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他开始安排她的住处。她住的房子自然也是石头垒起来的,屋里有一张竹床,还有几张桌椅。他抱来了被褥,她赶忙接过来铺好,被褥上还有着香味,是女人睡过的味道。她问他是谁的被子,他告诉他是他母亲,又问他母亲,他说死了,她没再问了。他似乎想起了点什么,又转身进了屋,拿了把柴刀递到她手,让她放在枕头底下,就不用怕了。她接过刀,心里想起了点什么,脸就红了。
那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什么事也没发生。
第二天,因为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完,他便带着她去打猎。出村的时候,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村里的人见了他们,尤其是见着他,都远远地躲着,好象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走了一段,她禁不住好奇,问了他,不想他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但还是说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他的父母为他订下了一门亲,打算在正月十五完婚,就在完婚的前两天,他一个人上了山,准备打些野味为婚礼做准备。那天,他的运气特别好,满载而归。可是,就在他到家的时候,却看见了他一生不会忘记的景象:他的父亲嘴里还含着一段鱼,但血也从那里不断地流出来,母亲坐在椅子上,但是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他们死了,莫名其妙地死了。
消息很快传开,村人愚钝,一再坚持是他的命太硬,招了鬼怪把他父母害死了。人们纷纷避着他,婚事更不用说了,他成里村里的瘟神,没一个再敢靠近他。他带着悲愤讲完了他的故事,回过头,看见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本来只打算在桃花源稍作休整就离开的。但她发觉越来越离不开他了,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在吸引着她。她在自己的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爱,她平生第一次想到了爱。
让她不想离开的另一个原因是,是桃花源。有一天,她跟着他去打猎,在沿路的荒草从中发现了块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是用小篆写的一些文字,那些文字她看不懂,但她感觉应该跟桃花源有关。为此,她寻访了村里的一些老人。他们告诉了她一些断断续续的信息。
据老人们讲述,南宋的时候,狄姓一族因为逃避战乱而逃到这里,因为看到整个山谷都是桃花,所以便取名为桃花源,至于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桃花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它们是天生的吧。她又问了在他们的祖先进来以前是否有人住在这里,他们就难住了,其中一个老人找出了狄姓家谱,从中找出这样一句话:南宋末年,吾等因避战祸,深藏幽谷,此谷人烟罕至,荒草丛生,是一天然所在……之后的话被虫子蛀掉了已经看不大清了。她心里的最后希望只有寄托在那块石碑上了。她将碑上的文字拓了下来,同时也给家里写了封信,一并托来村里送信的邮递员送到了邮局,不过家里的那封信没写桃花源的地址。
在接下来的日,她一直住在他的家里。但是两个月后还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击碎了,那些文字终于被破译了出来。那是关于修建凉亭的功德录,写于南宋末年。看着信上的内容,她一个坐在石屋的前面,倾听着梦碎的声音。但是她还是没有走,因为她另外一个梦实现了,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男人。
一年后,他与她结了婚。结婚后的一个月,她的父母终于从学校里找到的她的地址,看到女儿已经结婚,他们也无可奈何,他们已经老了,已经管不了那么了,他们劝女儿带着男人跟他们一起回城里,但女儿不同意,他们也只好放弃了最后的渴望,临走的时候留了一笔钱,放在他们为将来的小孙子准备的衣服里。再一年后,他们便有了孩子。
他非常爱惜她,地里的农活从不让她Сhā手,一回家就忙活起了家务,她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她托人从家里带来以前的书,一有空就会看看,孩子有男人带着,她有很多空余的时间。她开始陆陆续续地写点东西,写一些关于桃花源的东西,她试着发表,没想竟出版了,从此她决心要一直写下去,直到她写不动。由于石屋里光线太暗,他给她盖了间竹楼。她也试着教他一些东西,但是他没多少兴趣,也只得作罢。孩子像父亲也没多少兴趣,不过竟后来迷上了绘画,也是她想不到的。
想起那些教他和孩子的夜晚,她还是会忍不住想笑,他虽然是个大男人,但还是会问一些很可爱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人”字是一撇一捺呢?她向他解释,那是因为人有两条腿,他又会追着问,那人的两只手哪里去了,她便哽住了,拿起书想敲他脑袋。
儿子渐渐长大了,他很喜欢他的父亲,整天缠着他,而他也很溺爱儿子,带着他上山打猎,又带着他去捞鱼。看着儿子快快乐乐,她也不好强迫,教了一些基本的字词后,见他无心向学,也只好作罢。这一放纵后,儿子就整天散荡在外面了。只是每当火车出现的时候,她还是会找到他的。他喜爱看火车,说一天也要像火车一样急弛而去,这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儿子是他与她的综合体。看着火车,她总能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那个疯狂的岁月,疯狂的自己。有时她真想再疯狂一次,但她现在已经有儿子和男人了。
自从她的父母亲开着汽车离开到村里以后,村里的人渐渐与他们也改善了关系,有些人也在采石场盖了房子,与他们做起了邻居。有一家人很喜欢听流行歌曲,有一年很流行郑均的《回到拉萨》,他们经常在播放。
拉萨,她是知道的,那个号称日光城的地方,也是她以前向往过的,但那毕竟是很遥远的事,很遥远的地方。听着《回到拉萨》,她想起了白色的雪莲花,还有白色的哈达,还有那些被紫外线照得黝黑的藏族同胞。很巧的是,大学里的朋友给她寄来一本关于西藏的书,看着书里的内容还有清晰的Сhā图,那一夜她失眠了,多年来的一个念头又开始诱惑她了。她将这些说与他听,本来以为他会劝她的,但不曾想,他却说,那个地方真有那么好么?如果想去就去吧。也许他把拉萨当成了一个不远处的小村庄了吧。不过,她很清楚,只要他想做的事,他和少阻挠她的。
在思索了千百次后,她经过了痛苦的抉择,终于按奈不住心里的渴望,找出了当年流浪的背包,又重新踏上了旅程。
离别时,她对儿子说:“儿子,我要走了,跟妈妈说再见。”儿子没有理她,知识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这目光也成了她旅途里的另一个包袱,一个永远卸不掉的包袱。每次想到那目光,她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过。
一年后,他也走了,因为他舍不得她,儿子交给了村里的人。几个月后,他找到了她,她责问他儿子怎么办?他笑笑说,儿子已经会照顾自己了,还红着脸说,他真得忍不住了,他想她,很想。这个山一样的男人,温柔起来,是让人感到心疼的,她只有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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