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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理家二房

小纪氏于房中流了半夜的眼泪,第二日便头痛鼻塞,起不得身。管事出去请了大夫来,开了方子抓了汤药,只是一时间,小纪氏病势沉重,已不能理事。

无奈,宋老太太只得接过家事,还免不了念叨一句,“这把年纪了,原本想着享享儿子媳­妇­的福呢。”念叨报怨事小,关键宋老太太在这上面实在不大灵光。她以前顶多做做一家四口的饭食,算一算穷家破户的家当。料理这样大的府第,每日物品采买,现银流转,老太太就一个字——懵!

实际上,自从宋荣科举得意,得武安侯府下嫁爱女,除了大纪氏过逝,宋荣守妻孝的那一年,老太太根本没主持过中馈,寻常她的任务就是享福、享乐、挑剔媳­妇­。

不过,大纪氏过逝时,宋荣官阶尚低,交际来往也少。不论怎么糊弄,总能应付的过去。如今宋荣倍受朝廷重用,乃御前红人,交往的公侯府第、尚书侍郎、同窗同僚,每日大小多少事等着人拿主意。

如今小纪氏被宋荣刺激的直接躺床上了,家里孩子们尚小,宋荣再有本事,天天衙门的差使还忙不过来呢,更不可能­操­持内宅之事。

没办法,只得老太太顶上了。

家里的事还好,不过吃穿用度,凑合凑合的大家都能过。关键,外头同僚交往走礼,一应事件,却不是可以凑合的。

别说凑合,便有时审慎再审慎,都会出错。

这年头儿,送错礼可不是小事。

老太太实在玩儿不转这摊子事,跟儿子报怨头疼。还是辛老太太道,“我看言姐儿样样好,又通文识字,丫头九岁,也不小了呢。”

宋荣如今懒得进小纪氏的房门,略一思量,亲自去岳家把宋嘉言接回来了。宋荣据实相告,对武安侯夫人道,“太太身子不大妥当,病了这几日,仍不见好转。我家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我想着,言儿是长女,接她回去学着料理家事,也好为她祖母分忧呢。”

武安侯夫人道,“五姑太太自小便是如此,用心太过。”着人收拾些药材给宋嘉言带回去,又叮嘱她,“你是长女,如今也大了,理当学着管家理事。”担心宋嘉言年纪太小,武安侯夫人提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家里的事,亦是如此。实在难以决断的,便翻旧例,切莫耳根子软听信下人挑唆。实在不行,还有你爹爹可以请教。”

“外祖母放心,我都记得了。”宋嘉言淡然一笑。

武安侯夫人微微点头,道,“这些补品药材,是给你们老太太、太太补身子的,你带回去吧。”

宋荣忙道,“叫岳母破费了。”

武安侯夫人道,“都不是外人,谈何破费二字。言丫头虽说伶俐些,到底还小呢,你着两个妥当人帮衬言丫头,内宅当可无忧。”

不论何时,喜厌暂搁一旁,武安侯夫人从不会失了嫡尊气度。这也是宋荣一直对武安侯夫人尊敬的原因所在。

留下丫头们收拾东西,宋嘉言便先和宋荣回去了。

天气微寒,父女二人共乘一车。宋嘉言问,“爹爹,太太的病怎么样了?”

宋荣道,“风寒而已。”

宋嘉言便没再多问,反道,“爹爹应该早些来接我,我要是知道现在都是祖母­操­劳家事,早就回来了。”就宋嘉言看来,宋老太太也完全不是这块料啊。

宋荣笑,“你外祖母是想你多住些日子的,我也愿意你多陪陪老人家。”宋荣对小纪氏失望透顶,他是男人,并不能教导女儿内宅之事。自家老太太的本事,宋荣更是一清二楚。倒是岳母武安侯夫人气度弘毅,宋荣很乐意女儿受岳母指导。宋荣是个男人,虽不­精­通料理内宅之事,不过,对于男人需要什么样的嫡妻,他是一清二楚。在宋荣看来,只要宋嘉言学得武安侯夫人七八成功夫,日后嫁人就能把日子过得顺遂。

宋嘉言­唇­角一翘,悄声对宋荣道,“爹爹就放心吧,外祖母根本没把太太去看老章姨太太的事放心上。”若认真为老章姨太太这些事生气,武安侯夫人早气死了。

没放在心上。

这句话何其­精­确。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宋荣是立刻便明白,武安侯夫人是完全不将老章姨太太这一系放在眼里了。

章家人骨头这样轻浮,实难成大事。

宋荣叹道,“你外祖母不容易,以后有了空闲,多去瞧瞧老人家。”

宋嘉言点了点头,说,“这次我去了,外祖母又给了我好几套头面首饰呢。”当初陪嫁两个女儿,除了侯府的嫡女出嫁标准外,武安侯夫人私房也拿出不少。大纪氏嫁妆之丰厚,宋荣一清二楚。如今大女儿纪闵并无亲生子嗣,只宋嘉言、宋嘉让两个算是武安侯夫人的血脉了。故此,武安侯夫人对兄妹两个向来大方,尤其宋嘉言,现在绝对媲美小富婆。

肥水不流外人田,宋荣并不介意女儿得些外家好处,道,“你外祖母给,你就收着吧。待回去后,别忘了收拾些滋补之物孝敬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人心­肉­长,武安侯夫人会偏爱宋嘉言,虽有血亲关连,与宋嘉言懂事讨喜也有很大关系。就是他,偶尔这心也难免偏上一偏。

宋荣笑,“上回我叫人给你们姐妹打的红宝石首饰,已经打好了,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宋嘉言眨眨眼,“爹爹的眼光,我还是信服的。”

宋荣笑斥,“真个甜言蜜语的丫头。”

父女两个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宋老太太见大孙女回来也格外高兴,连连说,“唉哟,我的言姐儿可是回来了,想死祖母了。”终于可以把这烦人的家事交出去啦。

宋嘉言给宋老太太与辛老太太行了礼,笑道,“因着要陪五姨母去观音庙,就多住了几日。”令丫头捧上武安侯夫人给的东西,宋嘉言笑,“祖母、姨婆,这是外祖母叫我带来给你和姨婆补身子的。你们年岁大了,多吃些燕窝滋补滋补。外祖母家有药材铺子,都是上好的燕盏。还有几根红参,说是国外进来的,最是滋­阴­补气,平常吃也无妨。听说,宫里太后娘娘也是每天都吃红参滋补身子呢。”

宋老太太拉着宋嘉言的手在自己身畔坐了,不停的抚摸她的脊背秀发,笑,“你外祖母实在客气。”

“都是一家人么。外祖母听说太太病了,想着祖母这把年纪又要为家事­操­劳,更当保养,命我带来的。”宋嘉言笑,“祖母,我先去见过太太,给太太请了安,再回来跟老太太说话儿。”

尽管双方关系平平,宋嘉言从不会在小纪氏面前失礼。

宋老太太笑,“去吧。”又叮嘱一句,“快去快回,就要吃晚饭了。”

“是。”宋嘉言笑盈盈的应一声,这才去了。

宋老太太对儿子道,“我只要一见这丫头,就再没有不顺心的了。”

宋荣也觉着浑身轻松,笑,“老太太疼她呢。”

宋嘉言直接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管家重任,虽说以往未管过家,不过,她本就心­性­聪明,再者,还有梁嬷嬷在一畔指导于他。本身宋家人口不多,排场不大,除了走礼来往之事,并无大事。

遇着走礼来往的,宋嘉言都是比照着先时的单子拟出礼单,待宋荣回来,皆给宋荣看过,但有需要增减的,宋荣都会提点于她。

宋嘉言上手极快。

除了前两日宋嘉言不大熟悉,处理的慢些。待家事上手之后,每天不过半日,宋嘉言便能处理妥当。余下时间,她或是陪老太太说话,或是看看书、写两笔字,悠闲的很。

倒是小纪氏,见宋荣让宋嘉言管家理事,心里急的很。偏偏宋嘉言得闲儿,还每日探望于她,瞅着宋嘉言悠然自得的模样,小纪氏心里滋味难耐,倒挣扎出一分心气出来,那些汤药下去,脸­色­渐渐好转。却不想又一重磅消息袭来,险些将小纪氏击垮。

宋荣要纳二房。

不是通房,不是侍妾,而是正经二房。

正经良民、出身清白的二房。

闻此信儿,小纪氏当下将喝进去的汤药悉数吐了出来,脸若金纸,直接两眼往上一Сhā,昏死过去。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吓去半条命,连忙着人去跟宋嘉言禀报。

宋嘉言正在老太太跟前儿说笑,听此言,一面命管事去请大夫,一面问,“昨日我才听大夫说,太太的病大有好转,再喝几幅药便无妨碍了。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

宋嘉言说话声音不高,绿云却是额冒冷汗。这位大姑娘年纪不大,手段狠辣,初初管事时,一位方婆子仗着小纪氏的陪房在宋嘉言面前抖机伶,宋嘉言脸­色­未有半分变化,直接令管事绑了方婆子一顿打,非但如此,还抄了方婆子的家,可是抄捡出许多值钱的东西。

这些东西换成银钱,依着月钱,就是八辈子也赚不来这些。最后,宋荣做主,直接令小纪氏交出方婆子一家子的身契,把这一家子远远发卖了去。

至于卖到何处,没人知道。

自此,家下人个个打起­精­神,再不敢小看糊弄于她。

宋嘉言既有问,绿云半分不敢隐瞒,道,“太太知道老爷要纳二房之事,就,就……”

宋嘉言冷斥,“胡言乱语!太太素来贤惠,若知道爹爹纳二房,也该欣喜恭贺,如何会因此病情加重?看你这丫头一脸聪明相,不想却是个糊涂人。罢了,你是太太身边的体面人,一会儿大夫就到了。你暂且回去,好生服侍太太,再有差错,我是不依的。”

绿云满头冷汗的退下了。

宋老太太哼哼两声,不满道,“瞧瞧,她自己不能伺候,倒还不愿意你爹爹纳个正经二房呢。”

如今小纪氏不过病一病,竟是连手下大丫头都要反水,真是……

宋嘉言笑,“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家里又不是没有妾室通房,就算爹爹纳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太太只有一个。哪里值当为这个不高兴呢。”心里暗道,宋荣真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人半条命啊。

其实,宋荣会有此举的原因,宋嘉言一清二楚。

事情是这样,宋嘉言自从接手管理家事,便命人备了份厚礼给韩氏送去了。宋嘉语那样得罪韩氏,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总不能当没这回事。

宋嘉语再如何无礼,到底姓宋呢,捅了篓子出来,家里就得给她擦ρi股。

宋嘉言初初理家,宋荣并不完全放心,时常落衙回家后问一问管事家里如何,由此得知宋嘉言给韩氏备礼之事。

无缘无故的,怎么倒给韩氏送礼?

宋荣自然要问个究竟,宋嘉言将礼单子给宋荣看了,又把宋嘉语失言的事说了。宋荣平常教子何其严厉,虽然对女儿稍稍松泛些,不过,也是在家为女儿们延师教导,盼她们明白事理,却不料宋嘉语做出这样的事来。

宋荣当下气个半死,若不是小纪氏正病着,小纪氏真得不了好儿。宋嘉言劝了好半天才把宋荣劝住了。

结果,第二日,宋荣便跟母亲商量,他要纳二房,正经良民、清白出身的二房。

原本,宋嘉言没特特叫人知会小纪氏这事儿。

世道要求女人贤惠,不过,这种事,没有哪个女人真正贤惠的起来。

却不想,小纪氏还是知道了,而且被刺激到这幅天地。

宋嘉言为小纪氏说两句好话,宋老太太却不领这情,道,“我还不知道她,初时嫁给你爹爹就是那幅嫉妒嘴脸。柳氏和翠儿还是我给你爹爹的,这几年,你爹爹哪里有挨过她们的身子。”若是一般高门大户,老太太必不会与小小年纪的孙女说这种话。不过,宋老太太随­性­惯了,却是没这样的忌讳。

宋嘉言笑意不变,“其实这也怪不得太太,要怪啊,就怪祖母呢,谁叫祖母把爹爹教养的这样出­色­。”

宋老太太终于给宋嘉言逗乐,哈哈大笑。

24、大杀招

宋荣要纳二房,如今,宋嘉言理家,她便将一个比主院儿小一些,又比柳、翠两位妾室共居的东跨院儿略大的,挨着主院一个小院儿收拾出来。

因那院里松柏生的好,宋荣大笔一挥,为之取名:常青院。

听到这名子,宋嘉言的­唇­角狠狠的抽了一回,尼玛,真是不作则已,作则必绝。小纪氏若能熬过这一回,想必也吃足了教训。五年内,内宅当可安稳。

不过,还要看宋荣娶个什么样的二房。

取出这样的名子,真不知道宋荣要纳个怎样了不得的二房回来呢?

老爹二房啥的,宋嘉言倒不担心。

宋荣这样的男人,绝不是寻常女人可以左右的。别说一个二房,就算娶一百个二房,也是一样。这次宋荣纳二房,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警告小纪氏。

而,小纪氏现在已经……

宋嘉言常常安慰宋嘉诺,且教给宋嘉诺说,“到了太太跟前,不要说你一切安好。见了太太,就跟太太哭,说你在学里受欺负,家里奴才也不拿你当回事,晚上喝碗羹还是冷了,闹了半夜肚子。如今太太病再好不了,你就要被欺负死了。”

宋嘉诺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过一会儿,方小声道,“大姐姐,这不是说谎吗?”说句老实话,宋嘉诺并不觉着母亲管家与宋嘉言管家有啥差别。最大的差别是老太太管家时,当真是一团混乱,吃口顺畅饭都难。

宋嘉言淡定地,“这是善意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

这些话真的善意吗?

宋嘉诺不放心地,“我怕这样说,母亲会心急如焚,岂不是要加重病情么?”

宋嘉言一笑,“二弟只管照我说的办,太太十天之内,必能痊愈。”

宋嘉诺不大信,可是,他又觉着大姐姐说的这么言之凿凿很有把握的样子,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按着宋嘉言说的去做了。

宋嘉诺一说,小纪氏心疼的险些厥过去,宋嘉诺还很会自我发挥,说,“可怎么办呢?大家看着太太病了,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昨天晚上,我温书后有点儿饿,想着要碗甜羹吃,又怕厨下推诿,就没说。”

小纪氏既气且急,一时晕眩,险些倒下去,又强撑了身子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骂了一时,小纪氏摸着儿子仿佛瘦了许多的小脸儿,心疼的直掉眼泪,“我的儿,我的儿,你可是你父亲的嫡子啊!我想着,你姐姐在我院儿里,你在前头有你父亲照看,怎知竟让我儿受这样的委屈。”说着就哭了起来。

宋嘉诺见母亲哭,一咧嘴,跟着也哭了。

于是,呣子两个抱头痛哭。

丫头婆子赶紧来解劝,“太太这样伤心,倒叫二爷跟着难受呢。”

又有一人道,“就是瞧着二爷,太太也得把身子养好呢。”

小纪氏抹­干­眼泪,丫环捧来温水,小纪氏先投了帕子给儿子擦­干­净小脸儿,自己这才重新梳洗,强打着­精­神道,“好孩子,今天就跟着母亲用饭吧。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叫厨下做去。”

宋嘉诺说了几样小纪氏喜欢的菜,小纪氏眼眶微红,与丫环吩咐儿女偏爱的菜­色­做来吃。

宋嘉语得到丫环的回禀,也连忙到正房来,见母亲和弟弟都哭过的样子,急问,“母亲,二弟,你们怎么了?”

小纪氏强笑,“没事,正想叫你过来,咱们娘仨一并吃饭呢。”示意女儿坐在身畔,小纪氏温声道,“我叫厨下做了你喜欢的山菇青菜,还有你弟弟喜欢的­鸡­粥菜心,一起吃吧。有你们伴着,我也有胃口。”

“母亲,你可以下床了吗?”宋嘉语忧心的问。

小纪氏道,“不过一点风寒,哪里又是什么要紧的病呢?总是在床上躺着,倒躺散了骨头。”

呣子女三个安安生生的吃了一餐饭。

小纪氏到底­精­力有限,与儿女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们去休息了。小纪氏躺在床上,|­乳­母张氏轻手轻脚的过来,为小纪氏将被子盖严。

原本小纪氏出嫁,武安侯夫人给她配的两个老成嬷嬷,一位是梁嬷嬷,一位便是小纪氏的|­乳­母张嬷嬷了。

小纪氏嫁给宋荣后一直顺风顺水,梁嬷嬷去照顾宋嘉言,张嬷嬷伺候了小纪氏两年,便因儿子搭上章家弄了个小官儿当当。小纪氏便赏张嬷嬷荣养,回家享老太太的福了。如今,小纪氏病的厉害,张嬷嬷听说了,主动回来服侍主子。

张嬷嬷与小纪氏主仆多年,情分似半个母女,照顾的小纪氏无微不至。见小纪氏憔悴如斯,张嬷嬷也心疼,还是劝道,“就是看着两位小主子,姑娘也得振作呢。”

小纪氏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喃喃道,“是啊,我还有嘉语和嘉诺呢。”

说也奇特,这么一刺激,第二日,小纪氏倒可以扶着丫头下床走走,顺便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宋老太太见小纪氏憔悴的模样,并未如以往那般挑剔,反是非常善心地安慰小纪氏,“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家里的事也不必你­操­心,言丫头打理的很好。”

一句“不必你­操­心”,再一句“言丫头打理的很好”,小纪氏心火上蹿,到底还能稳住颜­色­,笑道,“是啊,媳­妇­也听说了。嘉言是咱家的长女,不过大嘉语一岁,就这样的能­干­,替老太太和媳­妇­分忧不少,媳­妇­也欣慰的很呢。”

宋老太太笑,“要不怎么说这丫头懂事呢。”

宋嘉言奉承道,“我自小就跟着祖母长大,都是祖母教我教的好。”

宋老太太愈发喜悦,小纪氏脸­色­淡然,说了几句话,便回院里休息了。

虽然每日汤药不断,小纪氏的病却是在一日日的好转,待恢复了些­精­气神,小纪氏命心腹婆子去前院儿瞧着,待宋荣甫回府,又打发自己的|­乳­母张氏去书房请安。张氏毕恭毕敬地,道,“老爷,太太吩咐奴婢来给老爷请安。太太说了,若是老爷得闲,想请老爷过去一趟。”

宋荣淡淡的问,“太太的身子好些了么?”

张嬷嬷道,“已经快大好了,这几天­精­神气力渐渐恢复,这才想请老爷过去说说话呢。”

宋荣道,“我知道了,你们好生服侍太太。”未说过去,也未说不过去。

张嬷嬷并不敢深问,见宋荣无其他吩咐,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这几日,宋荣少入内宅,对内宅的事倒还大致清楚。想到宋嘉言给宋嘉诺出的主意,宋荣不禁叹了口气:嘉言真是已经把小纪氏看透了。

先去老太太那里用过晚饭,宋荣方去了主院儿。

小纪氏见宋荣来了,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起身相迎,临到宋荣面有微身一礼,脸上带了三分怯,柔声道,“老爷来了。”

宋荣笑握住小纪氏的手,扶她起身,夫妻两个一并坐于榻上,打量着小纪氏消瘦的脸庞,宋荣声音温柔中带了几分关切,道,“瘦了许多。”

待丫环上了茶,宋荣便命房内丫环婆子都退下了。

小纪氏默然一笑,方柔声道,“请老爷过来,我是想跟老爷赔罪的。”

宋荣并未听小纪氏想赔哪些罪,只道,“我知你是个明白人,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便放心了。”赔不赔罪之类的,宋荣半分不在乎。小纪氏违逆了他的心意,他也做出惩戒了,他要看的是,接下来小纪氏要怎么做。话说的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不过哄人而已。宋荣并不是女人几句好话便能轻易被哄住的人。

小纪氏满肚子的话还未说,便被宋荣轻描淡定过,小纪氏倒还淡定,索­性­直接低声问,“我知老爷是恼了我,如今我身子已经大好,不知还能不能替老爷管家理事吗?”

宋荣温声道,“你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阿柔。”

听到丈夫唤自己的闺名,小纪氏心下大恸,不禁想到大婚后的美好时光。她微微垂下脸庞,掩住眼圈儿微涩,道,“先时我身上不好,都是大姑娘替我分忧了。如今我已经好了,老爷也愿意给我机会,那我就再接回管家的事,也叫大姑娘安心的跟着卢先生念书。若大姑娘因我这身子耽搁太多的功课,就是我的罪过了。”

“好。”

这一声好落入小纪氏的耳朵里,小纪氏眼中涩意难忍,恍惚间泪珠便落了下来,在裙裳间晕着淡淡的湿痕。宋荣取出自己的帕子塞到小纪氏手里,道一声,“也别太­操­劳,多留意自己身子。”抬腿走了。

小纪氏扑到|­乳­母的怀里一场痛哭,成亲以来,夫妻之间向来都是蜜里调油一般。她也并不是有心惹宋荣生气,却不料,一朝做错,夫妻感情竟生分至此。

她多想告诉丈夫,她是真的知错了。

她真的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跟丈夫说,如今,丈夫却并不想听了。

宋荣亲自跟宋嘉言说,叫她把家务交还给小纪氏的事。

宋嘉言笑,“太太总算大安了,家务倒没什么累的。只是爹爹纳二房之喜就在眼前了,若是太太一直病着,到底脸上不大好看。”宋荣正经纳二房,既要摆酒又要请客,怎么说也要热闹一日。小纪氏是正房夫人,只有她亲自出面张罗,这件事才能做的漂亮,亦不会给武安侯府留下把柄。不然,她也不能想法子叫宋嘉诺把小纪氏给刺激好了。

宋荣自书桌上取了一只巴掌大的描金红木匣子,含笑递予爱女。宋嘉言接了,打开一瞧,不禁惊叹出声,“好漂亮的宝石。”里面宝石大小个头并不匀称,各种颜­色­都有,五­色­七彩,灼灼生辉。

宋荣笑,“赏你的,拿去玩儿吧。”

宋嘉言两指捏了块拇指大小的绿宝石瞧了又瞧,喜欢的很,笑道,“爹爹,那我就受之无愧了。”她不仅帮着管了这些天的家,还帮着老爹把继母的病给治好了,功劳着实不小。

“越发刁钻了。”宋荣笑斥一句,心里却愈发欣慰长女聪明懂事,又跟宋嘉言说了不少话,方令她回去歇息了。

得了一匣子的宝石,宋嘉言一个大晚上都是美滋滋的。不想,第二天她去与小纪氏交接家务,又得了小纪氏给的一套头面首饰。

小纪氏寻常乐得拿官中的东西做人情,对自己的私房鲜有这样的大方。宋嘉言先是道谢,复又推辞道,“太太心爱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下呢?太太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再说,我小小年纪,也用不了这些,太太还是给二妹妹留着吧。”

小纪氏拉着宋嘉言的手,柔声道,“你代我管了这些天的家,样样妥当,我心里非常高兴。有功则赏,这头面给你,你就拿着。现在用不到,以后也能用,女孩儿家,哪个还嫌首饰多呢。你执意不要,就是嫌我了。”

话至此处,宋嘉言只得收了。

小纪氏又道,“这些天因家事耽搁了不少功课,我跟卢先生说了,叫她有空帮你补一补。至于什么时间补习功课,你跟卢先生商量吧。补习功课虽要紧,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经此一劫,小纪氏周全许多。

宋嘉言应了一声,她与小纪氏本没有多少话好说,见小纪氏没什么事要交待,便起身告辞了。

抱着小纪氏给的头面回了院子,宋嘉言暗叹,果然是绝境逼人上进啊。如今小纪氏看起来,竟有那么一二分正房太太的气韵了。

辛竹筝正在院中剪花枝,大丫头翠飞捧着个羊脂白玉的美人耸肩瓶侍立其后,见宋嘉言回来了,辛竹筝笑着打声招呼,“言儿。”

宋嘉言笑,“表姑,快来,有好事儿。”

辛竹筝不紧不慢的跟着宋嘉言一并进屋去,笑问,“什么好事?”

宋嘉言令丫环小春儿将首饰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是一套点翠镶钻的金头面。其实就头面而言,也有大套、小套之别。如小纪氏给宋嘉言的这套,拢共有八样小首饰组成,算是小头面了。

里面的流苏小凤钗辛竹筝是用不得的,于是宋嘉言挑了一对牡丹步摇,一对梅花簪送了辛竹筝。辛竹筝要推辞,宋嘉言笑,“太太赏的,见面分一半。表姑莫要客气了。”

辛竹筝道,“我现在也用不上,等以后我能用了再找你要。”

“表姑又哄我呢,表姑尽管收着,以后咱们大了就能用了。”宋嘉言学着小纪氏的话来说服辛竹筝。大人的首饰与小女孩儿的完全不同,这套头面是小纪氏的陪嫁,自然要放一放才能戴的。

辛竹筝知道宋嘉言是个爽气­性­子,笑一笑,便令丫环收了。

小纪氏身子大安,最高兴的莫过于宋嘉语宋嘉诺姐弟了。

尤其宋嘉诺,他觉着肯定是大姐姐教他的法子奏了效,所以母亲才这么快就痊愈了呢。寻了空,宋嘉诺特意郑重的谢了宋嘉言一回。

宋嘉言笑着命丫头端来松子糕给宋嘉诺吃,宋嘉诺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又问,“大姐姐,为何母亲听说我境况不好,反而病好的这样快呢?我虽然照大姐姐的话做了,其实心里一直担心母亲会因些病情加重呢。”

宋嘉言微微一笑,“二弟,你知道么,据说森林中的母狼产下幼崽之后,除了母狼自己,哪怕是公狼也不被允许靠近幼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宋嘉诺老实的摇头。

宋嘉言眼睛半眯,道,“这就是母­性­。世间一切母亲,会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所有的事。”

“所以,你跟太太诉苦,太太为了护住自己的子女,也会好好吃药,让自己的身体尽快的好起来。”宋嘉言意味深长,道,“一个母亲,有了想保护自己子女的心情,什么病都能痊愈。”

何况小纪氏原本身子不错,天天吃燕窝滋补的人,不这一场小小的风寒,断不至于此。小纪氏所患,大部分是心病。

向来恩爱的丈夫突然放出大杀招,直接把小纪氏打击的倒地不起……但是,在这个年代,儿女比丈夫可靠一千倍。

这个道理,小纪氏不会不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

嘿嘿嘿,看到许多心肝儿们讨论宋荣的渣­性­……嗯,不多说了,用哈姆雷特的视角来看吧~~~一千个XXXX中,有一千个XXXX

25、最后一刀

宋嘉言第一次见到杜月娘的时候,微微惊讶。

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不喜欢貌美的女人。宋荣亦不例外,不论小纪氏还是柳、翠两位侍妾,无一不是貌美窈窕之人。而宋荣这样大张旗鼓纳的二放……

宋嘉言想着,纵然不是国­色­天香,最起码也得是小家碧玉一类的吧,结果……倒不是说杜月娘不好看,只是与好看还有一定的差距。

平庸。

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矮,­肉­皮儿不好不坏,身段儿不胖不瘦,及格分以上,优秀分以下。总而言之,这是个面目平庸的女人,便是年纪,瞧着也不是十五六岁的粉­嫩­。

这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不然何以入得宋荣的眼。宋嘉言对着杜月娘微微一礼,“二姨娘。”

杜月娘还以半礼,叫了声,“大姑娘。”

其实震惊的不只是宋嘉言一个,便是宋老太太也是满脸迷惑,十分不解儿子怎么纳了这么一位二房。不要说与宋荣的妻妾相比,哪怕家里的丫头,比这位杜二姨娘模样出挑儿的也不是一位两位。

昨日宋荣休沐,纳杜月娘进门,家里整整热闹了一日。今天一早,杜月娘随着小纪氏来给老太太见礼,当然,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到底是正经二房,都要见一见才好。

见过了杜月娘,宋嘉让、宋嘉诺与辛竹笙便出门上学了。余者,宋老太太对这样容貌不出众的儿子二房也没什么兴趣。这种相貌,便是想当狐狸­精­,也没资本哪。宋老太太向来心思简单,就说了一句,“好好服侍你们老爷。”

杜月娘恭恭敬敬的应了。

宋老太太将手一摆,“下去吧。”

小纪氏柔声道,“老太太,那媳­妇­就带着杜姨娘下去,也告诉她一些咱们府里的规矩。”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对宋嘉语、辛竹筝道,“二丫头、筝丫头,你们先去上学吧。”独留下宋嘉言,直待该走的都走了,宋老太太方问,“大丫头,你说,你爹爹怎么纳了这么个二房啊?”

这种话,也就宋老太太说的出来。宋嘉言笑,“要我说,爹爹是见多识广的人。若论貌美温柔,柳氏、翠儿都是上乘,爹爹这样郑重的纳杜姨娘为二房,想来杜姨娘必有过人之处。”

宋老太太疑惑的问,“那你说,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宋嘉言温声道,“德容言工,杜姨娘容貌普通,想来品­性­上定有过人之处。不然,爹爹怎么会这样郑重呢?”依宋荣的­性­子,绝不会纳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二房。

宋老太太自言自语,“瞧着倒是安静的­性­子。”

宋嘉言有意引老太太说话,道,“祖母,我怎么没瞧出来啊?”

宋老太太笑,“你才多大个人呢。我跟你说,言丫头,这人哪,什么­性­子,就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个大概。稳重的人,眼睛看着就安静。活泼的人,眼睛格外的灵动。”

见宋嘉言听的仔细,宋老太太笑,“你爹小的时候啊,那双眼睛,一看就透着机伶。如今他年纪也大了,做了官,咱们跟着享福,你爹现在比以前可是稳重多了。”

宋嘉言衷心道,“每次听祖母说话,我都觉着好有道理。”宋老太太虽然没啥文化,到底活了几十年,经验阅历十足。

宋老太太呵呵直乐,攥着宋嘉言软软的小手道,“有没有道理的,不过是些土法子。对了,我算着,秦家老太太的寿日快到了吧?”

“是啊。”宋嘉言笑道,“祖母,到时咱们一起穿新做的裙子,戴新打的手饰。”

宋老太太对于这往高门贵第的交往始终有些发怵,又问宋嘉言,“她家老太太好打交道吧?”

“秦老太太待人和气,可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宋嘉言笑对老太太道,“就算有那等势利眼的太太,祖母也不必担心。论福气,谁比得上祖母呢?咱家寒门出身,爹爹和二叔都是靠自己真才实学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这可是白手起家,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若是有人敢笑话咱家,祖母只管问她,‘你有几个儿子?你儿子可考中过状元?’”宋嘉言道,“就这一句话,恐怕帝都十之八\九的女人,都比不得祖母呢。”

宋老太太听着宋嘉言说话,已是笑得不成了。

杜月娘入府为二房,只是初时引起府中不少的议论。杜月娘为人沉默少言,­性­子温柔和顺,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何况宋荣如今大都歇在常青院,府中下人自不敢小瞧杜月娘。

便是小纪氏,现在行事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杜月娘是宋荣正经纳的二房,小纪氏心­性­不笨,自然不会对杜月娘打打骂骂的碍宋荣的眼。不过,她依着规矩叫杜月娘到她房里立规矩是没有错的。便是宋荣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小纪氏这才多了几许底气。

不出宋嘉言所料,这位杜姨娘实有过人之处。

不论小纪氏如何使唤,杜月娘都是一幅清风拂面的淡然模样。过了几日,小纪氏觉着也没意思,她生母章姨娘受宠十几年不衰,生下二子一子。所以,小纪氏比寻常女人更加懂得男人:一旦男人变了心,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位杜姨娘,论容貌,小纪氏看她一眼都不会认为杜姨娘会是她的对手。可是,宋荣就是喜欢杜姨娘。

小纪氏让杜月娘来立了几日规矩,便温颜悦­色­的对杜月娘道,“这几天,是要你过来熟悉熟悉规矩。我看你做的很好,明天便不必来了。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成了。”

杜月娘轻声应了,见主母无所吩咐,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张嬷嬷有几分心急,端上一盏莲子羹,道,“太太也忒心善了。”

小纪氏温声道,“老爷如今常去她房中,我何苦要搓磨她,倒去点老爷的眼了。”想了想,小纪氏又道,“嬷嬷,你坐吧。”

张嬷嬷斜Сhā着身子坐了半个ρi股,小纪氏道,“这回我身子不好,我心里很感觉嬷嬷来照看我。除了姨娘,就是嬷嬷能待我这样好了。”轻轻叹了口气,小纪氏继续道,“不过,我那|­乳­兄捐了官,如今也是官身。嬷嬷一家子的身契,我也早放了。老爷是个谨慎的人,我现在已经好了,嬷嬷就回家吧。”虽然宋荣的官阶绝不是张嬷嬷儿子捐的那个小官儿可以比拟的,不过,张嬷嬷必竟是官员之母。总不能叫官员的母亲在家里做下人奴才的活儿。

张嬷嬷叹,“我听姑娘的。”

“嬷嬷有了空闲,只管来瞧瞧我,也与我说说话儿呢。”小纪氏想到如今情形,忍不住眼圈儿发烫。

张嬷嬷宽慰小纪氏道,“姑娘,以后日子还长呢。姑娘多想想语姐儿、诺哥儿,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了。”

小纪氏命人重赏了张嬷嬷,又派了府里的车,好生将张嬷嬷送回了家。

倒是宋荣回府后,未在小纪氏这里见到杜月娘,不禁问道,“月娘没在你这儿?”

小纪氏温温一笑,从丫环惜红的手里接过温茶递给丈夫,道,“初时叫她来,是想看看二姨娘的­性­子,再让她学一学府里大致的规矩。如今,我看她很好,就让她回去了。家里丫环婆子使不清,连柳氏、翠儿她们我都不会使唤,何况二姨娘呢。”

小纪氏笑道,“真个把姨娘当丫头用,还不叫人笑话死。”

宋荣点了点头,呷口茶,当晚歇在了小纪氏房内。小纪氏觉着,自己似乎隐隐摸着宋荣的脉了。

再度承宠之后,小纪氏较以往更加温柔和顺。而且,既然宋荣喜她贤惠,她便必须贤惠。

眼瞅着秦老太太寿辰将近,小纪氏尤为叮嘱儿女,“马上就是秦老太太的寿辰了,咱家与林家是通家之好。诺儿和你大哥、表叔都在秦家家学附学,这次去了秦家,一定要懂礼数,知道吗?”

宋嘉语宋嘉诺都垂手应了。

到秦家老太太的寿日,宋家人早早的收拾打扮好,准备一家子去赴宴。

宋荣看了宋嘉语一眼,忽然道,“嘉语不要去了。”

宋嘉语心下微惊,看向父亲,见父亲脸­色­淡淡、喜怒无辩,宋嘉语没敢说话。倒是小纪氏连忙为女儿说好话,笑道,“老爷,咱们嘉语与秦家三姐儿向来极好的……”

“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再出门。”宋荣道,“在你外祖母家,你大舅母不是外人,不会与你计较。但是,秦家不一样。你就不要去了。”

宋荣淡淡的几句话,宋嘉语眼泪刷就下来了,一张娇美的小脸儿苍白若纸,­唇­瓣颤抖,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老太太还纳闷儿呢,瞅着宋嘉言问,“什么事啊?”

宋嘉言看向宋荣,她真是服了,当时以为宋荣纳了二房,这件事便当揭过去了呢,不料宋荣在这里等宋嘉语呢。

宋荣将眼睛自宋嘉语身上移开,对杜月娘道,“太太不在家,你要服侍好舅老太太。”辛家一家子都在守孝,自然不能一道出门。

杜月娘柔声应了。

宋荣扶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母亲,我们过去吧。”

小纪氏满心焦急伤感,这时候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叮嘱宋嘉语的大丫头妙春道,“好生宽慰姑娘。”便握着儿子的手,一并出门上车。

宋家向来排场不大,一共四辆车,其中主子两辆,丫环两辆。

宋荣与小纪氏共乘,宋嘉言和宋嘉诺陪着老太太坐,宋嘉让年纪大了,在外头骑马。别看宋老太太在家里瞧着说一不二、霸道的很,实际上,宋家真正说一不二的人是宋荣。宋荣一冷脸,说出的话,吩咐的事,即使老太太也不会反对。关键,反对也没用。

宋老太太上了车又问,“大丫头,到底怎么了?你爹说的,二丫头得罪你们大舅母了?”

宋嘉诺也直勾勾的瞅着宋嘉言的脸,他是第一次看父亲露出这种厌恶的神­色­,哪怕上次他与大哥哥醉酒被打ρi股的时候,父亲的脸­色­也比现在好看许多。

宋荣没给宋嘉语半分脸面,在众人面前点破此事,宋嘉言也就不瞒着了,便将宋嘉言对韩氏失礼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宋老太太念了声佛,报怨道,“二丫头怎么这样不懂事,你大舅母日子过的苦啊。两个儿子都是小老婆所生,正房过的得是什么日子呢。天天泡在黄连水里也就这个滋味儿了。二丫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唉。”说着,宋老太太叹了口气。

宋嘉诺与纪文的两个儿子来往的多一些,知道小章姨娘话里话外的常说大舅母韩氏跋扈。只是,宋嘉诺小小年纪,却并不是没有判断力的­性­子,他想了又想,也觉着姐姐做的不对。大舅母韩氏毕竟是长辈,身为晚辈,从礼法上讲,万不该说长辈的不是。哪怕长辈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是晚辈可以说的。

宋老太太嘱咐宋嘉言道,“等再见了你大舅母,跟你大舅母说些好听的,别叫她生二丫头的气,也莫生分哪。”宋嘉言与韩氏关系很不错,自然没少在宋老太太面前说韩氏的好话。

宋嘉言道,“已经备了礼给大舅母赔过不是了,祖母放心吧,大舅母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我就放心了。”宋老太太叹道。

宋嘉诺忽然问,“祖母,大舅母的日子过的不好吗?”

宋老太太没啥心机的人,正好路上也无事,小孙子一问,她就巴啦巴啦的往外叨叨,“怎么会好呢?孩子都不是自己生的。”

“唉,你还小,哪里能明白。再说了,你爹爹最重礼法,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可都是正房太太所出的。”说到自家儿子,宋老太太还是非常自豪的,不过,想到韩氏的日子,老太太道,“这女人哪,一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该有多凄凉哪。”

宋嘉诺道,“祖母,喜哥儿、福哥儿也是大舅母的儿子呢。”

宋老太太摸摸小孙子的头,叹道,“谁生的偏着谁,人家有自己的亲娘,你说是跟亲娘亲近呢,还是跟嫡母亲近呢。”

宋嘉诺想了想,不说话了。

这边,宋老太太对小孙子知无不言的说着大实话。另一车内,小纪氏的手微微发颤,嘴里­干­巴巴的,半晌方说了一句,“以后,我会好好教导嘉语的。”

宋荣道,“理当如此。”

“现在对女儿要求严厉,并不是说不喜欢她,而是盼着她明世理。”宋荣温声道,“在家里犯了错,父母不会怎么着。若是在婆家这样无礼,谁会包容她?女儿嫁了人,娘家再如何疼惜,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不会做人,日子如何过得好?就算为女儿日后考虑,你也要把她教好。”

小纪氏忙道,“是,我知道了。”

小纪氏又道,“下次再看到弟妹,定会叫语儿好好与她大舅母赔礼。”

宋荣道,“在她没学好规矩前,不要让她出门。”

名门闺秀,哪个不是自幼便交际来往于上流人家?小纪氏实未料到宋荣罚的这样狠,可是,如今小纪氏竟连一句话求情的话都不敢为女儿说,只低低的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宋嘉语是有些NC,不过,有宋荣这样的父亲,想一直NC下去也不容易啊^^那种会任亲生儿女一直NC的父母,肯定自己也是NC出身。否则,便不是亲生父母。

明天入V,会稍稍晚些更新~大约9:30左右吧~

25

秦家素来低调,故此,即使是秦老太太的七十整寿,秦家不过开席两日而已。

宋荣科举时秦老大人乃座师,别看就是些阅卷与被阅卷的缘分,却是官场上再重要不过的师徒关系。当年,宋荣文采出众,一举夺魁。老秦大人是个聪明人,爱惜人才,这些年,师生关系不错,通家皆有往来。故此,一大早上,宋荣就拖家带口的来了。

秦家书香之家,自然礼数极好。秦家三子秦凤初带着儿子侄子们到门前相迎,主要是秦家长子、次子皆在外为官,即使母亲大寿,也不能轻离职守。故此,如今都是三子秦凤初在外张罗。

秦老太太一把年纪,见见外男也无妨,因与宋家亲近,就是先时宋荣与大纪氏的婚事,也是秦老太太一手促成。倒是秦老太太见了宋老太太,连忙起身相迎,亲热的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来了。”

宋老太太在家也有些准备,好在先时宋嘉言都提前与宋老太太做过功课了。宋老太太闻言笑道,“老姐姐,愿老姐姐福寿安康呐。”

秦老太太笑,“咱们都是有福的人呐。”先把宋老太太送到左上首之位,方自己回右上首尊位坐了。

接着,宋荣方带着妻儿老小给师母请安祝寿。

秦老太太坐着受了,笑,“好,好,快起来吧。”

接着两家人又互相见过,秦老太太对儿子与宋荣道,“老三、子熙,你们去前面吧。唉,太爷也是的,生辰年年过,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哪里值得这样张罗。我说话,他又不听。你们出去忙吧,也注意自己的身子,少吃酒。”

男人们便出去了,秦峥秦嵘与宋嘉让宋嘉诺早就熟的很,这会儿跟在父辈后面小声说着话。当然,秦峥没少趁机会多瞧宋嘉言几眼。

秦老太太又问侯宋老太太的身体,两位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秦老太太笑道,“这些日子没见言姐儿,又长高了许多啊。”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正在跟自己小孙女秦斐说话的宋嘉言。

宋嘉言笑,“老太太也越发的慈悲了。”

秦老太太问,“诶,怎么没见语姐儿啊?”宋家这对小姐妹,一个爽朗、一个娇美,秦老太太都很喜欢。

小纪氏忙道,“正想跟您说呢,这几日天气微凉,语姐儿有些咳喘,我想着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定有许多贵人来,就没让她过来。”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应该的。咱们不是外人,平日也常见的。孩子既然身上不好,可不许折腾她们。语姐儿瞧着就单薄,平日里还是要多滋补一些。小小年纪,身子一定要调理好才行呢。”要说宋家这对姐妹,秦老太太瞧着也奇怪,宋嘉言自来就是­精­神百倍、欢欢喜喜的模样,宋嘉语从来都是娇娇柔柔、风吹就倒。秦老太太是做母亲的人,自己亲生的孩子,养育上肯定比旁的孩子上心。这小纪氏怎么把亲生女儿养的这般娇弱的,或是宋家二姑娘本身便有不足之症?时不时的就要病上一病?

还是宋嘉言这样大方健康的女孩儿更让人喜欢,瞧着也有福气。

问了一句宋嘉语,秦老太太又跟宋老太太说话,道,“老妹妹平日里在家都­干­什么,等闲不见你出来呢。”

宋老太太笑,“老姐姐也知道,我以前在老家种地的,跟着儿子来城里享福。唉,不怕老姐姐笑话,我没什么见识,现在这把年纪,城里人家的规矩也不大懂,出来倒怕人家笑话我。”

宋老太太说话实在,秦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何况年轻时颇经坎坷,并没什么看不透的,反觉着宋老太太纯朴可爱。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想的多了。谁还没个寒微的时候呢,别家我不知道,就说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候科举,屡试不第。家里也贫寒的很,那时老大、老二还小,不能帮忙不说,天天要吃要喝的,把我愁的呀,天天为这一日三餐着急。哪里想得到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是啊。”宋老太太深觉找到知音,笑,“尤其小子们,又不能跟闺女似的在家帮忙做些家事,倒是吃起饭来,唉哟,肚子像个无底洞似的,我一见他们兄弟吃饭就心慌,每日就盘算着米缸里的粮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以往家里能吃回­肉­,真当跟过年似的。现在孩子们有了出息,也晓得孝敬我,顿顿­精­米细粮、鱼­肉­尽有,反倒觉着不如以往的滋味儿了。唉,你说这人哪……”

宋老太太立刻道,“我在家也是这样,还时常想着以往吃的粗粮。我家言姐儿跟我像,叫厨下做些薄薄的玉米饼,抹上­肉­丁炸过的黄酱,再搁几片青菜叶子,一口咬下去,别提多香了。老姐姐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叫家里厨子做好给你送来,你尝尝看,比山珍海味要好吃。”

“给老妹妹这样一说,倒把我说的馋了。”

“明天我就叫人给老姐姐送来。”宋老太太此时方信了宋嘉言说的秦家老太太好相处的话,果然是帝都难得的好人呢。

“好啊。”秦老太太辈份虽与宋老太太相仿,年纪大宋老太太将将二十岁,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皱纹横生。秦老太太温温的笑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每一根皱纹都透着舒坦与安心,说,“偶尔我说想吃以前的粗粮,不是这个劝,就是那个说。总觉着以往日子不容易,现在又吃这些,孩子们怕我心里委屈。”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日子不管好过难过,都是过的孩子的日子。不管他们有没有出息,只要孝顺,咱们做娘的人,哪里会觉得委屈呢。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反正,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妹妹说的都是至理人情啊。”秦老太太很有几分感叹,心下觉着宋老太太人虽粗了些,也并不具备帝都名门夫人的种种修养见识,不过,这是个不错的人。辛辛苦苦的养大两个这样有出息的儿子,做正三品诰命夫人,理所当然。

一时,诸诰命夫人纷纷前来,宋荣如今为正三品侍郎,在帝都城,实在算不得高官。此时,秦老太太左侧上首之位是坐不得了,好在出门在外,小纪氏颇知照顾婆婆,扶着宋老太太坐到相应的位子上,自己侍立老太太身后。

来的夫人们渐多了,秦斐就带着宋嘉言去招待各家姑娘们的水阁上去了。宋嘉言离开时还跟宋老太太说了一声,小纪氏给了宋嘉言一个放心的眼神,温声道,“去吧,帮着斐姐儿招待前来的各家姑娘们。”在外时,宋家人向来团结。

尤其宋老太太鲜少出门,各家情形并不清楚,小纪氏更不敢有片刻稍离。

好在宋荣的官阶虽不算什么高官,但是,户部侍郎,又倍受陛下器重,再对照宋荣的年龄,绝对算得上新贵。且又是在秦家,秦老太太七十大寿,纵使宋老太太各方面稍稍差了些,也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来寻宋老太太的不是。

及至公主王妃们过来,如宋老太太、小纪氏这等在正厅站都没处站,俱移步至偏厅歇息。

宋嘉言与秦斐年纪相仿,早便认识,见秦家今日胜景,笑道,“今天可真热闹。”

秦斐笑,“是啊。原本老太太不想大办,还说呢,一家子聚在一处吃碗长寿面就行了。是大伯、二伯捎信儿回来,说虽是在外面为官,也想为老太太大办一次寿宴。祖父、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大家纷纷劝说,老太太才依了。”

宋嘉言道,“老太太一向简朴,不过,这次是整寿,的确该大办。”

秦斐笑,“是啊,我们都这样说,老太太方应了。”

两人一路说一路笑的到了水阁,秦家大姑娘秦文已经在招待几位别家的姑娘了。秦文是秦家第三代的嫡长孙女,如今十五岁,帝都城有名的小才女,正在说亲的年纪。

“三妹妹,言妹妹,你们可是过来了。”

秦斐、宋嘉言笑着与阁中几位姑娘相见,其实有个规律,越是身份高贵的人,来的越晚。故此,这几位姑娘出身都不是太高,其中一位正是宋嘉言的好朋友,翰林李维家的大姑娘李思。

李思过去与宋嘉言说话,眉眼含笑,“我前年酿的桃花酒,前几天开了一坛,味道很是不错。”

“唉哟,怎么不送我两坛尝尝?”宋嘉言道,“你再酿酒也叫我一声,我也跟着酿几坛子。”

边儿上一位林翰林家的林姑娘帕子掩着小嘴儿笑,“你们也算大家千金,没见过姑娘家这样嗜酒如命的,也不怕人笑话。”

李思道,“这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烈酒,再说,谁喝酒还喝醉不成?稍微喝一点又没关系。”

林姑娘笑,“怪道人家都说李翰林酿酒的功夫比写文章的功夫还要好呢。”

李思不理会林姑娘话中之意,笑,“我爹爹也常这样说呢。”

李翰林酷爱美酒,自己也喜欢酿酒,就是皇帝陛下有了美酒都会叫了李翰林一道共品,在帝都都是大大有名的。

林姑娘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到底是翰林家的姑娘,并非那等刻薄之人,抿嘴一笑,转身与别家姑娘说话去了。

秦文笑着招呼,“你们倒尝尝这茶,是大伯特意从福建那边捎来的,听说是山中的野茶,虽不闻名,我觉着香味浓郁,是不错的好茶呢。”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茶来。

李思小声对宋嘉言道,“我养的一盆墨菊开的可好了,等过几天我下帖子请你,你来我家,给你尝我的桃花酿。”

“好啊。”宋嘉言说,“诶,上次我听你哥哥说,今年要开一坛他五岁时酿的梨花白呢。开封了没?”

“那个啊,得过些日子呢。我哥说那是他五岁生日时埋在地下的,非要等到他今年生日再挖出来喝。待开封后,我先分出一小坛来留着送你。”

“谢了啊。”宋嘉言笑悠悠地,“今年天气暖,我院儿里的蔷薇花还在开呢,围墙上的藤萝也愈发苍翠了,还有我院里的石榴,今年长的格外个大,我没叫丫头们摘。什么时候你有空过来,咱们一起把石榴摘了。”

李思眼睛亮亮的,“诶,我一定去。”大家小姐,在家里琴棋书画倒罢了,若是太跳脱可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自己摘个石榴都成了稀罕事儿。

过一时,来的姑娘越来越多,两人也没空说私房话了,纷纷与其他新来姑娘寒暄招呼。姑娘们说起话来,无非就是吃食玩物、衣裳首饰,就有人指着宋嘉言头上的红宝石流苏花冠道,“嘉言,你这件宝石流苏是新做的吧,以前没见你戴过。”

宋嘉言笑,“是啊。”宋荣是个神人,非但官做的有声有­色­,亦极具审美眼光。上次他得了红宝石,给两个女儿各打了一套宝石头面。给宋嘉言的这套便有一件宝石流苏花冠,是用金丝吹出缠枝莲花半月的形状,中间莲花是用红宝石磨片镶就,花蕊点着亮亮的黄晶,整个半月的花冠下面编就一圈由细碎的小红宝石穿就的流苏,流苏最下面是滴水状的宝石珠子,做的­精­致至极。

宋嘉言头上就这么一件宝石花冠,脑后青丝用缀着红宝石的发带系了,耳朵上一边一只红宝石的坠子,瞧着就气派。

大家都说起宋嘉言首饰­精­美,就听一人道,“这又是金又是宝石的,宋姑娘,你带着重不重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景惠长公主的女儿姚馨。景惠长公主向来不喜宋家,据说小纪氏出门遇着景惠长公主都吃过排头。连景惠长公主的女儿见着宋家姐妹都是­阴­阳怪气的,宋嘉言瞅一眼姚馨头上凤钗下衔的一串东珠流苏,皆是浑圆的浅粉­色­东珠,颜­色­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最尾端一枚东珠足有桂圆大小,幽幽的散着宝光,十分惹眼。宋嘉言听姚馨不­阴­不阳的来刺她,笑嘻嘻地,“我头上拢共就这么一件首饰,充充门面而已,哪里比得上姚姑娘头上的东珠货真价实呢。唉哟,这么大的东珠,可值不少银子吧?”

姚馨冷着脸教训道,“宋姑娘,你好歹也算大家闺秀,这么张口门面、闭口银子的,不觉着……”

“庸俗。”宋嘉言不待姚馨说完便接了姚馨的话,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庸俗,可是庸俗的很哪。姚姑娘有所不知,我就盼着什么时候也弄这么件大东珠的首饰,好好的庸俗一把呢。”

姚馨气煞。

宋嘉言没事人的样子,李思悄悄偷笑。

仁德郡王家的小郡主有些看不过去,道,“宋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姚馨毕竟是长公主之女,算起来与小郡主是姑表姐妹,故此,小郡主为姚馨说话。

宋嘉言一笑,不再言语。

还是四品将军姚铭国家的千金姚淑静打圆场,转移话题道,“文姐姐,你帕子上的花儿是自己绣的么,真是­精­致啊。”

秦文闻弦歌而知雅意,忙谦道,“我胡乱绣的,哪里称得上好。要说手巧,还得是李妹妹呢。上次我见李妹妹绣的炕屏……”

大家默契的将话题引开,姚淑静给了宋嘉言一个歉意的眼神。她是姚国公府旁支出身,因父亲还算有些本事,受到嫡系的看重。因此,她也经常来往于姚国公府,这次秦家老太太过寿,帝都大半人家都到了。她是跟着自己母亲一道来的,姚馨说是公主之女,到底姓姚,姚淑静不得不为姚馨解围。

好在马上就开席了,秦文秦斐两姐妹引着各家姑娘们去入席听戏。

今日贵客盈门,秦家的席面儿自然丰盈,不过,谁也不会在这席上大吃大嚼,不过稍稍用两筷子,便都兴致勃勃的看起戏文来。

如小郡主这样的身份,自然占最好的位子。姚馨是小郡主的表姐,两人挨着。余者,各有座次。宋嘉言与姚淑静正好坐在一处,姚淑静满心歉意,低声道,“好妹妹,你莫要生气。唉……”说着,姚淑静也是一叹。

宋嘉言笑,“姐姐多虑了。”

宋嘉言对戏文没什么兴趣,倒是与姚淑静说起话来,觉着姚淑静温婉贞静,­性­子很是不错,比那什么姚馨强了百倍。

两人正说着话,宋嘉言的大丫头翠蕊悄悄过来,俯身在宋嘉言身畔低语几句,宋嘉言脸­色­一冷,低声道,“姚姐姐,我暂去更衣。”

姚淑静已瞧出这是有事,忙道,“妹妹快去吧。”

宋嘉言忙随着翠蕊就过去,因为身份之别,太太们的席面儿与姑娘们的席面儿并不开在同一地方。宋嘉言随着翠蕊去了园子里。宋老太太正一脸尴尬的坐在席间,脸烧得通红,景惠长公主的声音清冷高傲,清晰的传入宋嘉言的耳朵,道,“只听说两位宋大人都是雅致高才,不想宋老太太却这般粗俗失礼呢。”

宋嘉言见老太太羞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不知为何,心下蓦然一酸,三两步过去,对着景惠长公主福身一礼,恭敬的问,“请问长公主殿下,不知臣女的祖母何处失礼,唐突了公主殿下呢?”

景惠长公主冷声道,“你看你祖母有哪里不失礼的地方吗?这样丝毫不通礼数,便应在家学好规矩,再出门交往呢。”

宋嘉言气的浑身发颤,虽然她奉承老太太多半是为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可此时,见老太太受到这样侮辱,宋嘉言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气愤与难过。她扶起坐立难安的老太太,高声道,“我祖母,朝廷钦封正三品诰命,逢年过节也是要去宫中向两宫请安见礼的。殿下恕罪,臣女从未听说两宫有训斥臣女祖母有不知礼数的地方!”

小纪氏见宋嘉言语出不逊,正欲相拦,公主身边的女官已大声呵斥,“这是谁家的丫头,竟然质问长公主,还不拖下去!”

正当此时,武安侯夫人忽然站起来,冷冷道,“便是朝廷审案,也得容人把话说完呢。”

众人一看,得了,这是人宋家的姻亲呢。宁安侯夫人纪闵亦道,“我这外甥女,并非不知礼数的人。她这样说话,必有自己的道理。”

武安侯夫人、宁安侯夫人一帮腔,景惠长公主的女官不敢再说什么。便是想上前相劝的秦家人,也止了脚步。

小纪氏忙识机道,“嘉言,有话,你就说吧。”这会儿,她倒不忌惮宋嘉言能­干­了,只恨不能宋嘉言再能­干­一点儿,可千万礐aoOLD住啊。

宋嘉言抓住机会,立刻道,“我家的出身,在帝都并不是秘密。父祖皆是寒门,祖父早年过逝,祖母一个人亲苦拉扯父亲与叔父长大,供父亲叔叔念书科举报效朝廷。”宋嘉言高声道,“我家里,出身一般。的确,祖母不懂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曲赋。可是,祖母也并不是天生如此,祖母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甚至从未穿过一件绸缎衣裳。一家人的田地,都是靠祖母一人耕种活口。我祖母的手脚,更不似各位夫人这样细腻白­嫩­,就是如今手上仍的褪不去的老茧。我祖母说话,也说不惯那些知乎者也,不是她不想,是因为,她不会。可是,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地方吗?她一人辛苦的养育大两个儿子,不偷不抢,正正当当的做人,从无亏心之处!”

“说句老实话,就是现在,祖母也吃不惯山珍海味,依旧粗茶淡饭,平淡度日。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呢?宫廷宴会,诰命领宴,祖母从未有不当之举。公主殿下因何故要这样训斥这样一位老人家呢?”宋嘉言眼圈儿微红,高声道,“我家人,从不以出身贫寒为耻。我的父亲,堂堂正正科举为官,我家兄弟,认认真真读书做人。家父常说,他与叔父之所以有今日,皆是靠祖母用心教导,所以父叔品­性­皆佳。我的祖母,品­性­正直、节俭持家,祖母虽然没有那些高贵雍容的行止,可是,她的品­性­不逊于任何一位高贵的夫人。我的祖母,是我家一家人敬爱的长辈。祖母这一生,多么辛劳,如今儿孙出息,她能享得一二清闲,如今却受到公主殿下这样的训斥,臣女深为祖母不平!臣女认为,公主殿下所为所言,实在大有不当之处。祖母已经是五十几岁的老人家,头发花白大半。圣人皆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公主殿下也是有长辈之人,这样训斥臣女的祖母,要置老人家于何地呢。”

说完,宋嘉言泪流满面,抱着宋老太太放声痛哭。

宋老太太也搂着孙女哭了起来。

小纪氏一见这种情形,也捻着帕子落下泪来。

26

秦家素来低调,故此,即使是秦老太太的七十整寿,秦家不过开席两日而已。

宋荣科举时秦老大人乃座师,别看就是些阅卷与被阅卷的缘分,却是官场上再重要不过的师徒关系。当年,宋荣文采出众,一举夺魁。老秦大人是个聪明人,爱惜人才,这些年,师生关系不错,通家皆有往来。故此,一大早上,宋荣就拖家带口的来了。

秦家书香之家,自然礼数极好。秦家三子秦凤初带着儿子侄子们到门前相迎,主要是秦家长子、次子皆在外为官,即使母亲大寿,也不能轻离职守。故此,如今都是三子秦凤初在外张罗。

秦老太太一把年纪,见见外男也无妨,因与宋家亲近,就是先时宋荣与大纪氏的婚事,也是秦老太太一手促成。倒是秦老太太见了宋老太太,连忙起身相迎,亲热的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来了。”

宋老太太在家也有些准备,好在先时宋嘉言都提前与宋老太太做过功课了。宋老太太闻言笑道,“老姐姐,愿老姐姐福寿安康呐。”

秦老太太笑,“咱们都是有福的人呐。”先把宋老太太送到左上首之位,方自己回右上首尊位坐了。

接着,宋荣方带着妻儿老小给师母请安祝寿。

秦老太太坐着受了,笑,“好,好,快起来吧。”

接着两家人又互相见过,秦老太太对儿子与宋荣道,“老三、子熙,你们去前面吧。唉,太爷也是的,生辰年年过,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哪里值得这样张罗。我说话,他又不听。你们出去忙吧,也注意自己的身子,少吃酒。”

男人们便出去了,秦峥秦嵘与宋嘉让宋嘉诺早就熟的很,这会儿跟在父辈后面小声说着话。当然,秦峥没少趁机会多瞧宋嘉言几眼。

秦老太太又问侯宋老太太的身体,两位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秦老太太笑道,“这些日子没见言姐儿,又长高了许多啊。”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正在跟自己小孙女秦斐说话的宋嘉言。

宋嘉言笑,“老太太也越发的慈悲了。”

秦老太太问,“诶,怎么没见语姐儿啊?”宋家这对小姐妹,一个爽朗、一个娇美,秦老太太都很喜欢。

小纪氏忙道,“正想跟您说呢,这几日天气微凉,语姐儿有些咳喘,我想着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定有许多贵人来,就没让她过来。”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应该的。咱们不是外人,平日也常见的。孩子既然身上不好,可不许折腾她们。语姐儿瞧着就单薄,平日里还是要多滋补一些。小小年纪,身子一定要调理好才行呢。”要说宋家这对姐妹,秦老太太瞧着也奇怪,宋嘉言自来就是­精­神百倍、欢欢喜喜的模样,宋嘉语从来都是娇娇柔柔、风吹就倒。秦老太太是做母亲的人,自己亲生的孩子,养育上肯定比旁的孩子上心。这小纪氏怎么把亲生女儿养的这般娇弱的,或是宋家二姑娘本身便有不足之症?时不时的就要病上一病?

还是宋嘉言这样大方健康的女孩儿更让人喜欢,瞧着也有福气。

问了一句宋嘉语,秦老太太又跟宋老太太说话,道,“老妹妹平日里在家都­干­什么,等闲不见你出来呢。”

宋老太太笑,“老姐姐也知道,我以前在老家种地的,跟着儿子来城里享福。唉,不怕老姐姐笑话,我没什么见识,现在这把年纪,城里人家的规矩也不大懂,出来倒怕人家笑话我。”

宋老太太说话实在,秦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何况年轻时颇经坎坷,并没什么看不透的,反觉着宋老太太纯朴可爱。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想的多了。谁还没个寒微的时候呢,别家我不知道,就说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候科举,屡试不第。家里也贫寒的很,那时老大、老二还小,不能帮忙不说,天天要吃要喝的,把我愁的呀,天天为这一日三餐着急。哪里想得到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是啊。”宋老太太深觉找到知音,笑,“尤其小子们,又不能跟闺女似的在家帮忙做些家事,倒是吃起饭来,唉哟,肚子像个无底洞似的,我一见他们兄弟吃饭就心慌,每日就盘算着米缸里的粮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以往家里能吃回­肉­,真当跟过年似的。现在孩子们有了出息,也晓得孝敬我,顿顿­精­米细粮、鱼­肉­尽有,反倒觉着不如以往的滋味儿了。唉,你说这人哪……”

宋老太太立刻道,“我在家也是这样,还时常想着以往吃的粗粮。我家言姐儿跟我像,叫厨下做些薄薄的玉米饼,抹上­肉­丁炸过的黄酱,再搁几片青菜叶子,一口咬下去,别提多香了。老姐姐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叫家里厨子做好给你送来,你尝尝看,比山珍海味要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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