”许少央理直气壮的支使着人家,那面也忒难吃了,他这么委屈自己他容易吗?不找点平衡怎么行!
水很快的就倒来了,钟魏敏很自然的又在许少央的床沿坐下,换成是平时许少央一定会发飙的,哪有不换个干净衣服就往床上坐的道理,不过今天他没那心情计较,免费的护工,这就值当了。
喝了几口水,许少央那苦涩的喉咙好受些了,就问钟魏敏上一次下厨是什么时候?
钟魏敏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才说不记得了。
“我们家以前住的是公安大院,我爸成天不着家,我跟我妈我们娘儿俩图省事就干脆也去食堂吃饭了,后来搬到这边来住,这边厂子也有食堂,所以也是吃的食堂。我爸倒是挺会做饭的,他在家就变着法的给我们做好吃的,可惜,他在家的时候很少。”钟魏敏说。
原来如此,难怪能煮出这么惊悚的东西来,缺少锻炼的机会啊。
“那你是怎么学会做饭做菜的?你手艺那么好,总不至于家里是开餐馆的吧?”钟魏敏反问许少央。
“那倒不是,只是很久以前我喜欢上了一个挑嘴的人而已。”许少央有点自嘲的说,然后惊讶于自己能如此平静的提起那个人来。
“那个人真幸福。相信我,他一定会后悔的。”钟魏敏说着,扶着许少央又躺下了。
听到这样拐弯抹角的赞美,许少央有着小得意,然而,他随即意识到钟魏敏已经知道他的这段付出没有结果。许少央总算是有了点钟魏敏是个警察的感性认识。
“哎,好像从来没见你穿过警服!”干躺着,不做点什么真的会闷死人,而且,此时的许少央非常害怕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个人,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不想轻易的放钟魏敏离开。而他又不想让钟魏敏掌握发言的主动权,谁知道小警察会问出些什么敏感问题来,所以,许少央变得爱说话了,尽量将话题往小警察身上靠。
“一般是正式场合才穿吧,毕竟我们这个工种还是穿便衣方便些。”
“你的衣服怎么有时候老是挂阳台上啊?日晒雨淋个好几天!”许少央明知故问。
“那也没法子,任务一下来,抽脚就走人,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哎,要不这样吧,你的衣服以后我替你收吧?要不日晒雨淋个好几天干净的衣服又变脏了,洗了等于没洗。”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对自己照顾有加,不回报一下不太好意思,而且,收收衣服不过举手之劳。
“这样啊……”钟魏敏挠着脑袋,耳朵又开始有点红,“那就太麻烦你啦,回头我给把房门钥匙给你吧,谢谢啊。”
“值钱的东西金卡银卡现金珠宝首饰请妥善保管,务必加上防盗锁若干,请千万不要引诱我犯罪,否则我会告你钓鱼执法。”
钟魏敏大笑。
天黑下来的时候,钟魏敏又给许少央运了运背,然后又是一轮按摩,这样以后,许少央真的觉得腰部的感觉越来越好了。
钟魏敏奚落他自不量力,对于他分辩说自己只是热身不足很是嗤之以鼻,说他活该,长期当缩头乌龟的下场就是扬眉剑出鞘结果才发现这剑居然已经朽了用不了了,白白浪费了一腔热血。
小警察的话噎得许少央无话可说,这看起来明明没心没肺阳光灿烂的小警察好像也挺犀利的,而且还非常善解人意,大约是看得出来许少央不想提,所以他完全没有打探酒店里的那些人和事。
自打认识钟魏敏以来,许少央一直就没将钟魏敏的职业当回事,他看到的钟魏敏不过就是个成天笑呵呵的阳光美人而已,热情好客的自来熟,厚脸皮的食客,他从未设想过工作中的钟魏敏是什么样子,而现在,面对面近距离的接触以后,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钟魏敏的另一面。
再然后,一直坐在床沿陪许少央说话逗闷子的钟魏敏很大方的说自己的肚子又饿了。许少央闷笑不已,倒真是个诚实的孩子。这回,许少央担任场外指导,在他的细致的指导下,钟魏敏这第二碗面勉强过了及格线。许少央尝了两口,谢天谢地,这回不再打死买盐的了。
两人正在吃面说话,有人敲门了。
会是谁?该来敲门的已经在房门里边了,温凯应该在学校,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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