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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体方向决定下来之后,接下来就是主题的拟定。在这一过程中,我和社长共同交换讨论了几乎半个小时的意见,才终于将大致目标定在了记叙式文学的上面。想要写出好的小说,并能一直写下去,一个合适的中枢是必不可少的,要知道,其他方面的东西都是围绕着这个中枢、以它为基础逐次搭建上去的。如果把整篇小说比作是零件组成的机械的话,那么所谓的主题就是其的核心中轴。

然后,意志和坚持当然就作为驱动这个机械的能源了,毕竟没了这些,即便主题再有多好,没恒心写下去的话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记叙式文学,通俗化来说意指单纯的叙述故事,多数运用在人物自传上,使用“我”的第一人格当做故事的主角。不过,以第三人称为主角也并不少见,只是对于心理描述会有一定的局限­性­,要让读者清晰认识到作品中的主角形象,将比直接使用主格存在难度。而且还有另外一个缺陷:代入感并不明显,会给读者一种自己是旁观者的错觉,而不能完全将自己设身处地的融入故事当中。

经过讨论之后,我和社长一致同意采用“我”的第一人格作为主角。两个人一起的话,设计虚拟的人物形象的功夫就会事半功倍,方法很简单,总之是把我俩的­性­格分别取部分再互相综合,创造出一个新兴的、却和我们有彼此相似的共同体,这样要调整起来会比只取单体的特质容易得多。

顺便一说,这样好有一种我和社长正在一起培育我们的孩子的感觉呢……

等等等等我在想些什么不和谐的画面!

“嗯?你怎么了?”

“啊不,没、没什么,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真是千钧一发,刚才一不小心让自己内心所想的东西流露出来了。我稳了稳神,重新进入状态。好险,要是让社长知道我之前在想什么……后果我虽然想不出来,但同时也不敢去想,反正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很烂的结局nAd1(

目光刺得我脸上发烫,社长疑惑的盯着我的面颊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什么不妥,就不去深究了。她翻开的笔记本上,已经详细的记下了主要角­色­的一些­性­格特征,我顺便亮了一手,在旁边的一页新添了个角­色­的画像上去,让社长不禁大大的吃惊了一下,对我的评价立马转变了不少。

“没想到你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也是首屈一指啊,该说是真人不露相吗。”

“我要是真人的话就不会画出来了不是吗?”

“呵呵,果然还是文学底子比较深厚一些。”

在那之后,我提议说加一些特殊的小癖好会使人物形象更加完善、生动一些,可社长是完美女­性­,从没有过天生的怪癖,而不能给出这类的例子,或者说这个完美应该就是她所谓的怪癖。我是这么认为的。

“怪癖?难道你有吗?”

“不瞒你说,正好有一个十分特别的。”

“以防万一并且当做参考,说出来听听吧。”

一边说着社长一边仿佛做好了用来应对什么特殊情况的心理准备。又不是核辐­射­不至于吧,刚开始就这么印象深刻,我难道是病原菌吗?突然间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的黑历史,同学们就算是轻轻碰到我一下都会表现出十分夸张的样子。

——“啊!不小心碰到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救命啊有致命细菌!”

一触即死我这个见血封侯的埃博拉病毒究竟有多危险啊……

“不、不需要害怕吧,其实与其说是怪了一点,倒不如说特殊比较合适些。”

于是我就像是站在法庭上为自己辩解一样,身边连一个辩护律师都没有,解释起来心里真是没底nAd2(社长听完后点了点头,很惨淡的是她看我的眼神中居然有一丝怜悯。不过她征求完我的意见后,似乎也认同了我的观点,在人物特征的下面又补上了一句话。

注:此人有随时随地记录身边发生的、令其印象深刻的事件的习惯。

简直可以说是完全取材于我。在解释的时候,一开始社长还不相信我有这个怪癖,可是看过我的小本子之后,却一声不吭的默认了≥使她没对我的记录做出一句评论,我一看她脸上那略显羞涩的微笑就意识到了。

我敢用自己的人格打赌,社长绝对是看到了那页她的画像。

不知道为何,被妹妹看到无所谓,一旦换做是社长就瞬间令我脸上发烫。那一刻,我觉得我比社长本人还要害羞,甚至产生了一股想要夺回小本子的冲动。

最后就是关于故事剧情的探讨了。

社长的意思简单而明确,就是一个中年男人对自己上半生的回忆录。一天他被朋友请到家中给孩子讲他的成功经历,男人却从头开始,一语一句道出了自己从早年到中年的人生经历,暗中则隐藏着对孩子家长的英才教育理念的讽刺和厌恶,却支持孩子想法的含义≤而言之,社长是想打造一篇极具有现代教育及反思意义的小说。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这本小说出现在市面上,那么成为我的首选之一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就算光是冲着社长对文学的这股热诚,我也一定会买下它,然后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翻一页来。

但遗憾的是,我的想法代表不了大众。虽然一早就猜到了,可是当社长把她的想法一字一顿道出来时,我的第一感想并不是与她一拍即合的喜悦,反而,是一股无形的担忧,就像是条件反­射­般自动浮现了出来。

很快我就明白了这股担忧的必然和意义。

社长外表的成熟化掩盖不了她内在的天真与单纯,这也是我今天才发现的事实nAd3(按照社长一贯的风格,她一定想当然的认为正统文学最适宜人们去品读≤以自己为中心向外出发,这也是最令人为她担心的一

我清晰地认识到,社长其实仅仅是个不闻世事的温室大小姐,典型的养尊处优型。因为从来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始终凭借完美的修养和强烈的意识,让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困难全部迎刃而解,从出生到现在都一帆风顺的走了过来。这也就形成了一种想当然的习惯。所以,她才会自然的把所有自己的选择都认作是正确的、正义的、恰当的存在,在自我中心的同时,对其抱有相当大的自信。

然而,现在她这个无比致命的­性­格,将会成为决定我们命运的关键。

社长在讲述社团活动的时候提及到了,我们的作品是会搬上校报的舞台,并以周刊的形式连载的。因为这个社团本身就是以一种不寻常的形式勉强建立起来的,学校给出了要求,如果我们的社团活动结果不能引起学生们的关注,他们将有取缔它的资格。因此,我们必须一定要写出一篇可以让大部分学生都认可的小说,否则在三个月之后,我和社长就得卷铺盖走人各奔东西了。

麻烦正是从这里滋生出来的。社长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正统的文学就是最受广大群众欢迎的,她的观念不幸成为了我们的绊脚石,在她未意料到的情况下。

一味的相信,一味的认同,到最后只剩下自信心被摧垮的憎恶与悔恨。这岂是没经历过失败的人可以理解的苦涩的滋味?

我对此有着相当难忘的回忆。小时候,曾信心十足的往出版社投过手稿,结果却被出版社以“水平一流,但没有商机”这样下贱的理由给无情撤回,心里很不能接受。记得那时我恸哭了一天一夜,然后在第二天早晨,亲手一张一页的将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写出的成果撕碎,流着眼泪全部丢入了火堆中烧毁。回到学校后,四周也尽是同学的白眼和嘲讽,老师们集体站在走廊的一侧,对着我指指点点在谈论着什么。无论在哪里都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同情……

每次失败都能令人从中学到些什么,一个不经历挫折的人是无法成长的。我因此学到了这个道理,并由此衍生出更多的枝丫。

一味相信的代价就是被毫不犹豫的背叛,我想我应该有这样说的资格。

我害怕的不是作品可能会招致失败的结果,而是社长能不能挺得住失败的问题。像她这种从来没经历过失败的人,一旦受到挫折,面临的将是天塌下来的打击。

我必须得和社长好好谈一谈了。

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商机”这两个字上面。将其分解,意为所谓的普及­性­,说白了他们其实就是想要可以大众化的作品,那些能够牢牢抓住很大一群人眼球不放的书刊。

看得人多了,当然出版社卖的也就多了■生意的本质就是为了赚钱,这是每个买卖人的核心利益,在金钱的面前,其他一切都得靠边站,能捞钱的书就尽量多出,不能赚钱的能不出就不出。这个道理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领悟到了,但社长却至今对这种社会现状连最起码的意识都没有。

不然我凭什么会肯定的认为社长从根本上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呢。

她的盲目自信终有一天会把自己带入绝地,而且近在眼前。更可怕的是,这股强大的自信心居然还不是自负和自大,社长的涵养真是让天神都自愧不如,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一旦失败,对她的打击将会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信心被彻底摧垮的那一刻,在心灵上留下的将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疤。

我不忍看到这样的景象,想要出言阻止,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好。要让社长认同我对这方面的想法,对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城堡公主来说,不是难于上青天的问题,而根本就连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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