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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被人盯上的感觉 > 第三章

第三章

同时他也想到:白王约见他的真正含义、白王对他有何企图……

等等等等。

白王殿下人中龙凤,自然不同凡想。

萧未央说这句话,自然是针对于白王身上的贵气而定。

萧大人觉得本王如何?

但凡一个人问另一个人他怎么样,这种问题都是不好回答的。

萧未央觉得他的答案不是最好。

白王却在微微笑,似乎萧未央的答案取悦了他。

白若水驸掌,弦乐声响。

“有酒有美景,不可少了歌舞,王府里新来几个西域舞姬,愿与萧大人共赏。”白王饮酒,对萧未央微微一笑。

萧未央回以一笑致谢。

如果此番仅是喝酒赏舞,那倒不失为乐事。

萧未央近日仍然是累。

他本是日日­操­劳,身体就不是最好,又兼近日日日春梦,身体有些虚。

丝竹之音悦耳。

而歌舞却是雄浑与妩媚兼杂。

原来所谓舞姬并不仅仅是女子。西域之舞,男子往往炫耀其力量之美、刚硬之美,女子则往往妖娆,有一种暴力与柔美并存。

萧未央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他对于一些事物接受能力很强。偶尔看到杂耍之类的,都会笑笑而过。

歌舞一曲接一曲。

酒一杯接一杯。

萧未央只是浅酌,他似乎在专注看歌舞。

身边有侍女来往斟酒。

萧未央的酒杯空了,便会斟上。酒杯满着,那侍女便会在一旁候着。

他一边看歌舞,一边喝酒,一边与白王谈笑,怡然自若的样子。

他心里其实惦着那柄匕首。

十岁。他文韬武略,已然不同凡响。师傅赏他这柄匕首。十四岁之时,他不知因何事丢了这柄匕首,师傅得知后自是没有责备,然而他心中却颇为遗憾。师傅一向严肃,绝不轻易夸人,这柄匕首是师傅难得一见的对他的肯定。

偶尔累到觉得师傅严苛不近人情之时,看着这柄匕首,萧未央心头就有暖意。

也因此,在师傅想将他招为女婿之时,他虽然对自己的小师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却也不便回绝,只是淡淡地与小师妹相处,淡淡地与她意见不合,淡淡地疏远她,淡淡地让小师妹看清她的情感。

事实上,当师妹向他道歉之时,萧未央心里,不是不松一口气的。

他可以掌握一切,然而对人的感情,他却往往觉得很难以掌握。

一如他对自己的感觉。他对这柄匕首的感觉。

在匕首在的时候,他只是微微地感动于师傅对他的照顾。而一旦失去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是如此地看重它。

这种感觉就像是人日日午后躺在一藤椅上,享受着藤椅带来有暖意,本以为那藤椅给自己的感受也不过如此了,而一日失去,却发现自己对那种舒适闲淡如此的魂牵梦萦。

萧未央现在孤身一人在京师,任是他做了多少大事,都没有人赞许他。

他想念以往的日子。

然而他已然二十三岁了。

男子到了此时,往往都得有所担当,因此,心理上的一些小小空虚,也不便放在心上。

萧未央这个时候又觉得自己似乎是该有个妻子了。

真是有些有趣。

对于成家立室,自己一直没有大感觉,不是排斥,只是觉得时候未到,所以他一直漫不经心,而户部事务也向来繁多,事务一多,便早早抛之脑后。然而最近却屡屡想起,难道是圣上、太后、白王这三人的问话所致?

萧未央将目光投向那场中舞者。

那目光本是淡淡的,带点无意识,而这一看,萧未央却一下子震得睁大了双眼。

场中的舞者仅为一人,着一身白衣,光是看身段,就足以令人联想起倾国倾城,入耳是丝弦音,如天籁,而场中的人却是轻歌曼舞,那长衣下摆镶了金线,那腰际系了一红珊瑚珠挂坠,一旋身一轻移步,都划过最优美的弧线,那衣饰翩然而动之际,萧若水恍恍然想起汉武帝时的伶人李延年,那人唱的也是同样一支曲。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此曲之后,便是李延年之妹入宫得宠之时。

……倾国倾城……

萧若水脑中恍恍然出现这样的词来。

他一时恍惚,白若水似是极满意萧未央的反应。

白若水舞罢折了一枝柳轻拂过他的脸庞,萧未央浑身一震,连忙跪拜,“白王殿下折杀下官了。”

白王微微笑,懒懒朝着萧未央伸出一只手,“扶我回座。”

萧未央扶白王回座之时觉得白若水的手柔软细腻,那两手一相触之际,就觉得白王手的温度似乎一下子传到自己手上。他心下一颤,不由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白若水回到座上,懒洋洋地斜倚着,他的衣襟本来就挺宽,随着他的动作衣服慢慢下滑过去,萧未央察觉到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下滑的衣料,不由得暗骂自己。他是怎么了?白王仅是下去舞了一曲,怎么自己就如此的神魂颠倒起来。

对方可是白王殿下,不可亵渎。

然后萧未央又暗骂白王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像伶人一样下场歌舞。

这要怪,还是得怪白王。

白若水斜斜将视线掠过来,懒洋洋地投在萧未央身上,萧未央此番却注意到白王一曲之后­唇­­色­微红,眼角眉梢均是勾人媚态,不由心惊­肉­跳起来。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只是一支歌舞。只是一支歌舞啊。

白若水靠在椅上,懒洋洋地再问,“萧大人觉得本王如何?”

萧未央一时哑然。

“白王殿下多才多艺……”他居然想不出接下来该如何说话。

难道白王之前的问话,就是这个含义?

兼又在问过他是否有妻室之后。

萧未央的心突地腾腾跳起来。

他为官这么多年,心突突跳的情形不知几年没出现了。

而仅见了这白王两面,却每次都如此。

萧大人觉得本王如何?

这一次,萧未央却是注意到白若水长发如瀑,发上仅一玉簪,更衬得发质柔软秀美,他注意到白若水眉形微挑,眼角微上斜,是极美极勾人的丹凤眼,那黑眸灵动,那­唇­微启,­唇­上薄薄一层酒的水泽,那下颚略嫌尖细,那衣着嫌轻薄,那举止嫌轻佻——

白王殿下目光太勾人、笑容太媚、举止太轻浮!

而用着如此的动作姿态问着本王如何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令人想入非非,难道白王在勾引他?!

萧未央大惊失­色­。

这简直就是——

成何体统!

萧未央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词来。

先是倾国倾城,再是成何体统。

萧未央连带着就想起朝中传闻。以往他听到这种传闻,仅是一笑置之,根本就不相信。大凡流言,总是虚九分真仅一分。有时候根本就是空|­茓­来风。

而今,他却怀疑起这传言的真假来。

白王白若水如此得宠,恐怕与圣上有暧昧关系。

在之前,他觉得圣上不可能是这种好男­色­之徒,而白王他没见过,却从一些侧面事件中有些了解,在他觉得,白王也不可能是那种为了受圣上恩宠而媚惑于人者,所以他一向不信。

此时,见到白王如此的颜­色­姿态,他却不得不怀疑起这流言的真假来。

圣上并非凡人……

这么一想,萧未央一下子又回过神来。

他唾弃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心中有邪念,却以小人之心相比圣上。

可是白若水却倾身望着他,将那柳叶于他眉眼轻拂而过,萧未央很想闭目享受,然而他不能,他全身上下无一不防备,然而想防备也防备不了。

“未央……”白若水在叹息,他的眸光如水,他的声音轻柔,婉若晶石碰撞之声,他凝眸浅叹,言语令人心旌摇荡,“你觉得我不美吗?”

萧未央喃喃,“美不足以形容白王一分……”事实上他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串词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芳泽无加……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飘忽若神……

他觉得那声音足以令人销魂蚀骨。

然而他一下子又回过神来,连忙加上一句,“然白王殿下不可以美形容,莲花之貌,往往形容女子——”

白若水却倏然变­色­,“萧大人,你找死不成!”

萧未央却一下子松了口气。

若是白王再像刚才那样倾前问话,他真的是要向方才那样语无伦次了。

然而他方才答美不足以形容白王一分之时,明明已经是无礼亵渎了,白若水却并无不悦之­色­,却在后来一下子发怒。

萧未央还没见过有人脸­色­转得那么快的。

明明一秒钟之前,还是那般的慵懒闲雅,一身媚态,艳形于外,目含秋水,妖娆之态令人目不转睛,不,根本就是生生将人的视线拉过去吸住一样的暴力之美,而现在却一下子变得­阴­冷摄人,绝美的面容是凌厉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有一个人一下子变得这般的冷酷无情?

冷若冰霜?

饶是萧未央见多了善变的人,也是有些战战兢兢。

“下官知罪。”

“哼。”白王似是气极,他本是做足姿态,倾身蓄意诱惑萧未央,却没想萧未央如此不知好歹,他气得一拂袖,坐回自己的位置,命令身边侍女,“倒酒!”

酒一斟满,白若水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恨得想咬牙。

恨不得将面前之人撕得稀巴烂。

不知好歹的东西!

然而想起自己的计划,白若水又暗暗平静下来,不气不气。

他在脸上挂上微笑,自以为那微笑柔和动人足以化解人的怒气,却不知看在他身边侍从及萧未央眼里,均是令人毛骨悚然。

萧未央见了白若水倏忽之间脸­色­如此多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白王果然一如传说中的喜怒无常……

“若本王是女子,萧大人是否觉得本王美到令你动心?”白若水微笑着饮酒,问道。

萧未央仍是白若水脸上的微笑有些心惊,“白王殿下若是女子,定当是巾帼不让须眉。”

“……”白若水又气极败坏,“未央,你是存心拐本王的话题?”

“下官不敢。”

“哼,好一个不敢!”白若水冷哼一声,“本王问你话,你自然要从实回答。本王美不美?”

“……”萧未央只觉头大如牛,他想了想,妥协一下,“若白王为女子,自然是倾国倾城。”

他终于说出这个词了。

在白若水跳舞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个词。这个词在他脑中叫嚣着,他觉得不吐不舒服。

实在是震撼太大。

这个回答似乎让白若水极为满意。他笑眯眯的,似乎极为满足,“当真?”

“下官从不虚言。”萧未央硬着头皮回答道。

萧未央心中想的是:白王硬要人以美来形容他,难道他当真是以­色­媚主?

他也听说过有伶人作女子形容,走路像女子一般腰肢扭摆,说话仿女子一般作莺声娇语,以求达官贵人赏玩狎弄。

那些人,听到人称赞他们美若女子,往往不觉羞耻,反而极为受用。

可是白王一身媚态之时,又不失男子气概,他觉得白王似乎不像是那种人。

“那本王若是有妹妹,萧大人可会娶她?”白若水的手抚上萧未央的手背,萧未央一颤,连忙起身拜倒,“下官自知才疏学浅,不敢高攀。”

白若水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望着那只刚才从他手里抽出去的手,细长的眸子怒瞪萧未央许久,才回过气来,心想不气不气,慢慢来,他逃不出自己手心,于是微微笑道,“萧大人太过自谦了,家妹可是对大人念念不忘呢。”

“郡主可曾见过下官?”

“岂止见过。”白若水似是极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你先起来吧。”

萧未央坐回原位,一手持杯,另一手却放于桌下,桌面上太过危险。

“下官愚钝,不知是在何时……”

白王终于要提到这把匕首了吗?

白若水却道,“明日午后三时,南城华琚楼。”

“这……”萧未央犹豫。

白若水倏然变­色­,“萧大人是在想推托之词吗?”

“下官不敢!”萧未央连忙道,“得郡主抬爱,下官受宠若惊。”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眸子会一下子转到如此冰寒,一下子会将人从阳春三月置入寒冬腊月。

“哼。”白若水冷哼,“量你也不敢。”

萧未央此时,觉得自己从那舞之后,就全被白若水牵制,所有应答皆失去平常水准。

“本王累了,你且下去吧……”白若水懒懒躺回椅上。

萧未央告退的时候望见白若水躺卧的时候,那衣襟又下滑了一点点,他又一阵心跳。

一出白王府,他急步回府,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

而同时,白王府中。

见那萧未央的身影一消失,白若水就恨恨一甩手,“砰——”的一声,将那酒杯置于地上摔成粉碎。

“可恶!可恶!”他恨之入骨。

恰巧那侍卫方渡枫解决完自己镖局之事,赶到白若水身边,远远望见白王光天化日之下衣衫轻薄已然有些面红耳赤,结果一近身,被那白王一把抓住衣领逼问,“本王不美吗?本王是哪一点不美?哪一点不够好?为什么他没有被本王迷到晕乎乎?!”

一下子与那­精­雕细琢的绝无半点瑕疵的美艳五官近距离相见,方渡枫气血上涌,一口气喘不上来。

“哼!”白若水望着被自己放开后倚着柱子勉强没有软倒在地的侍卫,又望了望雕花大理石桌上的酒菜,心火一起,一下子将那酒菜全扫到地上。

“萧未央!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白王恨得咬牙切齿。

太医院。

柳太医仔细地看了那些略呈黄|­色­的粉末,伸指蘸了那些粉末,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放了一点到舌尖,眉尖蹙起,似在沉思。

半晌,他抬头,“回禀萧大人,这是情草的粉末。”

萧未央瞪着他,“情草不是只有太医院仅有?为何会在我的褥下?”

他已连做三日春梦,焦躁饥渴到每日只敢吃清粥小菜,不敢吃任何可能上火的东西,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绝对不会如此不正常,在彻查自己喝的水吃的饭菜之后,都一无所获。最后在翻遍房内所有之后,才在自己被褥之下发现一些极小极细的黄|­色­粉末。

萧未央确定这些不是木屑,虽然看上去有点像。

他确定他之前的被褥之间没有这些东西。

他大胆揣测这些是催|情的事物,结果送至太医院一问,果然如此!而且还是在宫中太医院仅有的情草。

情草非本国所产,仅为西域所有,因其对体虚头痛有独特疗效,并且植株极其难以成活,所以一向是作为上贡药草,同样的,顾名思义,单独使用的时候,它也有强烈的催|情效果。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他居然会对白王都敢动了邪念。

白王殿下身为男子,即使是他有些怪癖,喜欢亲自下场跳舞,那与他又有何­干­。他萧未央怎么可能会被一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这完全不正常。

饶是他萧未央禁欲再久,再饥渴,也不至于对一男子动­淫­念。

情草粉末本是冲服使用,遇水即化,无­色­无味,萧未央没有想到这东西还能放在人的褥下,午后阳光照到被褥之上,温度升高,或者自己躺于床上,以体温令被褥热起来的时候,情草粉末也开始挥发。

一想到不知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捉弄他,萧未央紧抿了­唇­。

他的­唇­­色­较前几日略有些红,是几日受情草所苦的症状,“近几日你们开给谁的药中有情草?”

“……”柳太医沉吟了下,“惠妃娘娘头痛,曾指定要下官开过情草;除此之外,圣上也有。”

“没有别人了?”萧未央问,“比如……白王?”

“白王殿下最近没有来过太医院。”柳太医道。

萧未央回府。

不是白王,会是何人?

惠妃?皇上?这两位根本没有可能会捉弄他。

本以为那人必定是白王!结果不是。

萧未央反而一下子迷惑不解起来。

除此之外,最近他卧室书房的东西屡屡遭窃,他的近身东西一直在换,他觉得不适应至极。

每日回府,都会看到有东西被管家换上,他觉得自己住的地方越来越陌生。

小到一枝笔,大到甚至连一件外衣都被偷走,这也未免太过不正常了。

而那些侍卫居然都没有逮到贼人。

这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让萧未央心绪烦躁,那么,他成功地做到了。

萧未央近几日的确是心绪烦躁。不但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还为朝廷上的事情。

随着新政的推行,事情越来越多,所受到的阻挠也越来越大。

几乎每日早朝都会有类似舌战群儒的情形出现。

萧未央觉得自己有些焦头烂额。

然而明日午后三时,南城华琚楼。

他与白郡主有约。

萧未央坐在桌前,他的桌上是户部带回来的文件。

他埋头专心。

然而他却发现他专心不起来。

下午与白王的情境,历历在目。

萧未央想起白王的眼睛,那眉眼盈盈,说不出的动人。

如果是女子的话……

萧未央没有发现他已然开始遐想起来。

如果是女子的话……萧未央凝神望着他窗外的柳树。那千万条绿­色­丝绦在微风中轻动,碧玉一般的叶尖在风中轻轻颤动,他想起白王将那柳叶拂过他眉眼的时候,萧未央不知不觉地就闭上了眼。

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一袭白衣,发上仅一玉簪,腰系一红珊瑚珠挂坠,一抬手一旋身之际,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雅动人,然后舞罢,女子笑盈盈折了近身一枝柳枝,莲步移至他面前,调皮地将那柳枝拂过已然痴迷的他的眉眼……

萧未央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眉眼。

白王的……妹妹?

转眼已到明日。

昨日的明日之约是一定要赴的。

午后三时,南城华琚楼。

萧未央发现他居然在整衣。

他居然万分期待与那样的一个女子见面。

不不不,他仅仅是想知道那柄匕首为何会在白王手上,仅仅是因为他想拿回那柄匕首。

然而萧未央说服不了自己。

在发现自己沐浴更衣在镜前又照了一次,连老管家都笑了,“大人今日是要去哪里?怎么今日如此在意起来?”

萧未央不由得脸上一辣。

罢罢罢,就是坦白想见人家小姐又有何妨。

他心道。

男未婚女未嫁,又是人家小姐先看上他,见了面看看是否为自己心中想象的女子,又有何妨。

他萧未央不是一直期待着有一个能令自己动心的女子么?

他望了一眼他的萧府,这里面空荡荡的,虽然有管家在整理,然而如果多一个女子的话,可能会显得柔和温馨一些吧?

不知白王的妹妹……会是长得如何?

依昨日所见,似乎与白王长得极为相似?

只是不要也染上白王那喜怒无常的习­性­就好。

萧未央半途却被人缠住。

工部尚书左荫,不知因何事竟从一酒楼出来,看见同僚,颠颠撞撞地就去拉住萧未央,萧未央一闻到他身上酒味就暗道不好。

被人缠住了。

光天化日之下工部尚书喝到半醺,拉着萧未央就要再喝。

萧未央痛苦无比。

他想尽一切托辞要离开,然而这些话若是对清醒的左荫来说,早就会令他放人,然而现在的左荫却是醉了几分了。

萧未央注意到左荫眼中神­色­凄苦,想起近日户部左侍郎之女被赐婚,心下也明白了几分。青梅竹马所嫁并非自己,总是伤怀之事。无奈,只有坐下来喝了几杯。

本想喝几杯应承一下就可离去,谁知那左荫见有人陪着他喝,反而是变本加厉,非得要灌醉萧未央不可。

眼见得时间一刻刻流淌,萧未央情急,连饮几杯就站起来要走,那左荫居然跟了出来,萧未央一路上劝解不成,华琚楼又相距不远,居然被跟到华琚楼前面。

“左大人,下官实在是不能陪你喝了,下官真的是有事。”萧未央委实无奈。

然而那左荫已然进了大堂叫小二摆酒来。

而更可恶的是那大厅里已然有一侍卫候着,一见着萧未央进来,就道,“小姐已在楼上恭候多时了。”

萧未央窘迫,指指自己的同僚,“请替我向小姐靠罪,禀明实情,还请小姐见谅,再候我一刻钟,让我将他打发掉。”

然而那左荫听到他的话了,却大为不满,“萧大人,你我同为六部官员,工部与户部仅一墙之隔,你我又是同年进士,你居然如此见­色­忘友。”

萧未央觉得他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仅一墙之隔吗?

他明日一定让圣上将户部朝院搬离工部远一些。

侍卫上楼通报之后,下来回道,“小姐说了,两位都上来吧,她已经备下酒菜,恭候二位了。”

善良体贴,温柔大体。

萧未央当下对那白小姐平添几份好感。

上楼之时,萧未央狠狠瞪那左荫,后者居然也规规矩矩,毫无一丝醉意。萧未央本来是担心他唐突佳人,现在看他这样,也不像是醉得厉害,于是放下一颗心来。

就让那左荫见见也无妨……

萧未央想着。

权当是给人家小姐多一位选择罢了。

若真是无缘,也不能强求。

这样想着,已经被人引入房内。

房门一关,楼下的杂音立刻被摒在门外,倒是一个极其清幽雅静的所在。

那房内居然别有洞天。

房内被珠帘隔开,帘后一侧是雕花琉璃影壁,珠帘外已然摆放了清茗淡茶,暖炉飘出的淡淡的檀香气息。令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萧大人左大人请坐。”那帘后的人身形隐隐约约,声音却是极低的,虽然有些暗哑,然而柔柔的也是令人舒适的。

萧未央坐下的时候有侍女过来沏茶。

他望了一眼四周,房内门口站着两位侍卫,房内是四位侍女,萧未央环视房内的时候视线忽然一停,然而他很快地又游移开来。

他再一次低头品茗的时候似乎是若有所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唇­角居然显出笑意来。

萧未央难得有如此笑意,那笑容似是心头疑惑解开似的。

酒至数杯之时,萧未央起身举杯道,“下官有幸得见郡主,真乃下官之福,冒昧敬郡主一杯。”他的­唇­边是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左荫抬头看了他一眼,茶也不喝,只顾着喝酒。

“萧郎多礼了。今日你我相见,不必那么拘泥,唤我依依便是。”帘后的白依依道。

萧未央­唇­边玩味的笑意更深。

他望着侍女进进出出,帘后的人儿也不客气,接过酒杯来一饮而尽,那白依依饮酒之际微仰脖颈,由背影看来竟晚极其的别有风韵。

左荫愣愣地抬头。

“她是谁?”他这才恍若有些清醒,“你与人说媒?”

帘后一声冷笑。

一人连忙咳一声。

那白依依道,“左大人将我看成寻常人家小姐即是了。小婢无礼,还望大人见谅。”

那左荫却不是傻瓜,“刚才萧大人唤你郡主,怎么可能是寻常人家小姐。”他居然也起身作揖,“方才唐突之处,还望小姐包涵。”

“大人不必介怀。”帘后白依依道,“大人请尽兴,让妾身为两位谈奏一曲。”

琴声响起的时候,萧未央狠狠瞪那左荫。

那左荫居然也知道萧未央生气,也只是耸耸肩。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居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萧未央恨不得一脚将这个捣乱的家伙踢出楼外。

这个见­色­忘义的混帐东西!

珠帘隐隐。

香雾袅袅。

环佩叮咚。

白依依琴弹得极好。

曲至流水潺潺之际似乎能听到水流滑过河底卵石的声音,曲至萧然之时又似乎能令人看到秋水河畔荻花瑟瑟。

一曲既罢,两人皆赞叹不已。

佳人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桃花带雨千般艳,柳絮随风几度经。”左荫先道一句。

萧未央却笑笑接下去,“一曲坊歌子细听,凭谁慧眼早含青。”他视线落在那白依依微垂的螓首。那白依依一身月白缎衣,云鬓上环钗轻曳,脸上淡淡一层水粉胭脂,恍若娇羞堪怜。

“乱调闲弹,萧郎折杀妾身了。”那白依依一口一声“萧郎”,叫得极是软软侬侬,令人骨头酥软,然而她的举动却并不是娇羞的感觉,她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替萧未央倒了一本酒,“妾身敬萧郎一杯。”

萧未央却按住白依依的手,口中却轻佻道,“十里花香­色­正妍,天然丰韵见犹怜。”

白依依的手震动了一下,一下子缩回,然而两颊却飞起一抹绯­色­来。

早有侍卫喝一声,“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对我们主——郡主无礼!”

左荫也抬眼瞪了萧未央一眼。

他想的是,萧未央你在朝堂之上如此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是个急­色­鬼。

然而那侍卫的主子却抚着那只手恍恍然如痴如醉了,居然也没有喝斥他无礼。

“红羞翠怯情偏笃,柳傍花随意易痴。”萧未央端一杯酒至白依依­唇­边,声音中一抹笑意令人心动,“依依何不接下一句?”

那白依依恍恍然喃喃道,“一对鸳鸯春睡去,锦衾罗褥不胜春。”

“咳咳。”守在一旁的侍女连忙大声咳嗽。

白依依似是惊醒过来,连忙惊道,“大人见笑了,妾身才疏学浅,对不上来的。”

“很工整很有趣味啊。”萧未央微笑,“左大人觉得如何?”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雅俗共赏。”那左荫却在咋舌。

他被吓到了。

这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如此大胆。

居然出口就是艳词。

“听白王提起小姐曾经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是何时?”萧未央道。

“妾身七岁之时,曾随|­乳­娘一起出外上香,被仇家追杀,是萧大人救了妾身。”白依依羞怯道,“萧大人在分别之时,曾赠于妾身这柄贴身物作定情信物,大人恩情,妾身一直铭记在心。”

“这柄匕首?”萧未央接过此行目的之一仔细观赏。

果然是他的。

“只是……当年的事情下官似乎已然……”萧未央想说他忘得差不多了,然而看到那白依依眼中一掠而过的神彩,他眉一挑,当下改口,“下官也记得一清二楚,当年下官救的似乎是一个男孩?”

“……”白依依恨恨咬牙,然而她的声音仍是柔柔的低低的,“那日,|­乳­娘怕遇意外,令妾身作男儿装扮。”

“是吗?”萧未央微笑道,“怪不得,我当时就有些觉得那男孩真是美得有些像女孩子。”

白依依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心里是恨不得一把抓住萧未央骂一顿,然而却也只能装娇羞。

萧未央继续道,“可是下官没有记得将匕首送于人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送人。

当年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了,后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想想也就是被这白小姐顺后牵羊牵去当定情信物了。

“萧大人一定是记错了。”白依依道,“萧大人是将此物赠于妾身,妾身在那里就立誓要以身相许。”说到“以身相许”的时候,白依依无限娇羞地红了脸,“所以……妾身唤大人一声萧郎,大人……”

“以身相许吗?”萧未央含笑沉吟着,却并不作答,只笑笑将话叉开。

而那工部尚书左荫左大人早已经是吓着了。

早在白依依对上那句诗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吓到了。

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啧啧,“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姐,真是与众不同,从未有见过像这样的女子。”

“与众不同吗?”萧未央哈哈大笑。

“萧大人觉得如何?”左荫评价,“看那女子姿­色­倒是绝­色­,可惜略微高了一些,后来的谈吐倒是不错,不失为大家闺秀。”

“我倒是最喜欢她那一句‘一对鸳鸯春睡去’”萧未央犹在大笑,“这样的女子,你说,若是在床上,会是如何的销魂?”

“看其气质举止,似乎还不是小户,像是大富大贵人家。”左荫在意的却不是这种地方,“是哪位大人的女儿?”

萧未央­唇­角含笑望着他,“你想知道?”

“如此绝­色­,啧。”左荫赞叹。

“当今白王殿下白若水。”萧未央哈哈大笑。

“白王?”左荫一时愣在那里,“白王的女儿?”想想白王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女儿,“白王的妹子?”

“白王殿下本人。”萧未央大笑。

那左荫脚下一滑,连忙抓紧萧未央才不致于跌倒,“白——白、白、白王?!”

“正是他本人。”萧未央含笑道。

他似乎心情愉快,眼里满是笑意。

“等——等等!”左荫连忙跟上,“我见过白王啊!这、这——”

“桃花带雨千般艳,柳絮随风几度经。”萧未央吟出左荫称赞白若水的诗来,大笑,“左大人对白王殿下感觉不错啊。”

“我、我我——”

萧未央大笑而去。

白王白若水,果然不同凡响啊!

白依依……吗?

想起最近他家里发生的事情,萧未央觉得他的生活似乎一下子趣味盎然起来。

而此时华琚楼里,白王白若水殿下却恨恨地将头上环钗乱拔,“他是怎么回事?萧未央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对女子就这样的轻佻!可恶!可恶!可恶啊!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可是主子,他动手动脚的对象不是您吗?”其中一侍女不解。

“哼哼!如果不是我,我一定砍断他的手!”白若水想想也是,但还是觉得心中有气,他气得将脱下的衣服乱摔,“还拖了一个人过来!可恶!怕我吃了他不成!”

“主子,奴婢觉得,虽然那个萧大人对主子有点不敬,可是今番比起昨日来,似乎极有成效啊。”

“哼哼。”白若水得意,“那是当然。”

好不容易在萧未央床上撒的情草粉末不是白放的。

给他几日春梦一做,就是让你见到母猪也胜貂婵。

何况在他面前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白王母亲年轻时是江淮选进来的秀女中容貌第一的,在宫中,六宫粉黛,哪一个比得上。

得宠时连当时的皇后都妒忌万分。

传闻白王以­色­媚主,也是因为白王容貌夺人。

“主子……”侍卫之一的方渡枫却不这么认为,他沉吟了好长时间,忍不住要开口,“主子……我觉得……那萧大人似乎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看出来什么?”白若水懒洋洋地给自己倒酒喝。

“他似乎是认出我来了。”方渡枫忧心忡忡。

“怎么可能。”白若水换回原来衣服,打开玉骨折扇,手持酒杯斜眼看他,“你们不是没有打过照面吗?”

“是没有。”方渡枫仍是忧心忡忡,“可是我跟丢过他一次……萧大人……依我看来,似乎不可以小觑……再者,他方才进门的时候看到我……”

“他看上你了?”白若水一下子跳起来。

“不不不。”方渡枫连忙摇头,“……只是我觉得……萧大人似乎发觉了什么……”

“你们没打过照面,他会发现什么。”白王却认为自己的属下是杞人忧天,“放心。今日他被我迷得晕乎乎,­色­­性­大发,怎么可能会发现什么。”

“……”方渡枫站回原位,虽然他心里还是觉得,萧未央不是那样简单……

毕竟……他跟丢的人……很少很少的啊……

而且……迷得晕乎乎的……依他看……是白王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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