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锁莺魂,花翻蝶梦,乡知愁嫁潘郎。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念前事,怯流光,早春窥、酥雨池塘。向里望去,梅开半面,情满徐妆。
天空阴霾密布。
空中堆叠着层层的乌云,将天地间的距离,一下子压得短短的。
一片荒岗。
荒岗上居然有一片桂花林。
金桂飘香的时节已过,然而这里的桂花却开得正茂。
有两个原因。
一是桂花林在岗坳角里,倚着一堵避风雨的山岭石壁,且面向东南,阳光充沛。
二是荒岗强人出没,杀人越祸,常将尸体扔入岗坳角里,吸血烂尸的土地格外肥沃。
岗坳里弥漫着醉人的磬香。
因天气阴沉,桂花留香显得浓郁凝重。
桂花林中站着一人。
能站在桂花林中的人,决不是平凡人。
又有两个原因。
桂花林在岗场角里,山岭石壁之下,无路可通,没有绝顶轻功和随身带着攀登工具的高手,不可能下到林中。
桂花林中白骨、腐尸,冤魂屈鬼甚多,没有胆量的人不敢到此。
来者究竟是何人?
现任十三洲府总捕头,原扬州十里坡桃花园花花公子,七邪神剑丁不一。
果然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他凝视着地上杂草丛中的一双眼睛。
一双惊骇、恐怖、死亡的眼睛。
一个活人,不可能有这样的一双死鱼般的眼睛。
他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叫张羽翔,两天前,他还在禹城县衙门见过他。
他现在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他被砍了二三十刀,准确地说应该是被剐割了二三十刀,手臂和腿上的肉都被剐得见了骨头。
他在临死前受的痛苦,可以想象得到是何等的剧烈。
杀人者的手段凶狠而残暴,京都刑场凌迟处死的剐刑,也莫过如此。
丁不一皱紧眉,咬紧了牙关。
他并非同情张羽翔,说来张羽翔还是他的仇人,他恼怒的是上司的言而无情,和杀手的冷酷残忍。
徐刚正大人答应放过张羽翔,但张羽翔没死在衙门,却仍死在了这里。
太岁坊卫士的人如此凶残,实出他所料。他在岗坡上遗留的一把匕首刻字上,辨出张羽翔为福王爷老爷子的卫士所杀。
自食其言,口是心非,在江湖上不齿于人,在官场却如同家常便饭!
他的心异样的沉重,眼前一片茫然。
前程是否就像眼前的天空一样昏味而阴冷?
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肯轻易就放弃的人,他有他的个性和过人的能力。
他眼中进射出两道炬电的目芒。
他决定回衙后就去责问徐刚正和老爷子,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他就辞职隐退,追随爹爹丁不伟,去云南哀牢山隐居。
一阵旋风卷起一片落叶。
一股轻烟带着浓郁的蓉香刮上岗坡。
丁不一已立身在岗坡荒草丛中。
他深沉地望了岗场一眼,迈步就走。
他有使命在身。
他奉命去联络站迎接诸葛独景从河南神书院,请来的神偷祖师爷六指妙手蒋玄玄。
联络点设在羊山脚下的杨家湾。
二十四路捕快的秘密联点站遍布天下,杨家湾的杨家老屋便是其中之一。
夕阳西坠,残霞似血。
场家弯的杨柳被染得一片通红,树梢儿像火在燃烧。
隐在山脚柳林中的农舍屋顶上,飘浮山缕缕的炊烟。
田间,坳旁,三数农人各自扛锄归去,回至有家人召唤的茅屋。
丁不一心事重重,步向扬家老屋。
哪一天能过上这种农人的宁静日子?
爹爹丁不伟、师傅皇甫天衣、诸葛独景,还有沈素贞、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大家欢聚一堂,该有多好!
美丽的幻想如同晚霞一样,转眼消逝,眼前是昏黄一片。
他想起了白如水冷若如冰的表情,沈素贞若即若离的神态,心中一片混乱。
情能烦人,能乱性,能使人忘乎一切。
他穿过柳林,走向杨家老屋,凭他的这份武功能耐,他居然没发觉林中有几双夜猫似的眼睛,正悄悄地窥视着他。
推开柴靡门,走进老屋前院。
院中,一只老母鸡领着十几只小鸡,围着鸡舍门“咯咯”直叫。
屋主人大概是太忙,忙得连鸡舍门都忘记打开了。
丁不一走过去,弯腰拉开鸡舍门。
老母鸡仰着脖子冲着丁不一直叫,小鸡争先恐后钻进鸡舍。
堂屋里走出一个中年农夫:“是谁来了!”
丁不一抬起头:“天王令。”
中年农夫答道:“地府鬼城门。”
这是捕快秘密联络站的切语。
丁不一道:“你是岳山明?”
中年农夫急步上前,施礼道:“在下岳山明叩见过丁捕头。”
丁不一伸手托起岳山明:“不必多礼,甘捕头在哪里?”
岳山明道:“甘捕头去接蒋老前辈尚末归来,请丁大人堂屋稍歇片刻。”
丁不一轻嗯一声,踏步进入堂屋。
八仙桌、长木板凳、瓦壶、土碗,典型的农舍摆设。
丁不一在桌旁坐下,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妇女从里屋走出。
岳山明指着中年妇女道:“拙荆陆小凤。”随即声音一沉,“还不快向丁总捕头请安。”
陆小凤倒是像见过大世面的人,启唇一笑,不慌不忙地向丁不一施过礼,然后给丁不一沏上一碗茶,满脸绽着笑容。
“谢了。”丁不一微微欠身,手捂住了茶碗。
他心有所思,根本就没有看清陆小凤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在想,是否还要去找沈素贞问个明白?
是否等蒋玄玄盗到翠玉塔之后,就激流勇退?
是否要帮沈素贞去找杀害关天荚的凶手?
江春花是否醒过来?
今后是否去皇宫看望四位公主?
多情的花花公子,心事重重。
岳山明向陆小风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陆小翘起嘴,低头退入里屋。
“请丁总捕头稍坐,待我去看看甘捕头回来了没有。”岳山明躬身退出堂屋。
堂屋里留下了丁不一痴痴一人。
他捂着茶碗木然地坐着,形如一尊木偶。
“当!”窗外飞来一颗小石,击在茶碗上。
他手指微微一抖,目光迅即转注窗外。
窗外,杂木丛中一条人影一闪即没。
他浅浅一笑,并末把窗外人放在心上。
凭他的武功,在这联络站里,谁能兴风作浪?
他又犹自沉思。
他想不想,却又做不到,就像是袖刀断水水更流,心思更急,更沉。
“丁总捕头!”岳山明奔至堂屋门前来了,“甘捕头与蒋老前辈来了!”
丁不一霍地站起。急步走出堂屋。
他渴望能见到师傅诸葛独景和那位神秘的传奇人物蒋玄玄。
柴靡门处,甘青池风尘仆仆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相貌清奇的白发老头。
“为何不见师傅诸葛独景?”丁不一心中暗自发问。
甘清池抢到丁不一身前:“小人甘清地见总捕头。”
丁不一伸手一格:“诸葛独景为何不见?”
甘青池答道:“他老人家在路口遇见了一位朋友随后就到。”
丁不一目光盯向白发老头:“这一位就是河南神书院六指妙手蒋玄玄?”
末等甘青池回话,白发老头呵呵笑道:“不错,正是老朽。”
丁不一跨步上前,拱手施礼道:“在下丁不一见过蒋老前辈!”
“不必多礼。”白发老头边就边伸出了手,“丁总捕头……”
话在口中正吐,手指已如利剑戳向丁不一前胸玉堂大|茓。
丁不一万同料到蒋玄玄会突然问自己出手,一时不明对方企图,不敢以七邪杀式相对,只得倏然后退。
然而,这个时候,甘青池也向他出手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
出人意料的偷袭,全在闪念之间,因此,他无法闪避,纵有移|茓*也无补于事。
腰背命门|茓被点中,身子一阵酸麻,两腿发软。
前胸玉堂|茓位被点中,一阵气促,经脉顿是被封住。
他挣扎着踉跄两步,萎顿于地。
他瞪眼瞧着甘青池道:“甘捕头,这是为什么?”
甘青池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低声道:“对不起,老娘被钾在他们手中,我不能不这么做。”
白发老头仰面发出一串长笑:“四弟说你如何的厉害,我只道你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如此。”
丁不一目光陡地一亮,“你是隐君庄四大天王之首,剑王阎克强?”
白发老头先是一怔,随即一阵狂笑,抬手抹去险上的人皮面具:“好眼力!佩服,佩服!只可惜你认出老夫已迟了一点。”
说话之间,陆小凤已从堂屋走出,倚靠在堂门上。
岳山明跨近前来:“丁小子,你看我是谁!”
丁不一目光转到岳山明脸上,刹时,他后悔不已,岳山明脖处有一道易容的接痕,虽然不明显,但凭他的眼力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然而,刚才他却没能看出来。
他感到有些困惑。
这也许是天意?他不禁浅浅一笑。
他尚不知道自己“情迷心窍”这个病根。
岳山明阴侧恻地道:“有种!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说话间,已露出七煞星中凶煞星胡毒毒的真面貌。
不用说,那一位陆小凤,就是七煞星中的艳煞星尤宝宝了。
阎克强阴冷地道:“我是特地来为二弟刀王阎胜强报仇的,隐君庄虽然有杀不尽的刀王,但你杀的刀王,却是我的亲弟弟。”
胡毒毒眼中透出毒怨的光:“还我四兄弟的命来!”
丁不一的心像冰一样透冷。
他并不怕死,沉毒贞、自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相继离去,生命对他来说,已似乎不是那么重要。
他只是有些遗憾,堂堂的桃花园花公子居然会死在这些无赖手中!
尤宝宝突然开口道:“把他交给我吧。”胡毒毒眼睛一睁:“宝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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