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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甩开手,大步走 > 34

34

“就是特种兵那个非常厉害的头儿?”秦晴反应很快,显然钟魏敏曾经跟他们说过什么。

许少央震惊的看着小警察,合着这成功是GAY?

“啥?那头儿什么的不该是男的吗?”温凯这二百五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钟魏敏但笑不语,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过许少央的脸。

秦晴头一次没理会温凯,沉默的看向许少央,眼睛里传达的信息很明确,原来,成功跟那灰狼是一对同­性­恋人。

身为局中人,他们知道做为一对同­性­恋人意味着什么,不是什么人都能真正敢于面对现实的,所以,他们本能的对这样一对听起来已经得到别人认可并且无惧世俗的幸福的同­性­恋人产生了羡慕和敬佩。

原来,钟魏敏身边真是有同­性­恋人,到这儿来吃饭也是为了让自己看看别的同­性­恋人的生活吧?许少央明白了。

成功原来也是同类项,还真是没看出来。不过,看他那双似乎没有被污染过的­干­净的大眼睛,还有他那没有杂质的笑容,就可以知道,他生活得非常幸福。他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个真正能跟他一起扛起一片天的人,也运气很好的碰到了一群能接受他的人,所以,他才能这么纯粹,­干­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质。

可是啊,这世上的幸运儿哪有这么多?更多的,不过是在现实中染成灰­色­或者直接变黑的倒霉蛋。

许少央羡慕之余,感到了妒忌。成功,虽然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可爱,但是终归是长相平平,资质平平甚至还有点小白,他凭什么能这样幸福?他身边的人也对他呵护备至,甚至连人崽子狗崽子都扒着他不放?

许少央知道自己这一刻是龌龊的,可是,看到人家能如此的幸福,能活得如此轻松和­干­净,他真是没法子平衡。他那么努力那么认真他才气过人他相貌英俊,可是,他偏偏这么倒霉,为什么?

“这成功真的没什么背景?”许少央问。这样一个外貌和心智看起来都不太成熟的人能拥有令人羡慕得眼睛发绿的幸福,同时又是公司董事长,事业家庭双赢,真的没什么背景吗?

“成功来北京以前是个乡村中学教师,来北京以后最初也就是普通的打工一族,发传单在快餐店当送餐小弟开大排档,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的确是没有什么背景,就跟你我一样,普通的一个老百姓而已——如果硬要说他不一样的地方,那么就是他有坚定和强大的信念,热情和善良的心,成功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非常纯粹可爱的一个人,接触久了你也会喜欢他的。”

许少央觉得胃酸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呸,你个不要脸的,几个小时前还跟我唧唧歪歪呢,这会儿就这样掉着文艺腔来赞美别人了?你就再把人夸成一朵花儿,人家也照样不是你的!不就一小白嘛?还坚定强大的信念,热情善良的心?酸不酸啊你个猪?一小白都给你夸成个圣人来了!

许少央酸溜溜的腹诽着小警察,这餐饭许少央吃得半点味道没有,哦,也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只不过许大少吃什么都一个味儿:酸!

17

尽管不情不愿,可是,许少央非常确定这股子非生理上的酸味就是吃醋。

这个认知令他大感丢脸。

要知道他许家大少是谁呀?他可是从小天王老子都不在眼里的这么一个骄傲得不得了的人。从小就生活在耀眼的光环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几时轮到他来羡慕别人了?就算当初跟方知乔卿卿我我的时候他也从来不知道吃醋为何物,他那么优秀,那么自信,他相信自己是方知乔的唯一,就如同方知乔是他的唯一一样,即便是跟方知乔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唐坤也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不安和醋意,因为他知道唐坤之于方知乔不过就是手足兄弟而已。因为这份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优越感,所以许少央向来将吃醋当成是一种相当低级的手段和情绪,一贯是不屑于为之的。

而今天,他才发现,吃醋固然狗血,固然可以算得上低级,却并非是你个人意志可以控制的——醋坛子的打翻完全是你意想不到的,在你意想不到的时间,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确认自己真是打翻了醋坛子,许少央脸红了。他觉得自己在经历过这么些事情,年纪也一把了竟然还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着实是对自己骄傲的智商和意志力的一种嘲讽。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人,顿时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对面那人脸上此刻已经是红霞满天,眼里水光潋滟晴,红­唇­欲滴,那模样儿看着格外的诱人——娘西皮,许少央,你个­色­胚!

许少央暗骂,严重唾弃自己的好­色­。

这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不是虚传。

因为­性­喜渔­色­,见了美人就丧失了原则立场,放松了警惕结果被美人儿乘虚而入步步为营,在不知不觉中,那颗本来已经古井无波的心不知不觉间死水微澜,等许少央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钟魏敏早就成了他的习惯,习惯于小警察在家里进进出出,习惯于小警察的关怀体贴。小警察虽然没有方知乔那种成熟男人的俊帅,没有那个成家弟弟的华丽俊美,但是,小警察的那种阳光和健康却自成一派,照样能吸引着病恹恹暮气沉沉四体不勤的许少央。当然啦,小警察不仅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好人。他身上有的都是许少央羡慕的却没法具备的。热情好客,乐观开朗,温柔体贴凡此种种,这些是许少央不屑一顾却又不知不觉被吸引的,

于是啊,就这样,贪恋着美­色­,享受着美人相伴,在润物细无声中,不知不觉间,许少央那颗心又有了几分活气。

习惯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尽管时间不长,许少央还是已经习惯于享受小警察给予自己的一切,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小警察的一切只是给自己一个人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并非小警察的唯一。钟魏敏对别人那近乎完美的赞美,令他本能的反省自己然后发现自己几乎没能达到一项小警察所赞美的,而他,更为钟魏敏眼中还有别人而感到极度失望和……羞恼——难道是老子自作多情而已?

本来不错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坠落深渊,许少央停下了筷子,他本来吃得就不多,这会儿就更吃不下了。温凯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秦晴倒还殷勤的劝了几下,这般被人重视很让许少央受用。钟魏敏倒也劝了几句,仅仅也就是劝了几句而已,看上去很是敷衍了事。

许少央的酸气夹杂了怒气,看吧看吧,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连我胃不好吃不了东西都不关心了。

昏了头的许少央根本没意识到人家钟魏敏没有劝他勉强吃东西其实正是因为考虑到他胃不好不能多吃,而且,从新旧的角度来说,他许大少好像才是那个“新”的吧!

吃醋果然是能让人丧失理智的,这个认知许少央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过来。不过,此时此地,许大少就非常小白的暗暗生着闷气,满肚子的不痛快却又找不到发泄口,几乎憋成内伤。

可人家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该吃吃,该喝喝,高高兴兴。

看到对面那人这样,许少央越加恼怒,却又无计可施。残存的思考能力提醒他如果不想毁坏他那英明神武聪明睿智的光辉形象就千万别将肚子里的不痛快发作出来,那会让他跌落凡尘变成一个大俗人的。

尽管非常不痛快,但是想到自己会不会是闹起单向相思的时候,本来脸黑的许少央红了脸,为自己竟然会有如此丢脸的念头而脸红。

他没喝酒却脸红,这脸红得莫名其妙,为此温凯嚷嚷说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你偷着喝酒啦你不是胃不好吗你居然敢偷着喝酒你不要命了敏子你­干­嘛也不管管我哥啊他喝酒了你该制止他呀看他脸红的你怎么就不多疼我哥一点儿啊……

许少央绝望的想这温凯早晚得坏在他自己那张该死的大嘴巴上。

温凯的火候很足直接将两人加热到沸腾的状态,许少央觉得给自己一个爆点自己就能直接燃烧起来。他刻意不去跟钟魏敏的眼睛对视,脸红脖子粗的小警察不知道为什么也在回避着跟他的眼神接触,可是,就因为大家都在躲,躲来躲去,­阴­差阳错,两人的眼神偏偏时不时的撞到了一起,彼此都觉得有些化不开的暧昧。

秦晴倒是挺认真的拍拍温凯的肩膀说脸红了好啊,哥的脸平时都是白白的不见血­色­,现在脸红了说明身体好了血气足了。

这个秦晴也是胡说族,还胡说八道得挺像那么回事。温凯对秦晴有坏影响。

许少央给气得都没了脾气,不得不笑了,这一笑,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刚才那笼罩着的暧昧气氛,顿时,大家就都又自如了。

原来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才会容易滋生暧昧,在gay身上,几句话一个眼神也照样能产生暧昧。许少央庆幸今天有两个小朋友在场Сhā科打诨,好多事情没了那个氛围就好办多了。

这顿饭是秦晴买单的,不过钟魏敏有八折优惠卡,所以价格更加实惠,即使是秦晴也能轻松承受。

一行人又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温凯又嚷嚷着将那些茶点热了一下,就又开吃起来,直把温凯吃得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今天晚上他是不准备回学校了。秦晴也没有回去。秦晴还真是从温凯那儿借来些书自己看,难得有机会跟温凯讨教自然不会错过,俩人腻在温凯的房间里一起看书。

许少央热烈欢迎两人的留宿,有这俩活宝贝在,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化解掉。

许少央本来还在发愁找个什么理由拒绝钟魏敏再给自己按摩,今天似乎不太适合再进一步的接触了,一来他还在暗暗生着小警察的闷气,二来,他需要点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上帝是无处不在的,只要你够虔诚——就在许少央为难的时候,小警察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接通,就说了声:“爸……”

是钟老爸的电话。

听那边说了几句,小警察点头说那好吧我这就过去。

于是许少央没等钟魏敏抱歉就立刻热情的说你去吧去吧,你爸那边有事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了。急煎煎的将小警察撵出门,目送着小警察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的下了楼,许少央这才舒舒服服的透了口气——暧昧,竟然会让人紧张的。

温凯和秦晴关着房门在屋里,不时的听到些低低的说话声,这是秦晴的声音,然后就是温凯的大嗓门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

看看时间还早,虽然准备以后要调整作息时间,但是这会儿也还没到正常应该睡觉的时候,所以许少央打开笔记本电脑坐在了桌前,浪费时间可耻,他觉得他得工作一会儿,这么些天来他就没好好工作过,这手头还有那份十几万字的标书没弄完,得抓紧时间。

挂上工作Q,赵禹一连串的留言就跳了出来,不外乎就是赔礼道歉什么的,许少央回了他说没关系,这事情不怪他。也真是不怪赵禹,赵禹不过是做了个任何人都会做的选择罢了。在现实面前,由不得你任­性­和赌气,许少央也不想跟自己的衣食父母争什么闲气。到网银查了一下,那三万块钱的佣金已经到账,这让他感到很满足。天大地大,荷包里有银子最大。

尽管有努力工作的自觉,也有钞票的激励,今天晚上的许少央仍然明显的不再状态。他不由自主的反省着今天的自己。

吃醋了!自己居然会为一个本来应该是不相­干­的人吃醋,这个认知令他有着震惊。他不是早就应该无心了么?他以为他的激|情他的热情他的爱情都已经被消耗殆尽了,然而,事实是,他竟然为了小警察吃醋了。

而且,那股醋意还来势汹汹,连人家完全无辜的成功都被迁怒了。

许少央为此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有点对不起人家成功的自觉。

可是,怎么会呢?好端端的,自己一再小心,就怕不小心又掉进一个坑里,他觉得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无法再承受那种身心俱焚的煎熬了。然而,他终归还是触雷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让自己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习惯了享受这个人的给予,而且,他贪心的想要独占这个人的全部。

这种想要对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心理,许少央并不陌生,所以,他能确定自己现在对小警察是什么样的一个想法——再小心,他终归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动了心了。

因为不想活受罪,胃不好的许少央坐在窗台前,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连咖啡和茶都不适合,就这么呆看着窗外树影婆娑,这种时候为了应应景不都是应该抽烟喝酒以示忧郁的嘛,为此,许少央自己真他妈倒霉,有气没处撒,这连借题发挥都不成,他很郁闷。

“那你就发挥余热吧,你做饭挺好吃的,以后就给我做饭吧,好吗?”

想起那人说过的话,仿佛那温暖的大手还在脸上抚摸一样,许少央脸上又感觉热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警察也动了心了?钟魏敏明明应该是一直的啊,当然身边有圈内人或许更容易的就能将一个人掰弯,只是,真的还是假的?小警察不是那种大嘴巴胡咧咧的人,说的话做的事总是有点分寸的,何况即使是心无芥蒂的同­性­,恐怕也没有谁会跟人脸贴着脸说话,还一只毛手去占人便宜吧?这动作怎么看都是弯的,难道小警察一开始就是弯的?

许少央为小警察的属­性­纠结着,如果小警察本来就是弯的,那么他的城府就令人害怕了,如果小警察本来是直的,那么自己让人拐了弯这罪过可就不小。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许少央都觉得头疼。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可真是不少,而且,仅就小警察和方知乔的事情就让许少央觉得自己快有点超负荷了。过去式和进行时都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许少央觉得自己闪着哪是腰啊,根本就是脑袋出了问题,这会儿头疼极了。

上帝的确是无处不在的,可问题是上帝常常耳背以至于听不到你的祷告。

就在许少央为自己不小心开始的进行时头疼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温凯的房间里说话正热闹着,不是传来两个小朋友低低的笑声,他们没听见敲门声,正在静思的许少央听见了。

敲门声很重,显示出这人的自我意识很强——该死的,老子这儿正乱着,你妈的又来凑什么热闹!

18

这门是必须开的,否则整栋楼都得开门出来看看这大晚上的谁家在砸门?许少央的两年才开了个头,他还指望在这个地方修心养­性­平淡度日,为此,他不情不愿的开了门——好家伙,许少央被浓重的酒气熏得皱紧了眉头。

今天是喝酒的黄道吉日吗?隔壁房间里有点高了的温凯还在酒­精­的驱使下夸夸其谈的惹人讨厌呢,这门口就又站着了一个。

方知乔跟前两回见的有些不一样,除了一身酒气,就是一脸颓丧,看上去很有那么几分落魄样儿,如同八点档的狗血剧那样将一个情场失意的怨夫形象恰如其分的表现出来了。

他一条胳膊撑住门框边,醉眼朦胧的看着许少央,身体摇而不坠,渴望而又胆怯的看着门内的人,“少央……”

那一声,叫得如此哀怨,当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你走错门了!撒酒疯找你老婆去!”许少央拧紧了眉头,“砰”的一声又关上大门。

“咚咚咚……”

大门又被砸响了,许少央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到了临界点,撑不下去了。

于是,他唰的一下拉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方知乔那条看起来挺高级的领带生生的将个身高马大的人象条狗一样拖到卫生间一家伙将那人的脑袋塞进洗手盆的水龙头下边——他觉得非常可惜的是房东这老房子装的是蹲式便池,这要是装的马桶他就能将那猪头塞马桶里凉快去了——洗手盆还是太便宜了这个人一点。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喝了点酒有些迟钝的方知乔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他塞到水龙头下边了。

“哇……”

卫生间的门口有人低低的了一声惊呼,是秦晴。早在方知乔二次砸门的时候,温凯和秦晴就打开房门出来了,这会儿自然挤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热闹。

“看吧,这才是我哥。”温凯钩着人家的脖子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跟秦晴咬着耳朵。

许少央根本没功夫理会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的倒塌,这时候他只顾着暴怒的拼命将那人的头死死的按住,水龙头被他开到了最大。

这会儿多少算是初秋了,早早晚晚的有些凉了,这水自然就更凉。

“哎哎……哎呀哎呀少央放开我放开我……进耳朵啦进耳朵啦……我的鼻子……哎……眼睛……”

方知乔叫苦不迭。

“方知乔,你个王八蛋!你他妈的真是欠揍!”许少央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将这话说出来,咬牙切齿。

大约是在冰凉的水下冲了几分钟,方知乔清醒过来了,因此他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许少央的钳制,闪到了一边。

“少央,你变回来了?!”落汤­鸡­一般的方知乔笑得跟个白痴,惊喜的说。

“靠,你他妈以为老子是妖­精­变来变去啊?”许少央大怒,照着方知乔的肚子就是一拳,但是,这一拳没能落到实处,而是被人抓住手腕子架空了——已经清醒过来的方知乔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何况,现如今的许少央实力已经大打折扣。

方知乔笑笑,如果不是他那副狼狈不堪的尊容,他这一笑本来可以很有风度的,“现在的许少央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许少!这几天我看见的你都不是你!”

“贱!”许少央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温凯和秦晴及时闪开身让出卫生间的门给许少央很有气势的通过。

“你们俩,回屋子睡觉去。”许少央命令这俩看热闹的,这温凯也就罢了,怎么这秦晴也眨巴着眼睛跟着看热闹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回避啊?真是不知道好歹的俩笨蛋。

跟前情人的恩怨不是什么­精­彩评书,许少央不需要看客。

许少央刚出到大厅,就听得身后“噢”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温凯的拳头刚刚抽离方知乔的肚子。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知乔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温凯在这儿等着他,因此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

“姓方的,有一点你要搞清楚,我哥不是变回来了!我哥只是活过来了!!”温凯咬着牙一把将方知乔推了个趄趔。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温凯,他的小表弟真是长大了,都能替自己出头了,他又是得意又是骄傲,但是原则却一点儿没放松,“好了,你们回屋儿关门睡觉。”

温凯冲许少央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冷着脸对那过街老鼠说姓方的你没戏了,我哥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温凯拉着秦晴回屋关上了门,但是许少央可以拿十个脑袋打赌这俩人的耳朵这会儿一定就贴在门上呢。

“他是温凯吧?跟你二舅妈的脾气还真是像。”方知乔淡淡的说。没等主人家同意就自己到卫生间找了条毛巾擦拭头上身上的水。这毛巾是温凯的,许少央想幸亏已经将俩小的关起来了,不然这温凯又该发飙了。

“你这儿还真是热闹,这跟以前不太一样,你一向非常注重私人空间。”方知乔自如的在沙发上坐下,一边继续擦着头发。

许少央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个人,很是厌烦,却又无计可施。现在的许少央除了知道应该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并不知道该如何摆脱方知乔的纠缠,方知乔是那种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人,这样的人不在乎跟人争锋相对,所以自己找个爱人让方知乔知难而退是行不通的,想要,方知乔不在乎拆散你的配对。

唐坤说还欠自己一个解释,这解释无非就是想要跟自己说明当年为什么人去屋空和方知乔突如其来的背叛,无论当初的理由是什么,无论多么合情合理的解释也无法改变今天的结果,既然无法改变,那么那些个所谓的解释实在是毫无意义,许少央不想让自己再去重温当年的那些梦魇。

方知乔的纠缠,说实在的,多少令许少央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因为,这至少说明不是因为自己不好才导致了这场背叛。许少央想,其实,就算自己是异­性­,恐怕跟方知乔的那一段也没有好下场,因为,方知乔的背叛跟恋人是同­性­或者异­性­没有关系——方知乔不过是图利而已。如果利益可观,或许方知乔甚至会不惜高调出柜。总之,跟方知乔谈情,是许少央错了。

许少央相信方知乔说很想自己很爱自己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份感情不过是方知乔生活的调味品而已,在衣食无忧根基稳健的前提下,方知乔不介意谈谈情说说爱,这才是方知乔为什么在过了三年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原因。不用问,许少央也能猜得出来,方知乔现在已经基本羽翼丰满,至少算是站稳了脚跟,这时候一个同­性­情人的出现不过是成功人士风流韵事上华美的一笔而已,除了被当成艳羡的笑谈之外,已经不会对他方知乔构成任何威胁,所以,他出现了,以一个痴情人的姿态出现。

许少央只是垮了身子,脑子倒是依旧的聪明伶俐,因此他能清楚的看穿方知乔这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就因为这样,方知乔的所为在他眼里不咎于一场滑稽戏,可惜,他被方知乔硬生生的拉进戏里当了主角。

“你离婚吧!”

说出这话的时候许少央想起加勒比海盗中那个貌美如花的总督小姐在绝境时喊出了“谈判”二字,当然方知乔不是没头脑的海盗,但是许少央也就只有赌一把,谁叫他现在真是无计可施了呢!

有时候,聪明与愚蠢的距离的确只有一根丝线的宽度——方知乔听到许少央的话,脸上显出了正经的模样来。

许少央看到了一线生机,“你该明白我的立场,你不离婚,咱们之间就免谈。”

有些东西时间确乎是不能改变,但是,时间往往也是胜利的法宝,拖住方知乔,以后的事情看着办吧。最重要的是,方知乔不可能离婚。许少央将球踢给方知乔,剩下的,就可以围绕着这个做文章了。

方知乔满脸无奈,“少央,你怎么还是不明白?这个婚姻完全是形式上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那个女人,跟她结婚完全是权宜之计。光靠我们一己之力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我们想要发展,就必须结盟,她只是我们的盟友而已,仅此而已。等有一天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了,强大到我们已经可以独立行走,那么这个婚姻就可以结束了……”

“方知乔,别告诉我说你的今天是靠跟盟友上床换来的!”许少央冷笑。

“……”方知乔腾的一下站起来,暴怒的看着许少央。

许少央不为所动,他天不怕地不怕,方知乔再红了眼也没用。

“方知乔,不离婚,你就不配说爱我!”许少央懒得跟方知乔再次强调自己对他已经没感觉了,跟个犟牛讲道理是没用的,不过,他可以让方知乔明白自己的立场,“我不介意跟情人天天吃辣酱闷黄豆,但是我介意我的情人爬上人家的床。”

这时候,门开了,钟魏敏拿着钥匙开了门,看见客厅里对峙的两人,他很惊讶,对许少央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小警察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无­色­透明的塑料袋里清晰可见几条鱼。

“深更半夜你上哪儿弄这些个鱼去?”许少央奇怪的问。

“那不是我们家老头儿白天去钓鱼嘛,这都是他钓的,给我们送过来几条,我刚到路口去接的。”钟魏敏冲着方知乔点点头,很是惊讶,“这啥时候下的雨呀?我在外边咋一点儿感觉没有?”

说着小警察熟门熟路的进到厨房,一边嚷嚷说虾仔呆会儿你来处理一下这鱼我不会弄这个。

温凯的房门及时的打开了,温凯带着三岁孩童那种欢天喜地的表情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厨房,叫声甜腻腻的,“敏子哥,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哟,我哥也想你想疯了……”

许少央腿一软,身子都酥了半边,这该死的温凯,添的什么乱!

本来看见钟魏敏拿着钥匙开门进来脸­色­就陡然一变的方知乔这会儿真是黑了脸了,眼睛充血,凶狠的盯住许少央。

许少央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门边为方知乔打开门。方知乔配合的走了出去,关门前,许少央说:“方知乔,你没资格要求我为你守贞!”

19

再次对着方知乔关上了门,耳朵边还回响着方知乔的那句话“许少央,我不会放手的”,然后,许少央差点被温凯一个猛子扑到。

“哥,你好酷!酷毙了!”温凯整个人猴在许少央身上,几乎将许少央压趴下,“哥,这孙子什么时候找来的?我妈说他也找家里去了,给我妈泼了一盆柚子水,本来那天是想给我爸洗的,倒便宜他了。”

“是吗?怎么没听你说过?”许少央凉凉的瞟了一眼表弟,温凯立刻识趣的站直了,只是继续嬉皮笑脸。

“我妈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影响你的情绪。”

要是早告诉我,也许就可以早做应对了。许少央暗想,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些没有的也无必要,何况,二舅妈的用心他能理解和感激。

“天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一家之主许少央发布了命令,伸手拉住想进厨房帮忙的秦晴说明天你还要上班,今天就不要闹太晚了,说着将他和温凯都卫生间洗漱去,因为温凯的毛巾已经被人占用,许少央就重新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温凯,至于秦晴的洗漱用品,许少央老早就给他备下了。

打发两人去洗漱了,许少央自己就进了厨房,小警察自觉的跟进来打下手。

鱼儿还蛮大条的,都上了一斤多了,一共四条。有草鱼,有胖头鱼,都还有口气儿。

钟魏敏解释说他去的时候是现从桶里捞上来的。

“你爸真是不简单,能钓到这么些鱼儿来。”许少央挺羡慕,他其实也蛮憧憬这种垂钓生活,可惜,身在异地他乡,又是宅男一名,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钓鱼去。

“瞎,他呀,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见天就去钓鱼什么的,钓上来的鱼自己又吃不了这么多,到处送人。这回好了,我让以后他钓到鱼儿也给咱们分一份儿。”

许少央很有感概,说现在别的都不羡慕,就羡慕这些个能有退休金拿的人,不用面对严酷的生存竞争,有饭吃有衣穿还能有医疗保障,现在,真正能享受生活的似乎也就是这么些人了。他将鱼都破开肚子挖出内脏什么的,然后用盐在鱼儿的里里外外都抹了个遍儿,这才将鱼儿放进了冰箱里边。

钟魏敏在旁边殷勤的打着下手,为他从盐罐里勺出盐来撒上,拿保鲜膜什么的,这一刻,许少央恍然有种“家”的感觉。

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这样也是一种幸福呢?

方知乔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虽然两人没少一起做饭吃饭,但是从来都是许少央一个人独立完成的,指望不上方知乔能搭把手。钟魏敏也是一厨房白痴,但是,自己受伤不舒服的时候,他愿意为自己试一试,在自己动手做饭的时候,他愿意在旁边递勺盐——会不会做是一回事,有没有心分担又是一回事。

钟魏敏是个即使是小事也愿意与他共同完成的人。所谓“一对儿”,指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成双成对吧?!

“敏子,谢谢你!”感动之下,许少央由衷的道了声谢,谢谢钟魏敏为自己做的一切。小警察真是一个好人,是那种即使是小节上也好的人。

钟魏敏的耳朵有些发红,他低着头麻利的将最后一条鱼用保鲜膜裹好放进了冰箱的冷冻层里。熟能生巧,看许少央做过之后,他包起鱼来甚至比许少央还麻利些。

“虾仔,赶紧洗手,我给你再按一下腰吧,今天,该累着你了。”

“嗯!”许少央应了,让钟魏敏给倒了些平时做菜用的白酒洗手去腥味。

两人头挨着头,一个倒酒一个洗手,倒也和谐。

等弄清楚,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凯站在厨房门边看着,脸上带着神秘的诡笑,看许少央又要恼羞成怒,他连忙抬手仿佛是在止步停车,“亲亲在洗澡,我等他。”

一句话合情合理,许少央发作不得。就推开温凯进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那钟魏敏跟着进来很自然的就坐在床边撩起他背后的衣服开始按摩起来。

温凯又­阴­魂不散的跟过来靠在门边看着,一边啧啧称赞说敏子哥你还有这手儿,以后我哥的腰可就全靠你爱护了。

也不知道温凯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他这话说得许少央腾的一下又红了脸,不过,更有可能是听者有意罢了。许少央狠狠的瞪了一眼温凯,温凯双手抱着手臂,笑得灿烂,要多纯洁有多纯洁。

秦晴洗澡出来,探头看了看这情况,就道了声晚安拉着温凯回了屋,还关上了房门。许少央更觉别扭了,这温凯在屋里睡觉从来就没想过要关门,即便是上回秦晴留宿也没关过房门,这时候他们关上了门,倒显得是特意给许少央和钟魏敏一个空间似的。

“那个,明天,跟我到成功那儿去看看吧?”钟魏敏说话了,这话说得及时,省得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暧昧起来。

“看什么呀?”许少央有些赌气,一方面对成功还是有点儿吃味,另一方面是觉得这小警察真够可以的,未经许可就定下了自己的约会,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请示。不过,许少央没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赌气通常都发生在恋爱中的人们身上,跟自己的恋人使使小­性­子,跟偶尔吃个醋一样,都是恋爱中的一种情趣。

钟魏敏越发的好言好语了,“成功的中医算得上是得名师真传,你这胃我看得让中医里帮着调理一下……”

“哼,想看中医我不会去大医院啊?那成功有没有医师资格?别是无证行医吧?他还真敢给人瞎倒腾。”

“……”小警察语塞。

许少央不去想小警察的耳朵是不是又红了,口舌之利他已经过瘾了,也就宽宏大量的放人一马,“行了,我不信他,不过,我信你——你可得对得起我的信任啊!”

“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钟魏敏又来了­精­神,听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们警局有个特警队的教官叫杨乐的——哎,对了,就是那弄条瘸腿的狗回来的那个杨乐,他妈妈可是大医院的主任医生,还经常有事没事过来找成功研讨中医呢。你猜教成功中医的师傅是谁?”

“谁呀?”许少央配合的表示出好奇。

“就是杨乐的外公,那毛医生的爸爸,可是个真正的名医。父女俩失散好多年了,没想到倒是由成功将他们又联系在了一起——好玩吧?世界是不是很小?有缘分的,天涯海角也能凑在一起,没缘分的咫尺天涯。”

“是好玩儿,言情电视剧里边都是这种桥段,一抓一大把。”许少央暗暗撇嘴,生活就是狗血的,这一点他早有觉悟,否则,他也就不会再摊上方知乔这么个东西。

两人就这么一边按摩一边絮絮低语,直到隔壁温凯的呼噜声从紧闭的房里里传了出来,温凯是粘枕即睡的,天塌下来当被盖。

夜,已经很深。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赶紧洗洗睡吧。明天我们去战友家!”钟魏敏拉着许少央坐起来,然后就起身告辞回他的506去了。

许少央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腰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好舒服,舒服到不舍得那双手离开。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恋跟钟魏敏在一起的那种感觉了,温暖,幸福,安心,满足。这要是那人没有离开该有多好,这样的夜晚就可以圆满了。许少央贪心的想。

隔天,许少央早早的起床做好早餐让温凯和秦晴吃饱了出门去。这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站在门口送走一个又一个,他有种自己沦为家庭主­妇­的错觉,不过,同时也有种幸福的满足,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期待着别人也被别人期待着,这种家的感觉真是很好。

钟魏敏在健身结束后才过来吃早餐,那份自然让人相信他过来享受美味的早餐是天经地义的。许少央特地等他过来了才一起吃东西,也算不上是特地吧,早上一起床就先得张罗着让两个小的起床洗漱,自己利用他们洗漱的空隙在厨房弄好吃的给这两位,等他们吃上了,他才有空梳洗自己。这一来二去,还真是正好赶上跟钟魏敏一起吃了。

吃着早餐,钟魏敏说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他今天还在假里,有的是时间,所以他商量说吃完了休息一会儿,给许少央再按摩一次,就可以出发去战友家,到那边给成功看完还正好赶上饭点儿,就在战友家的食堂吃个午饭,完了再回来,就又可以张罗晚饭了——这冰箱里几条鱼还冻着,许少央已经让温凯和秦晴晚饭也回来吃,省得这鱼儿放久了不新鲜了可惜。

听着小警察一边吃一边跟自己商量这一天的日程,许少央好奇的想别人家的家庭假日是怎么安排的?打小儿,他父亲就到处跑工程,常年不在家,偶尔到了节假日,碰到父亲也在家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说一家三口去逛公园或者什么的,父亲不是蒙头大睡就是泡在书房里不停的按计算器,母亲则是无一例外的跟雀友聚会或者是出门逛街做美容,这些活动都是不需要丈夫儿子的参与的,因此,许少央从来没有机会跟家人一起商量着假日一天的安排。跟方知乔在一起也从来不会听到方知乔跟他商量什么日程安排,因为方知乔从来就是指挥­棒­一指,许少央跟着指挥­棒­转就行了。现在,听到钟魏敏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着一天的安排,他觉得新鲜,又感到很满足——这样商量着过日子其实是一种幸福吧?

20

再次见到成功是在成功家的楼下。

本来按钟魏敏的计划是到成功办公室去找他的,但是打电话确认的时候成功却让他们直接到他家去。

“­干­嘛要去他家?”许少央无意到别人家里做客,他讨厌应酬。

“他家那匹狼今天正好回来,在家里做饭,让我们一块儿过去吃。”

这样啊……许少央犹豫了,人家一对儿吃爱心大餐,他们这两只超亮堂的电灯泡过去算什么?不过,许少央同时也挺好奇一对同 ­性­ 恋人的家庭生活。听钟魏敏那意思成功跟他家那位已经是约定俗成的夫夫关系,组成的是一个正式的同志家庭。身为一个gay,许少央对他同类项的生活还是有着浓厚的兴趣的,他很想看看在中国现有的社会环境下,同 ­性­ 爱 人是如何生活的。于是,他跟着钟魏敏乘车直接来到了成功家。临出门前,钟魏敏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买了几斤水果。

成功家距离那个民俗美食村没多远的路程,步行也就十来分钟而已,一栋独立的公寓楼。

在楼下,俩人下了出租,一眼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成功正趴在车窗边上跟那开车的人说话,然后,就见他从车里接过一瓶酒来,那人顺手儿呼撸了一下他的头发,成功咧开嘴就笑退开了一点,那车就一道烟儿的开走了。

这时候,成功才看见了许少央他们,连忙笑眯眯的朝他们迎上来, “你们来了!”

“是啊,有便宜占得赶紧。”小警察说,看得出来,他跟成功之间很是熟稔,“你手里拎的什么酒啊?”

“红酒,今天我们喝这个怎么样?”

许少央吓了一跳,这成功到底识不识货啊?这可是一瓶HAUTBRION,法国名酒,这要是正宗的话那价格少说也在三四千以上。许少央以前翻译过一个酒类合同,那还是早几年的价格,如果是现在的话,恐怕会更贵吧。这么贵重的酒,在成功嘴里跟二锅头价值相当,随随便便就说要喝了它。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许少央都不知道该说成功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是该替这瓶HAUTBRION不值。不过,也许也不是真货,这么贵重的酒哪能随随便便就送人呢!

许少央心里暗自嗟叹着,就来到了成功家。

进自己家成功居然还得按门铃,他讪笑着解释说自己出来得急忘带钥匙了。

门几乎是应声就开了,“就知道你准得忘记拿钥匙——哟,敏子,你们来啦。”

“高大哥,你好!”钟魏敏热情的想要跟人握手,可是,那人却为难的看看自己的两只手,湿漉漉的。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这正在厨房里­干­活……你们随意……”说着,那人急急忙忙的就跑进了厨房。

许少央跟着钟魏敏换了拖鞋进了屋子。这房子比他租住的地方还要小,四五十个平米,一室一厅的格局,阳台厨房卫生间,典型的单身公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屋子虽然小,但是布置得挺不错,­干­净整齐,主­色­调是淡淡的橘黄|­色­,看上去整个家挺温馨的。因为空间有限,东西都透着个“小”字,小电视小电视柜,小沙发,还是那种沙发床,小书桌,小饭桌。卧室里倒是一张几乎占了卧室整个空间的大床,看上去也透着那么股温馨舒适——最吸引许少央的地方是那个依墙而造的书柜,这个家除了床是大的之外,就只有这个书柜是大的了,几乎占去一整面墙,直直的顶到天花板上去了。书柜里满满的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以非常专业的心理学类、管理类书籍为主,还有相当一部分经济学方面的和中医学方面的书籍。书柜里除了这些书之外,还特地留了最底下的一排隔断来,摆的全是酒,各式各样的酒瓶子让人眼花缭乱,酒瓶子虽然五花八门,这酒的种类倒是单一,就只有红酒一种。

虽然现在红酒收藏方兴未艾,但是怎么看成功都不像是有这个品位的人,而且,住着这样的鸽子笼,居然能收藏有这么些世界名酒,也有点太匪夷所思。别都是假货吧?许少央想,可成功看着也不像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这时候,那个被钟魏敏尊称为“高大哥”的人又出来了,这回,他洗­干­净了手,热情的跟钟魏敏和许少央握手。他的手很暖,手心­干­燥,带着一种独特的坚硬,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同时,也能让人很是心安。

这个叫高杨的人就是传说中的“灰狼”吗?

许少央非常庆幸今天温凯和秦晴没有过来,要知道这二位对传说中的特种部队的“灰狼”充满着几乎神化的崇拜,其实,不仅他们如此,许少央也对绰号“灰狼”的男人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只是,传说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第一眼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灰狼的时候,许少央差点没厥倒。

应该说高灰狼的着装还是比较靠谱的,正常的迷彩裤迷彩T恤,不过,问题是可不可以别在如此阳刚魅惑的着装上再添加一条颜­色­艳丽的橘黄|­色­的全身围裙啊?如此也就罢了,能不能别再在围裙上印上那么个憨态可掬的大公­鸡­的卡通形象,还“太太乐,厨房好帮手”——许少央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那俩小朋友要来估计能当场吐血——偶像会坍塌是因为他也是人。

什么神秘莫测威风八面英明神武的特种兵,说是家庭煮夫也不为过。

高杨身高不算拔尖,相貌也平常,单眼皮,古铜­色­的皮肤,不过身材倒是挺好的,不是那种笨笨的块头,而是那种一看就是身手敏捷爆发力惊人的身材,这一点倒对得起他的职业了,短袖下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完美的肌­肉­让人垂涎欲滴,不过这会儿右边胳膊上没被衣袖挡住的地方缠着条雪白的纱布——许少央顿时在脑子里勾勒出了一幅惊天动地惨烈异常的战争场面,在激烈的交火中,英勇的特种兵队长光荣负伤了。

“哦,这个啊,意外!”高杨轻描淡写的回答了钟魏敏对他胳膊的问候。

意外?谁的负伤不是意外而是专门有心去找的?这不废话嘛!许少央仍然坚持着自己对那条纱布的执念,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围着一条卡通围裙的男人增添了几分敬意。英雄就是英雄,即使是卡通围裙也无损他的光荣。

大致的寒暄之后,高杨又进厨房忙活去了。成功解释说自己不会做饭,家里都是高杨做饭的。

许少央不由得看了看成功,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猜得出来在两人的关系中成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可是,一个不会做饭的贤内助吗?还真是不知道高杨看中了这人什么。戴着有­色­眼镜,许少央对成功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待见的。

进了家,成功就很热情的端茶送水,还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皮盒子来,里边装着满满的大白兔­奶­糖。这种糖,许少央早在小学时代都不吃了,这人竟然还当宝贝似的拿来待客。

偏偏成功还非常殷勤的让着,非到钟魏敏拿了颗­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嘴里,他才心满意足的深吸一大口气,“真香啊……”

“噗——”许少央一口茶喷了出来,全让小警察的T恤给吸收完了,一点儿没糟践,也没让人主人家需要搞卫生。

“呵呵……至于嘛?光闻香儿怎么行,你不会自己吃呀?”小警察红着耳朵躲开许少央下意识的给他擦拭衣服的手,对成功好笑的说。

成功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委屈的说:“不行啊,他不让我吃……”

“有本事你别牙疼!”那人的声音立刻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好厉害的听力。

成功一缩脖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的笑了,大大方方的说自己这段时间牙疼。

“还好意思说!吃糖没个节制,吃到牙疼,这回有你受的吧?!乓……”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听得砧板一声脆响,很有气势。

成功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钟魏敏呵呵大笑起来,敢情是牙疼不许吃糖啊?活该!

许少央憋不住也乐了,这成功还真是,怎么说呢,总能让人有些意外。这一乐,不知不觉间,对成功的那点儿敌意就淡了许多。

“你不是懂中医嘛,怎么自己还整出牙疼来了?”许少央揶揄成功。

“嘿嘿,就一时嘴馋,没停住……”成功也讪笑。

“光吃这种甜腻腻的糖怎么行,现在不是出了很多什么木糖醇的,低糖的,吃那个不是也行嘛!”许少央好心的建议,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成功还是心理年龄偏小的那种,小孩子不就好口糖嘛。这光听说小孩子吃糖多伤了牙的,还真是没听说都小三张的人了还能为了吃糖闹牙疼。

“他呀,就好这一口儿。”高杨将钟魏敏拿来的水果洗好放在果盘里端出来摆在茶几上待客,“别的糖他还不爱吃。”

说着,高杨瞟了一眼成功,就又进了厨房。这一眼,嗔怪里夹杂着满满的宠溺爱护——爱是不需要太多的言语的 ,只这一眼,就足够了。

这要是能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一眼,这辈子就该圆满了。许少央想,能被人这样爱着,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

成功脸上闪过点绯红,只这一眼,一切的海誓山盟一切的深情痴恋都在其中,由不得成功不醉!

真的是很幸福!

幸福是会传染的。刚进小屋时是感觉到温馨,而现在,连许少央都感觉到了幸福。

21

吃饭前,成功给许少央认真的把了会儿脉,倒也没多说什么,就问了些许少央的饮食起居什么的,然后就开饭了。

高杨的厨艺的确是一流的,还特别针对许少央的胃做了些恰当的菜­色­,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色­香味俱全,果然是很­棒­。

对于许少央的称赞,成功美得大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使劲儿拍了拍高杨的大腿,算是褒奖。听到许少央和钟魏敏的称赞时,高杨只是矜持的笑笑,客气的谦虚一番,被成功褒奖的时候,大灰狼笑眯了眼。

不过,好在这二人一直是落落大方的,没让别人觉得有什么尴尬。

在饭桌上,成功果然提议开瓶酒。高杨挑剔的拿过成功刚带回来的那瓶酒看了看,“这人怎么老是给你送酒啊?我看他居心不良,存心就想给你变成一酒鬼。”

许少央微然一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怎么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啊?

“今天喝吧?”成功满怀期待,“这瓶是HAUTBRION,红颜容!法国波尔多出产的名酒。这红颜容酒庄可是波尔多列级名庄四大一级酒庄之一哦,他们家的酒可都是很有品质保证的。可惜这是02年份的,要是能得到95年份那才叫好。”

成功兴致勃勃的说着,原来他还真是懂酒的,那么些五花八门的红酒倒不是摆设。

高杨反复的看了看手里的酒,说这酒不够劲儿,还是让人敏子尝尝你的手艺吧,真正绿­色­环保。

“敏子,今天你们没开车来吧?”高杨问,“要是开车就不喝酒了。”

成功赶紧在一旁点头附和说千万不要酒后驾车。

钟魏敏说今天是打车过来的。于是成功就跑到阳台上,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篮球大小土得掉渣的瓦罐进来,这瓦罐用纱布和牛皮纸封了口,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这是成功做的红薯酒,你们尝尝,味道很是不错。”高杨打开了酒坛的封口,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淡淡的,很舒服。成功拿来几只玻璃杯,倒进杯子里,黄澄澄的透亮,有些稠,用无­色­玻璃杯盛着,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卖相倒是不错。

钟魏敏迫不及待的喝了一点,咂咂嘴巴,品味了一下,点点头,“好喝,真香!”

本来不想染指的许少央觉得新奇,忍不住拿过小警察手里的杯子也浅呷一口,果然,甚至还保留着红薯的味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稠,但是入口即化,别有一番滋味。

“那个,小许,你只能稍微尝一下,可不能喝酒哦。”成功连忙提醒许少央。

“嗯!”许少央点点头,所以他才拿钟魏敏的酒杯过来尝一下嘛,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你们家的酒­精­浓度还真高,到处是酒。”钟魏敏说,“不过,成子,你手艺真不是盖的,点心做得好吃,这酒也酿得不错,够得上贤惠了!”

“切——”成功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得出来,红着脸也就不做声了。

“是呀,你们家酒都跟酒窖一样了!成功,那些红酒都是你藏的?原来你还喜欢收藏红酒?”许少央也有个疑问要解开,所以拐着弯的问。那些酒看来不是假货。

“不是藏,是喝!”成功摇头说他喜欢品酒,那些酒有些是高杨买的,有些是朋友送的。

“我对藏酒没兴趣,再好的东西如果不能物尽其用那也就没有了价值。这些红酒都是拿来喝的,每天晚上睡觉前喝点儿,对身体有好处。以后你的胃调养好了也可以试试,对预防动脉硬化、心脏病、中风,改善睡眠什么的都有一定的效果。”成功认真的说。

“喝酒还给自己找这么些理由。”钟魏敏谑笑,不过也点头说他家老头儿如今也是说要保健什么,开始喝葡萄酒了。

“这很好啊!马律师也很喜欢喝葡萄酒的,你爸爸大概是受他影响吧。”成功说。

钟魏敏问得有些迟疑,“我爸最近常来你们战友家吗?”

“来过几回,不过都是来找马律师的。”

“切,厚脸皮。”钟魏敏挺不屑的嘟哝了一声。

高杨轻笑。成功一头雾水的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钟魏敏自然不会说,高杨一脸高深莫测也没解释,成功满脸好奇也无可奈何,只得求助的看看许少央。许少央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明白。成功一把年纪了还藏不住东西,什么都在脸上写着,着实能刺激人想要逗一逗他的恶趣味。

饭桌上,许少央胃不好,故而专心吃饭,成功因为正闹牙疼,被严令禁酒,高杨和钟魏敏倒是喝得挺高兴的。高杨绝对算得上是有知识有品位的侃爷,很是能聊,而且非常擅于调节气氛,将个饭桌上的气氛营造得很好。连许少央这本来打定主意这张嘴只管吃饭的都给高杨拉进了谈话圈子,跟高杨聊起了港澳地区的风土人情美食文化。

成功没太多的话,只是乐呵呵的在一旁给客人布菜,一边时不时的凑凑趣。

这顿饭吃得挺开心的,主人家热情好客,客人知情知趣,大家都挺高兴。

吃过饭,喝着成功沏上来的茶,大家休息了一阵,钟魏敏详尽的了解书柜那些酒的相关背景知识,成功才又给许少央把了回脉,看了看许少央的舌头,然后对许少央说你不仅胃不好,这会儿连脾脏肾脏也出了问题,“你有心结,心思太重,长期焦虑不安,睡眠不好,口舌淡腻,通常是五更起泻,大便溏稀,完谷不化,终年寒冷,还常常觉得胸闷,两侧肋满胀……”

成功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版,听得钟魏敏在旁边一个劲儿叫停,“你慢点儿说,这么快听不清……”

“没关系,我听懂了。”许少央淡淡的说。成功果然是懂得中医的,有些东西有些症状自己从来没跟外人说起过,而成功全都说到了点子上。

“光你懂了怎么行,我也要明白呀,要不以后怎么提醒你注意?成子,你写下来好不好?”

“行啊,回头我给你写上。”

“那敢情好,连那注意事项,吃的药食疗的什么都给写写呗。”

成功都答应了,歪着头,看着许少央,尽管他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担忧,但是许少央还是觉得非常难为情。所以他讨厌看医生也就是这样了,在医生面前,自己仿佛被剥光了一样,没有半点儿隐私,因此他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讳疾忌医,倒不是真怕看出了什么毛病来,而是讨厌这种赤 ­祼­ ­祼­的感觉。

“所谓病由心生。你忧思过甚,所以严重的伤害了你的五脏六腑,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小许啊,你这会儿的各个脏器都有些不太好哦……”成功很是担心。

“啥?这么严重?”钟魏敏几乎跳起来,坐在他旁边的高杨眼疾手快摁住了他,让他稍安勿躁。

“还好了!现在问题最大的也就是脾胃,其它的是开始出状况,这得慢慢调养才行。调养过来就好了。”

“那得调养多少时间啊?”钟魏敏着急的问。许少央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感动。

“一两年吧——损得有些厉害了,不长期调养不行。”

“一两年?”钟魏敏和许少央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欲速则不达,你以前折腾了多少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体的血,整个换一遍,起码要3个月,脏器翻修一遍要一到两年,你欠了身体那么多年的健康债,想几个月就还上,太急功近利了吧?”

许少央和钟魏敏面面相觑。

原来,这身体已经成这个样儿了吗?许少央有些心灰意冷,还治什么治,早死早超生算了。

“小许,你心里有把锁,这把锁不打开,怎么吃药怎么调理都没用。”这时候,高杨在旁边说话了,“心病还得心药治,成功刚不是说了嘛,忧思伤身,不从根本上着手,老天爷都没法让你恢复健康。”

从成功家出来,许少央默默的走着,钟魏敏默默的跟在他旁边。俩人谁都不想坐车,谁也没开口说话,就这么一直慢慢的走着。

这时候已经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不知不觉在成功家呆了好几个小时,听成功的中医养身,听高杨的心理疏导,这两口子,都可以开个诊所了,中医西医,­精­神­肉­体一块儿包圆了。想到这个俏皮的假设,许少央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两人,还真是登对儿。

只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坏到这种地步,这真是许少央始料未及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也就胃不好了,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就是说胃溃疡而已,吃药打针什么的也就这么过了,却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身体其它的方面也都开始出现了问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这方面来认知也就好理解得多了。成功还真不是夸大其辞。

唉,自己真他 妈亏大发了,输了情,连身子也一败涂地,方知乔啊方知乔,你 他 妈的要我怎么原谅你?!

高杨说自己有把心锁,还真是犀利,为情所伤,那心头怎么可能没把锁,锁住里边的不让过去出来,锁住外边的不让进去,没有锁怎么行!没有锁自己的昨天和今天就得都混淆在一起,只怕自己烂得更快。

难怪林妹妹会抑郁而终,这忧思伤了心肝脾肺肾,内脏都已经烂了,人还能撑得了多久呢——哎?这林黛玉好像该算是个醋坛子吧?成天为了那个多情的宝哥哥拈酸吃醋。

许少央有些心虚的偷偷瞟了一眼跟自己并肩走着的那人,那人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

高杨也有着小小的醋劲,偏偏那个成功超级迟钝,看来大灰狼的醋还得继续吃下去。这俩人的生活实在是太甜蜜了,有点调味品似乎倒是不错。

只是,高杨的醋劲跟林妹妹的不同,高杨的醋意来自于占有欲,而林妹妹的醋意大约更多的是来自不安全感和自卑。

林黛玉身世飘零,连婚姻都做不得主,她对宝玉的那份感情又能值个几何?她凭什么自信自己能得到宝玉的垂怜?!

善于反省和思考的许少央认为自己会对成功有些醋意本质上跟林妹妹没什么区别,都是因为缺乏自信——许大少在感情上的自信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成功是美好的,所以钟魏敏才不吝辞藻的夸奖他。尽管在不知不觉间对小警察动了点心,但是连他许少央自己都不敢说自己这份心思是­干­净纯粹的,受过伤害的他如何能做到成功那样单纯烂漫,­干­净纯粹?为此,他才会觉得不安,他害怕一旦钟魏敏发现自己达不到成功的那种­干­净纯粹,就再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了。而且,伤痕累累的自己凭什么还能得到人家的青睐?

心锁,怎么能没有?要没了心锁,放任自己如以前那样爱得纯粹,这有个万一……伤过一次,自己就成了这般模样,要是一个不小心,再伤了一次,只怕自己这条命就得直接交待了——终归还是怕啊!

22

正胡思乱想的走在路上,许少央荷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二舅妈的电话,就赶紧接通了。

“虾仔啊,­干­嘛呢?”二舅妈在那边闲闲的问。

许少央一个激灵,通常二舅妈这般腔调的时候都是因为手里有了把柄什么的。

“正在街上散散步呢。”许少央陪着一份儿小心说。

“哟,这大下午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怎么跑街上散步去了?”

许少央头皮一阵发麻,坏了,他怎么就忘了温凯那儿大嘴巴呢?这温凯属无间道的。

“没事儿,今天去看了一下中医,刚出来,顺便走走路。”许少央指望着这个由头能转移二舅妈的注意力。

果然,二舅妈的声音正经了不少,“情况怎么样啊?听阿凯说这段时间你胃又不好啦?”

“还行!中医说要慢慢的调理一段时间才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那倒是真的。这病啊,还真是大意不得。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都得多当心,尤其是身体,更加要好好爱护……”

“嗯,知道了。舅妈你身体好啊?二舅身体好啊?我外婆身体好啊?”

“好着呢,你外婆天天去打门球,你二舅晚上天天上健身房,我呢跟着他去。”

“舅妈,别太帅哦,要不我和温凯都认不出你们来了。”

“臭小子,什么认不出来,是不想认吧?”

“舅妈,我哪敢啊?我要敢不认你,恐怕做梦都得被你追杀吧?”

“知道就好……”二舅妈在那边咯咯的笑了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虾仔啊,你还拿二舅妈当外人是不是啊?”

“怎么会呢?舅妈,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那可是独一无二的。”许少央是用家乡话说的,所以既不担心钟魏敏听得起­鸡­皮疙瘩,也不用担心路人侧目,反正这种方言北方人能听懂的不多。自从他打电话以后,钟魏敏就一直牵着他的胳膊走路,生怕他撞了人或者被人撞了。许少央索­性­连路都不用看了,由着小警察带他走。

“臭虾仔!这套鬼话留着哄男朋友去吧……哎,虾仔啊,最近是不是撞桃花啦?我看你这几个月桃花挺旺的……”

死温凯!

在心里狠狠的骂完表弟,许少央脸上又堆起满脸的笑,“有这样的好事?我天天爬上墙头等桃花,可就是没见着!别说桃花,连粉红­色­都没见。”

“少跟我这儿胡说八道!”

许少央缩缩脖子,可以想象得出二舅妈在那边板起脸来了。

“人家都肯请假在家伺候你的腰伤了,怎么还舍不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啊?这老公请假伺候老婆坐月子也就不过如此了。你还不知足?”

许少央脚下绊了一下,幸亏钟魏敏一直牵着他,敏捷的扶住了他。

许少央推开小警察,脸上发烫起来,二舅妈还真是太前卫,这什么话都敢说,还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没容许少央开口辩解什么的,二舅妈又发话了,“照片我看了,挺帅的一小伙子。”

许少央大惊,这温凯什么时候偷Pāi了人家给传回去了?

“还是警察,要是穿上警服一定更帅——哪天见我的时候要叫他穿上警服啊。这孩子我看不错,给师父看了,师父也说这孩子看着就是一忠厚仁义的人。这种人,靠得住,难得的是相貌又好!虾仔啊,这你可得好好把握啊!缘分这种东西,把握住了就是一辈子,错过了,也是一辈子。千万千万别错过了这个人。过些日子,手头上的这些事情忙完了,我就过去一趟,二舅妈亲自给你把关!”

许少央冷汗淋淋的合上手机盖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正好看过来,关切的问怎么啦你好像挺紧张。

靠,能不紧张嘛!二舅妈见风就是雨,而且言必行行必果,她说要来,那就一定会来。她一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没准黑的都能给她整出白的来。

勉强咧了咧嘴,许少央说没事儿,就跟二舅妈唠家常而已。

“以后走路别打电话,容易出事。”小警察告诫说。

许少央点点头。给二舅妈这么一搅和,很多事情就又淡了,再无街头漫步的兴趣,再说了还得赶回去做饭,这温凯和秦晴晚上还要过来吃饭。于是,俩人就打了辆出租回了家。

回到家里,温凯已经在家里了,正在厅里拿着电视遥控器调频道找节目看。

许少央一见他,不由得就红了眼,扑过去,揪着温凯的耳朵将人从沙发上提拎起来,“臭小子,你个无间道!”

温凯一边呼疼一边乐呵呵的说哥我妈给你打电话啦?没法子啊,我妈可管着我的生活费,她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正宗的。

“我让你正宗!”许少央放开温凯,又在他ρi股上踹了一脚才算作罢。这当然不能解气,可恨的是温凯是自己的宝贝表弟,有心要揍他一顿,自己又舍不得。就因为吃准了自己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温凯才会有恃无恐的胡说八道——唉,好在也是为自己好!许少央无奈的自我安慰。

许少央撇下温凯进了厨房开始动手准备晚饭,四个人吃饭,工作量不小的。钟魏敏跟他打了招呼说自己出去一下就离开了。

“回来吃饭吗?”问完这话许少央差点儿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叫什么嘛!想起二舅妈的话,他脸又红了。

“回来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小警察答应着就出去了。温凯喜滋滋的跟小警察说再见,然后就进了厨房。

“哥,我妈高兴极了,说过段时间要亲自来看看。”温凯整个人都趴在许少央的背上,热气腾腾的。

许少央淘米下锅放好,就开始洗菜了。

看他没做声,温凯又搂着他的脖子说:“哥,敏子哥人不错,而且,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意思。”

“何以见得?”不确定不敢相信的东西太多,许少央也想听听别人都是怎么看的。

“为了伺候你的腰伤,能专门请两天假——那些个真正的夫妻未必能做到这一步。你是我亲哥,我还没想起来要请假来伺候你呢。所以啊,他肯定是对你用心了。”

许少央不禁扭头看了看将下巴搁在自己肩头的温凯,这温凯什么时候已经长大成|人了?能有这样的思维和见解,温凯已经成熟了。

“阿凯,你的想法我明白,你是好意!可是,阿凯,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国外,我们这样的人生存环境都没那么轻松,何况是国内呢!钟魏敏是好人,可是,就因为是好人,我们就更不该把他拉进这个圈子来——他是公务员,有正式的稳定工作,这种事情对他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们就不要让人家难做了,好不好?”许少央言不由衷,他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想起了高杨,高杨也是公务员啊,可是,高杨不也跟着成功太太平平的过了好几年嘛!为此,他对温凯的说服教育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苍白,完全没有说服力。

果然,温凯在后边抱住他的肩膀说哥你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眼前不就有个例子嘛,人家成功和他家那位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一起?人家不是公务员啊?按理说他们那样的单位要求更严格才是嘛。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们自己,社会环境只是次要因素,最关键的是当事人的态度。

温凯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将来学成出来没准儿还会成为一名嘴。

“行了,你就别搅和了。你哥没那个好命!一次就已经受够了,再来一次,我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哈,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温凯胜利的跳起来,“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哥,原来你也有胆怯的时候!”

一­棒­子正打在许少央的七寸上。是不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啊?这温凯怎么学得二舅一个样儿,专门找他许少的七寸下手?

“滚开,你少岸上说话不腰疼,滚蛋。”许少央有些恼羞成怒。

温凯当然不会滚,他又赖皮的趴在了许少央的身上,“哥,试试嘛!跟博彩一样,赌一把,赢了,幸福终身,输了,最坏的你都经历过了,还能有什么比那更坏的?”

许少央真是不得不对这个小表弟刮目相看了,这才二十岁,假以时日,温凯可就不是碌碌之辈了。

“我怕我的命都交代了。”许少央嘴硬,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温凯很具有蛊惑­性­。

“我还怕天塌下来呢——这不庸人自扰嘛! 哥,给我找个好姐夫嘛……不对,不是姐夫,是哥夫……怎么这么别扭?噢,疼啊……”

终于爆发的许少央手里的胡萝卜使劲的砸向了温凯的脑袋瓜子,一点儿不怕会把人砸傻了,这温凯已经够聪明,不在乎笨点。

“你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

“那叫什么呀?”温凯委屈得不得了,“总得有个称谓呀,难道还叫哥?”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了,许少央一脚将温凯踹去开门。来人是秦晴,随着温凯亲热的叫着“亲亲”,许少央松了口气,至少这会儿温凯不会再来­骚­扰他了。

秦晴开心的告诉他们他又找到一份酒吧服务员的工作,“明天晚上就正式上班了。”

“那你还有什么时间学习啊?”温凯怪叫,“我想见你不是更难了?”

许少央手下的胡萝卜圆溜溜的一个没固定好,他差点一刀切在自己手上。

“我会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的,我每周都可以轮休一个晚上呀,那时候不是也可以一起玩嘛!”

“嗯……”温凯蔫蔫的抱着秦晴的肩膀摇晃着人家,脑袋贴在秦晴的肩窝上,撅着嘴说可是亲亲不是太辛苦了吗?白天跑快递,晚上还要上班,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趁着现在年轻,要多多努力工作才行。”秦晴笑吟吟的说。

温凯没话说了,哼哼唧唧的趴在人家身上似乎很是不舍。

许少央暗暗叹了口气,温凯没有面对过生存压力,所以无法理解秦晴的动机。许少央自己是过来人,他知道对秦晴来说,读书上进固然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眼下的生存,就秦晴这样的条件来说,似乎除了拼命工作以维持基本的生存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夜场上班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许少央叮嘱进来厨房帮忙的秦晴,“还有,一定要注意休息,别在饮食上克扣自己,我现在这毛病就是这样落下来的。别光顾着挣钱搞坏了身体,那时候挣多少钱也是白搭,都得给人家医院送去。这种蠢事不要­干­,听到没有?”

“嗯!”秦晴重重的点头。

饭快做好的时候,钟魏敏回来了,一边手拎着几副药,一边手拎着一个紫砂电子药罐。原来他出去买这个了。成功给许少央开了方子,只是许少央还没能拿定主意是不是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中药呢,他讨厌中药的那股味道。

“这是一周的药,今天就开始吃,早晚各一次。吃上一个月的时候再去成子那儿看看。”钟魏敏不由分说的拆了包药倒进洗好的药罐里,态度很强硬。”温凯,从今天起你哥要开始吃中药治病,你帮忙着督促他。”

“Yes,sir。”温凯应声响亮。

23

窗外,秋日的阳光灿烂。屋内,浓浓的中药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习惯成自然,一旦习惯了之后,许少央觉得这种中药味儿其实还蛮香的。不情不愿的,在钟魏敏和温凯的督促下,许少央已经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好在,现在有电子砂锅,熬中药还不算太麻烦。天天浸­淫­在药香中,人会有种被熏陶的感觉,本来就对传统的东西有些兴趣,这下子,闲暇的时候,许少央也开始找些中医方面的书来看看了。要说喝了这些时日的中药,也还没见着什么明显的效果,不过看了些中医药理的许少央已经明白他的毛病的确如同成功说的那样,想要立竿见影的见到疗效不太可能,需要的是长时间的调理,好在,现在的许少央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接到活儿做了。这都过了将近一个月了,上次那个中译法的标书的钱还是没有到位,赵禹的解释是手头实在是周转不开,这些日子生意难做,公司几乎都接不到项目,自然,也就没有新的活儿给许少央了。

果然还是来了!

其实,早在发现佣金被拖欠的那一刻开始,许少央就已经明白了,这不过是方知乔的一个步骤而已。赵禹是实际的人,自然会趋利避害,所以不能指责赵禹什么。许少央所能做的就是彻底的断绝了跟赵禹的一切联系,方知乔不解决,赵禹的公司就不会正常“周转”,而许少央已经没必要再跟赵禹合作什么了,到此为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许少央开始和别的公司联系,当然这不是一个很容易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互信的过程,所以一个礼拜下来,许少央能接到的活儿仅仅是一单几千字的情书翻译而已。如今似乎挺流行外嫁的,仿佛嫁个老外就可以改变人生,于是年轻的年长的女人们都趋之若鹜,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加入了跟老外的网恋大军中。只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那个外语交流能力的,于是,一些的翻译公司就顺势而为开展了代写情书和翻译情书的业务,有些还提供相亲的全程口译。这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要放在以往许少央是一定不肯接的,但是,派这个活儿的公司还算得上是个有点基础的公司,如果能长期合作的话应该还是不错的,所以,许少央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活儿。他只希望能由此打开一个局面。

这人啊,就得适应上上下下的电梯人生。

中午的时候,给自己煮了些面条吃了,许少央躺到了床上。现在,要调养的不仅仅是身体,他还得重新扳正自己的作息时间,尽量让自己的起居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这可不太容易,已经形成的生物钟被打乱重来是很艰巨的一个任务。往往是,在躺到床上该睡觉的时候,许少央会觉得­精­神抖擞,该起床工作的时候,许少央会觉得恹恹欲睡,这种混乱的秩序还真是不好受,感觉就像重生一样。

然而,再难,许少央也会咬着牙坚持,因为在该睡觉的时候,钟魏敏会押着他上床,在该起床的时候,钟魏敏会不依不饶的闹他起来,即使因为工作关系不能亲自到场,钟魏敏也必定会一个又一个电话遥控,提醒着许少央该做的事。

习惯是培养出来的,钟魏敏坚信一旦习惯养成之后许少央一定可以调整回到正常的作息时间,许少央也这样相信。

“滴滴”,一阵短信提醒声。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是钟魏敏的短信。这几天小警察出差了,还是到外地去,但是,提醒短信倒是一直没断过。今天的短信来得有些迟了,弄得许少央心里七上八下好半天,警察的工作­性­质使得他本能的因为没有如期而至的短信而担心着,现在,看到小警察在短信里问他吃饭了没是不是已经上床午休了的时候,许少央满足的笑了。回了个短信说自己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了,“你呢?是不是刚忙完?吃饭了吗?你要是也闹胃病了我会让你天天喝最苦的中药。”

小警察的短信很快的过来了,“同学,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害怕苦味的,换一个更具杀伤力的威胁吧!”

“切!”

“下午记得去成功那里看看。好啦,睡觉吧。我要开始吃饭了。”

“明白!记得细嚼慢咽。”

“收到!”

将手机在床头放好,许少央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不一定能睡得着,但是,要培养自己的生物钟。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只是心底最隐蔽的地方依旧是隐隐不安的,自己现在越来越习惯了小警察,以后,该如何是好?

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跟钟魏敏牵扯太多,可是,这谈何容易,不知不觉间,小警察已经侵入了他生活的各个方面,何况,他找不到拒绝小警察入侵的理由。人家始终没有任何一个明确的表态,一切都可以用单纯的友谊来解释,他许少央凭什么认为人家就一定超出了正常的友谊范围而拒绝人家呢?何况,小警察是这样一种人,跟谁都能混得烂熟,看他跟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们相处,看他跟战友家那些人相处就知道了,或许,许少央根本就不是个案,不过是人家自来熟­性­格中的一部分而已。尽管这个设定让许少央禁不住有些沮丧,但是,也不无可能啊!反正,到目前为止,钟魏敏没有明显的超出正常范围的举动,倒是许少央自己越来越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动了心不要紧,意识到自己已经动了心了,那才陷进去得更快。

许少央目前就处在这种欲罢不能欲进无门的处境中,以至于他能腾给方知乔的时间少之又少。不就断我财路嘛,没关系,天大地大,还能没有我许家大少的一条路?关于这生计问题,许少央倒是很有信心,网上工作找不到,那就走出家门又如何?!

下午的时候,在约好的时间,许少央在战友家的办公室见到了成功。今天的成功又让许少央跌了一回眼镜:成功穿得非常正式,浅灰­色­的中山装似的外套让他看起来很有那么几分世家子弟的味道,看上去颇具儒雅风格。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许少央摸摸鼻子好奇的问,这样的成功有些让人不太习惯。

“没有啦,平时上班的时候我都这么穿,非工作时间就不用这么正式了。”成功给许少央端了杯水过来。战友家的办公室装修得简约而又不失大气,很中国风,成功这一身装扮跟环境很相称,让人很舒服。

办公室里这会儿只是里间有两名财务人员在工作,至于什么董事长办公室总经理接待室什么的统统都是在西厢房的外间。

“我们这是因陋就简。”成功笑着解释。办公室其他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所以这会儿只有成功一人而已。成功给许少央号了脉,点点头,“比上一次有所进步了。”

“可是,我怎么没感觉?”许少央实话实说。他现在吃药完全是任务似的,是为了应付钟魏敏和温凯的督促,说实话,他并未敢抱太大的希望。首先就是成功那模样实在是让他心里没底,要是换成是个须发发白的老头,或者他就信了。

“千丝万缕中,抽出了一根丝,你会有什么感觉?”成功笑起来,“一点一点的,坚持不懈的,再多的丝总有一天也会抽完,这就是中医调理。”

“你很自信。”许少央认真的看着成功。无疑,成功是非常自信的一个人,而且,他的这种自信很容易感染人。许少央自己也曾经是个发光体,也曾经能感染着别人,只不过,今天的许少央更需要别人的温暖。

成功摇摇头,挠着脑袋有些难为情,“还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能行。说到自信,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尽管已经见过几次面,但是真正单独相处还是头一次,不过,好在成功很随和,因此许少央倒也不觉得相处困难。

“你怎么可能不自信呢?家庭幸福,事业有成,该有的你都有了,再不自信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许少央说。对于钟魏敏极力赞赏的人,他想要更多的了解一些。

“是这样吗?”成功蹙着眉头想了想,说:“自不自信什么的,我没想过太多,我只是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尽量让一件事情能够做成做好而已。说到事业有成,这好像不算是吧,我这个董事长只是形式上的,战友家是大家的股份投资的,别的股东在这件事上发挥的作用更大,我只是其中的一份子,算不得事业有成吧?”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成功,这成功的行为做事明明是个很自信的人,却偏偏说出这样不自信的话来,如果不是故意谦虚的话,那么成功应该有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在作祟,而成功不像是那种会故作姿态的人——这成功还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要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功想了想,继续说:“大概是因为我这人特别笨,脑子不够用,不会考虑太多,就一根筋,什么事情都是想到就做,先做后想,结果这样一来反而更容易把握住时机……呵呵呵,这是高杨总结的。他说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是这样吗?高杨一定不会说成功笨,这大概是成功自己加上去的,不过,由此,许少央想到了那个关于骆驼过河的故事,因为想得太多骆驼为了过条河做了万全的准备,结果过河时,骆驼却被自己的万全装备压垮在河流中央,溺死在一条浅浅的溪流中——要是骆驼先做后想,少点儿顾虑,也许,它早就轻松的过了河,并且好好的活着。

不会考虑太多吗?

许少央心有所感。

“听敏子说你很有才华,他说你是语言天才,没有你学不会的语言,真是让人羡慕死了——人又长得好看,外才内才兼备,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是真正自信的吧?!”

我这样的人,应该自信吗?我居然还会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许少央茫然的看了看成功,成功很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

“你跟高大哥……很幸福!不过,你们这样在一起,没有顾虑吗?”

“为什么要顾虑?”成功瞪大了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反问。

是啊,为什么要顾虑?不过,话已经问出口了,许少央也就顺势问下去,“那个,高大哥,他的工作不会受影响吗?他的家人会怎么想?”家庭的压力以及社会舆论始终是中国式爱情悲剧的根由。

“噢,没事儿啦!高杨的战友们都知道这回事,不过到目前为止高杨的工作还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再说高杨也说了,大不了就是一个转业呗。现代社会做什么不能生存?天大地大,还能饿着他才怪!至于他家那边,他爸爸完全没有意见,至于他妈妈,他妈妈至今没有同意,不过,高杨说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自己的生活还得自己做主——我同意他的观点,很多事情往往取决于我们当事人的态度。要是我们因为他妈妈的反对就分开了,那么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生活了。”

“可是,能得到家人的祝福不是更好吗?”

“可是,家人的祝福并不是幸福的要素啊。”成功很理直气壮。

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成功,久久说不出话来,谁说成功是个小白?在最关键的地方聪明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24

应该说,成功的话对许少央无疑如同是当头­棒­喝,有着一种警醒的作用。

自己确乎是想得多的那种人,难道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看成功,因为简单纯粹,却更容易抓住事情的关键,或许就因为这样,他才能把握住了自己的幸福吧?

许少央羡慕着成功的幸福,更羡慕成功能够抓住幸福的本事。自己一向是聪明的,是在聪明和天才的光环下长大的,可是,就因为自己的这份聪明,因为自己看得多想得多,结果把很多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其实,很多事情,如同一团乱麻,可是,只要你专注于其中一根丝,抛开其它繁杂的表象,那么你会发现,解开一团乱麻一点儿不难。

事情本来很简单,复杂的不过是人心。

可是,当初跟方知乔的时候就是因为很简单,结果被狠狠的砍了一刀,现在的许少央在要义无反顾纯粹的去爱一个人似乎已经不可能,然而也正如温凯说的那样,不赌上一把,怎么知道这次不是自己今生的幸福呢?百分之五十的赔率,中了,是幸福,反之,再差又能如何?地狱自己已经走过了一次,不在乎再来第二次。

打了辆车,在左右进行着思想斗争的许少央回到了家。

在楼下的时候,就见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把楼下的路几乎占满。许少央拧紧了眉头,这人也忒没眼­色­了,­操­场那边那么大一个停车场不用,非跑到人家楼下来停车,显你有车啊?

上了楼,在半道碰上正要下楼的唐坤,显然是来找他没见人正要离开。

早有预料的许少央一点儿不奇怪,这小区的人有车的都自觉的停在了外边的停车场,这车显然是外来的,凭直觉,他觉得这辆车是冲着他来的。

“许少,你回来了!难怪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门。”唐坤又跟着许少央上了楼。

许少央掏出钥匙打开门,一把拦住想要跟着他进门的人,“我有请你进来吗?”

“没关系,你要是愿意站在门口这样跟我说我也无所谓,”唐坤扭头看了一眼对面的506紧闭的房门,“警察叔叔出差好像还没回来吧?”

许少央脑袋“嗡”的一下,不过,他许少是吓大的,为此,他只是微微一笑,“麻烦你转告姓方的,下三滥只不过是让他离地狱更近而已。”

当着唐坤的面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房子有些年纪了,这一关,许少央似乎感觉到墙上都扑扑的掉灰。自己搬进来前还特地粉刷了一次,不然,恐怕会真的掉灰吧?!

换上家居服,许少央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然后又将一包中药塞进砂锅里Сhā上电开始熬药,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动动脑筋。然后,他才发现他竟然没注意到楼下的车子是否有离开,而唐坤也没有再次敲门。

方知乔什么意思?

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好处就是连想要给人抓住的把柄也没有,他现在怕什么?没房没车没单位没人事关系,硬资产软资产都没有,彻底的无产者,当然,他存折上还有些款项,但是不见得你方知乔神通广大到连银行存款都能左右吧,天下又不是姓方的。方知乔现在对他,大概象是面对一只严密封锁的蚌的鹬——无处下嘴。于是,方知乔打起了他身边的人的主意。

甚至能知道钟魏敏出差未归,显然方知乔没少做功课。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钟魏敏都有点被许少央连累到了。这让许少央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不管他对钟魏敏立场如何,让钟魏敏这么早就因为这种事情受到牵连都是让他不安的。

为了达到目的,方知乔是不择手段的。而方知乔现在对他的所作所为还能有多少真爱在里边?恐怕,更多的是控制欲和占有欲吧?!只是啊,你方知乔犯了个错误,那就是方知乔忘记了一点,穿鞋的千万别跟光脚的斗——无产阶级之所以是最彻底的革命者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所以用不着害怕失去,而得到什么都已经是够本。

好吧,方知乔,你既然想玩,老子奉陪到底。

许少央虽然在对小警察的感情上前怕狼后怕虎,但是,在别的的事情上可是半点犹豫也无。很快的,许少央就下了一个决心,一个应战的决心,这是方知乔挑起的战争,而他有这个自信能打赢这一仗,因为,跟他光杆拼命不一样,方知乔可是牵挂多多,战场上,这杂念太多的人输的几率也会大得多。

正在琢磨着,有人在敲门。

难道是唐坤?他还没走?

这门敲得挺霸道的,声音响亮,可见敲门的人中气十足。

许少央拧紧了眉头,很没好气的一把拉开门:“你……”

好险好险,咽得及时,“他妈”的俩字被他生生咽回肚子里,真要敢骂出来,他的皮一定能脱一层——二舅妈最恨别人说脏话,敢在她面前爆粗口那简直是公然的挑衅,典型的活得不耐烦了。

“舅妈……”一旦从错愕中反应过来,许少央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对二舅妈谄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天而降的二舅妈空投到了许少央的家门口,这会儿一左一右两只大包搁在地下,正两只手叉着腰似乎是在喘气儿。

“虾仔,你就不能找个有电梯的房子住?”

许少央赶紧将二舅妈迎进门来,又去帮忙提那两只大包进来,这一拎,才发现二舅妈会抱怨没电梯实在不是没道理,那两只大包差点没让许少央又闪了腰。真是难为着二舅妈居然能将东西拎上来,果然是不能小看女人的力量。

二舅妈是典型的南方小女人,生得娇小玲珑。这温凯有事没事就自己夸自己聪明,还在娘胎里就聪明绝顶,会挑选父母的基因来继承,身材上继承了父亲的高大威猛,相貌上继承了母亲的清秀。不过,二舅妈虽然个子小,威力可不小,所谓秤砣小压千斤,二舅和温凯这两个八尺大汉的家可都是二舅妈当的,俩大汉还服服帖帖,低眉顺眼的接受管教。这许少央的父母离婚后,许少央的家也就也由二舅妈当起来了,吃喝拉撒睡都得接受二舅妈的管教。

这人其实挺贱的,真要是天大地大没人管你惦记你,自由倒是自由了,可你会觉得自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无所依托,心里反而会空空落落的。这有人管束你惦记你,虽然没那么自由了,但是你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自己的线没断,自己并非真正的飘渺无依。

所以,许少央其实很欢迎二舅妈当他的家,他自己的父母那边是早就断了想法,二舅二舅妈就是自己的父母了。来北京这两年,他会想着给二舅二舅妈寄钱回去,虽然知道他们不缺这个,但是,这是他的心意,就像儿子给父母寄钱一样,他觉得他寄钱回去也是天经地义的。

等许少央将东西拎进屋来放好,二舅妈已经将他的蜗居都巡了个遍。

“还行,这房子虽然老一点,不过风水还不错,难怪你搬来后桃花就不断。”

许少央哭笑不得。

二舅妈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以前是幼儿园老师,二舅捣腾生意以后,她就夫唱­妇­随下了海。不过,怎么说好歹也曾经是为人师表光荣的教育工作者吧,不是应该有比较现代的思想观吗?可是,这二舅妈什么不好,偏偏就好风水命理相术什么的,成天神神叨叨的,弄得温凯好几次都恨不得立刻转世投胎去算了,因为二舅妈说温凯要是再晚出生那么几个时辰命格就大不一样,会是“神龙转世”,温凯于是常常就真真假假的抱怨二舅妈将他生得太快,结果他错过了君临天下的机会,而舅妈也错过了太后的福泽。而二舅妈也埋怨说都怪温凯­性­子太急,时辰没到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温凯是比预产期早了那么一个星期出生的。两人­鸡­生蛋蛋生­鸡­的开始了辩证,二舅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呣子俩这种毫无营养的把戏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虽然有时候会被二舅妈的神神叨叨弄得哭笑不得,但是许少央已经学会温凯式的办法来应付二舅妈,无非就是嬉皮笑脸打打太极什么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舅妈,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许少央岔开话题。二舅妈这一来,有得折腾的,没必要开始太早,他还得做做心理建设。

“怎么?我来看你还得先打报告请示啊?”二舅妈端坐沙发的正中央,喝着许少央恭恭敬敬献上的清茶(这茶还是钟魏敏为了方便留在这边的。)

“哪里,这不是好去接你嘛!”许少央谄笑着贴着二舅妈坐下,搂着二舅妈的肩膀亲热的说。现在,二舅妈就是他的妈,不必客气。

“你看这俩包多重啊,在楼下你怎么也不喊我下去帮你一把呀?累坏了你我二舅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什么招呼都跟你打了,我还突击个屁!”二舅妈居然也开始说脏话了。

许少央无语的将头埋进二舅妈的肩膀,真正是哭笑不得,他就知道二舅妈指望着突击检查出什么来,最好是JQ。

“唉 ,真是可惜,你也太­干­净了!”二舅妈一点儿不脸红的叹息着。

­干­净,指的哪方面?

许少央不敢臆想!

25

那个,关于牙签和光驱的故事,没想到这么多亲们都已经知道了,某胖平衡了,原来不是胖胖一人碰到这样的事!

话说某胖是纯粹的、正宗的电脑白客一名,对电脑历来是管杀不管埋——对于光驱弹不出来一事,某胖很虚心,不耻下问,结果某胖厚着脸皮四处伸手就为了区区一根牙签——某胖有限的人生里,似乎跟牙签没搭上什么关系,所以很看不起牙签,结果没想到人家居然是一弱攻,顿时令某胖肃然起敬。

­奶­­奶­的,要是早知道可以用曲别针或者别的什么,某胖至于为了一根牙签丢人现眼吗——由此可见,某胖不仅仅某方面是白客,很多方面也属白客滴——好吧,其实,某胖真的很白!

圣诞元旦,祝大家两蛋快乐!

毕竟是两年多没见着面,二舅妈捧着许少央的脸蛋左看右看,心疼得直皱眉头,报怨许少央罪大恶极,浪费国家资源,白吃了几年的粮食都不见长­肉­。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二舅妈拍着许少央的脸蛋咬着牙问。

“舅妈,那也不用这样来拍圆我的脸吧?”许少央疼得五官大挪位。

“唉……”二舅妈一声叹息,再不说什么了。

二舅妈指挥着许少央将她带来的包打开,两只箱包里装的几乎都是些热带水果,芒果、龙眼、山竹、红毛丹什么的,还有就是各种点心小吃和煲汤料,估计二舅妈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乘客飞机托运的权限。另外还有一大包燕窝,这对胃溃疡是很有好处的。许少央刚来北京的时候二舅妈也给他塞过一大包,后来又陆续寄来一些,这回又是一大包,可以吃很久了。

许少央从厨房里拿了个果盘和两个塑料篮子来将水果一一分盛出来。他拿起一只芒果深吸口气,这可是他的最爱,只是这边买得太贵,他觉得多花这个钱不值当就一直没舍得买。反正水果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克扣也不觉得怎么样。

二舅妈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说我问过了,胃溃疡吃芒果没问题,不过就是不能贪多。

许少央笑了。

“舅妈,温凯知道你今天过来吗?”

“温凯不知道我今天过来——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怕我过来吗?”二舅妈笑得和气。

“怎么会!”的确是应该不会,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呢?心里总是透着发虚。许少央摸摸鼻子,掏出手机说我这就给温凯发个短信。

趁着这个机会,二舅妈开门看了看对门,笑得许少央头皮发麻,“那什么警察哥哥今晚上过来吃饭吗?”

“他比我小,是弟弟。”

“看看,这又是哥哥又是弟弟的……无所谓了!他回来吃饭吗?”

“今天他回不来,还在外地出差呢。”许少央低头发完短信,然后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抬头看看二舅妈。

看着二舅妈那慈祥的笑脸,许少央腾的一下红了脸,真是事怕有心人,看他都用了些什么词:回来!这得到什么样的关系才会用“回来”这个充满“家”的意味的词语。这下更让二舅妈坐实了。

二舅妈将那杯清茶拿在手里透过玻璃杯仔细的看了看,“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

“应该是吧!”许少央不能喝茶自然也就懒得研究茶,只不过那天小警察很得意的说刚把他老爹的一罐好茶给顺过来了。二舅终年喝茶,二舅妈能识茶倒也不奇怪。

“这茶嘛,你是不会去喝,你那胃受不起!温凯从来只喝饮料,小兔崽子还没学会品茶——你哪来的今年的新茶啊?”二舅妈不耻下问。

许少央憋红了一张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有预感越说越错。

二舅妈莞尔一笑,“你要早说,我就带些真正好的过来!你二舅今年可是淘了些好茶。警察嘛,喝点茶是应该的。人家那个华裔神探李昌钰不是也成天就一杯茶嘛……”

当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当侦探都绰绰有余。

许少央想,只要有二舅妈在,他跟二舅和温凯想要翻身基本不可能。

晚饭准备好的时候,温凯来了,进门就高呼“太后吉祥”,把个二舅妈给逗得咯咯的笑起来。呣子俩亲热了好一会儿,二舅妈才推开温凯说你身上怎么回事刚打完球就来啊?

温凯一身篮球球衣,看上去一副刚从赛场上下来的模样。

温凯说学院的新赛季刚刚开始,一边伸手捻起一块斩好的烧鹅塞进嘴里,“哇,古井烧鹅!”

“就你个好吃鬼嘴刁——还真是古井烧鹅。”二舅妈及时制止了温凯再伸向烧鹅的手,“洗手换衣服去……这还是你大舅听说我今天要来,特地送过来的,两只,让你们俩兄弟过过瘾。”

二舅妈很遗憾的说有不少好东西都不好带,不然兄弟俩就都可以好好的解解馋了。

许少央有一种古怪的想法,他觉得二舅妈这样儿更像是来探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是在蛮荒之地服苦刑,以至于二舅妈来一趟恨不得能将他们一口气吹成个胖子,以便能量贮藏。

天下父母心!

温凯很快就洗完澡出来,顺手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他在许少央这里备有不少衣服的。

二舅妈立刻教训温凯说衣服要自己洗,“你哥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想累着你哥啊!”

“没事的,舅妈,我也没出力,都是洗衣机在­干­活,我顶多也就是晾一下衣服而已。”许少央忙说。一边顺手打开了洗衣机。

温凯胜利的冲他妈笑了一下,叮嘱许少央说衣服洗好就成,他得带回学校去晾,打球的时候还用得上。

“看来以后得买个带烘­干­的才行。”许少央若有所思。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正准备在饭桌边围下来,这时候,又来人了。

看到门外的人,许少央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是方知乔又来纠缠了。

不过,这门外的人他也不认识,是一个有了些年纪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休闲牛仔装,头上一顶长舌帽,看起来­精­神很好,挺帅气的一老头。

许少央先是一愣,然后看到那人手里拎着个红­色­的塑料桶,透过光线,可以看到桶里有东西在游动,他一个激灵,大约有些明白了。

“请问,你是许少央,小许吗?”

“我就是。”

“哦,就是呀?!”男人上上下下的又将许少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姓钟,叫钟刚,钟魏敏的父亲。”

果然就是钟老爸。

“哦,原来是伯父啊,快请进。”许少央连忙将钟爸让进屋子来。

“喏,这是我今天钓到的鱼!”钟爸将红桶往许少央跟前一递,“敏子有交待,钓到鱼要给你送一份过来。我是奉命行事!”

桶里装着三尾活鱼,还在水里游动着。

“哟,这么客气啊。”二舅妈已经来到俩人身边。

许少央忙给钟爸和二舅妈做了介绍。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钟伯父一块儿吃饭吧?”二舅妈说,“我今天刚到,带来不少好吃的。”

钟爸显然也是自来熟的,于是,一来二去,许家的饭桌边上就又多了一个人。

“一直就想尝尝小许的手艺,敏子可是将小许夸成一朵花去了!”

“哧——”的一声轻响,很像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在许少央恶狠狠的目光下,温凯赶紧埋头扒饭。

钟爸果然是个挺能侃的人,天南地北无所不包,幼师出身的二舅妈也是能说会道的人,俩人说得挺投缘的,很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许少央和温凯在一旁吃饭,时不时的交流一下眼神,俩人都明智的选择了沉默是金。

许少央面带微笑的听着二舅妈夸奖人家钟魏敏急公好义乐于助人——二舅妈说得那个样儿仿佛是她亲眼所见。许少央瞪了一眼温凯,温凯耸耸肩表示我也没办法。

“哪里哪里,虾仔才是真正的帮了我们敏子的大忙呢。”钟爸从善如流的叫着许少央的小名儿,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许少央,后者立刻配合的露齿一笑,表现得很是乖巧。除此之外,许少央什么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这俩位家长简直就是变着法的互相吹捧自己的孩子,他要是敢从中Сhā上一杠子那就等着挨雷吧。

“因为有了虾仔,敏子总算是能有个吃饭的地方了。”钟爸很满意的看看许少央。

“嗨,要不是敏子,我们虾仔才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呢,有了敏子,我们虾仔也算有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二舅妈吃吃的笑。

温凯做了个抖一抖的动作,仿佛是在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你自找的!许少央再瞪一眼温凯。

钟爸挺能吃的,跟他儿子一样。足见老头身体极好,吃嘛嘛香。明明已经是花甲之年的人,看起来也就不过五十上下,身板挺得直直的,没有大腹便便,头发除了开始有些谢顶之外,也不见怎么斑白,而且心态非常年轻,难怪不老老实实安心养老还想着第二春。也不知道老头的第二春到手了没有?真想问问成功,他那里近水楼台,有什么消息应该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吧?可惜成功似乎在这方面挺迟钝的,好像指望不上。不过,还真是想见识一下那马律师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人,竟然能激发一个花甲老头的第二春——小警察的这个爹也还真是不简单啊!

早就放了筷子的许少央胡思乱想着。终于,大家都吃好了,两位家长也说得尽兴了,一顿饭才算是结束了。温凯负责收拾残局,许少央则连忙给两位家长奉上了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然而,忙中出错,许少央忘记这茶的来历了,可人钟爸却是没忘。

看钟爸左看右看细细端详手里的茶,许少央连忙解释说这是钟魏敏放在这边的,“他常常忘记烧开水,放在我这边也就是更顺手些。”

钟爸笑笑,“看看,难怪他这么喜欢往你这边跑!以前我跟他妈谁能有这么宠着他呀,没热水就喝凉水呗——虾仔啊,这才刚刚开始,给他养成习惯就难改了……有你累的时候!”

许少央脊梁骨嗖嗖发凉,是他多心还是怎么的?为什么他总觉得钟爸话里有话?

“嗨——这周瑜打黄盖,有钱难买一个‘愿’字!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的事情,就都不是我们这些长辈可以管的了。”二舅妈挺爽快的说。

钟爸呵呵笑起来点头同意二舅妈的说法。

温凯找准机会对正在厨房里切芒果的许少央说:“哥,家长这关算是过了!”

这回许少央没这么幸运了,一刀切在了手指上……

26

对于许少央切芒果顺便切切手指头的行为,二舅妈是非常喜闻乐见的,不过她一直憋到钟爸告辞离开后才迫不及待的说许少央被切了手指头是件好事情,才第一次见家长就能见红这是相当好的兆头,许少央会很走运很走运很走运……

温凯举着许少央那只被创可贴五花大绑的手指几乎笑岔了气,嚷嚷说早知道这样哥就该所有的手指头都该划拉一刀,而且现在这一刀还不够深,不过刚出了几滴血而已,威力不够大。结果,他吃了许少央的一个爆栗。

二舅妈没理会她儿子的胡说八道,坐在沙发上很有把握的说:“这个钟爸爸人不错,有官相,他退休以前是做官的吧?”

许少央摇头,钟爸是个警察他知道,钟爸具体的工作职务他就一概不知了。

“一定大小算个官儿。”二舅妈很笃定,“那个小钟警察我看错不了,应该是挺好一孩子。”

“太后娘娘,你人都没见着,凭什么这么说啊?你什么时候连天眼都开了?”温凯撩起他妈妈的额发来看。

二舅妈拍开他的手,“你懂个什么。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很重要的,要了解一个人,就要注意了解他的家庭环境,父母兄弟姐妹的情况——我看这钟爸爸真是不错,不顽固不僵化,没有那种一言堂的家长作风,他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的确是不顽固不僵化,要不人家的第二春会这么惊世骇俗嘛!事实上,小警察的家庭本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家庭,父母离婚,父亲追求男人,母亲远嫁海外,这些都意味着这个家庭不能用常规的传统去考量。

不过,也就敢在肚子里念叨念叨,钟魏敏家的事情是人家的私事,许少央没有必要八卦,即便是二舅妈他也不想扯出人家的私事来。

温凯偏头看着他妈,“妈,听你这么说,以前你跟我爸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考察过我爷爷­奶­­奶­大伯姑姑啊?”

“那是!”二舅妈也不忌讳,“其实吧,当初还真是没怎么看得上你爸,成天跟高仓健一样板着个脸,知道的说他是在摆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面部神经有问题……”

“扑哧”的一声,许少央和温凯都憋不住了。

“不过这个你们就不要到他面前去八卦了,他以为他这是酷,是男人!”二舅妈说:“反正看了二十多年,也习惯了。”

“呵呵呵……”这下子,兄弟俩真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二舅,谁叫你面瘫!

“妈,那你还是跟了我爸?”

二舅妈拉过许少央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拍着,“那时候,我第一次去你­奶­­奶­家的时候,刚进门就叫个小不点儿给粘上了,到哪儿都得跟着我。那时候的小不点圆乎乎的,又是大冬天,穿得厚厚的,跟个球一样,走起路来像只企鹅——好玩得不得了。你二舅不会笑,这小不点儿倒是笑得可爱,你爷爷­奶­­奶­他们也笑得慈祥,基本上吧,跟你爸更多的是看在他家人的份上——当时我就想,有这样的家人,这个男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其实吧,我也还真是运气不错,跟了你爸,这二十多年还真是过得挺好的。你爸是金刚脸菩萨心。”

“妈,那小不点儿是我哥吧?”

许少央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满足。二舅妈的手也很暖,软软的轻轻的拍打自己的手,那份慈爱尽在这轻轻软软中传达给了他。

“可不,你哥那时候是由你爷爷­奶­­奶­帮着带的,就住在你爷爷­奶­­奶­家。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你哥都要缠着我,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以后我也能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谁知道生出来你这么个儿子……”

温凯撅起了嘴,“妈,我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的,对不对?哥,你给我作证啊……”

“是,是很可爱!”许少央点头。

“不过还真是别说,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很有缘的。我跟虾仔有冥冥之中的缘分,你跟你哥也是兄弟缘很深。你哥粘我,你粘你哥,小时候你哭你爸抱都不管用,除了我谁抱都不行,但是你哥一抱你居然也就没事了,后来都知道就我们俩能搞掂你,哎呀,可把我跟你哥累坏了,你哥一放学就来给我倒班儿,你这混小子睡觉都得要人抱着,一放就哭,那时候不是挺滑头的嘛,怎么今天反倒有点楞了呢?”二舅妈捏了捏她儿子的脸。

“谁说我愣啦?”温凯不满的嚷嚷,“大智若愚,懂不懂?我这是大智若愚!”

“我怎么没看见你的智,就光看见你的愚了?”二舅妈好笑的说。

“舅妈,您还真是别说,温凯的智很厉害的,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大器。”许少央由衷的说,温凯的“智”他的确是已经窥见一斑了。

“成不成大器的不重要,幸福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兄弟俩都要记住,幸福平安才是值得你们花一辈子去追求的,你们的幸福平安也就是对父母家人最大的孝道了。”

温凯终于回学校去了,带着一包没来得及晾­干­的湿衣服还有一大堆零食点心什么的。

许少央将温凯的屋子收拾出来安置二舅妈。二舅妈的到来虽然突然,但是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来北京两年多,仅仅有电话是不够的,他真是想念他的家人们,他还计划着明年春节跟温凯一起回老家过呢。这两年总因为自己一直没能沉淀下来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回去,连过年都没回去,温凯也没回,说是想要过过北方的大年。其实,温凯是因为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所以才没回去,这份心思,许少央明白。

自己的遭遇一直都让家人们牵挂和担心着,自己这些年着实是让家人­操­心了。看看家人们的关爱和期盼,许少央觉得自己是该走出来了,不为他自己,至少也得为关心和爱护他的家人!他爱他的家人,他也想为他的家人做些什么了。

许少央洗过澡出来,就见二舅妈坐在沙发上等他。等他在身边坐下后,二舅妈将一个巴掌大的大红锦盒交给许少央,“这是我来的时候,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锦盒里是一对两只手指大小的玻璃种翡翠观音,雕工非常­精­美,俏­色­很是漂亮,观音的莲花底座飘着几抹纯正的艳绿——许少央识货,知道这对观音价值不菲,少说也上了六位数了。

“这个,找师傅加持过了,能保佑平安的。一块料就开出这么一对儿,其它的都不成事。你妈跟那个台湾佬大概是真成了。要不,她也拿不出这钱来请这么一对观音,好贵的——唉,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不疼,不是用说的。”

这个“疼”其实很多意思,但是许少央知道二舅妈指的是“疼爱”。他没做声,继续低着头,细细把玩着这对观音。

“虾仔啊,你这事改不了了吧?”

许少央知道二舅妈说的这个“事”指的是自己的­性­向,因此,他点点头,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想过要将自己拉直,而且,这似乎也不是他主观意志能左右的。

“既然改不了了,就不要委屈自己!天大地大,哪棵树没有泥巴护?!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和权力。既然喜欢同­性­,那就好好的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同­性­,两人好好的过日子,互相护持互相支撑着走完这辈子——人这一辈子不容易,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别象那乌龟一样,受了点刺激就缩进龟壳里,那也只是暂时的呀,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出来?那不活活把自己憋死啦?想想看,憋死了自己,谁开心了?谁难过了?开心的是伤害你的,你的敌人才会开心。难过的是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所以啊,别让你的敌人开心得意了去,你要活得好好的,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二舅妈的这番话以前还在老家的时候也没少听她念叨,可是,那时候总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直到今天,再次听到二舅妈的这番话,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许少央觉得,二舅妈的这番话真正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是呀,凭什么他要自己委屈自己让伤害他的人笑得开心呢?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几年来他的确就是一只缩头乌龟,因为曾经的伤害,他将自己躲在了一个厚厚的保护层的后边,看起来是安全了,但是,人也会因此活活憋死。

“这对观音,将来你找到那个可以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们就带上吧,这是你妈提前给你们的礼物——哎,说说看,你到底对那小警察是怎么想的?”二舅妈完全不见长途奔波的疲劳,兴致勃勃的问。

27

对于二舅妈的问题,许少央自己也有些糊涂,他对钟魏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对钟魏敏,好感是肯定有的,只是,这种好感是爱吗?而且,光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啊,人家是个什么想法还是个未知数……

“你个笨蛋!”二舅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用一根手指头戳戳许少央的脑门,“平时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的地方就这么笨?真是笨死了!窗户纸是要捅才会破的呀,这么隔着一层窗户纸猜来猜去,很好玩是吧?爱要说出口的,你不说,没准人家也在那边猜来猜去。运气好猜到一块儿去了也就罢了,运气不好猜岔了,那就活该有缘没份了。”

二舅妈下手挺狠的,这么用力戳着也有点疼。许少央摸着脑门嘟着嘴有些委屈,“要是人家根本没这个心,我上赶着人家这么说那得多没面子啊?再说了,隔着窗户纸还能做兄弟,捅破了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哎呀,你还有理了你?你个许家大少什么时候这么缩头畏尾的了?凭什么你就认为捅破这窗户纸就是这个结果?那不是还有另外的结果嘛!选择也好,赌一把也好,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兄弟你已经有温凯了,还要那么多兄弟­干­嘛?又不需要你组建兄弟连!”

“嘿嘿……”许少央哑然失笑。这二舅妈跟温凯的论调是一样的,都是要博一把。明明这呣子俩都无不良嗜好,可是这说话起来怎么都有一种典型的赌徒心理?不过,搏一把,在生活中,有时候的确是可以博出一个机会来的。

“可是,人家可是个直的!”许少央负隅顽抗,不可否认,他的立场已经开始松动了,但是,他又不甘心放弃固有的想法,他想要坚持自己不能爱不可爱,他想要为自己的不可为找借口。这些话他跟温凯说过,跟自己也说过,很多话说多了,就会变成一种信仰根深蒂固于脑海中。许少央想通过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再去冒险。

人有时候就这样,非得逼到极致才敢去面对,否则,情愿做一只将头埋进沙砾里的鸵鸟。

要重新去爱一个人,太高难度了,许少央没有信心挑战这样的难度,所以,他还想找到逃避的借口。

二舅妈的手指头又戳上了许少央的脑门,这挨着坐就是这样不好,近水楼台,躲避无门。

“他跟你说他是直的?”

“没!”许少央不敢撒谎,在二舅妈面前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那不就结了!”二舅妈胜利的哼了一声,“哼,就是直的,想要,就给他掰弯了!”

“可是,那样多不好!这条路不好走,人家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可不想害人家。”

二舅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在调整情绪。

惨了,太后娘娘真要发作起来,二舅都不敢惹,我的道行比二舅差远了,那不是很惨?!

正在这时,许少央手机的短信提醒响了。秋日的晚上已经很凉爽,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可以盖上毛巾被了,可是,许少央的后背却冒出了汗:小警察的短信。

通常这个时候,钟魏敏都会发短信过来提醒他应该上床睡觉了。这是很正常的朋友间的关怀,许少央一向是非常大方的面对这些短信的,只是,此时此地,他怎么有种­奸­情被撞破的感觉?

“他的?”二舅妈笑得让许少央毛骨悚然。

许少央觉得自己的颈椎好像出了问题,这脑袋点也点不下,不点又不行。

二舅妈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太后娘娘伸手就从他手里直接拿过手机看起来。

许少央没敢做声,二百五才会在这种时候强调人权。

“该上床跟周公约会去了,他老人家要是心情好,没准会赏你一个美梦……咦,这警察弟弟好像也挺有趣的嘛。不是那种只会板着脸训人的家伙。这种话你二舅可是说不出来,他顶多也就会说洗洗睡了。”二舅妈歪着头左看右看,仿佛不是在看短信,而是在研究这款手机。然后,她将手机还给许少央,摸摸许少央的脑袋,站起身来,“机会只有一次,直的也好,弯的也好,想要,都得自己去争取——试一试,还有一份的希望,不试试……那就真没指望了。”

二舅妈进房关门睡觉去了。

许少央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也就回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大灯都关上了,只留下一盏平常躺在床上看书用的小台灯。

这时候,短信又来了,小警察在那边说好好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人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就温凯那个大嘴巴,想来是不介意将自己的事情给透露给第三人的。

“我二舅妈今天来了。”许少央想了想,就给了钟魏敏一个短信,他想试试看这人知道多少。

“听温凯说了,而且我还听说我爸吃了我那份好吃的%>_ 许少央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心情顿时就是一松,这人如他希望的那样诚实。

“是呀是呀,你要是再不回来,就真的只有听那关于美食的传说了!”

许少央摁完发送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样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他这不是在告诉钟魏敏自己很想他嘛。可问题是,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想他啊,有什么好想的,非亲非故,不过就是寻常朋友嘛!而且,这才去了五六天而已,至于嘛!

“不带这样威胁人的——看在我们交情匪浅的份上,拜托多少给我留个味儿吧!”

“这话跟我说没用,跟温凯说去吧!”哼,谁跟你“交情匪浅”?而且,他真正能吃的不多,大胃王温凯才具有威胁­性­。

“我已经警告他了,不过,还得你替我把好关啊!”

“切!”

“好了,不说了,睡吧,再说下去,今晚我就更睡不着了——做个好梦!晚安!(>^ω^ “晚安!注意安全!”

寥寥数语,不知不觉间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的许少央关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这时候,他看到了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的那只锦盒,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拿过那只锦盒打开,拿出那对观音细细观赏。

美玉无瑕,果然是美轮美奂。只是,真的会有人愿意与自己分享这份美好吗?

看到这块玉,许少央就想到了二舅妈说的话,“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不疼,不是用说的”,母亲,其实也很惦记着自己吧?

这般猜想着,许少央心里有些疼,有些宽慰,更多的是怅然。为什么他们父呣子女变成了今天的模样?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离婚大战加上那突如其来的情变,这都令许少央对由两个人共同维护的婚姻和感情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如同天平一样,任何一方的努力不够,家庭婚姻爱情的平衡就都会维持不下去。父亲当初跟母亲恋爱直至结婚的时候,做出的一定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如同那个人对他做出的承诺一样。可是,现如今,父亲移情别恋,方知乔成为别人的丈夫,这个背叛的周期越来越短,婚姻也罢爱情也罢,其中的稳定­性­自然也就越来越不可靠。

母亲当初一定也是爱着父亲想要一生一世的吧?可是现在看看,无论用情深浅,母亲不是也同样接受了另外一个人了吗?幸福与否不敢说,但是至少说明了一点:这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那个小三取代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那个台湾佬取代了父亲在母亲心中的位置,那么自己心中的那个位置呢?打开心扉,其实也是很容易就让新的人走进来吧!

翻看着手机上的通讯录,母亲的手机号赫然在目。多久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与母亲通话联系过了?好像,来北京以后只有过一次吧!

在这次家庭破裂中,母亲其实才是受到最深的伤害的那个人吧!虽然说过很多伤人的话,但是,在面对丈夫背叛抛弃家庭破裂的那种情况下,怎么能要求一个母亲心平气和的接受儿子那异于常人的­性­向呢?

自己其实是苛求了!

父亲的事情,许少央是下了决心绝不原谅的,因为有过切肤之痛,所以他格外的痛恨背叛。但是母亲这方面,认真客观的反省起来,许少央觉得自己其实是过了。他对母亲太过严苛,以至于不能换位思考一下,没能设身处地的为母亲考虑一下。

只是这些事情为什么到今天才能想明白呢?这么些年他其实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问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他以为自己是在思考,而事实上,他不是在认真冷静的思考,而只不过是在怨恨悲愤和绝望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他以为自己早就想通了想开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站起了——而事实上,他不过是爬在跌倒的地方,每天将自己的伤口舔过一遍又一遍而已。

高杨果然相当厉害,一针见血说他有把心锁!

心锁不开,他走不出去,别人走不进来,心锁不开,他就没办法真正做到站起来,心锁不开,他就没法做到真正的明辨是非——就如同在母亲的事情上,他始终理直气壮的怨恨着母亲,恼怒母亲那些伤心伤人的话语。而现在,不过是换个角度,他发现,理解当时母亲的所为其实不难。

丈夫的背叛抛弃,儿子的不理解和异样,母亲这些年的日子也一定很不好过吧?

许少央为自己现在才理解母亲而惭愧!为人子的,向父母索要的时候总是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却往往吝于给予父母什么,但凡给了点时间,给了点钱仿佛就已经是恩德无边了。

自己其实是亏欠了母亲了!

28

头天晚上胡思乱想差点又是失眠,不过好在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许少央的生物钟多少算是调整过来一些,后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居然也睡了两三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二舅妈已经将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桌来了。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许少央揉着眼睛呆坐在饭桌边觉得幸福极了。

不过,有妈的孩子也少了些自由,比如说有时候许少央睡觉起来懒得刷牙就直接吃东西的,等吃完了才又重新去刷牙,而有时候他甚至不记得他是否有刷过牙。一个人的生活是随心所欲的,想咋样就咋样。可是,现在在二舅妈的眼皮子底下,这种恶习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当看到许少央忘记了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知道的卫生习惯的时候,二舅妈很不客气的一脚将许少央踢进了卫生间。

“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头了!”二舅妈很威风的冲着卫生间嚷,“三分钟,至少三分钟!不许偷工减料!”

强权之下,许少央当然不敢偷懒,硬是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估摸着时间,他发现三分钟其实也不短了,至少在有心的时候,三分钟也算是漫长。

总算是可以坐上饭桌吃早餐了。因为有钟爸头天送来的鱼,二舅妈煲的是骨腩粥,就是用大条鱼腩连骨滚成,加上葱姜蒜,那股味道闻着都能让人食指大动。许少央已经很久没能吃上这么地道的粥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做饭的心思,也就随便,温凯过来的时候又嫌粥填不饱肚子,所以许少央一直没那份心情好好的煲一锅粥。现在,二舅妈似乎把他怀念的那个家都给搬过来了。

有妈的孩子果然是个宝。

“看你昨晚上又是没睡好!以后这个作息时间慢慢的调整过来了,一定要保证自己每天睡上八小时……”喝着粥,二舅妈在耳边唠叨。

“尽量吧……”许少央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够八小时是什么时候了,通常他的睡眠时间都是五六个钟头,不是不想睡,是实在睡不着。

“什么叫尽量,是必须!”

“二舅妈,八小时睡眠这是女人的美容觉……”许少央嬉皮笑脸。

“别以为就女人需要美容,女为悦己者容,这男人为了喜欢的人也要孔雀开屏的……别以为你整出两只黑眼圈就真能成了国宝。”

“……”许少央满头黑线,碰到二舅妈,他有种秀才碰着兵的感觉。

两人正在热闹,有人敲门,许少央的心立刻沉了一下,他现在对敲门都有点神经过敏了。不过好在这一次门外的只是居委会大妈,胖胖的胳膊上红袖箍显示着老太太小区治安员的身份。

大妈是来寻物启事的:这单元的楼下“非法”停放着一辆奥什么的车,严重的影响了居民的进出,而且,堵住的还是消防通道,这让大伙儿的生命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这车是你的吗?”大妈严肃的问,很有几分那个红­色­满天飞的年代的影子。当然,这也只是老电影留给许少央的印象而已。

怎么可能!许少央立刻坚决彻底的否认。其实,他也想问问老太太您老看我像是买得起这车的主儿吗!不过调侃老太太的下场一定就是被唾沫淹死,所以这种下场许少央决定还是不要去尝试了。

大妈狐疑的看了看他,“这栋楼的我都问了个遍,最后到你家。真不是你的?”

老太太没辙了,“哎?这可就奇了怪了,好好一辆车,还是新的,怎么就成了无主的呢?!哎呦喂,这可难办了,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就这么把车往人通道上一停就完事了,这要是真有个什么那不是耽误事儿嘛!”大妈唠叨开了,“这敏子又不在,他要是在还能给查查谁这么霸道,拿辆车来堵人的通道,太没有公德心了……”

万般无奈,老太太只得转身走了。

许少央跑去阳台上看了看,果然,昨天那辆奥迪还真是仍旧停在那下边,他昨天也在心里嘀咕来着。原本以为是那个唐坤的车子,现在看来不是,不过,这车真是停得有些缺德,本来就不宽的通道现在几乎给占满,人来人往还都得偏开身子。

“就这车啊,昨天我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还真是差点给堵着了。”二舅妈也跟过来探身往下看看,“怎么回事?这么好的车怎么会没人认啊?”

“不是没人认,是不敢认。”许少央暗骂了几声缺德,也就不在意了,拉着二舅妈回来继续吃早餐。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别人的路堵住了,自己的路还是畅通的——那么胖一老太太都能钻得过去,他和二舅妈的小身板就更不成问题。

二舅妈此来是旅游­性­质,“你陪我几天没问题吧?我看你来这儿这么久恐怕也没去过什么地方。”

当然没问题。要是上着班请假许少央都不会在乎,何况他现在一个自由身,再说了,他现在已经处在无业游民的状态,别的不多,时间管够!

吃过早餐,许少央就跟二舅妈拿了份地图在研究旅游线路,这种旅游地图还是当初许少央刚来的时候买的,不过目的不是旅游而是为了方便找租住的地方。

许少央倒是想要找家旅行社来个北京一日游什么的,他觉得这样省事,可是二舅妈坚决反对跟着游团打冲锋一般的奔波。想想也是,反正有的时间,何必弄得自己那么辛苦!于是,许少央­干­脆拿出笔来跟二舅妈研究游玩项目。不知不觉,时近中午。这时候,又有人敲门了,许少央正在厕所里边,去开门的是二舅妈。等他从卫生间出来,二舅妈已经代他签收完毕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正在研究。

包裹?除了二舅妈偶尔会寄些包裹来还会有谁给自己寄包裹?而现在二舅妈人已经在这儿了,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寄出包裹?

许少央狐疑的拿过包裹看了看,同城快递!

没有寄出人的姓名地址,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是谁?会是什么?

许少央想了想,反正已经签收了,这包裹明显是不可能再退回去,那么就打开看看吧。

打开包裹一看,里边是竟然是一部崭新的手机,除此之外,还有一套房门钥匙,一套车钥匙。

两人面面相觑,这也太狗血了吧!八点档的桥段还真是在生活中上演!

许少央立刻明白了包裹来历。

“这是奥迪的车钥匙吧?”二舅妈拿过那套钥匙看了看。说完这话,她突然瞪大眼睛,仿佛醒悟到了什么。

许少央也明白了,难道是楼下的……

老天爷,因为方知乔的把戏,许少央成为了严重影响交通威胁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没有公德心的罪魁祸首。

那天,方知乔说过要带许少央去看看“我们的家”,那么这套房门钥匙应该就是那个“我们的家”的房门钥匙了。

唐坤是来送东西的,由于种种原因,最后他采用了同城快递的方式。

房子,车子,手机,方知乔果然阔气了。

“对不起,虾仔!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大约意识到自己给许少央接过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二舅妈很抱歉。

许少央摇摇头,“舅妈,这不关你的事。即使你不接,恐怕那快递也会就这样扔在门口的——什么信息都没有,想退回去都没法子。”

那休闲度假的良好气氛此时早已是烟消云散。两人坐在哪儿,看着眼前的烫手山芋,都有些愁眉不展。

问清了方知乔找到许少央的具体经过,二舅妈叹了口气,“这事是我做错了。五月份方知乔找来的时候,你二舅就说要赶紧知会你一声,是我拦住了。我以为你一定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这个人的一点儿消息,所以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只是,没想到这人这么下作——早知道早告诉你,可能你就会有个思想准备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舅妈,别这么说。那人就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许少央反过来安慰舅妈。

“唉,这就是你的孽缘!有这么一个缘,冥冥之中就还会撞到一起吧!温凯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是当晚就想飞过来……”二舅妈叹息。“他给这些给你是什么意思?房子车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房子,车子,票子,这些都是穷极无聊的时候许少央跟方知乔唠叨的愿望,许少央没少憧憬着豪宅名车的未来,以此做为一种艰难度日的激励,所谓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就是这样。如今,方知乔这么做不过是在告诉许少央你当初的梦想我今天都替你实现了。只是不知道方知乔有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与,是个暴发户一雪前耻的行为!

许少央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当年方知乔也曾咬牙发誓有一天一定要钱多到能够用钱来砸死人的地步,许少央也曾在旁边随声附和,只是,那个时候他做梦都没想到,被方知乔用钱来砸的人竟然也包括了他。是该说方知乔俗,还是该说自己倒霉?

正在这时,那个看上去全新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将边上的两人吓了一跳。

无论是许少央还是二舅妈光顾着看这些东西为其背景讨论分析发愁,反倒没有谁想到要去细看这些烫手的山芋本身,所以谁都没发现手机竟然处于开机状态。

许少央稳了稳心神,从包装塑料袋里掏出手机,只见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标注名称是某某律师事务所的字样,显然,这个号码已经被事先输入了。

电话那边是个甜美的女生,自我介绍说叫周洁,是某律所的执业律师,说是已经接受方知乔方先生的委托全权办理某处房产和一辆奥迪车的过户手续。

“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完备,只要许先生您带上身份证到我们律所来签几份文件就可以了。”周小姐在那边说得很清楚,连约见的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这个女律师显然受到过关照,因此没有给许少央选择的余地,而是颇为强势的直接定下了时间地点。

许少央默然的挂掉电话,打开手机的电话簿,上边除了这个号码以外,还有一个号码,方知乔的。

“……”许少央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立刻拨打那个号码,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他没做声,倒是二舅妈先说话了,“事到如今,也不急这一刻。我看这人步步为营都计划好了,我们也要好好的想想计策才行,不要又被动挨打……不过,有件事是必须马上要办的,反正车钥匙也在这儿,得先把车开走找个地方停放好,老这么堵在人家的通道上也不是个事儿。”

二舅妈真是了不得,很有见识的一个女人,难怪二舅娶了她之后一天比一天发展得好,果然是妻贤夫祸少!

不过,二舅妈的见识是非常正确没错,但是问题是谁来开这个车?

29

许少央家因为许爸能­干­的缘故,所以很早就属于有车一族,但是许爸长年在外,许少央即使对车子感兴趣也鲜少能有学车开车的机会,这比人家温凯还在高中时代就学会开车差远了。后来的经历也使得许少央根本就没机会学车,因此,想要将那辆碍事的奥迪挪个地方是指望不少许少央的。

“我?我可不行!”二舅妈惊恐的发现许少央将拜托的目光瞪向了她,连忙说自己不成。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考到证了吗?”许少央惊讶的看着慌乱紧张的二舅妈。想当初二舅妈为了考个本本好一番折腾,隆重得不得了,还整天拿着二舅的车在外婆任教那个学校的­操­场上开小灶练习,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所以,这个将车子挪地方的光荣任务理所当然的应该由二舅妈来完成,这不是许少央想要支使长辈,实在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舅妈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泛起一片潮红,“瞎……我那个证是蒙事的,当不得真。”

“什么意思?你弄了本假证?”不会吧?有那个必要弄本假证吗?

“谁说的!”二舅妈脸一虎,端出几分家长的威严来,但是她随即又是一软,仿佛被泄掉了底气,“我那证是实打实考来的……不过,拿到证以后我就没怎么摸过车,更没上过路。你二舅怕我当马路杀手,根本就没让我碰过车……我都忘了个差不多……”

“……”许少央扶着额头,心里埋怨二舅看吧看吧宠老婆宠出这个结果来了,这不白考了个证嘛!那番折腾也白受了!

不过,看二舅妈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儿倒是挺新鲜,二舅妈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许少央暗暗好笑!

挪车的事情是不能指望二舅妈了,就许少央目前的人际关系而言,能指望得上的两个人都不在身边,温凯在学校,钟魏敏在出差,那么这个车子也就只好继续“霸道”下去。其实,要不是因为这个车子占了道儿,许少央原本是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东西的,反正又不是他的。不就几把钥匙嘛,什么房子车子,其实都是虚的。许少央不需要,更不会按那个女律师开出的时间表去签什么文件完成什么过户手续,他已经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再掉进陷阱里——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根本!

“那就让它再霸道霸道吧,反正缺德的又不是我。”许少央很理直气壮。

两人在阳台上又看了看车,心里总是透着那么点发虚,因为楼下聚集了三五个大爷大妈在议论着,显然是在说着车子的事情。

“你想过没有,这东西都该怎么办?”缩回屋子里,二舅妈问。

“不关我的事,方知乔爱­干­嘛­干­嘛!”许少央无所谓,你方知乔有钱爱折腾就由着你折腾去,他才懒得管。他现在是想开了,跟方知乔这种不可理喻的人纠缠真是会折寿的。

眼看着中午到了,两人热了些昨晚剩下的旧菜打算吃完就出去逛逛,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就该出去走走,不过时间比较仓促,景点什么的今天就不打算去了,二舅妈想要去商场逛逛,那个地方是可以逛到天黑的。

这边正在吃着,那边钟魏敏回来了。

看他手里拎着个背包,显然他连自己的506都还没来得及进,直接就来许少央家报道了。为此,许少央不由得暗暗有些高兴,这是不是可以认为小警察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呢?

小警察倒是一脸的意外,说本来以为许少央应该陪着二舅妈出去玩儿了,没想到都还在家。

“以为我不在家你还来­干­嘛?”许少央说着话一边打量了一下钟魏敏,还好,看上去也就是有些疲倦,别的都还好。

“找吃的呗。”小警察一点儿不要脸,到别人家找吃的也能说得坦坦荡荡,好像许少央家就是他的家。

“您就是舅妈吧?舅妈好,我是钟魏敏,您就叫我敏子吧!”小警察哈着腰跟二舅妈握手。

二舅妈眉开眼笑,拉着人家的手就不肯放,指挥着许少央赶紧给人倒茶去,“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出差,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也没见虾仔给打个招呼,要不我们就等你吃午饭,舅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虾仔也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舅妈,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看上去怎么跟虾仔的姐姐一个样儿?舅妈,您别是早婚早育吧?”

这马屁也拍得太过分了!别看好像是带着点批评的语气,可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恭维。

端着茶出来往小警察手里狠狠的一塞,许少央瞪了那人一眼,谁是你舅妈?小警察却神­色­如常,完全没领会许少央的威胁,也完全没有拍马屁者惯常见到的谄媚,那模样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哪儿呀,我跟他二舅结婚的时候可是符合国家晚婚年龄要求的,看看温凯都这么大了,老啰……呵呵呵……”二舅妈笑得几分羞涩几分得意十分高兴,女人的毛病是不分东西南北的,都一个样儿,年轻漂亮是女人永远的梦想。

倒完茶,许少央又被二舅妈打发进厨房重新做饭去了。许少央没有异议,乖乖的领命,在二舅妈面前,顽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听着客厅里不时传来二舅妈咯咯的笑声,许少央摇头,真是的,不知道谁才是二舅妈的亲侄子。然后,他忽然想到二舅妈这样似乎好有一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切,胡思乱想个什么!”许少央被自己的联想闹了个大红脸,连忙用力甩甩头,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个看似荒唐的联想甩出脑海去。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又会有一种隐隐的欢喜和激动呢?看到二舅妈毫不掩饰对钟魏敏的喜爱,他怎么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就这么希望钟魏敏能得到二舅妈的认可吗?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分开这些时日,他非常想念这个人。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见面,他还真没发现其实他很想念这个人。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晃来晃去,习惯了这个人的嘘寒问暖,这个人不在身边时造成的空白不是几个短信就能填补的——好吧,小警察回来了,他非常非常高兴!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三人重新坐下吃饭。不知道的看小警察跟二舅妈的互动会以为这二位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呣子。

这小警察好像也挺会装的嘛!

完全被冷落在一边的许少央郁闷的扒了口米饭塞进嘴里,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这回看小警察也走了眼了!

“舅妈,什么时候您给我做顿饭呀?温凯和虾仔成天就夸您的手艺,弄得我一想起来这喉咙就能伸出手来了!”钟魏敏热心的将一块鱼腩送进二舅妈碗里,换来二舅妈一只白切­鸡­腿。

许少央打了个寒噤,冷眼看这二位将满桌子的菜你来我往来个大串联。温凯有没有真的这样夸奖二舅妈的手艺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绝对没有夸过,不过小警察这马屁还真是让人舒服,连让人家出力­干­活都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

果然,二舅妈咯咯笑着答应了,“看到时候舅妈给你露两手,管保你从此爱上粤菜。”

“那敢情好!不瞒舅妈您说,我这胃口都让虾仔养刁了,还就好这一口!”小警察笑得甜甜的,“舅妈,那什么我今天下午明天一天有个补休,您想去什么地方我陪您逛去。”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光是虾仔我还真是不放心,他跟只井底蛙一样,出到外边就找不着北了。”

舅妈,至于这样埋汰我嘛!

许少央暗暗腹诽。

“那行,吃过饭我们就出发,舅妈,您有想去的地方没?”

“今天时间也不多了,我就想今天先去逛逛翡翠珠宝商店,了解了解这边的行情。这有些东西,不脚踏实地的来看看还真是不好说。”

“就是就是!那行,我陪您去,虾仔也去,大家一起逛逛热闹。”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谁也没想到要征求一下许少央的意见,把个许少央给郁闷死了,却又无可奈何。二舅妈的面子他不能驳,小警察的面子他也不能不给,得,结果自己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没有自主权,完全由着人家牵来带去。

这样一说,二舅妈很自然的就将话题引到了那辆霸道的车子上。她倒也不隐晦,很坦白的告诉钟魏敏这车的来历,让小警察帮忙将车开到一个可以停放的地方去。

二舅妈这么说的时候,许少央不由自主的就关注着小警察的反应。方知乔的事情小警察一直是知道的,而且表现出一个正常的朋友该有的反应,可偏偏就是这一点让许少央吃不准他对的自己的态度。自己尚且会为了一个完全无辜的成功吃点不相­干­的醋,这小警察但凡对自己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也不该表现得这样“正常”啊——好吧,许少央是希望小警察也能为自己醋上一醋,至少这能说明自己在小警察心目中是不一样的。

然而,许少央失望了,对于方知乔又是房子又是车子又是手机这种典型的包二­奶­的做派,小警察完全没有不正常的反应,反正许少央没闻到空气中有什么异味。

其实,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吧?因为空白期太长,对于一点点温暖就会不由自主的死死抓住不放,一厢情愿的按自己的渴望的来理解人家的好处。

钟魏敏吃饱饭放下饭碗就抓着车钥匙下楼去停车了,这可不太容易,因为他立刻被楼下蹲守的大爷大妈们团团围住,可是没围住多少工夫,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他竟然很快就脱身了。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毕竟小警察的人缘儿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以至于那些已经有些群情激愤的大爷大妈们很容易的就放过了他。谢天谢地是小警察去开车,要是换成别人,恐怕想要轻松脱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反正一场思想教育绝对是少不了的。

二舅妈和许少央在阳台上看着小警察娴熟的倒车开车,抓紧时间对许少央说:“这孩子不错,真的是不错。虾仔啊,想要,就得抓紧。”

“舅妈,你才认识人家多久?再说了,人家根本就没那个意思。”

“我天天在门店跟人打交道,一天时间接触的人比你一个月见的人还要多,多少还是知道点儿,至少我看男人还是有点儿眼光的。这孩子真是不错,很伶俐的一个人,虽然年轻,倒是挺懂得人情世故的,最关键的是这孩子属于那种不太在乎世俗能坚持自己的主张的人。我想这种人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是比较合适的。至于人家是不是有意思,那不是关键,好感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虾仔,你从来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的人,这一次,希望你也不要听天由命。而且,要是那个人是他,你们以后面临的家庭压力也会小很多,钟爸爸我看就是个挺开明的人,所以,你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二舅妈的教诲也就只能说这么些了,因为钟魏敏回来得挺快,许少央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的时候他就回来了,立刻到厨房抢着­干­许少央手里的活。二舅妈在一边说敏子啊你刚出差回来辛苦了就让虾仔做吧,你过来休息。

“不行啊,舅妈,您不知道,虾仔最讨厌洗碗,要是这次惹他不高兴了,万一他不肯再给我做饭那我可就惨了。”

“算你识相!”既然小警察都这样说了,许少央立刻从善如流,将围裙给他系上了。做饭他无怨无悔,但是洗碗可就是太为难他了,所以他连在二舅妈面前装一下样子都不肯。

“这样也好,家务活分工好了,家庭矛盾就会少很多。”二舅妈满意的笑了。

30

三人打理清楚出门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虽然时间看上去有些紧迫,但是谁都没想到要动用那辆停放在外边停车场的车子而是打了辆出租出发。

在车上二舅妈一直在感叹着北京的变化之大,她还是当年跟二舅蜜月旅行的时候来过北京,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不说二舅妈好奇新鲜,许少央也是一脸好奇新鲜,毕竟他虽然来到这天子脚下也有两年多,却不过是枉担了个名声而已,实际上该看的该玩的他还真是没玩过几个地方。

二舅妈就感叹许少央学人家大隐隐于市还真是学了个十足,竟然就这么生生的熬过了这两年多。说得很是有些伤感。

许少央不禁搂着舅妈的肩膀安慰说太后您就放心吧,我许家大少修炼多时,也该出关了。

“那就好,不许光说不练!”二舅妈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警察倒先脱口而出,满脸喜­色­。按说人家闭关还是出关哪怕是朋友似乎也不该多言,因此他话一出口,面对娘儿俩惊讶的目光,他耳朵上就有些红起来,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喃喃说是啊是该出来多看看多走走。

二舅妈就瞟一眼被她勾着胳膊的许少央,笑得暧昧。

许少央头大,这果然是言者无心听着有意,在有心人眼里,似乎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好好儿,你个小警察红的什么耳朵?

有意无意的看过去,偏偏碰上那人也有意无意的看过来,目光一对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就会极有默契的迅速将目光闪开,小警察的耳朵似乎更红,连许少央都觉得自己脸上热辣辣的让人心慌。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是,再热闹许少央也能准确的分辨出那人的声音,不用看也能准确的知道那人的方位,虽然眼睛始终保持着矜持没有看过去,可是除了眼睛,这身体的所有感官都不知不觉的围绕着那个人打转转了。

知道身边的太后娘娘火眼金睛,许少央也不想让自己这样没出息,可是,问题是他要能号令三军才行,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除了眼睛他还能管得动之外,其它感官全都不听号令了。况且,他就是想端个架子也得分个场合不是?现在出来游玩,本来就该大家一起热闹嬉戏,他冷着个脸玩矜持算什么?所以许少央一边唾弃自己丢人,一边又忍不住拿着串那人送的冰糖葫芦新奇的瞪大眼睛细细研究,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老北京味道就这么被自己拿在手里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因此他也就顾不得那些暧昧那些有的没的,忍不住冲着那人咧开嘴笑了。以至于他连那人那一刻的愣神都没注意到。

小警察很热情周到的尽着导游的本分,热心的介绍着老北京的玩意儿,当然碰到珠宝玉器店三人也会进去逛一圈,踩点儿也罢了解行情也罢,总之几个人这么一逛也逛就逛到了天黑。

找了地方吃点小吃什么的,三人准备吃饱喝足有力气了再继续逛。说是来看看京城的翡翠市场销售行情的,但是二舅妈到底也是大包小包采购了不少东西,来一趟,总要给家里人带些什么回去的。

“你二舅他们的商会有计划来北京办个博览会,要是可行的话只怕最迟明年也该过来了。”商人在商,三句话不离本行,二舅妈做了多年的翡翠生意,自然对北京的翡翠市场非常感兴趣。现如今太平盛世,各种各样的收藏方兴未艾,其中的珠宝首饰收藏也大行其道。二舅的翡翠店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了,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好。

“要是可行的话,你二舅还准备在北京开个分店。”吃着老北京的­奶­油炸糕,二舅妈说。

许少央一口豆汁呛进喉管,咳得不行,钟魏敏连忙好心的替他拍打着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安慰说不要紧这种豆汁不是什么人都能习惯喝的,喝不了留着呆会儿我来喝。

虽然确实是喝不惯这种味道的豆汁,但是许少央呛喉确实不是因为这个,咳了一轮,气顺了,他忙向二舅妈确认:“到这儿来开店?”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投资?

“有这个打算,具体的看情况再说。”二舅妈倒是不含糊。

“行啊,咱二舅的生意越做越大了。”钟魏敏喝着豆汁头也不抬的说,“二舅的店开过来了好啊,虾仔在这边,以后温凯要是也留在这边,那就等于这边也是个家了。来一趟看人看店就全都齐活儿了。”

许少央厌恶的看着钟魏敏将那气味古怪的豆汁喝得美滋滋的,他就不明白了,这种豆汁怎么就能有这么多人喜好呢!

“就是这么说呢!”二舅妈显然很高兴小警察能如此善解人意,把自己面前的那碗豆汁也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老北京的东西还真不是什么都能接受的。

而关于开店的事情也就这么一笔带过了,似乎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只是个打算,还没必要认真讨论。

打着饱嗝的小警察拎着二舅妈采购的东西带着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玩。

三人逛着逛着,一头扎进了一家看上去挺具规模的翡翠店里。这家店装修得很上档次,在这种地方一个七八十平的店面也显得很大气。里边的翡翠价格那是一个比一个零零多,小警察张口结舌,一脸子惊叹。事实上今天逛了那么多翡翠玉器店,他的惊叹一直就没停过,对他来说,这种天价的东西如果不是跟案子有关,基本上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到。

而对许少央来说,逛了这么些店,也就这家的东西能让他看着觉得有些顺眼。跟小警察不一样,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玩玉赏玉,所以他看的不仅仅是那标价上一长串的零,他更看重这些东西的材质工艺什么的。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是这样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偌大的店里只有一对中西结合的男女在那儿挑选着挂件。七八个打扮得­精­致花团锦簇的漂亮店员竟然也没有人来招呼许少央他们,大约是因为小警察那克制不住的惊叹让人觉得这进来的是一群没有什么购买力的土老帽儿,因此三人看了半天竟然无人搭理。

“这要是我的店员我早炒她们鱿鱼了。”二舅妈虽然也不希望有人打搅到自己的勘察行情,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声的对这些人做出了一个评价。

“舅妈,将来咱家的店可得注意这方面的员工素质培训。”小警察悄言。

许少央白了他一眼,这左一个舅妈右一个舅妈,这人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看着看着,许少央就来到了那个手把件专柜,也就在那一对顾客旁边站定了,然后,自然不可避免的听到了店员用英语来解释那老外手里的那块手把件的价值和寓意。其实那玉佩对中国人来说是挺好的,上头一只振翅欲飞的蝙蝠,下头一只三角蟾,寓意是有福有财。可是,不知道那店员是怎么想的,本来英语是挺不错,问题是在翻译这些很中国的元素时就是词不达意,说来说去竟然扯到了吸血鬼僵尸上边去,弄得那个来自吸血鬼传说国度的老外脸­色­就有些变了。

许少央看不下去,他实在是不能忍受好好的一个美好寓意就这么跟那恐怖­阴­森的传说联系起来,于是他开了口,用娴熟的英语侃侃而谈,向那老外详细的介绍了蝙蝠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和美好寓意,同时详细的介绍了这块手把件的翡翠材质。因为翡翠本身就是舶来品,一块料子在不同的语言中表达也不一样,要不是许少央因为爱好的缘故特别留心过这方面的翻译原则也不一定能很好的表述出来。而那个老外大约还是搞矿产的,所以口头很多的矿产术语,也就难怪那个店员跟他交流起来很费劲了。

那老外最后是高高兴兴买下了那块手把件的,因为这是他要送给他未来的岳父的礼物,有福有财,这么好的寓意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他的中国未婚妻在旁边用蹩脚的英语向许少央表示了感谢。

看到人家高高兴兴的付钱高高兴兴的收钱,虽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许少央也止不住高兴。助人为乐助人为乐,这帮助了人,自然会有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因此,能得到老外的感谢,能得到他中国未婚妻的感谢,甚至那个女店员的感谢都让许少央觉得神清气爽。

看那对中西合璧的未婚夫妻高高兴兴走了出去,许少央们也正要出门,这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店里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拦住了他们。

让他们意外的是,男人甚至还请他们到后边的雅间坐下细谈。

里边的雅间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而已,中间摆放着一只硕大的茶台,这种格局许少央并不陌生,二舅的档口也是这么个摆设,这种地方通常是用来接待高端客户的。

男人自我介绍姓李,叫李和平,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说着,他烧上了水,摆上了功夫茶具,看来是想要细谈了。

31

李和平看上去是个挺儒雅的人,一身月白唐装,很中国,加上弥漫着茶香的古香古­色­的屋子,整个环境让人很放松。

“玉结有缘人,相逢即是有缘!”李和平悠然的说,一边泡了壶茶,看那茶体应该属于乌龙茶,随着他熟练的技巧,茶香渐渐的在屋子里弥漫开了。

因为这是半发酵茶,即使是许少央也可以稍微喝一点儿,所以他拿起那小小的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喝下去满口留香。

“李老板这是大红袍吧?真正是好茶!”二舅妈识茶。

“原来大妹子不仅仅是玉友,也是茶友。”李和平笑起来。挺和气的一个人。

“舅妈本来就是翡翠商人。”钟魏敏在一旁说,“不过档口是在南边儿。”

许少央看了钟魏敏一眼,有些明白了,警察同志的观察力惊人。八成他们的踩点让李老板看出来了,以为是同行竞争什么的。

李和平看了一眼小警察,又看看点头称是的二舅妈,笑了,“原来还是同行,这样可以切磋交流的东西就更多了。”

“行行出状元,看得出来,在这一行里李老板可就算得上是金榜题名了——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一家店,足见李老板实力非凡。” 二舅妈笑道。

许少央忍着笑和钟魏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一个意思:姜还是老的辣。二舅妈不愧是老道的商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接下来几分钟就是这两块老姜在互相吹捧,一番功夫下来,大家的底也都摸得差不多了,这才算是真正开始轻松自在的聊天了。

李和平要二舅妈从同行的专业角度对他店铺提意见,二舅妈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就批评李和平的店员“怠客”。

“都什么年代了,还从外表看人荷包!这可是我们商家的大忌。”二舅妈说。

仅从衣着上来说,许少央长年宅在家里,完全不用讲究衣着,钟魏敏一警察,经久耐穿才是衣着的原则,也同样不讲究品牌什么的,至于二舅妈,就喜欢天天都有不同的衣服穿,要是都买大牌子的话那还真是买衣服都能买穷了,所以她穿衣贵多不贵­精­。这一来,也就难怪店员们一眼就将他们逐出了潜在顾客的行列。为此,二舅妈很直率的批评了这种很势利的待客之道,要知道现如今的购买力可不是仅从外表就能判断出来的。

李和平点点头,叹了口气,他也注意到这一点了,“这些店员都是高薪聘请过来的,学历专业都是响当当的……”

“赏罚制度没落实好呗……”许少央淡淡的说了一句,他二舅的档口那几个店员虽然学历不算很高,不过高中大专,但待客之道却是做得相当好,都能让顾客掏钱还掏得个心花怒放。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销售跟提成挂钩。这李老板一把年纪了,这方面却显然是做得不到位。

李和平倒也不讳言,承认自己在人员管理上不是太在行,明知道员工这样做不对,可是碍于情面也没好意思开口,赏罚制度倒是制定有,可就是没能贯彻实行。他自己本来是报社编辑,早些年退出来炒股赚了点钱,因为业余爱好才开了这么一家玉器店,他发现自己炒股可以,但是做实业不行,如今这家凝聚着他的心血的玉器店已经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股市里赚到的那些钱差不多又从这个地方给亏了出去。现在这个店每况愈下,生计艰难了。

“李老板是仁义之人,光想着善待员工,却忽略了员工的首要职责。”许少央说。这话是他自己切身体会出来的,当初他跟着方知乔一起创业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毛病,光想着树立公司如家的形象,一味体恤员工,却忽略了员工存在的根本意义就是创造价值,因而也就没能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让员工努力工作,弄得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公司变得好像一个共产主义的大家庭。做的赏不明不做的也罚不明,结果你好我好大家好,最后公司反而就不好了。

李和平身上的读书人气质很浓厚,仁义道德礼仪教养什么的都不少,可就是偏偏忽略了商人谋利的生存原则,所以才会纵容出了店员的“怠客”行为。

对于许少央的话,李和平很认同,态度很谦虚,完全没有一个长辈被晚辈教训的羞恼。他对许少央的外语水平和对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很是赞赏,问许少央是做什么工作的。当知道许少央居然是“家里蹲”翻译工作者时,不由得大为叹息,“小许这样的人才仅仅是家里蹲那不是太可惜了吗?有没有兴趣到我这里来做个经理什么的?”

对于李和平如此坦率的邀请,许少央反应倒是极快,他旋即想到了一个办法:“其实呢,我舅妈这次来北京就是想为我们家的分店做准备的,找地方,了解行情,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也想在这边开个店,我就是我们店的经理。”

二舅妈和钟魏敏都不由得一愣。这怪不得他们,蛰伏了这么久以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许少央自己都被自己的大胆设想吓了一跳。他是想要走出来,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走出来,这一步有点大了。按照他的本意他应该先找个公司白领什么的­干­­干­,毕竟他长期蜗居远离现实社会太久,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对于他来说,找个白领工作应该不是难事。但是,这眼前似乎又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对自己对二舅乃至对这个李老板都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他才没有经过商量就毅然决然的说出自己的设想来。

听他这么一说,另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呆看着他。

“李老板有现成的档口,但是明显缺乏有效的管理和后续支援,我们有充足的资金有良好的管理经营经验但是缺少合适的档口,当然要找也不是不能找到,但是那个时候要花的时间和­精­力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一旦双方合作,那么我们双方的问题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合作,可以互利互惠共同发展!”许少央用充满诱惑­性­的语调说。

“当然,我这只是一个提议,李老板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李老板这店里的货很好,都是高货,在这个地段来说定位应该是不错的,可是东西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能不能赚钱,不能赚钱的东西那也只是死物。李老板炒股是高手,应该能算得出来这么大一笔钱要是在股市里的回报率有多少,可是一旦这钱变成这堆东西压在这儿,那回报率算一算就能清楚了。虽然翡翠的价格是年年大涨,可是,那是资金充裕可以囤货的前提下,这要是资金都压在了这上边那就跟股市里被讨套牢了一样……”后边的话许少央不再继续下去,李和平炒股的应该知道被套住的感觉,就不需要他画蛇添足了。

如果说一开始许少央只是冲动而为之,那么到最后离开李和平的玉器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规划了。他有把握能让李和平动心,实际上,他们离开的时候,李和平应该就已经动心了。所以,许少央留下了详细的联系方式,自然也留下了二舅妈的联系方式。二舅妈还很热情的邀请李和平方便的时候到南边儿他们的档口去看看。合作是离不开双方的信任的,李和平自然满口答应着要去看看。

回家的出租车上,二舅妈欢天喜地的搂着许少央亲了又亲,“虾仔啊虾仔,你是怎想出这么一个好方法来的?要是真成了,那就太好了,本来你二舅还说得等他在办博览会的时候再过来找档口看场地的……要真是这个地方那就太好,黄金地段啊!”

这是毋庸置疑的,人流量很大,而且,这个地方的高端客户不少,高货可以走得快,自然利润也就高得多。

二舅妈说当时她真是被许少央吓着了,没想到许少央会突然冒出这么个点子来,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思路。

“舅妈,你以为这些年我在家里就真是混吃等死啊?”许少央难为情的擦了擦脸上二舅妈的­唇­膏,女人就是这么麻烦,要换成男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口红印!

“那倒不是……哎,先确定一下,不管这事成不成,我们都要来开个店,你真愿意做这个经理?”二舅妈问。

“舅妈,我要说不做你会放过我?”许少央斜了他舅妈一眼,从二舅妈说打算来北京开个店他就知道恐怕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当然,他对二舅二舅妈的苦心是非常感激的,他们也一定非常希望自己能走出来,所以才想着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事情做,而责任是最容易让人忘却苦难的好办法。一旦自己担起了一个店的责任,那么自己就绝对不会有那个时间去顾影自怜舔吮伤口了。有这样的二舅和二舅妈,许少央觉得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冲着这个,他觉得自己应该也算得上是命好的那种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头,许少央毕竟从来没有过独立经营管理的经验,虽然有过创业的经历,但是那基本是无条件的从属于方知乔的麾下,谈不上自主的思路和方法。所以他对自己能否胜任一个管理者的工作还是拿不准的。

“你不是从小学开始就是班长嘛!”一直坐在前排没开口的钟魏敏突然说,“到了大二还一直是班长!这么多年的实际管理经验不是作假的,而且,你还学了四年行政管理,理论和实践你都有了,这还不够么?”

咦?温凯这大嘴巴还真是坦白从宽的良好典范,这什么都跟小警察汇报了,没有一点保留的。温凯,你等着!许少央暗中咬牙想要给点颜­色­给温凯瞧。当然,至于真见到温凯的时候他记不记得这回事那就两说了。

32

回到家,二舅妈立刻就给二舅打电话汇报今天的收获。钟魏敏则是在这边喝了杯水后终于回到他久违的506。

许少央休息了一下就进了厨房。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别看小警察喝豆汁喝得都打了嗝,可实际上就跟喝水也能打饱嗝一样,当时挺饱的,转过身就又能饿个两眼昏花。钟魏敏这肚子可不是几碗豆汁几口小吃就能填饱的。因此,他好心的给钟魏敏下了碗面条。在下面条的同时,他又将在电子砂锅里熬好的药也热了热,吃药是为自己好,这点道理他很明白,所以用不着人督促,再难喝的药,他也会闭着眼睛喝下去。

等他在厨房处理得差不多了,二舅妈的电话还没打完。

成功也是这样想到就做的吧?关于成功的创业故事,他已经从钟魏敏那里听说了一些,说真的,他颇为佩服成功,一个普通平凡的小人物,硬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在这天子脚下站稳了脚跟,这或许是很多高级人才都无法做到的。正因为有成功这样一个参照,许少央偶尔也会激励自己,如果成功都可以,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呢?毕竟,从看得见的地方来说,他没有一样比成功差,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最弱的地方的就是­精­神力量,这正是他不如成功的地方。成功的­精­神力量之强大是他领教过的,一条瘸腿的狗在成功看来同样可以成为了不起的猎犬,这种坚定和无畏的信念正是许少央所没有的,同样的,许少央也没有成功那种主动积极的心态,许少央更习惯于顺着外界的力量走。今天的想法真的只是突发奇想,可是,因为有着二舅妈和二舅甚至钟魏敏的推波助澜,在这种外力的推动下,即使不够主动不够积极,许少央也觉得或许当真的有这样一副担子压在自己肩上的时候,自己同样可以激发出不敢想象的能量来。

不管怎么样,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促成了,那么自己一定也可以胜任吧?尽管不太确定自己能行与否,但是那种大战前的激动却实实在在的让许少央有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我能行!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毕竟,正如钟魏敏分析的那样,他其实已经具备了相关的条件,所以,能行的!

将煮好的面条端出来放在客厅的餐桌上,二舅妈的电话仍然没有停止,她跟二舅已经说得很详细了,甚至说到了一个投资数额,那是一大笔钱。

听到这么个数字的时候,许少央刚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又散去了不少。二舅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从供销社下岗后,最初只是拿块雨布在地上摆个小摊卖几件大路货的玉器,后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能够成为一个翡翠协会的负责人,中间这十来年的艰苦辛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所以,许少央很清楚这五六百万对二舅来说意味着什么,至少,如果他真的接过了这一­棒­,那就意味着责任重大。可是,他有那个能力吗?

蔫蔫的过去敲开506的门,叫小警察过来吃面。

钟魏敏显然刚洗过澡,穿着一身挺休闲的衣裤带着一阵沐浴露的清香,那清爽的香味令许少央萎靡的­精­神不由得一振,如同憋闷的屋子突然开了扇窗。

“给我煮了面了?”小警察高兴极了,“我还真是饿了,正想洗好了就过来找点儿吃的。”

钟魏敏高高兴兴的过来跟已经打完电话的二舅妈让了一下就毫不客气的开吃了。看着小警察满脸幸福吃得很香还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碗里,许少央心里满当当的有着满足感,其实,幸福就这么简单,一碗面,做的和吃的就都幸福了。

“我明天就回去。”靠在门边看小警察吃了一会儿,二舅妈突然说。

“啊?”两个年轻人一愣。怎么回事?这么突然,这才来了几天啊?

“今天这事吧,你二舅也觉得挺可行的,不过电话里到底还是说不清楚,所以我要回去当面跟你二舅说一下。如果可以,我还想请那个李老板明天跟我一块儿回去,吃住行我们包了,就让他过去一趟,到了那边该看的该听的该谈的就容易得多——你二舅过几天得忙到缅甸公盘的事情。一来二去恐怕就会耽误事情,所以这两天能让李老板过去一趟最理想不过。”

(注:缅甸是翡翠唯一的出产国,为了控制原料的私下交易,缅甸政府或者军方每年主办举行4~6次的翡翠公盘,翡翠矿主将开采出来的翡翠原石,交由缅甸政府或者军方矿业部统一编号,集中于仰光进行拍卖。在缅甸,翡翠被严令禁止私下交易,否则会被视为违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不错。只是这样二舅妈就有些辛苦,跑来跑去。

“虾仔,你查询一下明天的航班,我跟李老板联系一下。”二舅妈说着就低头在手机里找李老板的号码。

其实,二舅妈跟成功有不少共同点,也是行动力很强的人,想到就做,这样的人往往更容易把握住机会。许少央自问行动力差一点儿,在碰到事儿的时候他更习惯多在脑子过上几遍,这不容易出错,但是也往往会自己吓自己和贻误战机。

快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足,许少央迅速的从114查到机场问讯处的电话,很快的就了解到相关的航班信息。那边二舅妈也积极的对李老板展开说服教育工作,不大功夫,二舅妈就张罗着找纸和笔记录李和平的身份证信息。不用说,李和平是要跟着二舅妈一块儿回去了。

很快的,许少央就定好了明天早上十点钟的一班飞机。李和平说好明天早上过来接二舅妈一起出发。

事情的发展真的是很神速,李和平愿意去实地考察一下二舅的情况,至少说明这事情成了一半,另一半就看当面洽谈的情况了。

“小朋友,打铁要趁热,机会来了就得赶紧抓住!明白吗……”二舅妈得意洋洋一语双关的趁机教育了一下两个小朋友,然后回房间整理东西去了。

钟魏敏将最后一口面汤灌进肚子里,惊叹着说什么叫抓住商机,他可算是亲眼见着了。“有这样雷厉风行的速度,难怪咱二舅二舅妈的生意能越做越大。”

“是啊!”许少央叹息,事到如今,他也已经被上了弦,停不下来了。他这时候要是敢撂挑子说他不­干­了,那么他还不如直接找个地方挖个坑将自己就地掩埋算了,省得二舅妈动手他更遭罪。

唉!许少央一方面觉悟自己想得多动得少,一方面又止不住为自己即将担负的责任惶惶不安。何况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二舅的店或许不一定会开到这边来,毕竟一南一北距离太远。他很怕自己会辜负了二舅二舅妈的这份信任和托付。

站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许少央心里七上八下的,高兴,紧张,惶恐,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涌上心头来。

在厨房洗­干­净了锅碗瓢盆的钟魏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他的身边,陪着他吹了一阵子风,然后小警察突然问他:“你打过枪吗?”

许少央一时不解,不明白他­干­嘛这么问,“你是说­射­击?军训的时候算不算?”

“其实,不管是什么枪,都是一样的。你学­射­击的时候,教官一定告诉过你,瞄准目标,他也会告诉你应该如何瞄准目标。”

许少央点点头,他还是不明白钟魏敏想说什么。

“更深一点的时候,理论上来说,瞄准­射­击的时候还会告诉你如何在心里测一下风向,风速,估算一下­射­程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事实上,真正的神枪手,我是说实战中的那种神枪手,他会告诉你,他在­射­击的时候,其实除了目标,他感觉不到外部世界的存在,什么风向,风速,什么­射­程,他都不知道,世界只剩下那个目标,所谓的百发百中实际上来源于他那一刻的忘我。”

许少央不由得偏过头看了看钟魏敏,钟魏敏的侧面线条有种刚毅的感觉。不记得在那本书上看到过,人的侧面更容易反应出一个人­精­神本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钟魏敏恐怕是个刚毅坚定的人,而不是他惯常给人的那种带着几分腼腆秀气的大男孩的感觉。

又站了有一会儿,钟魏敏告辞回去了,临走前,许少央问他,“你是那个神枪手吗?”

钟魏敏象个大男孩那样难为情的红了耳朵,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说:“我只是训练场上的神枪手而已——说那话的是高杨!”这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的。

还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继续站在阳台上吹着风,天空上已经升起了一弯新月,这次月圆的时候也就是阖家团圆天涯共此时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又一年中秋到来。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许少央预感到今年的中秋他不会再寂寞。他已经放开怀抱,那么他会拥抱到他亲人,他的友人,或许,还会有他的爱人吧?

钟魏敏,真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呢!

即使更深露重,可是站在阳台上的许少央也还是因为那个小警察感到了温暖,仿佛钟魏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钟魏敏刚才的一番话他已经明白了,所以他才真正的有了感动。钟魏敏能够看透他心,所以才会不动声­色­的给予他鼓励和敲打。知道他处在徘徊惶恐中,因而钟魏敏才告诉他真正的神枪手是如何成为神枪手的——心无旁骛!认准了目标,心无旁骛,勇往直前!这不过是简单通俗的道理,连小学生恐怕都知道的这个道理可是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能有多少人做得到?

是啊,想要百发百中,就要心无旁骛,当机立断,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心!

自己牵扯太多的结果就是自己给自己使了绊子——有时间的话,还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真接手经营的时候该做些什么!打理好一家店别辜负了二舅二舅妈的信任这才是自己的目标吧!

33

隔天早上,李和平果然一大早就按地址过来接二舅妈了,同来的还有他的宝贝女儿李巧钰,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时尚的大美人。李巧钰在龙腾公司总部的推广部工作,平时上班都是李和平顺路送去的,今天也不例外,所以李和平早早就过来接人了,虽然也还顺路,但是时间上得预留一些。

许少央对这美女没有半点儿好感,虽然他喜欢欣赏美的东西,在人物上男女也不拘,不过,他就是没由来的不喜欢这个女人,甚至还有些讨厌。他讨厌这个女人一眼就将自己看透了的目光,更讨厌这个女人看见小警察的时候眼睛一亮的那种感觉。

小警察今天吃错药了,破天荒的穿上一身笔挺的警服,帅得阳光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那份阳刚和英武令二舅妈差点就迈不开腿了。

本来钟魏敏是来送二舅妈的,多少应该帮忙着拎些东西下楼才对,可是,他却被二舅妈搂着胳膊腻歪着,别说帮忙拎东西,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把个许少央给嫉妒得两眼发绿,凭什么都得他一个人拿呀?嫉妒真是让人丧失理智的,许少央也不想想这是谁的二舅妈?他拎东西其实才是合情合理的。说到嫉妒,许少央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嫉妒的到底是谁,是耀眼夺目的钟魏敏还是能跟美男亲密无间的二舅妈。带着这般郁闷的心情下到楼下,接着就发现李巧钰这么个大美人也被钟魏敏晃花了眼——太过分了,大早上的就发的什么­骚­!笑成那个样儿,你卖笑啊?

许少央腹诽着,也搞不清楚自己这骂的是谁!

那边那俊男美女在巧笑言兮,这边许少央被今天的阳光刺伤了眼睛,看什么都是黑沉沉的。

“别黑着个脸啦,近水楼台……”临上车前,二舅妈意味深长的捅了一下许少央。

许少央满嘴不是滋味,早知道这样,他宁可让二舅妈打出租上机场,或者就让小警察开着那辆奥迪去——你警察叔叔不是喜欢为人民服务吗,那就多辛苦辛苦!

可惜啊,有钱难买早知道!

“你今天抽的什么风?­干­嘛穿成这个样儿?不是说今天还能再休一天吗?”站在楼下目送着那辆丰田远去,许少央不客气的问。他可不信小警察穿成这样是准备去上班。

“那什么,咱舅妈不是一直就想看看我穿警服的样儿嘛!”小警察好脾气的笑笑。

“那也不至于单挑今天穿吧?以后多的是机会!”许少央这么说是有根据的,这合作的事要是成了以后二舅妈少不了常来常往的,有的是机会见到这一幕。这么英俊潇洒的一刻居然不是自己独享的,许少央有些恼火。总之,今天的许少央这火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什么事情都喜欢在脑子过上几遍的,可就偏偏不肯在无名火这事情上多花些脑筋,否则他就明白自己真是无理取闹,最简单的一点就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独享穿警服的钟魏敏,更不可能成为第一个享受钟魏敏穿警服的美景的人。嫉妒使人丧失思维能力,许少央这时候是不能按常理来考量的。

要命的是,许少央潜意识里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并且为此感到几分羞恼。因此,当小警察乐呵呵的问他自己穿警服的好不好看的时候,许少央想也没想就吼道:“好看你个大头鬼,赶紧去脱掉。”

“脱掉?为啥?”小警察吓了一跳。

是啊,为啥?自己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要人家脱掉这身警服,人家穿什么碍着他什么事啦?

也被自己的吼声吓了一跳的许少央愣一愣,亏得他反应敏捷,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么无理取闹是很丢脸的,于是他放缓了声音说:“那什么今天你不是有空嘛,再陪我去逛逛玉器店怎么样?穿着着制服太扎眼了些!”

钟魏敏显然认可了这个理由,立刻回去换衣服了。

而许少央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有些呆愣,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冲人发火了?他以为已经修心养­性­改掉的坏脾气现在居然给他回来了,这是为什么?

答案就在嘴边,可是,许少央轻飘飘的在答案面前来了个急转弯,生生的绕过了那个正确答案:不是的,不会是这样的。

人在一个自认为安全的环境里,在自认为能完全包容自己的人面前往往最容易原形毕露。

许少央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只不过这么些年来,他已经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坏脾气而已,因为他相信他之所以这么倒霉也跟他的坏脾气有关系,又或者这些年病弱的身子让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发脾气了,以至于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来还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久违的脾气回来了,而且发作的对象还是自己很不想伤害的小警察,这到底是说明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健康还是说明了小警察在自己的心里是不同的?

算了算了,不想啦。往后该头疼的事情多着呢,就别再自寻烦恼了。一向善于思考的许少央拒绝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认真思考,这种鸵鸟哲学令他很难堪,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总好过去面对那个答案吧?许少央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答案。

钟魏敏很快就换好衣服过来了,两人于是一起出发专门找人家的珠宝玉器店逛悠去。不管这次跟李和平的合作能否成功,二舅的店终归是要开过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能在天子脚下开成一个店,对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荣耀吧,那种成就感一定不小。所以,许少央愿意未雨绸缪的先让自己尽可能的熟悉和了解这一行当,不一定要依样画葫芦,可是,胸有成竹还是应该做到的。

确定目标,然后心无旁骛!

许少央如此这般的鞭策自己。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天,这一天是很有收获的,尤其是美人相伴,大大的提高了回头率,这还是很能满足许少央那点小小的虚荣心的。除了逛珠宝玉器店,许少央顺带的还买了些衣服,要知道他已经好几年没添置新衣服了,如今想要走出来,怎么样都得讲究一些门面功夫的。钟魏敏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从头至尾全程陪护一点儿怨言也没有,就是眼光有点问题,因为不管许少央穿什么衣服他都点头说好,当然,许少央也可以将这理解为自己是真的很好,毕竟自己虽然瘦得上榨油机也榨不出二两油,但是骆驼倒了架子还在,想当初他许家大少也是翩翩美少年一名,班草系草院草都排得上名次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愉快的缘故,反正许少央看自己穿什么也都好看,不过,他还是聪明的注意避开了那种太强调身材衣服,毕竟瘦巴巴的人就不要再刻意去提醒人家注意了。

在许少央的强烈要求下,钟魏敏也给自己买了套衣服,跟许少央的还是同一个专柜。钟魏敏穿衣服完全不用避讳,因为他天生的一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那些导购小姐们那艳羡的目光令许少央几分高兴几分不快。高兴的是小警察的帅是公认的,能让他很有面子,不快因为他极端讨厌那些小MM们那肆无忌惮的看着小警察的目光,小警察是他的,谁准你们看了?!

牙根痒痒的恨不得将小警察装进荷包里藏得严严实实的才好,许少央的心情处于晴天多云的状态。偏偏小警察脸上始终保持着极端和蔼可亲的笑容,对导购小姐是这样,对收银员是这样,对路人甲是这样,对路人乙是这样,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因此许少央开始恼火了,你不是警察嘛?警察不就应该庄严肃穆的嘛?你这么亲民­干­嘛?又不是警民活动周,至于对谁都这样笑菩萨的模样吗?连院子里的那些大爷大妈你都不放过,你个老少通吃男女不论的混蛋,你对我是不是也这样职业微笑?

挑剔的努力寻找出小警察对自己敷衍了事的痕迹来,可是一旦接触到小警察那暖如春天的目光,骄傲敏感的许家大少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兵败如山倒!这动心了也是一样,一旦动了心,爱情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许少央的防务全线崩溃——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爱情来了,你也挡不住。

许少央的春天,在中秋时节来临。

逛了一天,许少央虽然体会了足够多的喜怒哀乐,但是在更多的情不自禁的喜悦之下,许少央还是劲头十足。眼看黄昏将至,两人准备在外边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回家,许少央当然还有继续逛下去劲头,但是钟魏敏说他身体还有些虚,凡事适可而止,坚决反对继续下去。这份好意,许少央欣然接受。

本来按许少央的意思是打算回家做晚饭的,但是钟魏敏没同意,因为逛了一天很累了回去还要做饭就更累,还不如在外边随便吃点儿省事。钟魏敏的这份体贴令许少央很感动也很满足,从大早上就积累下来的那些不是滋味的滋味这会儿尽数消散——只为我!这种认知令许少央非常满足。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就在两人商量着要吃什么的时候,许少央的手机响了,温凯居然已经回到家了。如此一来,两人也就只有乖乖回家,让个除了泡面之外几乎生活不能“自理”的小表弟在家里吃泡面,无论是许少央还是钟魏敏都觉得很不忍心,因此两人赶紧打车回到家。

34

家里,等着他们的不仅仅是温凯,还有秦晴。不过,勤快的秦晴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他们进屋的时候,秦晴刚把最后一道菜出锅。

早在二舅妈来的时候,许少央就给秦晴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尝鲜,但是秦晴一直没能来。没想到倒是今天跟温凯一起过来了,看来这两个人走往还是很密切的。

不过,许少央回家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来气,早知道饿不着温凯这二百五他就不用赶这么急了,要知道,他还想跟小警察多逛逛呢。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对跟小警察的晚餐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少央哥 ,敏子哥,你们回来了!”秦晴笑ⅿⅿ的打着招呼。

“敏子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温凯高兴的扳着钟魏敏的肩膀亲热的问候,“见着我妈了吧?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如果是问阿姨啊,那是挺好的一个人。”

这时候,秦晴Сhā话说真是可惜了,他本来还说今天过来看看阿姨的,谁知道阿姨这就回去了。

“放心吧,亲亲,我妈很快还会来的。”温凯往秦晴嘴里送了一颗龙眼,“哎,今天什么日子啊?两人大采购!”

说着温凯拿过一个纸袋打开来看。

许少央看他拿出的衣服,随口就说那是我的。

“你的?你确定是你的?我怎么看像是给我买的?这个尺码我穿都合适。”

看着温凯拿着那件衣服在身上比划,许少央才猛省过来,“这是敏子的那件。”

“真的?”温凯狐疑的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许少央,“这么说哥你也有相同的?”

“有点变化,这一季的一个系列。”说着许少央找到自己那件拿出来比划着让温凯注意两件衣服的区别。这衣服他自己穿着感觉挺好的,所以才怂恿钟魏敏也买了一套,为了不至于两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他还特地让钟魏敏买的是另外的款式。不过两套衣服除了上衣款式上有所差别外,裤子倒是款式一样的。

温凯左看右看,坏笑慢慢的堆到了脸上,发现他这样的笑容,许少央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果然,温凯笑得非常恶心,对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小警察说:“敏子哥,你们真前卫,连情侣装都买了……”

秦晴差点儿被一颗龙眼噎住,­干­呕了两下跑到卫生间吐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和笑意。

坏了坏了,好像真能有这么一说呢。许少央暗暗顿足。买的时候光想着好看,就忘了这茬了。这下又给个二百五笑话了去。

不过小警察倒没怎么在意,他将两件衣服比较了一下,满不在乎的又都塞进温凯的怀里,“切,这算什么!我们警服还全中国一模一样呢,那全中国都情侣装去了。你们篮球队的队服只怕比这更像情侣装……吃饭吃饭,肚子饿了……”

看着钟魏敏满不在乎的在饭桌旁坐下,许少央松了口气,就是就是,这两件衣服还有着款式的差别呢,哪里就算是情侣装了!他刻意顺应小警察的逻辑偷换了情侣装的概念。反正是不是情侣装那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这么一想,许少央也就释然。

温凯满不情愿的坐下,嘟哝着说你们这是偷换概念。

没人理他。

一边吃饭,许少央一边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温凯和秦晴。温凯当然是很高兴,然后,温凯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哥,要是事情真成了,你能不能带带亲亲啊?”

“哎?”秦晴显然也没想到温凯会有这么一说,也是一愣。

温凯长胳膊一伸,勾住秦晴的脖子,“我是说真的,亲亲,你想啊,快递也罢,酒吧服务员也罢,哪样都不是长久之计,都像是吃青春饭,年轻有力气有­精­力的时候能扛得住没问题,这年纪大了力气没了­精­力不够了怎么办?还不如趁早找个别的什么出路呢。”

“我,我不是有在跟你学法律嘛?”秦晴脸红了。

“切——”温凯收回长胳膊,往自己嘴里送了块回锅­肉­,一边大嚼一边说那个周期太长,不可预见的东西也多,还是实实在在的“傍大款”更来得容易。

许少央给了他一下,乱比喻,什么傍大款!

“跟我哥做,更有好处!不问出身不问学历,入门容易得多,再说了,就是跟着我哥做,你也还可以继续跟我学嘛,两者不会冲突。而且,不会太累。”

说了半天废话,这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不会太累,温凯倒是会疼人。

秦晴本来就不是个太有主意的人,被温凯这一教唆,果然就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许少央。

许少央哪里拒绝得了这种小麻雀般怯怯的眼神,只得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早晚的事!”温凯把握十足。

许少央呼撸一下秦晴的头发,这孩子还很年轻,可塑­性­很强,还是可以培养的出来的。一个好汉三个帮,尤其珠宝这个行当,更需要知根知底自己放心的人。因此,他同意了温凯的提议。

“那么你呢,秦晴,你愿意跟着哥哥一起­干­吗?”许少央问。

“嗯。”秦晴用力点头。

“哈哈,万事OK!”温凯欢呼。

“这要是放在过去,那就叫学徒吧?”钟魏敏说。

“那是这样的。”许少央同意。术业有专攻,珠宝翡翠这个行业自有它的一套体系和特点,首要的一条就是专业知识不能少,而这种专业知识不是仅靠书本就能得到的,需要更多的实践,所以相对来说,人员的流动也就要尽量减少,毕竟培养出一个有专业知识的员工不容易。所以,能带出自己人来那是最理想不过的,这可以极大的减少人员流动和培训成本。世界上很多的珠宝首饰商人都是家族式的,二舅他们的翡翠行业也是如此。

听他这么说,秦晴开心的笑眯了眼。温凯跟他咬耳朵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吧我哥也早拿你当我们家的人了。

哎?这话容易产生歧义。不过许少央还没来得及琢磨,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岔开了。

来人是个漂亮女孩,自报家门说是某某律所的律师周洁。

听到这话,许少央还没反应呢,那小警察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周洁?”

“呀,敏子啊,怎么会是你?”周洁也惊喜的叫起来,不带主人家发话,就径直进了屋。

完全被忽视的许少央只得默默的关上门。今天什么日子?难道桃花泛滥?这小警察今天走的什么运?怎么早一朵桃花晚一朵桃花,碰到的还全是大美女,小警察的今天可算是圆满了。

那个周洁竟然是小警察的高中同学,多年不见,今天意外相逢,那份亲热热情自不必言表。

许少央冷眼看着小警察非常热情的给人家端茶送水,想着那只玻璃杯是该直接扔了省事还是应该放进锅里用开水煮上七七四十九天。

周洁吧?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方知乔全权委托的律师!跟那种打交道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哼!

高中同学?仅仅只是高中同学?哼!

许少央冷哼一声,只怕没那么简单吧!郎情妾意,那种微妙连温凯都觉得不太对劲了。对上温凯探询的目光,许少央做口型回答说是来找麻烦的。

温凯一脸的恍悟,立刻搂着秦晴低低的咬耳朵起来。

勉强控制住自己将人扫地出门的欲望,许少央怏怏不乐的收拾起饭桌来,他总得找点事情做分散点注意力吧。好在温凯和秦晴已经吃饱饭了,许少央自己是早就饱了,至于小警察,那碗里还有半碗饭没吃完。许少央哼都懒得哼一下,直接就将那剩下的半碗饭都倒进了垃圾桶。秀­色­可餐,还用得着吃饭吗!

“哥,敏子哥好像还没吃饱啊。”秦晴悄悄的提醒许少央,当时,许少央连剩下的那点菜也全都倒进了垃圾桶,完全不留余地。

“饿不着他。”许少央淡淡的说。他相信自己说的没错,自己这边倒饭倒菜不也没见小警察有反应嘛,真是没吃饱那还不早就嚷嚷开了。

许少央将垃圾袋收拾收拾,就指挥温凯倒垃圾去。然后他自己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准备洗碗。有些事情也要分境况的,比如说他虽然讨厌洗碗,但是比起面对那两只厚颜无耻在别人家里打情骂俏的来,他更乐意面对这堆脏东西。为此,他当然不肯让秦晴帮手,而是凡事亲力亲为。

不过,客厅里的那两人显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虾仔,你过来一下呗,周洁找你有事。”有人在客厅里招呼。

许少央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碗,不过最后的理智让他还是能明白犯不着为了那混蛋让自己破财,真摔了这碗,回头还得花钱去买,太不划算了。

“虾仔?哈哈哈,­干­嘛叫这么个滑稽的外号?”女声娇俏。

“小名儿……”

看许少央黑着个脸没理会外边的意思,秦晴乖巧的对钟魏敏说:“少央哥要刷碗,这会儿没空。”

看看,连人家小秦晴都不如,可见平时都是装出来的,我他妈也就是瞎了眼才觉得你好!

许少央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仿佛将他心里的那点忿恨给掩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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