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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穿越战神王妃 > 第四十四章 突有来客

第四十四章 突有来客

盯着风行烈看了半晌,那脸混不在意由内而发的自信,却是能叫人折服,张妈妈终于笑不出来了,活泼的小环回过神来,又惊又喜仿佛一个找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整一个十足的追新族,捉着风行烈问个不停。

“风媚娘?就是那个,玉锣城的絶代名姬?和莲姬姑娘堪称舞林双絶的风媚娘?莲姬姑娘也真心称赞她舞枝的风媚娘?”

芸菲和张妈妈定定看着风行烈,六只眼晴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松懈。

听错了!他们一定是听错了!

那样的传奇女子,失踪巳有数载,怎么可能突然在这里出现!可是莫名之中,芸姐三人却又觉得,风行烈不像是在说谎。

“虽说我以前从不在人前露出真容,但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像市井街头的传闻那般,是个个丑陋女子吧?玉锣城风媚娘有几个敢假冒?再说,名字可以假冒,见识和气质又假冒得了吗?我相信张妈妈的眼光不差,这事儿怕你也做不了主,还是请你身后的人来见见我吧。”虽然是在笑,风行烈有如实质的目光却极凌厉地扫了一眼,既然巳经说穿了,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事巳至此,她就是再嚣张些,了解轻重的张妈妈也不可能真对她动手。

所谓玉锣城的风媚娘,那还是数年前遇见泰涵以前为了发展暗月门的产业塑造出的一个传奇身份,这个身份当初只是为了敛财,却没想到经过张罗布置宣传等等一登台就取得了意料之外轰动风靡的效果,也是因为这个身份,她才认识了莲姬,与之相交,只不过遇到泰涵以后,她成了大泰风王,暗月门慢慢有了发展,自然就没有再在世人眼中出现过。

想不到这个时候却要重­操­旧业,风行烈一时之间心中也感叹世事无常,多给自己留下几条后路,果真是没有错的。

沉默到现在的张妈妈终于站了起来,眼里恢复了八面玲珑的神采,笑语之中多了几分明白:“风姑娘可真是个像琉璃般有趣的人儿,光凭媚娘这一句话,不论你是不是玉锣城风媚娘,我都做不了主了,风姑娘请稍等,正巧阁主这些日子回来了翰城,我就去为你走一赵。”

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说走就走,倒也­干­脆。

芸菲听得惊讶不巳:“这倚红轩后面还有人?”

风行烈佑她涉世未深,即使以前在青楼,到底是个清倌,洁身自爱,见识未必广阔,淡淡笑道:“但凡妓院赌场一类的地方,人际网络的涉及必定不小,如果是个小城倒也罢了,这里怎么说也是西泰京师,再怎么飘摇再怎么不正当,总也是京城。这张妈妈前前后后所做事情都有些有恃无恐,说上头没有人罩着,我可不信。”

“可是妹子,你引那人出来又是什么打算?”芸菲见识虽不广,到底也不蠢笨,只觉得心头戚戚然,她认为这妹妹身上总有一层神秘的纱,叫人看不清楚,如一片迷雾,仿佛消散了以后便什么也不剩。

“姐姐,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再说,很多事你若是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反而会造成困扰,这些交给我就好了。除了某个混蛋,还?

战神王妃作者:风行烈

简介:

风行烈:

笑我疯癫,笑我痴狂

­性­烈如火,傲视四方

伤心苦痛,吞入愁肠

人间自有真情在,何故不将心扉敞?

这个一身傲然又自大的自恋狂是谁?

这个自负偏激目中无人的家伙又是哪个?

但是,她看似猖狂又极端损人的话语居然句句点中要害,命中红心?

他堂堂凌国战神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凌羽翔深吸了几口气,想死的念头都生出来了。

--

急报入耳,原本的颓然变成了欣喜,那个无数个日日夜夜几乎折磨得自己不复昔日的男人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一定是她,绝对是她!”

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这次你别再想逃走!

一向温和的秦涵嘴角终于勾起了疯狂的笑容,

大漠的风沙吹打着青篱的长发,每年的这个时日,他都会在这里,盯着着那漫天漫地的黄,那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颜­色­,一整天一整天…

他咬紧了牙关,一丝鲜艳的红及不符格调地从紧握的指尖蹦出,滴落在风沙中,转眼不见。

我明明警告过你!我明明提醒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行烈,你真的死了么,你真的不会再拍着我的肩膀同我说,我们是极好极好的朋友,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和将来却永远是了么?

你可知道,我从没有当你是朋友,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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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一个馒头,让我在地狱之中感受到了天堂的温暖,你说你是大户之家,若我能够有一番成就,便让我做你的侍卫,随你左右。我拼命地努力,学有所成,终于在堂皇大殿上又一次看见了你。你傲然猖狂,自信耀眼,你是大秦风王,我便是你最忠臣的下属。然那一天,你对我说,活下去,这是命令。

而第二天,几个熟知情报的兄弟悲痛传讯,你在紫禁之巅七刀刺心,跳入了万丈深渊。

告诉我,告诉我行烈……没有了风行烈的世界,你让奚随风怎么活?没有了风行烈的世界,你让奚随风如何随风?一夜之间,发白如雪。

--

一个从地狱中跌打滚爬带着一双妖异的血瞳走出来的人,怎么还能称之为人?

然而,你说,你是恶魔。

我冷笑,如果你是恶魔,我又是什么?

我取人­性­命无数,双手染满鲜血,黑白两道无不惧怕,江湖门派听闻我名无不闻风丧胆。

你却浅笑嫣然说不用你亲自动手,已经颠覆苍生血流成河涂炭生灵无数。

呵,原来我们是同类。既是同类,柳无歌对你交心一次又有何妨?

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让你痛苦的人,我会千百倍地偿还给他们

明明早就知道不可能得到你

为什么擅于控制感情冷淡无情的我

仍旧无法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风起京都:第一章 情利孰重]

“菁华,这一杯是父亲敬你的酒,好女儿,为了族人苦了你,父亲真的很过意不去。”男人额间的几缕白发随着漫天黄沙轻舞,虽然人并不是那么苍老,整个人却已散发着一股沧桑,他深切地注释这眼前的女子,满眼是数不尽的悲痛。

一片天地,一眼望不尽的黄|­色­,大漠的边缘举目,依旧能够感受到沙漠和自然的惊心动魄。

中年男子的旁还有一名年轻的男人,一袭青袍随风飞舞,俊朗挺拔,以相同的姿势,递上另一杯酒,暗哑着声音接着道:“妹妹,这是为兄敬你的酒,你为了我们南藩甘愿牺牲自己,为兄……敬佩。”

那风沙飞舞之间,白­色­的素衣女子就那么淡淡地站着,她就是这次南藩前往凌国和亲的菁华公主,这厢上演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父兄同女儿妹妹别离的感人场面。古往今来,多少年轻的女子,带着所谓的勇敢和族人的寄托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

她应该会满面感动地接过酒杯,或是感慨一场表达自己的离乡伤痛,或是与父兄拥抱一处大哭一番以示即将一去不复返的天伦。

只可惜,她什么也没有做,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般地,静静站着。

藩王尴尬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软弱胆小,此去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漠,或许她已经悲痛到失去言语的能力了吧?哎,只是她总还是他的女儿。

“菁华,为父知道你伤心,只是这是族里的规矩,你还是喝了酒再上路吧。”

菁华还是没有回答,面庞上淡淡的薄纱紧贴着脸庞,看不出究竟有什么表情,一时间让父兄面面相觑,同时皱了皱眉。

这……没道理啊,菁华虽然怯懦,但是却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丫头,此时她却完全没有接这杯酒的意思,而按照规矩,不喝下这杯酒,她便仍是族中女子,不得离开南藩……

“父王,皇兄,你们认为,菁华应该喝下这杯酒吗?”一直沉默的女子突然放开了声音,听似明丽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冷,藩王和王子双双感觉到了一阵刺耳,继而更加凌厉地皱了皱眉头。

“菁华,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这个时候却突然问出这种问题?”藩王放下酒杯神­色­不悦,紧接着口气严肃起来:“这次和凌国的和亲对我们南藩很有好处,而且如果你不去和亲,如何能代表我族的诚意?难道你不知道战神凌羽翔的铁骑已经在我们的家乡踏过一遍?难道你忍心让这样的战事再次发生一次?”

那英俊的皇子也颇为诧异:“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和亲的事情早就是决定好了的,王爷的人都已经和你相处了这么久,这一路行来你遇到了麻烦还是叶侍卫救了你,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却想改变主意了?”

菁华公主依旧是那样懒散地站在那里,只是淡淡笑了笑:“父王,你可曾有询问过菁华一句话,可曾经同大大方方和菁华商量过一次?菁华有说过要前往凌国和亲,做那个劳什子的王妃么?”

劳什子的王妃?周围几个侍卫面­色­同时一变,一双双带着不屑和冷意的目光打量过来,若不是这个女人是王爷的王妃,他们早就先赏她两巴掌了!

这根本就是对凌王爷的侮辱!对他们堂堂大凌国镇远王的亵渎!

“王妃,你说话最好注意些!”

作为凌王爷的贴身侍卫之一的叶飘,当然不会像其它人那般敢怒不敢言,他人虽坐在不远处的马上,声音却已经明显表示了不满。

事实上谁不清楚,这个所谓的王妃,不过是团皇上不要的废纸!

和亲?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南藩国,竟然也敢使出这样的招数,想浑水摸鱼吗?好,那就随了你们意,给你个和亲的对象又如何?这个对象身份地位极高,声望极好,你们有什么满意的吗?

谁敢说不满?谁能说不满?南藩王一脸苦笑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天下谁不知道,那个凌羽翔凌王爷是一代天骄,人中豪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不近女­色­,从不!

凌羽翔讨厌软弱的女子,相当讨厌,他更为讨厌作为筹码的女人,曾经他年少气盛方独自领军之时,也有敌军对他用过美人计,然而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在下一刻就成了乱棍之下的亡魂。

那个传闻中的凌羽翔,面对女子时的心狠,更甚面对男子。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的女人,偏巧是他最痛恨的那种­性­格的女人,有幸福可言?笑话!天大的笑话!

菁华公主没有理会身后俊脸上泛起­阴­霾之­色­的叶飘,反正那人算得上她的下属,这路上他还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她仍然在打量着自己一副“爱女心切”模样的老父,­唇­边突然卷起嘲讽冰冷而疯狂的笑容。

“父王,我不关心那位凌王爷是个怎么样的人,毕竟那是很久以后的事,眼前我却要纠正一个错误,你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言‘自愿为了南藩’那般高尚,而是你这位父亲为求一己平安,想要讨好帝王不成而遭到抛弃的牺牲品。”

四下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无声之中,方才还敲锣打鼓的族人纷纷瞪大了茫然而不知所措的眼睛,年轻英俊的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轻笑的少女,连冷酷惯了的叶飘也忍不住惊讶地抬了眼睛。

惊骇!绝对的惊骇!

这是那个传闻中的软弱少女,胆小怕事的菁华公主?她……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老藩王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憋死过去。

惊骇过了接踵而至的便是愤怒,第一个怒火高涨反驳出声的不是老藩王,却是年轻的皇子。

“菁华,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要什么都满足你的父亲难道愿意将你送走?这是为了全族人的利益,这是为了让我们的家乡不会血流成河!这些事情你或许不明白……”

“不明白?我有什么不明白?”她突然冷笑着一挥宽大的白袖,扬起一抹淡淡的沙尘,神­色­之间满满的肆意嘲弄:“是不明白战神凌羽翔不收我这个无能王妃就会用他的铁骑踏遍我们南藩,还是不明白凌王把我嫁给凌王爷就会对我们南藩诚心相待?父王,皇兄,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些理由实在太过可笑么?”

“他堂堂战神凌羽翔,收兵再犯像什么话?再说,不是我自贬,南藩可有值得他大凌国前前后后几次三番劳师动众的资本?其实在凌羽翔命令吹响边号的时候,南藩的命运也已经决定了,父王,你不是个无知稚子,难道你就真的看不懂看不透南藩的处境?难道不把我这个南藩第一美人献出去就换不得一片安宁之所?换不来族人的幸福生活?”

“只是,你怕了,经过那一场大战你胆怯了,你怕你这个藩王之位不保,你感觉到了对你的王位的威胁!所以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的地位巩固,所以拉拢大凌国就显得势在必行。父王啊父王,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为了你的族人献出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为了你的利益之心将我这个南藩第一美人当成了物品?正因为我这个菁华公主是这样一件物品,所以你根本连我的意见也懒得询问,或者,你根本就从没想过询问,是吗?”

好一个仁慈善良的父亲啊!好一段感人至深的亲情啊!所以菁华公主才会跳入万丈深渊,葬身冰冷的南藩河中吧?

菁华公主,也曾努力地想去相信那个曾今将自己宠爱上天的父亲吧?也许在菁华公主极小的时候,那个一心一意装满的都是女儿的父亲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吧?只是那些只能称为追忆的情感曾几何时全变了样?那些满怀关心的爱护为何变成了冰冷无情的交易盘算?

多么讽刺的话语?多么可怕的言论?那亲人之间的背叛,赤­祼­­祼­的出卖,又要那个胆小懦弱的她如何面对?如何活下去?

菁华公主声音一转,换了一种异常轻柔而深沉的语调,称呼竟然也变成了那许久许久不曾提过的两个字。

“父亲,你真的不在乎从前那个你宠爱的女儿吗?还是,你坐上了这个王位以来,被这个位置的魔力所左右,变得再也不是你自己了?以前的你毫不犹豫地会选择你的女儿,可是如今,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王位,情利孰重?你在决定把我送出去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这样一句话?”

不是“父王”,而是“父亲”。

藩王一阵木然,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那苍白的脸­色­却突然显得老了十几岁,颈间一阵阵耸动,原本咽下去的一口血突然一口气喷了出来,在漫漫风尘中凝结出一层血雾,那般残忍地让这个老人在一片惊呼中瘫倒了下去,他口中却喃喃地吐出几个字:

“华儿……华儿,为父……不该啊……”

菁华突然沉默不语了,连原本脸上的一缕冷笑也全数收了回去,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此时终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一只手拿起一直放在一旁托盘中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长袖轻轻飘扬,再也不回头地踏上了华美的宫车。

情利孰重?真的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女儿的生命吗?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将真情放在利益之前?

悔不当初,多讽刺的一句话!如果后悔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你后悔,你道歉,菁华就能够活过来了?你认错,你伏罪,你所做过的一切就可以权当没有发生过吗?既然你当日是那般选择,自然是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的!

不过就算是替菁华用她一贯激烈的手段方式报复了过去,为何她的心里还是会有一丝难以平复的在意?老藩王最后吐的,一口鲜红的血隐隐在眼前弥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富丽堂皇的宫车内,懒洋洋托着脑袋的“菁华公主”低低一声长叹,不知是为了那个老藩王,又或是为了谁。

[风起京都:第二章 长路漫漫]

一辈子有多久?

一辈子谁能轻易地出口?

一辈子,人要怎样才不会变?要怎样才不会失去自我?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亲人,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父亲又是……行烈,我只有你,有我就有你……你能不能……永远陪在我身边……”那温和的音容笑貌夹杂着几率灼人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却显得模糊不已,渐渐淡去。

很想问,你说过的,有我就有你,你说过的,做一辈子的友人,你说过的,要我永远陪在你身边,那般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可是最后为什么你又要亲手打破这一切的一切!

是不是,人们总是不记得自己的承诺,总是将出口的话语顷刻之间忘得­干­­干­净净?

…………

微微的一阵温热的风拂过脸颊,她略显得迷蒙的眼神,下一刻便警觉的泛起了清醒之­色­,随后淡淡掩盖了其中的锋芒,几缕苦笑爬上脸庞。

有些事情其实是忘不掉的,越是想忘记,就偏偏记得越发清晰。

其实风行烈也不知道一辈子究竟是多长,只知道那是很久很久的一段路,一段漫漫长路。而她,既然活了下来,就还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记着便记着吧,只有弱者才会哭着闹着叫嚣着逃避,她风行烈不是那样的人。

出了南藩的沙漠,便是一大片的平原,在绿­色­随处可见的视野中,风行烈懒洋洋地一招手,探到窗前,那个冷冰冰的侍卫再不情愿也只得放缓了速度,凑到窗边。

“王妃有何吩咐?”

“这是到哪里了?”

“回王妃,我们已经出了南藩,进入了大凌国境内,以现在的速度,不出半个月就可以到达京城。”叶飘一边用一贯冷冰冰的声音回答,一边抬眼打量了一眼目光飘忽不定的女子,在昨天以前,他从许多地方听说这个女子懦弱又胆小,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却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

如果听到了那样一番说辞,见到那样怪异的父女离别的场景还能说这个“荣华王妃”是个草包公主,那飘叶一定会毫不犹豫扭下那个人的脑袋!该死的!那样­精­辟的言论,那样句句击中箭靶的说辞和一身傲然万事掌握于手中的胸有成竹之­色­,他只在王爷一个人身上见过!

南藩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公主来和亲?为什么经过种种调查,所有人对她的评价排开她美的没有天理的容貌之外除了“草包”还是“草包”,在这样一个美的吓人的女人身上,如果这是一种韬光养晦,那就太过可怕了!

没有理会­阴­着脸陷入沉思的叶飘,风行烈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又是一声低沉长叹。

“大凌国……还真是,远了啊……”

思绪飘到了几天以前,未免显得有些可笑的遭遇。

那日清醒,却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床边哭得死了爹妈似的丫头跪了满地,眉头皱的都要拧成一团了,那破口而出的称呼差点让她招架不住。

“王妃!您终于醒了,您吓死我们了!”

王妃?什么王妃?哪个王妃?风行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我什么时候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让她想想。

她跳崖自杀未果落入了南藩河中,似乎是见到了一具飘零的已经被泡的浮肿的连容貌都认不出来的女尸,当时的她衣衫破烂不堪,顾不得许多就换下了女尸身上的衣服,顺着水路寻找出路,只是伤势太重连她的内息都压制不住,昏迷之前似乎瞧见一抹黑影匆匆赶来……

她被救了?他们把自己认作了那个女尸?难道那个女尸是个王妃?可是……就算服饰相同,容貌怎么会没有差别呢?但这些丫头的神­色­语气却似没有半点异常,而这具身体也千真万确就是自己,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和那个什么王妃长的一模一样,天杀的!这……这也凑巧的太离谱了吧?

不过连穿越这种多少年来难得一见的奇事都让她遇见了,这次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多么吃惊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看似漫不经心地从几个丫头口中套出了大致情报以后,风行烈却真的头痛了。

这个王妃是南藩第一美人也就算了!即将去和亲却被帝王另行安排也就罢了!可是和亲的那个对象……那个人居然该死的是那个凌羽翔!那个在战场上和她平分秋­色­的也是这个时代唯一能够与她抗衡的战神!她是该为老天的玩笑捧腹呢,还是该为自己的遭遇悲哀?

什么帝王恩宠,赐妃镇远王?说白了就是人家看你不上,随便找个地方把你打发了。

天下谁人不知,战神凌羽翔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尤其是只有姿容的女人!

这个从小到大都是“草包”的公主,在这一行接待人员中受到的是什么待遇便不言而知了。那一副副的冷眼,一双双的白眼让人不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有外债几百万两的银子收不回来。

想她一代天骄如今竟然成日被人鄙夷蔑视?一向自负的风行烈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至于后来了解菁华公主的身份,揣测局势,替死去的菁华公主报复那个南藩王,都只是她一时任­性­的产物。她顶了菁华公主的身份活下去,总不好意思一点报酬都不给人家吧?另外还有几分其它的原因么……不提也罢……

和煦的春风之下,风行烈单手托着脑袋,­唇­边漾出一副极为和善可亲的招牌笑容,心里却在思索着眼下的形势,一只手轻轻搁在窗口的木栏上,食指忽高忽低缓缓敲击出诡异而奇特的节奏……

此时三月已过,百汇关一战刚会过凌羽翔不久却又要与他见面了,只不过立场和身份却让人惊讶,这命运女神真的挺爱作弄人。

窗外的叶飘瞧见这一抹太过诡异的笑容,不知怎的,竟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冷战。

相对这边的悠闲自得,遥远的官道上,另一方人马却是卯足了劲头赛马式的奔行。

五条人影御马狂奔,硬生生带起了一大片的劲风。

当先一人,红袍银甲,雪白骏马,仔细看去,一双狭长而透着星星寒光的凤眼幽暗深邃,剑眉入鬓,五官俊挺,整张脸就如艺术家­精­工雕塑的作品一般,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明明是一个俊美如斯的男人,偏又将一身浓烈的炽红之­色­穿的豪气­干­云,激扬狂放,一身厉烈风华,只叫人不敢逼视却又舍不得移开双眼。

他勒住坐下神骑,凛凛笑道:“看来是我赢了。”

后面跟着的四个轻甲男子,却是愁眉苦脸,似乎好不容易才跟上他的不乏,忍不住纷纷抱怨:“王爷,你的追风可是万中选一的好马,若论骑术,我们也甘拜下风,这叫我们怎么跟你比呀。”

“是呀是呀,凌王爷您神勇无双天下谁人不知,我们本来也不是您对手,您就放过我们吧。”

瞧着旁边几人接二连三的附和,红袍男子淡淡一笑,目中流露出几分气恼无奈:“你们别给本王扣高帽子,我知道你们的骑术虽不及我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未战先怯者必输,我不能责备你们不敢放开与我比试,到底还是觉得没劲儿。”这些人呐,憋来憋去就那么几句赞美的话,那么几句恭维的词,他从小听到大,不是王爷英明就是王爷神勇,耳朵都快听出油来了。其实也不能说他们胆­色­不足,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真心与他比上一比?又有哪个有这个实力?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可惜啊可惜,这天底下唯一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人,竟然不是死在战场上,实在是可惜了这个人。

不过以那人的本事,应该怎么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可他竟然就那么死了!

嘲讽的勾起嘴角,帝王之信,果真从来就是个虚无飘渺的东西。

轻甲男子等见意图被点穿,­干­笑两声存心转移话题,又问:“王爷,您这次奉旨回京,是要迎娶王妃的吧?”

凌羽翔一听到“王妃”两个字,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

皇兄急召回京,边关局势突变,战事已定。

只是南藩小国,突然提出和亲攀附,皇兄似乎怀疑他们背后有些隐藏得极深的问题。

和亲公主,或许有些利用价值,所以皇兄赐婚……

但是他却警惕地感觉到,这明摆了是皇兄畏他手中兵权的威胁,所以利用一个草包王妃来提点他了。当年之事,皇兄也不是不知道,他明里暗里拒绝了多少女人,全王府的人手指加脚趾也数不过来,而此时皇兄却以强硬的态度塞给他一个素有草包之称的王妃……

罢了!一声苦笑在心,难道他还真的有心同皇兄计较什么?自古君主,哪个是真正能够不防备下属的?即便是他的亲弟弟,在他手中的兵权有能力威胁到他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留情地限制提醒自己。

不过,王妃这位子……

凌羽翔冷笑一声,一扬马鞭,座下“追风”在官道上扬起一阵嚣张的尘土

他才不会把这个什么王妃当成他的妻子!他这辈子根本没打算娶妻,更何况,这个软弱的王妃完全是他最为讨厌的女人类型!

滚滚尘烟,长路漫漫,谁又知道这些看似没有交集的路径究竟通向哪里。

机缘,总是在无数的巧合之下才会发生的。

[风起京都:第三章 她不简单]

大凌京都,繁华似锦,风行烈从帐子里看了一眼窗外,不禁暗叹一声,这凌羽翔果真有本事,凌国都城目前的大半政策都是出自他手,可是他又却偏偏不肯坐上那个位置,而是远走他乡,制止了一场皇室夺权的­操­戈,成了一名驻守疆土的绝代名将。

一缕极为缓慢的嘲讽的冷笑轻轻绽开,风行烈眯起眼来,可惜啊,即便是如此,你以为你那个当了皇帝许多年的兄长就会对你绝对信任吗?

你带军远走他乡,固然是为了远离朝廷内政,减少了和朝中大臣结交攀附的嫌疑,当然也给了皇帝把持朝政重新建立好自己班底的机会,一片苦心日月可鉴,可是若他要怀疑你,又何尝不能说你拥兵自重,远离国都,天高皇帝远地自行发展扩军意图谋反?

心中突然多了几分不诧,闷闷低哼了一声。

老毛病又犯了,说到底,凌羽翔如何与她何­干­?她­干­嘛要为这个素未谋面还曾经在战场上令她头痛了好一阵的对手愤愤不平?

帝王之信,虚无缥缈,凌羽翔此时大约早就猜测出了秦国那场内乱的原因,也知道此时的风行烈应该……

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或许他应该不会这么傻了吧?

思索之间,车辇已经停了下来,终究是到了目的地。

叶飘仍旧是一副死人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冷冰冰的声音飘了过来:“王妃,到了。”

坐了许多天的车,终于踏上了土地,不过风行烈连一声感慨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听见一声绝对称得上悠长的马嘶,一股冲击力十足的劲风扑面而来!

道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匹骏马,迅若流星,快如闪电,尚未来得及眨眼,那一片炽红之­色­顷刻覆盖了整个眼膜,白­色­的马,红­色­的衣袍,银­色­的战铠,以及俊美得毫无天理的人。

风行烈眉头微皱,心思蓦地一转,一声冷笑凝在­唇­边,望着横冲直撞眼见到了眼前的白马,却丝毫不理会耳边那一连串的惊呼,竟然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就那么直直挺挺地站着,从容不迫冷静十足一副天塌地裂不为所动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顺着白马打量上去。

眼看着就要撞到面前美得足以冠之倾国倾城的女人,那白马上的男子这才猛一勒缰索,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不偏不倚千钧一发地避过了她,免去了一场流血事件。

又是一阵嘀滴答嗒,四个无奈苦笑的轻甲男子终于驾马赶了上来,不过一见眼前这般场景连原本意欲脱口而出的抱怨声都忍住了。

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红袍白衣一时之间竟然是那么的亮眼,两个神­色­各异各怀心思打量对方的人突然显得那么的协调,仿佛他们本就应该站在一起,此时的对视之态如此自然!

周围连小虫挥舞虫翼的嗡嗡之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四下里早已是一片安静,人人抚着心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虽说是有惊无险,这二位的见面也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了一点吧?

不过还没等他们放下心来,一声清脆的笑语却差点把所有人的胆子吓破。

“马是不错,不过人嘛……”翩翩的白­色­衣袖轻轻一荡,在略略带着嘲讽的浅笑摇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做完之后,她头也不回的迈开步子昂首挺胸地走进了上有“凌王府”三个大字的门坎,留下了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众人的思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惊愕不断,天哪!这个荣华王妃不是被吓傻了吧?这个素来胆小懦弱的女子,竟然说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只有冷冰冰站在一边的叶飘的眉毛略微一挑,却没有太多惊讶。

被一ρi股甩在门外的凌羽翔愣愣盯着她隐入门内的身影,终于反应过来以后险些傻眼!

紧接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狂乱席卷了神志。

她她她她,她就这么走了!?

凌羽翔瞪着眼睛望着早已空荡荡的大门为之气结。

竟然也不问自己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或者表示一下担心或是害怕,又或者发挥她应有的本­性­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低声下气地呜咽几声,而是就这么大大方方堂堂正正没有丝毫尴尬没有半点犹豫地走进他的家里,还对自己嘲笑讽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拍拍ρi股把他甩在门外自个跑进去悠闲了!?

他这厢一句话也没有,半个字也没有吐露,可是看装束也应该知道,自己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镇远王了吧?招呼没有一个,甚至从头至尾她连半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还有那句该死的嘲笑!他什么时候说不会追究了?那一位怎么就走的那么放心,那么­干­脆,那么坦荡无虑?

不过他这镇远王府地处京城,方才马匹一惊早就引得无数眼线侧目远观,要是小题大做谁知道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会传成什么样?况且说到底也并非她的过错,以凌羽翔一向的作风来说,他还真就最多气得骂两句,不能把她怎么样。

要说冷落她,对她不理不睬,人家方才那态度看来,她可不像京城里排队等着送名帖的女人,根本不当你是个啥。要说狠狠修理这个女人,她实在也没有多大的错,人家南藩公主初到此地不懂你们大凌国的规矩,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知之举,不知者不罪还不行么?借口都难找到!

凌羽翔自打出生以来,不论官场战场向来都是叱咤风云,还真没吃过这么大哑巴亏!种种考虑看来,他所谓的门前示威简直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女人,还是个著名的草包王妃?

但为什么看着她潇洒自如狂妄自大的样子,他虽愤怒却诡异地没有一丝杀意,心头反而隐隐透着一股激赏之情?莫非他的脑袋出了问题?

凌羽翔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平静下来,郁闷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四下里人人提心吊胆静悄悄的,哪有半个敢开口说话?

凌羽翔压下怒火长舒一口气,向身后命令道:“进去!”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这个荣华王妃,这个草包王妃,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干­人等才惶恐不安地鱼贯而入,心里却纷纷替那个胆敢如此不敬的“草包王妃”担忧起来,倒不是说他们多有良心,只是主子起火奴才遭殃,谁知道这二位要是吵起来,会不会拿他们这些下人出气啊?

“叶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内堂屏退了闲杂人等,凌羽翔对一边的叶飘发出了疑问。作为凌羽翔的贴身护卫,叶飘随了他多年,一个眼神一个浅问都可以透出许多深意,他们之间不需多做解释。

叶飘当然听懂了,眉间的冷意在见到凌羽翔后有稍许融化,声音却仍是冷冷冰冰。

“她,不简单。”

叶飘只说得上四个字,因为风行烈给他的感觉也只有这四个字。

这一路上,风行烈丝毫没有隐蔽任何言行,什么情况下都显得坦坦荡荡,这让叶飘根本无法下手查探,他只知道,风行烈明明就清楚他的盯梢和监视,却视若无睹,毫不理会。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观察,他的行动就像是完全掌握在她手里似的!

既然如此,她以往在南藩的那些怯懦软弱又是做给谁看的?南藩有那样一个人有必要让她这般吗?如果是这样,南藩或许真的像皇上所说那般,有些隐藏的极深的问题吧。

凌羽翔早就平复了心中激起的愤怒,此时仍然觉得讶然,他竟会轻易就对一个人散发出怒火,他明明就是极为克制的人,是他太过放松,还是他的王妃手段太过高明?

不简单?叶飘这样形容一个人,的确是少数,沉吟一声又道:“说说你看到的王妃是什么样的。”凌羽翔总算深切体会到了,传言的确不可信啊!

“高傲,自负,自大,自恋,有时话语极为伤人,但是却能点明重点。”叶飘回忆着当初南藩的那场离别戏码,又道:“王妃­性­格激烈古怪,和传言完全不同,不过,王妃断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子,有些话,她决计不会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哦?言下之意,门口的那几句话,也必定不是纯粹的冲动所致?凌羽翔眯起狭长的凤目,棱角分明的­唇­微微上扬,细细思索起来。

凌羽翔憋屈得想吐血,风行烈却快活得要死,这一路上的闷气总算在这一刻消散了个­干­净。

镇远王?一代战神?名动天下的绝世天骄?

关她屁事啊!她­干­嘛要买这家伙的账!你是一代英豪难道我就比你差了?你好像也不过就是和我齐名而已吧!

原本菁华公主这个“荣华王妃”就只有一个面子上的称号罢了,背地里还不知道人家把她当成什么东西呢!至少风行烈就从来没在周围人的态度里瞧见对王妃的尊重,那些人不过是面子上恭维着罢了,眼神中深深的鄙夷和不屑叫风行烈几次都有动手扁人的冲动。

方才大街上明知道凌羽翔存心折自己的面子,存心要她出丑给她难堪,她就让他也知道知道出丑的滋味!

开玩笑,你以为你是谁!我风行烈在千军万马中在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上走得少吗?你那明摆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冲撞我还怕了你不成?这一套骗骗小孩还差不多,在我面前,也敢端得上来?

如今镇远王回到京城,王府内外不可能没有眼线,若是王府有大动静谁知道高高在上的凌王会不会知道?谁又知道他是不是会随意猜测一番?凌羽翔,在这样敏感的关头,你敢对我怎么样吗?风行烈根本是有恃无恐。

果真,凌羽翔的确没同她计较什么,只是印象比原本似乎又恶劣了几分,连再次的接见也省下了,给她划了王府内最好的西园作为住所,又派了一堆丫头奴才来让她自行挑选,更让王府内的所有下人一一来她的西园见礼,这般礼遇算是给足了她这个草包王妃的面子。

风行烈也不客气,顺手挑了几个伶俐的丫头留下,就这么在西园住了下来,分毫没有提起半点有关凌羽翔的事,成日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赛比神仙。

[风起京都:第四章 床头闲话]

一晃数日过去,这天早上风行烈好梦正酣,耳旁一阵喧闹却将她吵醒过来。

风行烈支起半个身子,裹着被子揉着眼睛不耐烦地看过去,一触及那一片火红之­色­,马上颇为不耐地撇了撇嘴。看到这家伙,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事?

凌羽翔来此原本属无奈之举,据说他这个王妃赖床相当彪悍,要是她­性­子来了,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床上拉起来,今日偏又有要事,只得亲自来“请”。

一到此处瞧她慵懒惬意的模样,不知怎地却突然有些不忍心硬把她拖起来了,刚想叫人不要声张,那些瞧见他容貌的小丫头却满面惶恐地慌乱起来,一个不小心把手中的盆子打翻了,三四个接二连三跑过来收拾,一边悄悄偷瞧着他,一边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哼!凌羽翔心头一阵怒意,原因无他,床上的那人被吵得醒了。

不得不承认,凌羽翔对他这个陌生到极点的王妃有着十分怪异的感觉,或许是她与传言中的差距引起了他的兴趣吧,他一向最恨攀附人的女子,可是对这个明摆了是一个筹码的和亲公主,他却完全讨厌不起来。

即使据他了解,这菁华公主对他言语上几次三番的不敬,上回在王府门口还让他丢了个大大的面子,凌羽翔仍然无法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反感。这样的心境,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一连数日,他根本无法理清自己的心情,是以一直没有来见他这位王妃。

她朦朦胧胧地看过来,这时凌羽翔才算是正经地瞧见了她的样貌,柔顺的乌发紧贴着雪白晶莹的脸颊,俊秀的瓜子脸上双眉轻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点点邪气,眼梢微翘,自成一股傲气,红­唇­艳如鲜花,脖颈修长优美,那一张脸没有一处不是­精­致动人,作势打哈欠的手也是纤长白净,如青葱一般透明。

但见她撇了撇嘴,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一副不想看见你的模样,让凌羽翔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别扭,我就那么惹人讨厌?我就那么难以入目?我就不堪到你连见一眼都烦吗?他可是堂堂战神凌羽翔!论容貌天底下能与他争锋的男人不过寥寥,论才学谋略他战神的称号和这个大凌国中一切的一切难道不足以说明吗?怎么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地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作为和亲的筹码,她的眼光仍在皇兄身上打转?

一念及此心头微微一窒,­唇­边原本的柔和也变得僵硬了许多。

“王妃真是好兴致,大好的时光你却浪费在一张床上!”

听到这般别有深意的话,风行烈就是再胡涂也被刺激的清醒了,她美丽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支起身子,分毫没有见礼的架势,只懒洋洋地笑了笑:“王爷也是好兴致,大清早的不去商议国事战事却跑来扰人清梦。”

一听这话中带刺别有深意的话语,凌羽翔心头的不快莫名其妙消了个­干­净,说得出这种话的她,明摆了极为高傲的她,哪会愿意做一个筹码一个棋子?她的目光又怎么会短浅到只看着帝王身上的利益,看不到危险呢?呵,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不行礼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向来是不喜欢那些繁琐规矩的,至于这口气……那日王府门口他也领教过了,比之算是好听多了,起码没有那么赤­祼­­祼­的嘲笑。凌羽翔心中暗笑,却面露不悦道:“菁华,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王妃!本王来探望本王的王妃也叫扰人清梦?”

凌羽翔误会风行烈了,她哪是不懂规矩,她这一世起于襁褓之中,也算得上是名门大户,纵然后来惨遭灭门她知道的学到的规矩也绝对不少。不过是她一向自负的很,在大秦国之时又地位极高,即使在皇帝面前都未必要行什么礼,对待凌羽翔这个身份同她差不了多少的人,没规没矩才算正常吧?

凌羽翔的说辞显得没什么说服力,风行烈看来根本就是在搞笑。

“凌羽翔,我们明人不要说暗话,你既然调查过我,就该从叶飘嘴巴里知道,我不是草包。我这个王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又何必打着这个旗号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可不信你真的只是因为想见我这个人才大老远地亲自跑来西园,到底是什么事要劳驾王爷亲自来‘请’我?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倒情愿在被子里多呆一会儿。”这话说得虽然极不给面子,可是风行烈却是心安理得的很,好歹她是和亲公主,你借口不近女­色­冷落我,可以,你不要我打扰你,没问题,但我要睡觉,你总不会也要管吧?你堂堂战神和一个远在异乡的小女子斤斤计较处处逼迫,那可真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啊?这里这么多下人在,嘴巴管不管得住,我可不清楚,不过是人都晓得,八卦这个东西的威力简直难以想象,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堵得住那些三姑六婆的口,你就尽管责罚吧!

“的确有些事情,不过……我也并不讨厌见到你,有些闲话想和王妃当面谈一谈。”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嚣张的口气了,凌羽翔算是熟悉了她的说话方式,心头一动,原来她在叶飘面前毫无掩饰,是知道叶飘必定会将情况告诉他,从而让他知道她的真­性­情,这的确比她自己费力解释更加可信,这样的小事竟然也能设计的如此­精­心,她果真不简单啊!­唇­边漾起一个极为惑人的笑容走上前两步,吩咐左右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凌羽翔挨着床头坐了下来,望着她的凤眼中柔和占了大半,轻笑道:“西园住的还习惯么?天已经不是很冷了,还喜欢赖床?”

明知这样的谈话迟早会来,但突然听到这般关切的话语这般温和的声音,风行烈不禁极为不习惯地打了个冷战,睨他一眼,没事套什么近乎搞什么亲热?你凌羽翔不是最讨厌女人吗?虽然没有闪避或是退却的行动,眉毛已经挑了起来,哼道:“莫非王爷也是过不了女­色­这一关的,瞧清楚了菁华的容貌,就拜倒在菁华的裙摆之下了?”

凌羽翔不禁好笑,还有这么说话的?所言纵然非虚,可她就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对你的容貌倒是有信心。”他一伸手,那极为浓烈的红,从她的黑发中穿了过去,结实而修长有力的手臂很自然地当了枕头,宽大的手掌轻巧地把住她的肩头,让她不用再费力撑着身子,她懒洋洋的模样,让人越看越舒服。

“我对我的一切都很有信心。”有些怪异地又瞧了他一眼,风行烈倒也合作,身子往上动了动,脑袋结结实实枕着他的手臂,没有半点羞愧地张口便道。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她这个王妃难道还白当了不成,这么个俊美得惨绝人寰的大帅哥近在眼前,吃点豆腐不过分吧?

这话一说,凌羽翔简直哭笑不得了,天底下还有人能自夸到这种程度的!谁是天下第一自恋狂?他今朝算是见识到了!

“既然这么有信心,为什么南藩的所有人都说这么个天下第一人的公主是草包?”

“老天,人都道战神凌羽翔凌王爷智谋过人,哪知道比我这个草包王妃还草包。”风行烈白眼一翻,呼唤了一句苍天,继而转眼对上他的眼睛,有些悻悻地嘲讽一笑,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之中:“我问你,你难道喜欢当一枚旗子,作为一个傀儡被送到深宫内院被扔进一大堆侧妃里面和一堆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就算我的头脑天下无双敢称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也一样会感到疲倦感到劳累,更何况荣华富贵权倾后宫又能怎样,那样高的一个位置却只能看着那一个人的脸­色­,他说好,你终生在心惊胆战防备警惕中度过,他一个不好,你摔得粉身碎骨被啃得骨头都不剩。而帝王,哪一个又能真正交心于人?哪一个不是对周围的一切人千方百计地重重防备?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一旦你的权势威胁到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击,毫不犹豫地扼杀,全然不会睁眼瞧一瞧你的真心,凌羽翔,你说呢?难道不是吗?”

起初也只是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搬出来而已,可是不知怎的,望着凌羽翔的眼睛,风行烈却越说越激动,说到帝王之时,眉宇之间不经意地染上了一丝极为隐敛的痛苦之­色­,转而又化成了一腔极烈又隐藏得极好的怒火,转瞬之间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若是不留意,恐怕谁都无法看出她的情绪波动。

凌羽翔却恰恰就注意到了那抹很不正常的伤痛,并不是他观察有多么细微,而是因为听到她的话,听到她对帝王信任的诠释,他也感到了深深的痛。

那个人,是他的皇兄,是他从小最为亲近的人,为了不造成兄弟反目的局面,他甚至以­性­命相逼,让几位故命大臣听信只有他一人知晓的老王临终前的口谕,让他的皇兄登基即位,成为大凌国的下一任国君。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老王临终何人不召见,偏召见了他,王位又怎么会传给大皇子?

他助皇兄打理朝政,在大局稳定之后远走他乡,南征北战,为的就是让皇兄拉拢跟多人才,建立自己的班底。

然而如今,他却怀疑他限制他,这让人如何不心痛!

凌羽翔知道,他的兵权太大,可是昔年朝堂势力三分,皇后刘氏各成一派,如果他手中没有足够的兵马,他要如何保得皇兄的江山?他知道,他的名望太高,可是他若不征战沙场,四方强国如何能对这个刚刚新君即位动荡不安的国家不动狼子野心?

喟然一叹,凌羽翔又何尝不知道,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皇兄会不起疑,不担忧?但是,他们是亲兄弟啊!当年他能把王位拱手相让,如今又怎么会对他心生二意?

苦笑一声,略略疑惑她的那份伤痛,心里却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来了。他这位王妃不可谓不高明,他已经明白,从叶飘观察她开始他就情不自禁一步一步陷入了她的圈套。包括这样一番谈话,包括她这极有道理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说辞,都是她一早就考虑好了的,虽然明知道不对劲,可是他又能说得上哪里有问题么?

好厉害的心计战略啊!这样一来,他对她的看法必定有所改观,自然不会再对她多加为难,凌羽翔终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泛起激赏之意了,能够设计得了他战神凌羽翔的人,怎么能不让人佩服?

[风起京都:第五章 大秦风王]

风行烈的心中黯然,她一向怕冷,此时只觉得肩头温热的手掌越发没有自觉的握紧,那样的温度让人极为留恋,脑后的手臂也跟着烫热起来,有些眷恋地往他肩头靠去,却在触及他胸膛的瞬清醒了过来,目光一转,天啊!她什么时候钻到人家怀里去了!急忙不着痕迹地脱出身来,话语之间凭添了几分气恼:“一个回答你都要思考这么半天,还敢自称什么大凌战神,哼,哼,战神的面子都给你丢光了!”

天生自恋狂的风行烈理所当然不会对自己的行动有任何反省,一笔账全算到凌羽翔头上去了,这个混蛋身上那么暖和­干­嘛!没事搂搂抱抱­干­嘛!搞得自己很小女人似的,丢人丢大了!

此时才回过神来的凌羽翔顿感冤枉:“那战神之名又不是我自称的,是天下人给我和风行烈的称号好不好。”

“不好!瞧你那样子,有什么资格自称战神?人家大秦一字并肩王那才叫真正的战神,潇洒风流,俊美无铸,处事果断,深谋远虑,至情至­性­……”风行烈自我感觉一向超级良好,越说越起劲:“你看看你这个优柔寡断的样子,哪一点比得上他!要是他知道和他并称当世双雄百汇关一战能够与他平分秋­色­的对手变成这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他一定气的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凌羽翔奇道:“你怎么对大秦风王这么了解?”转而又惋惜起来:“说起来还真是可惜,他原本是那样的一位人杰,死得却实在是太过窝囊。”

什么?风行烈差点没气的从床上跳起来,你又没在紫金山巅看我一人独挡大军的雄姿,你又没看见我当着秦涵的面匕首刺心的壮举,你又不知道我宁死不屈铮铮傲骨跳崖自杀虽然未果,你凭什么说我窝囊!你竟然敢说我窝囊!

“凌羽翔,我不管那些市井流言是怎么样的,你难道真的猜不到大秦风王究竟是怎么死的吗?”冷笑一声,风行烈淡然的语气中却夹杂了一丝落寞,同处这样一个位置,他的谋略又这么出­色­,猜不到?猜不到她风行烈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突然有些怅惘地笑了,凌羽翔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失落:“市井的传闻都是笑话,秦国公开的是风王病逝,不过风王病逝也就罢了,他座下最优秀的烈焰骑怎么会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那么­干­净?他的左膀右臂奚随风将军又怎么会突然辞官还乡还一查无踪?我们在秦国的探子也有人回报,那夜国庆灯火通明秦王突然调集大军前往紫金山,一夜之间风行烈病逝,烈焰骑奚随风消失,还能是怎样?自古功高盖主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风行烈在大秦名望太高,之前他似乎在青丘与皇室中人有了交集,秦王怎么可能任由这样一个有嫌疑勾结他国的人掌握大权?其实我倒佩服他,他没有向秦王做出妥协,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带着烈焰骑脱出困境,虽然最终仍是难逃一劫。”那人的处境与他现在倒真有几分相似,他是不是也会同他一样,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那你为何说他窝囊?”触及往事,风行烈到底有些纠结,不过现在她就是气不过这家伙说她窝囊。

凌羽翔长叹一声:“风行烈的确是条汉子,一身傲骨,可是他却全然不顾,秦王的军士能力根本不如他出­色­,边境百汇关三国打的水深火热,那青篱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本是三方鼎力的对峙局面,他这一死,秦国失势后撤,那前方许许多多的百姓有多少遭了大难?他一死或许可以就此解脱,可是他为什么不能以自己在秦王心中的地位周旋下去,反而累及苍生,血流成河,这样的死,不窝囊么?”

无怪他回来得这么早,秦国,果真是兵败了……

风行烈淡淡哼了一声,心头笑得凛冽,他还真是了解她,没错,他说的一点都不错,她怎么会看不透她死后的秦国会发生什么,她怎会不知道她在秦涵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可是她却忍不下,咽不下!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风行烈从来没自诩过是个拯救苍生胸怀天下的人!她曾经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她曾经所守护的,不过是那个人的一句承诺!既然你都可以忘却了,我又何必纠缠下去?你不是要怀疑我吗?好,是我,就是我!我死,你满意了吗?你开心了吗?

谁又知道她风行烈是个彻头彻尾骨子里狠到极点的人?谁又知道这样偏激任­性­地踏向死亡,不过是利用在他心底的地位,用生命向那个伤她的人报复?

解开误会的一切证据静在那夜静悄悄地躺在御书房的石砚之下,只可惜,当晚,他点了炫目的灯火劝着她喝下封住内劲的毒酒,迫着她将烈焰骑­精­兵和军权全数交出,逼着她紫金山巅匕首七刀入心跳入万丈深渊。然第二天,秦涵就可以清楚地发现事实的真像。

残忍吧?转念发现一个被你怀疑逼迫惨死的至亲根本从头到尾都只是受人诬陷,­精­神会受到多大打击?狠辣吧?那七刀自残何尝不是让她自己一身是血痛彻心扉?她跳崖求死哪有半分作假?可是即使是再有一次机会,她也一样会毫不犹豫那么选择,因为她是风行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纵然,在听到秦国兵败,血流成河的时候,她会通体冰寒,手足再也没有一点温度,也不后悔。充满着嘲讽地心中冷笑,她这样的一个人,哪个会懂,哪个敢懂?

本在惋惜大秦风王又思索着自身处境的凌羽翔,突然觉得面前的人身子一僵,触及她的指尖冷得吓人。眉头微皱,顾不得她愿不愿意,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讶异她的体温竟然如此之低,不悦地摸摸薄薄的被子,责备道:“怕冷怎么也不吩咐下人多加被子?今天开始房里恢复暖炉,厨房闲着也是闲着,叫他们多给你炖点热汤。”

风行烈此时内伤发作,又怕被他看出了端倪,挣了两下发现脱身不得,只好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任由他搂着抱着,那火红的衣服下炙热的胸膛,让人安心不已,不自觉地已经放松了下来,有些贪婪地接受着他身上的热量,嘴里却仍然在别扭:“我说不近女­色­的大王爷,您老今个是怎么了?不怕有人瞧见了传出去,毁了你的名节?”

凌羽翔见她仍然有些不老实,恼怒道:“你给我安分一点!我讨厌的是空有花架子的女人,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是草包,那些所谓的权贵荣华你也不放在眼里,那我还厌恶你做什么?”事实上他都有些佩服她撩拨人的功力了,常常几个眼神几个动作或是几句话就能轻易的让他的情绪起伏得极大,虽然这有些不在掌握之中的陌生感,却也挺让人乐在其中。

懒得和他计较!虽然风行烈很想翻着白眼问,你是我的谁啊,你管我做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万一这一位真的脑残起来对她大吼你是我的王妃,她还真没辙儿了。现在寄人篱下,吃你的用你的,那我就大人大量,权当给你点面子好了。

这么一打岔,两人关于大秦风王的话题就此打住,凌羽翔这才想起来前来的本意:“皇兄今日宫中摆宴,指明了要我带你一同前去,我本是来叫你的,没想到你却这么多话。”

“凌大王爷,你自己的话好像也少不到哪里去!”风行烈用余光睨了他一眼,话语之间还是一样的不善。

凌羽翔心头苦笑,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了,他也不介意,只是怀里这刚有些暖意的人儿,他却舍不得放开手了。说什么不近女­色­,他凌羽翔又不是圣人,若是真的没有生理需求,恐怕他也算不上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只是他向来对那些攀附权贵眼中只有荣华的女人极为厌恶,从来都是冷淡到极点的,传来传去,竟然给他传出一个不近女­色­来。

说实话,他美女见得不少,可是眼前这一个却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的。且不说她的聪慧,但看她的倾城外表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惊艳!当然,这些得除去她那该死的烂脾气和自恋不谈。

不过再不情愿,那厢皇兄的鸿门宴还等着呢,他也只得不情愿地松了劲:“真不知道我若是放了手,你这冰渣子又要冷到什么地步。”

风行烈一听这极为暧昧的话,­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一把捉住他的红衣,随手一甩,总算把这家伙给扔出去了!我爱怎么冷就怎么冷,关你屁事!我跟你很熟吗?你瞎­操­什么心?

见凌羽翔总算是出了房门,她只得抵着寒冷从床上爬起来,心里却已经考虑到这个所谓的凌王设的什么宫廷宴上。

看样子凌御寒是真想给凌羽翔一个警告了,这宴会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庆功宴,但颇有接风洗尘的意味,大臣或许来的不多,年亲的皇亲国戚断然不会少的,凌羽翔带着一个草包王妃,出尽洋相折尽面子,在这些人的眼中威严自然不复。

不禁微微摇头,你说我窝囊,你何尝不是一样窝囊?他这般排挤你,你却要咬着大凌江山四个字忍住一切,难道就真的能够救民于水火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昧忍让却无法交出兵权的态度,甚至可能会引发一场内乱,到时候即使你不愿踏上那个位置,你的下属也会逼迫着你走到那一步,凌羽翔,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看见了亲们的热情,我也有了激|情~~~

本文通常一天一更新,有激|情的时候加更,放假后更新会更加勤快点

[风起京都:第六章 鸿门之宴]

“站住,皇上有令,今日宫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亮明身份。”原本粼粼的车马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不待询问,车外清清楚楚的话已经传了进来。

驾马的叶飘冷哼一声,吊着眼睛瞪过去,­阴­森森地道:“凌王爷的驾你们也敢档!这宫里不会有人不知道我叶飘吧?是放行还是等着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叶飘同样是少年成名,只是家道中落,全族涉嫌大案,若不是凌羽翔不计后果地保下他,他此时恐怕早已是个死人了,否则以叶飘的能力,怎么会仅仅是凌羽翔手下的暗卫?

两个侍卫神­色­一闪,目光中明显有了惧怕,却依旧固执地不肯退上一步,坚持道:“皇上有令,必须亲见才能放行,叶飘大人还是叫王爷露个面吧。”

叶飘眼中寒光一闪,很好,很好,几个小卒也敢档凌王爷的路!若说上面没有人撑着谁会相信?王爷对皇帝小子从无二心,你竟然如此挤兑王爷!叶飘不禁心中替凌羽翔抱了一声不平,冷笑起来:“你们存了心找死是不是?”暗卫这个机关在凌羽翔手下,别的权力没多大,杀人却是不必追究责任的,这两个明显后台没有多硬朗的小小门卫,便是杀了,随便定个罪名,根本无人有权力过问,即使是皇帝,对暗阁中人,也必须按着暗阁的规矩办事。

这是先王留下来的权力,先王的本意是让暗阁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担任地下监督职责,明面上解决不了的事情,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解决掉。但是这个机关落到了现在的凌羽翔,区区一个镇远王手中,位置就变得尴尬起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无怪皇帝担忧了,手上有这么多他管不着的事情管不着的人,他怎么会不怕?

车帘突然掀起,凌羽翔目光落到门前的侍卫身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本王在此,可以放行了么?”

两个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哪里愿意面对叶飘这一张足够冻死人的僵尸脸?只是奈何上有君令,他们又怎么敢草草放行?此时急忙退到两边,忙不迭地“请进。”,谁愿意挡着镇远王的驾啊,话说凌王爷还是他们的偶像他们崇拜的目标呢!

放下车帘,凌羽翔的眼中明显有几分气恼无奈和幽深。

“他在提醒你,你只是个王爷,见君要有见君的规矩,在这个皇宫里,你们不止是兄弟,更是君臣。兄弟至亲固然情深,可是君臣就是君臣,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样子。”风行烈随意地扯紧了袖口,她素来少着女装,哪里知道这华丽的衣服穿起来这么繁琐,还一点儿不保暖,无怪凌羽翔不喜欢花花肠子,这些花架子只有面子,里子简直破烂得一塌糊涂啊!

英挺的眉目微微一扬,凌羽翔的红衣一展,已经将她圈进了臂弯之中,感受到怀中人身体里的寒气颇为忧虑,她怎么会这么惧冷?冬日里,塞上雪,南藩边境更是严寒,她又要如何度过?她的父亲硬生生地看着利益将她当作一件礼物送到了大凌,双眼早被蒙蔽的不成样子,谁还会有功夫好好地照看她?

这个分明是聪慧到了极点的女人,却又偏偏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凌羽翔没来由地一阵不满,偏又无可奈何。

他开口提醒了又如何,几次交锋他已经摸清了她的个­性­,眼前的人未必会领他的情买他的账,何况她自己不知爱惜自己,不将自己当作一回事,他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罢了,力所能及之内,他总会照料好她,凌羽翔的手臂微微收紧,毫不吝惜地用体温去温暖那个眯着眼睛慵懒惬意的冰冷人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偏偏让人看着心疼不已。

“你……”话到口边,凌羽翔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得化作一声长叹。

风行烈用一向傲然自大嘲讽的目光白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放松下来,任由他的温度将身体中最为冰冷的寒意慢慢驱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你明知道他这是对你警告,为何不明确地表明态度?其实你与我­性­格虽不一样,可是心底上的一份骄傲却极为类似,我知道的,你必然不会交出兵权。即便你应了圣命娶下我这个无能王妃,即便你处处示弱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态,但是你也有你的底线,一旦你交出兵权,大凌国必乱,到时候内忧外患一旦爆发便是天上神仙也无力回天,你不像我那么狠心,你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古来忠义两难全,凌羽翔,此时你心里怎么可能不苦不闷?如何还能听得进我的提醒?

风行烈却不知道,凌羽翔这声叹息,并不是全然为了自己。他叹的,还有她的心伤,她的痛苦。

他知道大漠的那一别,她亲口斥责自己的父亲甚至逼迫得年老藩王口吐鲜血,他知道她向来言辞咄咄逼人愤世嫉俗极为刺耳,可是她说的难道就不是实情?

怎样的心境才会让她对最亲的父王说出那样的话来?怎样的心伤才会让她毫不留情地伤害了自己的至亲?感情从来都是双刃剑,伤人之前已先将自己伤得彻底。她只是厌恶了虚伪,才会用另一种讽刺的方法揭开真实,哪怕会带起一大片的血­肉­,哪怕会鲜血淋漓。

然她嘴上说的天下人的死活不关她的事,那她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以她的聪慧,莫非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悄然遁去那般困难?明明心里就放不下南藩百姓,不愿他们受到牵连,才来到大凌做了这个皇上丢弃后赐给他作为警告的王妃,明明受了伤流了血却仍要表现得混不在意,明明一次次的用她的方法提醒他警示他,让他留意,却又做出一副不关己事,于她无关的样子,明明就抗拒不了温暖,面上却依旧死不肯承认,这样的该死的别扭个­性­,承受了最多痛苦的必定是她自己,叫他怎能不心疼?

凌羽翔望着风行烈近在眼前­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美丽脸庞,她已经舒适地倚着他有力的手臂微闭了眼睛假寐,­唇­边一缕浅浅的笑极为明媚,一时之间竟然再也移不开眼。连皇兄的逼迫,这场皇宫之行的可笑难堪和自己的苦痛都忘了个­干­净,此时此刻,他只想用最火热的温度,让她的身体暖起来,让她这样的笑容持久上哪怕一瞬也好。

明明算起来真正的相识也不过就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为何他对她竟然已经有一种深深的眷恋,为何他竟然感到放不下她……

眉头微皱苦苦思索着自己诡异的心情,凌羽翔没有发现到,车厢之内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与世隔绝。

窗外女人们的喧嚣,宫人们时而的嬉闹听得清清楚楚,车厢内却自成一个世界,让人镇定安心,连最为在意的事情此时想来竟然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凌羽翔的­唇­边,不知何时竟也绽开一缕温和到骨子里的浅笑,就那么轻柔地盯着眼前的她,怎么看也看不腻看不烦。

只是突然,马车又一次停住了,外面的叶飘竟然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抱怨。

看着风行烈挑着眉毛神­色­不悦地从他怀里坐起,温和明媚的笑容一去不复返,凌羽翔差点没有破口大骂。

哪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敢扰人清梦!

凌羽翔寒着脸挑开车帘,没好气地瞥了车外一眼,却神­色­一怔,惊在当场。

风行烈此时像极了一个没规没矩的异族人士,懒散地对着外面瞥了一眼,表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心中却也是一阵惊讶。

竟然是她!

这凌御寒也不是个善茬啊!

世人对凌羽翔的传颂太广太多,导致了这位大凌国帝王本身的名气低靡,不过凌羽翔征战沙场多年,凌御寒不但一人稳住了朝纲,如今还能够有实力有信心限制打压凌羽翔,首先就说明了他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和信心。

而今天这鸿门宴,他竟然把二人的养母,大凌国威信极高的肖云太后也请了过来!这无疑就是在给凌羽翔施压了!

凌羽翔已经先她一步跃下马车,向太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肖云太后无愧是一代开国皇后,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股威仪,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拉过凌羽翔上下打量。

“孩子,母后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今儿你总算凯旋归来,母后也为你骄傲,听说你皇兄给你找了个媳­妇­儿?”

风行烈这才慢吞吞地从车上慢慢爬下来,引起了周围明显的一阵抽吸声,不少路过的年轻女子面露妒­色­,指指点点不断,她径直走到凌羽翔身旁,怔怔望着太后,却半个字都不开口。

太后神­色­一闪,似乎有些不悦。

凌羽翔神­色­急切道:“还不见礼?”

风行烈心里暗暗一笑,认识不久,默契倒是十足,她这才慢吞吞地对太后行了一个很不标准的礼,又让到凌羽翔身后去了。

四周鄙夷轻蔑的目光一道道­射­来,似乎在说,这就是你战神凌羽翔的王妃?原来真是个草包脑袋,传闻果真不虚啊!有些好­色­之徒自也惋惜,不过依旧羡慕,草包也是个美人,这样美的毫无天理的女人,竟然白白便宜了凌羽翔。只是,没人再会去和这个荣华王妃计较什么礼仪问题了。

太后当然也是听过各种传闻的,皱了皱眉,没有计较太多,拉着凌羽翔的手,缓缓和儿子亲切地说着闲话,一路往御花园内走去。

风行烈跟在后面昂首挺胸畅通无阻,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啊,哼哼,我是草包我怕谁?要我堂堂大秦一字并肩王在你们面前卑躬屈膝?梦做的还真是美好!

[风起京都:第七章 谁葬英雄]

所谓的宫廷宴席规模与在秦国的阵势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当初秦涵和她所坐的那个位置,现在坐的是凌御寒和凌羽翔两兄弟,肖云太后在凌羽翔旁边,自见到了凌羽翔后便一直拉着他“闲话家常”。风行烈这个荣华王妃倒似成了包袱,只管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人物。

凌御寒与凌羽翔的容貌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只是前者长久居宿宫廷内外打理朝政,整个人俊美有余英气不足,兄弟两人都是帅的可以媲美超级明星那一流的。这二人见面以后谈笑风生,对权利之事双双避而不谈,若不是知道那些手段威压,风行烈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对心无芥蒂的好兄弟。

在场者大多都是王孙公子,名门权贵一流,宰相子女,这个郡主那个公主,这个小王爷那个公子,风行烈也不愿去记那么多庸俗人士,只管规矩地当一个草包,喝酒吃菜。

凌羽翔的位置与她隔得虽然不远,悄悄话却不能说了,只是不时能够瞧见几缕关切而温和的目光飘来,只瞧得风行烈心头凉飕飕的,他犯什么毛病啊!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也敢抛媚眼?

开席不久,肖云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带着笑脸来报:“琉璃公主回来了,听说这厢有席吃,忙不迭地赶过来呢。”

肖云太后一听乐了,顿时放开了凌羽翔,笑道:“琉璃这丫头,进了庙门刚回来还惦记着吃席,没规没矩的!”

太后语声未落,前头一个翠如黄莺的声音已经抱怨起来:“母后,您这话可就不对了,琉璃是怕您老人家寂寞,所以才过来陪陪您嘛!”那女子一身浅紫­色­着装,轻盈秀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丽之意,叫人瞧着便是一阵舒心。风行烈暗暗讶异,这宫廷之中竟然也能生出这般灵秀的人物。

琉璃的话让太后笑得愈发开心了,嘴上虽在责备,却已经吩咐小太监加桌子去,琉璃秀气的眼睛微微一眨,目光定在风行烈这边。

“母后,别叫人添桌子啦,这位姐姐身边不是没有人么。”没等风行烈说话,她已经大大方方走了过来,嬉笑调皮地眨眨眼睛:“这位美丽得像神仙般的姐姐,我坐这里好不好?”

风行烈淡然一笑,轻巧地又打量了一眼这位公主,点头道:“公主请便。”

琉璃公主坐定,一双眼睛仍然顽皮地在风行烈身上打转,凌羽翔看的绷紧了脸皱眉道:“琉璃,这位是你的二皇嫂,不得无礼。”

琉璃公主大眼睛一瞪,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张了张嘴巴,娇声笑道:“二哥哥你说笑呢吧,琉璃只是去了国寺一趟你就娶亲了?可是人人都知道二哥哥你……难道,二哥哥突然转­性­子了?”她又惊异地打量了风行烈几眼:“这位姐姐的容貌的确配得上二哥哥啦,不过二哥哥你应该不会只看一个人的外表吧,姐姐的才学一定不错吧。”

风行烈却道:“我出身南藩,没读过什么书。”

琉璃公主皱了皱眉,眼睛又是一亮:“南藩舞蹈乃是一绝,姐姐你这么漂亮的人跳起舞来一定很美,姐姐一定很擅舞吧?”

风行烈低沉了眼,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映出别有深意的眸­色­,笑道:“公主抬爱了,菁华舞技是大大的不佳。”

琉璃嘟了小嘴,天真可人的样子令人喜爱,一路追问到底。“女红?琴技?棋?墨宝?”

她一直问,风行烈就一直轻笑着摇头,周围人的目光就一路越发地多了不屑和嫉妒,堂堂王妃,竟然对女子理应所学之物一窍不通,简直是丢战神凌羽翔的脸啊!喜欢凌羽翔的女子何其多也?正如他所说,若不是传言他不近女­色­,恐怕送名帖的能从王府门口一直排到城外!被这么个仅有姿­色­的草包抢了王妃的位置,怎能不叫人嫉妒?

琉璃问了半天问的气喘吁吁还是没听见一个“是”字,怪异而好奇:“那姐姐你会什么呢?”

会什么?风行烈望着那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许多人,笑得极为淡然,这位公主的问题还真多啊。

什么时候不回来,偏在席中这个尴尬的时间回来,偏在太后拉去了凌羽翔闲话家常,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回来,偏要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坐到自己身侧,一切的一切难道会是巧合吗?

宫廷之中真正不攻于心机的人,恐怕早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风行烈的余光一瞥肖云太后的方向,果然瞧见了一丝玩味的神­色­,而凌羽翔,还是那温和却带了点忧虑的目光……

他也早就发现了吧?从太后硬捉着他絮絮叨叨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目光提醒她,注意她身边的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哼,哼,这个白痴,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关心她的问题!

皇帝­唇­边深刻的笑意,太后的观察,琉璃公主的天真,一抹讥讽的笑凝在­唇­角,风行烈突然有些恶狠狠地吞下了一口酒去。

该死的!既然有疑,为什么不能当面说个清楚问个明白,偏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牺牲了那么多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搞出这么多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难道一句真心寻问就那么难吗?难道在你心里,你的亲兄弟竟然抵不过别人的观察,他人的离间?

她又为什么要卷入这个分明与她无关的事情之中,为什么得看着这些人的脸­色­虚与委蛇地瞧着这些无聊的权谋之术扮演一颗棋子?心中那憋了太久太久的一腔怒火此时燃烧得越发激烈,那种极端的任­性­偏激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强烈的疯狂情绪。

开他妈的什么玩笑!你们兄弟的问题自个关上门解决去,关我屁事!你们要闹,要怀疑,要争执,要搞什么狗屁不通的宫廷斗争,别他妈的把我也扯进去!我风行烈是谁?­干­嘛要按着你们的意思行事?

风行烈突然极为魅惑地扯了扯嘴角,爆发出一声长笑:“公主,你说笑了,战神的王妃,会的当然不是那些女工细活,我会的嘛……”一个略带了挑衅的眼神顺着凌御寒望去:“不知道各位可有兴致看本王妃表演一段剑舞?”

在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中,凌御寒的面­色­陡然一沉,瞧着风行烈的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口中却轻柔地笑了笑:“荣华王妃既然有这样的技艺,相信大家都应该有兴致。”

肖云太后的目光闪动,稍停,便笑着吩咐:“小得子,叫秋侍卫送一把剑给王妃。”

风行烈神­色­傲然,轻蔑地笑道:“不劳驾秋侍卫了。”她轻把手扬起,淡淡一挥,站在凌御寒身边的贴身近卫腰间的宝剑突然“嗡!”地一响,竟然被她生生吸了过去!不过眨眼之间,那寒光闪闪的利器已经稳稳持在手中。

四下一片沉寂!皇帝身边的两名侍卫已经面­色­大变地护在凌御寒和太后身前,四座惊起,纷纷后退,这荣华王妃居然有这种骇人听闻的武功!

挡在凌御寒身前的两个侍卫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这样的武功若是瞬间行刺,他们也不敢说自己以身相护能够成功。若是说世上有人可以挡住她,恐怕只有镇远王了!而凌羽翔依旧坐着,神­色­之中也染上了一缕惊讶,但随即,他便目光闪动地陷入了深思。

分毫不理会周围的人是怕是惊是惧,抬头一笑,风行烈足下一顿,人已经掠到百花之中,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捧在眼前,在那双黑幽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一片光华,身形一动,剑势已经展开,所到之处一片光影闪动,竟是看不清剑身几许。

凌羽翔深深凝望着她,在剑身荡动的刹那,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连呼吸都被震撼得几欲停顿,一个绝美的人儿,一袭雪白的衣衫,一把青峰长剑,在一片百花丛中硬生生舞出一片金戈铁马!那纷飞零落的片片丝毫阻不得她的美,却为她的剑舞更添了几分悲壮,正激昂时,突地剑锋一转,狂狷的身影忽化清泉,缓缓舞动,口中的清歌也在此时高声而起:

“贪一世英名

追权贵烟云

一念之间

谁能论输嬴

是英雄是狗雄

老天还没定

成为王败为寇

还要看天命……”

她雪白的衣,与狂乱飘飞的黑发,舞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惊艳,剑风陡然一快,歌声也随风而至:

“……这三尺黄土够不够

埋你一世骂名

生死约定真情太难寻

是多情是无情

拿命来证明

人会变情难尽

谎言很公平……”

剑势霎时随着陡然便高的音调大开大合,豪情冲天而起:

“……这三尺黄土

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

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这三尺黄土

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时

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明明是那样素净的白,不知为何却有一种似乎燃烧起来的错觉,她整个人都好似在烈火之中,誓要燃烧殆尽,化为灰飞!

葬英雄,谁葬英雄?你们这般惺惺作态,这般勾心斗角,为的究竟是什么?图的究竟是什么?富贵荣华?青史留名?那般镜花水月的东西,要来究竟何用?凌羽翔,英雄狗熊,成王败寇,世事其实从来都是这么简单!凌御寒,人算从来都比不上天算,不管你究竟心中如何决定,若是凌羽翔死了,你又会不会为你的亲兄弟心痛?

想称霸,想要在史册上留下一笔,仅仅是个王爷不够,仅仅一世天骄不够,若帝王不用人,谁能够无权无势便受千人尊崇万人敬仰?可曾想过,若除了凌羽翔,你身边剩下的武将有几人能够填补他的空缺?若他国来犯,哪个将领能带着军心不齐的将士抱得凯旋?

你若真葬了这一代英杰,换来的,迟早也不过是注定的老天灭你!

此时风行烈的剑势透着真力,早已造成了漫天飞花飘舞,那一团碎花瓣渐渐化为圆形的一团,随意地游走在剑气之间,在舞到最为激烈的关头轰然炸开,一声清脆的青峰破空之音,那锋利的长剑带着星星点点的寒光竟然直直向着凌御寒这一桌­射­了过来!

众人早就沉浸在这绝世风华的剑舞之中,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把剑飞一般地窜了过去!

但,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听见“铿锵!”一声,长剑不偏不倚归入凌御寒身边那侍卫腰间的剑鞘之中,带起悬挂长索的一阵抖动。

风行烈站在一片飘散而落的飞花中,­唇­边终于漾起了属于她的自信笑容,傲然任狂狷,她风行烈平生何曾低过眉眼?

满场的惊骇中,周围沉寂了片刻,一个掌声突兀地响起。

“啪!啪!啪!”凌羽翔只顾将手拍得发疼,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深深凝望着她,一双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身影,天地之间仿佛都只剩下她方才的绝世之姿,惊鸿一现。

四方终于纷纷回过神来,御花园内转瞬间响起了雷霆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风行烈踏着零落的碎花走到凌羽翔面前,懒洋洋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我跳的怎样?”

“绝,世,无,双!”凌羽翔一字一顿,生怕说错了一个字般地铿锵有力。

[风起京都:第八章 君之言论]

风行烈与凌羽翔的相互凝视造成了短暂的安静,前方凌御寒深沉的眸­色­一闪,突然极为陈恳地一笑:“没想到啊,边关谣言真是荒谬,如此绝妙的美人竟然被传成那个样子,朕竟然走了眼,白白让皇弟你捡了个便宜,王妃一身武技天下无双,作为战神之妃当之无愧,也亏得朕看走了眼,荣华王妃与皇弟你才真是天生一对,天公如此作美,皇弟你好福气呀!”

风行烈淡淡瞧了凌御寒一眼,他这张嘴倒挺有帝王厚黑的架势的,明明丢弃了“她”存心要给凌羽翔颜­色­,此时形势一变,却说的冠冕堂皇,归为“天公作美”,反倒像是他成全了一段姻缘,理当受人称赞了。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放屁说辞也说的这么顺溜,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凌御寒话锋突然微微一转,似是调侃:“皇弟似乎也不知道荣华王妃还会这样­精­彩的剑舞呢,也难怪突然热情起来了……哈哈,为兄说笑了,你们还在新婚,赶紧归席,为兄就不打扰了。”

看似谈笑却别有深意的语言,挑拨离间?风行烈和凌羽翔双双不动声­色­地轻笑一声,默认了皇帝的言辞,凌羽翔嘴上谢恩,轻巧地握住了风行烈手,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之下轻轻缠住她的纤手,带着微凉而滑腻的肌肤落入掌中,心神一荡。他轻轻一捏她的掌心,手上轻柔地一带,揽住她的肩,回了风行烈原坐的地方。

风行烈皱了皱眉却终是没有抗拒,虽说她行事偏激任­性­,可并非不懂顾全大局,她胆敢这般放肆,自然有所倚仗。

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南藩公主,凌御寒就是再火大也不可能当众对她怎么样,南藩虽然只是边境小国,可眼下凌羽翔都带兵回国了,他们若是­骚­扰异动起来,皇帝能不头疼吗?再者,她现在的举动已经明白地告诉了所有人,我并非草包公主,连凌御寒派到南疆的探子也不可能探听到她菁华公主有一身武功,那么她深藏不露又是什么原因,凌羽翔偏巧刚带兵从南藩回来,她和凌羽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谁都说不准,转而考虑到凌羽翔的潜在势力并非他所知道的那么简单,皇帝还敢轻举妄动吗?

方才看风行烈剑舞之时大多数人都离席了,一半是前头被吓的,另一半则是惊艳于她的剑舞不自觉地围到那一片花圃周围去的,这时候才纷纷尴尬地笑着回席,不过也亏他们常年呆在这种环境里,不一会儿又没了半点惭愧之­色­,刚才的失态似乎也忘了个­干­净。

打量风行烈的目光没有那么多的鄙视了,但却多了倾慕贪婪和妒火中烧。

既然做得出,风行烈自然当得下,这些眼光算什么?在大秦的时候难道看的还少吗?大秦第一美人莲姬时时出入左右,那一双双嫉妒的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眼睛比现在这些小女子的目光不知道凶狠多少倍去了。

不多时肖云太后乏了要先行回宫,来此的人都是擅于察言观­色­之辈,知道太后是在变相遣人了,没过多久便纷纷借口不胜酒力告辞离去。

太后拉着凌羽翔前往沁园,说是继续叙旧去了,风行烈欲先回王府,没走出几步却被四个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想见见荣华王妃。”虽是商量的语气,态度却分明的强硬,风行烈一声冷笑在心,太后带走了凌羽翔不就是给凌御寒制造机会么,心里上却并不意外,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除了朕的皇弟,这是第一次有人竟然让朕觉得头疼。”云园是一处极为安静清新的院子,宫人稀少,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风行烈对四周的景物颇有些惊艳,随即­唇­角一勾,料想凌御寒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同他弟弟的老婆走在一起。

眼前的凌御寒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俊美的容貌映着园中桃花,极为养眼,和凌羽翔站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不够英气,此时没了对比,倒也是个足以令无数女子疯狂的美男子。

“我的荣幸。”风行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知道朕为什么请你来么?”凌御寒温和的微笑的背后是难掩的­精­明,皇宫本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他在政权的扶摇之中稳住江山,哪里会是简单之人?未等风行烈开口他便又径自道:“直到今天,朕和母后一样,以为你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懦弱女子,是个南藩的弃子,是个草包公主,所以朕和母后设了这个宴。”

“可是我今天御花园中的表现,已经和太后皇上调查的情形不一致了是吧?”风行烈淡淡界面,看不出喜怒。

凌御寒目光一闪,对着风行烈微笑:“不但不一致,简直是大相径庭。”

“所以,原本只是个幌子的南藩,或许真的是个是非之地吧。”风行烈继续轻松的耸耸肩帮接着道。

“南藩虽是小国,却是在我大凌国正南,与大凌国直接接壤。”

“西南面秦国东南面青丘均是大国,如果南藩夹在中间与两国形成包围之势,让秦青二国的士兵拉起战线促成战事,那么大凌国江山就算不是岌岌可危,也免不了伤及国家元气。百汇关一战南藩虽然未曾Сhā手,但态度暧昧,你拿不准他们在想什么。”这些情势风行烈信口道来,她本是大秦风王,对天下局势怎会不了解?

凌御寒赞赏的目光投来,叹息道:“你果真聪明,单是一国,我们自然不惧,可是大凌国毕竟建国不如那两个国家长久,他们若真的联军开战,只怕就算是皇弟也要吃亏。”

“所以我这和亲公主,其实只是个棋子,送到凌羽翔那头,一来可以警告南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二来,你也要以此警告凌羽翔,他的名望和权势已经超出了一个臣子应有的范围,他该收敛了。”

“你只是南藩王的一颗棋子,原本我也打算继续对南藩彻查下去,可既然你是聪明人,那便没有必要了。”

眼前又出现南藩王咳血的场景,风行烈微微叹了口气:“与南藩无关,他们只是小小部族,没有绝世之才的领袖,怎么会斗胆走上一条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的险路?加在两国之间里外不是人,最为危险。更何况,秦国和青丘,根本不可能联合起来。”大秦风王的“死因”,许多有识之士都能想到,青篱何尝不知道?而他若知道,即便是丢了­性­命,也必不会和秦涵有任何的合作!想到这里,风行烈胸口微暖,不自觉的漾起一缕微笑。

听到了风行烈的话,凌御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是思索可信程度,话题一转,又道:“翔弟从小就聪明绝顶,文才武略无一不­精­,谋略出众手段惊人,说实在话,当年,我倒真情愿这个皇帝由他来做,我常年居于宫内心计尚可,可是论到才华,翔弟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

“皇上是在遗憾,当年凌羽翔逼迫故命大臣之时未曾拒绝?”

“皇室­干­戈向来残酷,他不愿兄弟反目,又异常坚持,我便也顺了他的意思,走上了这个位置。”

“可是如今,做了很久的皇帝,皇上却整天听着身边的人都在说,战神凌羽翔又打了一场胜仗,战神凌羽翔又平定了一处匪寇,战神凌羽翔惊才艳艳举世而不可比,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一样会生出别样心境,也一样会觉得这个人是在挑衅他的帝王权威。”风行烈突然冷声一笑。

“既然我坐了这个位置,生出此心乃人之常情,帝王本就不能对周围的人十足信任。”凌御寒丝毫没有责怪风行烈话语不敬的意思,面­色­看不出任何异常,竟然毫不犹豫的­干­脆承认了,言辞之中透着淡淡的凝重:“我可以容得下一个兄弟,皇上却容不下一个百姓心里心心念念完美无缺的战神,除非,这个人是个死人。”

“你倒是挺诚实。”风行烈美丽的眼睛瞬间眯起:“他何处让你容他不下?”

“自古宫廷政变之事屡见不鲜,人的心境也会慢慢发生改变,或许翔弟以前并不想做皇帝,可是现在他如何想,朕又怎么知道?而且,你可能不清楚,多少大臣已经联名奏上,凌王爷仗着皇上器重,独揽大权,拥兵自重,意图叛乱,奏本还在御书房中,摞了高高的一迭,这样的奏章每天都有,朕看的都心烦了。”

“那些人只是纯粹嫉妒凌羽翔的位高权重又常年不在朝中伺机陷害。”

凌御寒轻柔地一笑:“朕何尝不知道,可是翔弟却不关心朝廷变化,依旧常年带兵在外,他手下的士兵的脑袋里从来都只有战神凌羽翔,可曾有我这个帝王一丝一毫的地位?就算翔弟并没有拥兵自重的意思,他手下的将士难道就不会逼迫他走到这一步吗?但他是朕的亲兄弟,朕又怎么可能下的去手,所以朕同母后商议之后,把你送给了翔弟。”

“你们想让我这个草包提醒提醒毫无自觉的他,让我这个草包出尽洋相折损折损战神二字的威名,让天下百姓看看,战神不是神,让满朝文武瞧瞧,你对他也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器重,你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从而平息众怒,让你和凌羽翔的身份稳定住是吗。”

“你真是……朕真的很后悔将你推给了翔弟,若你是朕的女人,又有这般眼光,后宫之首恐怕非你莫属。”凌御寒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笑,继而接着道:“时下乱世,凌国可以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占得一席之地,实在是经不起动荡,为了国家考虑朕也必须这么做,朕并不是真的要夺取翔弟的兵权,只是做做样子给那些大臣看看而已,翔弟也应该理解。”

“所以为了你的深明大义,我理应配合你,而不是随意搅局是吗?”应当理解?好一个应当理解啊!凌御寒你果然考虑的真是周全,真是仁义!

一缕极为讽刺的笑容赤­祼­­祼­地漾在脸上,风行烈终于忍不住嗤笑这摇起头来:

“哼,哼,说的的确是冠冕堂皇情理俱在,可是在我看来……”

“根本全他妈的是在放屁!”

[风起京都:第九章 全是放屁]

“在我看来,你那些所谓的大道大义,根本全是放屁!”这一句粗口从一个美的不像人的女子口中爆出来,很容易让人觉得大煞风景,只不过风行烈那一脸的讽刺又带着些邪气的表情,反而让她看起来莫名地多了一种难以看穿的妖媚。

凌御寒脸­色­骤然难看起来,颇为自得的心理突然被人讥笑,恐怕任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

“你放肆!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对你怎么样!就算你武功再高,在这皇宫里,朕只要一句话,你一样Сhā翅也难飞!”

风行烈却依旧置若罔闻,只是神­色­愈加疯狂偏激,淡淡的不屑地睨他,那样猖狂地扬­唇­:“哼,宫廷政变?真可笑,他手握大军,又得民心,若是想要反你,只需随便编造个借口挥手一令登高一呼!他远走他乡当真注意不到朝中格局变化?他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清事态走向?你以为你这些年来做的都很好么?你是不是觉得这皇帝做起事情来,一帆风顺,必定是天佑你大凌?简直荒唐!没有他暗中为你打理一切,你以为皇后族中为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你以为刘家那个老不死怎么偏偏在情势严峻的关头突然‘病逝’?你以为周边各国为什么对大凌国毕恭毕敬?士兵眼里有他无你?那你觉得你为什么还能调度大军南征北战,为什么还能一个命令就让边境一国生生战栗?你又不是将军,你又不是元帅,你又不去带兵打仗,他们眼里凌羽翔至重又怎么样?莫非没有凌羽翔,士兵们就会像崇拜他一样崇拜你?何等谬论!你说他手下将士会上演黄袍加身的戏码,但若国无大动,谁又会动这样一不小心祸及九族的念头?若是国有大动,也只能说明你这个皇帝本事太差,差到有他凌羽翔在你还捅出一大堆的漏子叫他无法收拾。”

“你这种种借口其中似有大道,像琉璃那样有些小聪明的小丫头或许会被你蒙住,但若目光长远,通晓世事,分析看来,哪一条不是狗屁不通?”风行烈脸­色­苍白,有些艰难的吸了口气,复又嘲笑:“你所谓的深明大义根本全都是用来掩盖你丑陋用心的理由,你只是不愿承认你在嫉妒怀疑将大权让给你的亲兄弟,你那一点良知不敢承认你做的是让天下人瞧不起看不惯的猪狗不如的事,说到底根本就是舍不得皇位的私心作祟!你敢不敢指天誓地的说一句,你的举动仅仅只是想警告他,从来没有生出真正夺他兵权杀他的念头?”

凌御寒的目光中闪出浓烈的怒火,一股淡淡的肃杀在空气中缓缓结冰。

“怎么?想说我大放厥词,欺君犯上?还是你自己心虚?”风行烈一昧冷笑:“你对凌羽翔究竟有几分了解?你凭什么就笃定他看重你与他的兄弟感情,你凭什么就确定你可以安然无恙地夺取他的兵权,你凭什么就认定他凡事都会以皇家利益为重?”

“呵,你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凌羽翔的确重情重义,可是他和有些人不同,他不是心狠手辣的小人,他不是临阵心软的笨蛋,他是个真正目光着于天下当得起战神二字的男人!他的大义从来都不在皇室,他的目光只在天下苍生!为了凌国百姓,他绝对有这个气魄毫不犹豫背下万人唾弃的反叛罪名夺下你手中的政权!舆论算什么,满朝文武算什么,太后算什么,只要明确奉行顺者昌逆者亡,杀­鸡­儆猴地贯彻下去,还有哪个­干­多生出半句闲话?皇上,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所使的手段,是不是班门弄斧,是不是献宝耍杂?”

凌御寒神情一滞,少年时的封尘往事骤然忆起。

凌御寒依稀记得十二三岁时,父王在一个宁静的午后请他们去御花园中,当着母后的面,看着他二人慈祥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想当皇帝?”

他说:“为了皇室。”

凌羽翔说:“为了苍生。”

父王沉默了一下,屏退了他们。

结果第二天,他被立太子,入主东宫。

为了皇室的人,适合做乱世之国的君主,为了苍生的人,却只适合做天下的霸主!大凌国是个乱世之国,是个初建之国,没有国力同其它强国一次又一次的比拼,没有运气能一回又一回地逃脱噩运,可是为什么父王临危之时召见的不是他,而是凌羽翔!

他知道他现在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凌羽翔给的,他也知道他们是亲兄弟,他根本不会对他生出二心,可是他却不甘心,不甘心那些老臣忠士成天在金殿之上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更不甘心周围的一切人都只称赞着凌羽翔,而从没有人发自内心地称赞过他哪怕是一句!

他从小就立志当个好皇帝,登基后也尽心尽力做好这个皇帝的位置,经营劳苦勤政爱民哪里比别人差吗?可为什么大家都还在看着凌羽翔,都还在仰视着战神的光辉,不肯移开眼睛。他数年如一日地接受直谏,晨起上朝夜深方寝,从他登基之时开始,哪怕重病在身也从未间断过一天,可是为什么仍然听见许多私下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说,若是此事由凌王爷处理,必定更加完美。

他明知道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去想着,若是没有凌羽翔,那他身边的人是不是态度都会不一样。是不是父王会慈祥地交代自己,从今往后不要任­性­,不要自私,凡事以大局着想,以国家为重。是不是在治理了灾祸平定了动乱的时候,大家会说,他是个好皇帝。

他的要求不高啊!他只想当一个好皇帝,只想让别人认可他,可是他又知道,只要凌羽翔在,便不会有人正正经经地看一看他……

“朕不了解翔弟,你又是如何了解的?你以为你告诉朕这些,朕就会饶恕你的无礼?”森森的语气透着狰狞,凌御寒的内心从愤怒到惊骇到疑惑再到震撼,她所说的话找不出半点漏洞,挑不出半点毛病,若是他真的一直放手做下去,仔细一想,结果真的会同她说的半分不差!凌御寒只觉得心中一股怪异的情绪在滋生,可是皇帝的架子偏又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怎样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映着异样的晶莹神彩,利如刀锋的目光,却透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明显的动了杀念,可是风行烈的双眼中寒气却比之更为浓重,紧握的指尖泛白,恍惚一笑,她都记不清楚,她是如何了解凌羽翔至此的。

或许是这段日子里,听着周围的丫头细声细气低低讨论的时候,或许是在百汇关头,遥望肃穆士兵高呼战神的时候,或许是今早床头,听他言之凿凿评论大秦风王的时候,又或是漫不经心之中向叶飘探听虚实的时候……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凌御寒如果真的有心夺取他的兵权,造成大凌内乱,凌羽翔也真的会手持兵符,杀尽宫人,自行称帝。

四方强国何其多也,大凌居正中,一旦大动,怎会不群起而攻瓜分这片大好河山。怎会不造成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又怎会不是天下劫数,世间大乱。

凌羽翔和她不同,她可以为着自己的自负,自私偏激眼睁睁看着自己把秦国百姓拖入战火,让许多的人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凌羽翔却做不到。他胸怀天下,怜尽苍生,一切的行动都是看着大局,但他也有真情,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一样是无法不管无法放下的,否则,他怎么会让他称心如意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之位。

而今陷入情利两难,如何选择,都是伤心。

已逝了战神风行烈,又何苦再陨凌羽翔?你说我死的窝囊,说的真的一点也没错,但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窝囊,我不想你和我一样痛苦,或许是我们太像,让我无法不去管你,不去为你做点什么,让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背起那么多人的血,那么沉重的痛……

抬眼欲望天际,却已经是一片模糊,蓝得朦胧,语声渐已不再讥讽反显沧桑。

“皇上,我所说是否在理,其实你应该早就明白,你纠结的不过是无人认可,你所想的不过是既生瑜何生亮,你或许永远不会懂,站在至高之处俯瞰的人,总是极冷……极冷的……”

凌御寒从方才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错误,此时猛然惊愕地从她毫无焦距的眼神中意识到了问题,杀意瞬息之间散的无影无踪,慌乱地去拉风行烈一直紧握的手,触及之处竟然是寒冰一般的僵硬冰冷!

“你!!”她的身体有问题!凌御寒幡然醒悟,难怪她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她一开始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了!

“你自己也明白……凌羽翔,从来都把你看的至重……但,如果你真的还想继续当这个皇帝,就不要去触及……他的底线……”风行烈紧咬着牙,语声渐低,全身如同赤­祼­在雪地之中的发冷,看不清任何东西,突然有些眷恋白日里那个人的红袍紧裹自己的温暖。心中淡淡地嘲笑一声,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有功夫想这些……

凌御寒理智一时胡乱,惊惶地看着她闭上眼睛向后倒去,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架住她,下一刻却被触及的大片冰寒吓了个彻底。

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冷到这种地步!这个绝­色­的人,这个胆大的人,这个凌厉的人似乎下一刻心脏便会停止跳动!

凌御寒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打破,突然嘶声对着外面一连串的大吼起来。

“太医!快宣太医!给朕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招来!快找凌王爷来,告诉他荣华王妃有生命危险!”

“女人!你不准死!你不准给朕闭上眼睛!你还没有告诉朕怎么当个好皇帝,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的!给朕起来!朕不要你死……朕不要你死!”抱着这个冰冷僵硬的人,凌御寒只觉得心中被生生挖去了一块,难受得令人窒息,全然没有了帝王形象。

“朕自以为朝中大臣直言上谏,其实真的只是幼稚,他们何曾真正职责过朕什么,他们何曾如此真实地告诉过朕,朕的过错。你说的是,朕根本只是想掩饰自己的私心,你说的对,朕那般满口仁义道德根本全是在放屁,朕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朕已经承认了,你别再开玩笑了……你起来……你再站起来指责朕啊……”

[风起京都:第十章 寒冷如斯]

触手之间仿佛万年雪山之巅的冰寒,凌羽翔深沉的眸­色­幽暗震惊,这一刻心里竟漾起无穷无尽的怒火和杀意,一下刻,瞥见凌御寒抑郁而失了大志的神­色­,心中明镜似的清晰起来,怒意愈加增长,杀意却怎么也兴不起来了。

“你来之前,宫里最好的御医已经看过了,这些废物,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他们只能判断出荣华王妃是中了毒,可却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怎么解毒,只能推断出她若是再这么下去,最多只有半天的生机。”凌御寒把凌羽翔的神­色­看得清楚,心中更是苦涩,一向从不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翔弟此时竟然为她而动怒,这足以说明她在翔弟的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

凌羽翔方才因为情绪激动泄露的一缕杀意让他彻底明白,她所说的话全是实情,凌羽翔的势力他以为他自己掌握的清清楚楚,然而他的翔弟,经历大大小小数百战役从来深藏不露从无败绩的战神,怎么会轻易露出自己的全部?

凌御寒已经可以确定,凌羽翔之所以放任他,是因为他还敬爱他这个兄长,不忍心让他失去他从小开始便一直努力的目标,而如果他要反他,易如反掌。

人啊,总是喜欢得寸进尺,总是那般不知深浅!只有在把那人步步紧逼到底线,只有被那人怒意相向只手覆灭,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以为可以得到的,以为已经近在眼前的,不过是从来就不可能触及的东西。

如果早知如此,他又怎么会去争去夺呢?又怎么会累得她……只不过世间哪里来的早知如此?时光从来不会倒流。

凌羽翔一把抱起冷如寒冰的人儿,只丢下一句“我带她回府。”便风也似的飞身而出,顾不上任何礼仪规矩,在宫人们的惊呼下,一剑斩断马车绳索,跃上一匹快马搂着风行烈疾驰而去。

紧拥在怀的那个人身上的冷意几乎侵入他的骨髓,然,凌羽翔心乱如麻,无知无觉。

难怪她身体异于常人的冷,难怪她连御驾之前剑舞也那般猖狂,难怪她几次三番提醒自己却不说破,难怪她要唱那一首葬英雄……

这根本是一个局!一步扣一步,一环连一环,他又被她算计了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入自己设计的死局之中!

凌羽翔伤痛地看着风行烈惨白的面­色­,没有一丝生气的躺在自己怀里,指尖抵住她的后心,源源不断送去内力。

凌羽翔也想狠狠地骂,你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怎么就这么不知自爱,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自己!可是抱着这具无论他再怎么用体温甚至内息去包去裹也温暖不起来的身体,哪里还骂的出口。

她早就料到了,那样激烈的个­性­,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但永远不曾低过头,永远不曾妥协过,怎么可能在那样异样场景里,那样虚伪的大殿上,容得他被人嘲笑被人讽刺被人挖苦,被那个至重的兄长……夺走一切……

他不需要问,不需要疑,不需要猜,他就是知道,她今天所作的一切,是为了他凌羽翔!

从她知道他的情况开始,她在马车上惬意闭目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个局。

她料到自己个­性­激烈,御花园中必定不可能平平静静,她明白自己绝代风华,皇帝不可能见识之后不做挽留调查,她清楚帝王心计,如果不是最为激烈的言辞,最为逆耳的实情,最为异常的变故,根本无法打动他,她更知道,她自己身中奇毒,运用内劲无异找死,却狂傲地一笑,飞入万花丛中演起一场惊鸿剑舞。

这一切的一切,为的固然是不让他两难,不让他伤心,不让他背负罪名背负鲜血背负痛楚……

又何尝不是为了天下苍生?

凌羽翔惨然一笑,身体打颤。

你不希望我妥协,也不愿我背上篡权杀兄的骂名,最为直观的当然是为了与你相像的我,可是你目光何其长远?看见的肯定远远不止如此!这两种的任何一种都会造成凌国势力重新洗牌,军权分散,军心不振,足以让周边国家垂涎,足以让他们找到发起战争的理由和借口。一旦战乱,祸及最多的一定是苍生。

你总是用一双带着嘲讽目光的眼睛看着天下,你总是用猖狂又极为难听的损人的语言道尽真实,你这么做总是要别人以为你是无情之人,总不让人看明白你的目的,但你若真的无情,为什么南藩之时你不拂袖离去?你分明是放不下南藩众多生命,来到京城,你明知南藩已然无恙,纵然离开,皇帝也不可能让皇室传出丑闻,为什么你又为了我留下?因为你知道大凌局势,你放不下天下的生命!

但以你的­性­格纵然知道这些,也只会撇撇嘴巴,漫不经心地说这些只是附属之物并非你所愿,你这别扭的­性­子叫我到底把你怎么办才好?

其实你与我真的很像很像,只是我太镇静,你太决绝。

我很明白我可以冷心冷眼手持兵符不眨眼地杀掉自己的兄长,杀掉母后,杀掉所有宫人,你也可以满腔怒火逼迫着自己的至亲口喷鲜血。

但是,我只会心痛,而你,却会心软。到最后,你也不肯逼你的至亲到最后一步,总是选择伤害自己的方式,总是选择让人误解的方式,总是不让人明白你的苦心不知晓你的用意,你……当真心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放任自己偏激自负决绝纵情,然而又不肯放过你自己,非要为着这些付出些代价,非要罪孽背在自己身上,或许这里面的确有着你的原因,但却决不是全部啊!

你明明惧冷,却不肯想办法将身上的寒毒除去,你明明眷恋我带给你的温暖,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犹豫,但是这一刻,你可知道我也一样很冷很冷!

凌羽翔脸­色­青寒,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让她紧贴着自己,纵然冷入心肺也不肯有半点放松。即使知道,他这么做根本只是徒劳,即使知道,他这些举动仅仅聊胜于无,但,哪怕是只能带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暖,他决不吝惜。

凌羽翔微微闭了闭双眼,原来她一直怕的冷,竟然真的寒冷如斯!

从皇宫到王府,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让凌羽翔耗尽了内息,用尽了力气,他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一路狂奔来到王府偏僻角落冷清幽静的小院子里,撞开木屋的门,全然不管他的红袍不知何时已经凌乱不堪,径自将怀中的人放到床上,手臂却不肯离开半步地圈着她,转而对着屋内摆弄着许多瓶瓶罐罐,一直未曾抬眼的男人低低嘶吼了一句。

“救她!”

男人微蹙眉头,露出一张绝美的秀颜,目光掠过风行烈的瞬间却泄露了几分震惊。

他怪异地看了凌羽翔一眼:“你确定?”

“救她!”凌羽翔红着眼,盯住风行烈苍白的面­色­心中纠结地痛,他不想她再冷下去了,哪怕一分一秒!

“你可知道……”男人略有迟疑。

“你欠我一条命,你说过,你会为我救一个人,无论是谁。”凌羽翔神­色­淡然,修长的指尖早就一片冰冷,内息堵得连自己都分不清了,却仍然固执得不肯放手,不肯离开半步。宣誓般地低沉着声音,深沉的目光沉痛而温柔至极:“她是我的王妃,救她!”

男人深深看了凌羽翔一眼,没有再多言,拿起一块Сhā着一排金针的布条走上前来,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从柜子里慢吞吞地翻出许多­干­瘪的草药。

“我也没有办法将她身上的毒全数除尽,你若是早些日子带她来,或者,她早些日子来找我,情况便不会这么糟糕。现在我也只能帮她除去攻心之毒,至于渗入经脉的毒­性­,依然有可能会发作,只有慢慢凭借内功自行调理……”他摇了摇头,眉目皱起:“我看她根本不想理会自己的身子,凭她的武功若要自己提前逼毒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副德行,就是我救了她,说不定她又懒得调理自己糟蹋自己。”

凌羽翔心疼地苦笑:“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劝不动她自己去注意……但我总会守在她身边,她不愿用内劲逼毒,我便代她,她不愿吃药调理,我亲自喂她,她­性­格倔强又好面子,我也应该能找到办法和借口,总要让她好起来。”

男人神­色­古怪地瞧着凌羽翔,露出几分惊愕:“你竟然也会……而且竟然还是对她……”

凌羽翔不悦皱眉:“本王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男人不屑地翻了翻眼睛:“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只想告诉你,你再这么抱着她,能不能活到她开眼睛都有问题。”

凌羽翔这才发现,自己这口气一松,内劲气息极为紊乱竟然眼前一黑,一口血生生迫到喉咙口。他强自压下,直接坐到一边调息起来,不等男子赶人便道:“我不想她醒来第一眼望见的是你,别赶我走。”

男子气得翻了翻白眼,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固执起来是谁也劝不动的,无奈之下,终于专心地扎针去了。

[风起京都:第十一章 温暖如春]

已是四月,大地回春,冬日里的郁郁死气慢慢散尽,春日的勃勃生机愈发明艳,太阳老公公毫不吝啬他的温暖,懒洋洋地挂在天边。

窗外景­色­一片大好,风行烈却是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一碗药放在眼前,那大把大把的黄连味引得人几欲作呕,看着那个浅笑着端着药碗坐在她床头的红衣男子一身扎眼的颜­色­,风行烈两眼一翻,真的很想直接晕过去免得面对他那张迷死人却让她恨死的绝­色­俊颜。

风行烈是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当初怎么就中了这家伙的设计呢?当初怎么就中邪似的明知道那是圈套还气不过地往里面跳呢?想想那情景,也只能在心里哀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那日凌羽翔端着药碗对她说:“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身上毒素未清,大夫给你开了几帖药,继续吃上一个月才能保证无恙。”

刚刚清醒的风行烈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狗屁“大夫”,既然她没死,那就证明,他到底还是找那人救她了!

世上能解得了“天山雪”剧毒的人寥寥无几,她不是不知道那个人在凌王府,她不去找他就说明了她根本不想理会身体里的毒,何况那个人医术虽高规矩却极为古怪,让他欠下人情的少之又少,这凌羽翔是发了什么疯?­干­嘛凭白浪费了一次活命的机会在她身上啊?那个皇帝又是犯的什么疯?­干­嘛留下她这个对他满口嘲笑的大不敬的人啊?这些混账一个一个搞自虐是不?

见风行烈梗着脖子不理他,凌羽翔似模似样地叹息了一声:“我的王妃呀,可真是苦了你了,你这一国公主,如此娇贵的身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

风行烈当场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落了满地,娇贵的身子?有没有搞错!她可是堂堂战神!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中穿行,什么时候娇贵过?一听起来真他妈的刺耳外加恶心!没等她恶心够,凌羽翔又说话了:

“我知道,你们这些公主夫人的,哪个不怕药苦?这药真的一点都不苦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边说边真的喝了一大口,一脸笑意地端到她面前:“不用怕,我已经给你备了冰糖什么的,喝完就没事了,真的不苦。”

哼了一声,风行烈嘲讽地冷笑­干­脆转身不去看他,这是哪门子的演出!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她看不出来吗?凌羽翔你要给我风行烈下圈套也麻烦你高明点行不行?再说了,我是你的谁啊?就算是那个草包王妃也就是个棋子吧?你­干­嘛这么费尽心思伺候我?

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钻进被子:“反正现在也死不了了,你不用用这种手段激我吃药。”

凌羽翔一脸被她看穿的心虚,失落地叹了口气,端起药碗,沉沉道:“看来你是怕这些药里有毒了,也是,当初你中毒中的那么不明不白,我们这些人都有责任,你于我不过是个负担,那些人里最希望你死的也应该就是我,既然你不信我,我全喝了给你看!”说完竟然真的仰起脑袋灌下去一大半。

风行烈大惊之下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碗怒气勃发:“你找死是不是!是药都有毒­性­,我中的是毒,人家开的方子是以毒攻毒,就算药­性­平稳缓和也不能乱喝啊!”

“可是你不信我,我喝给你看!”

“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你不要乱说!”

“你这样子又不肯吃药,分明就是不愿意原谅我,你死了,天下人都会以为是我凌羽翔害死了你,现在大街小巷早就传的到处都是了,说我不喜欢你这个王妃,所以便要害你­性­命。”凌羽翔说的头头是道:“你不是不怕苦所以不吃药的,那就只可能是不信我,要么你还有什么说辞能让那些街上的百姓相信的吗?毕竟这件事情,嫌疑最大的就是我啊!”

看了凌羽翔一眼,风行烈心里却震惊了,她当然明白,他既然说得出口,那肯定是有真凭实据的,以他的能力,若要堵悠悠之口还不简单?皇帝要掩盖事实还不容易?这事情原本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如今若有旁人知晓不可能是皇帝,那就只有他自己!他为什么要将事情散布出去……为什么……

凌羽翔看她神­色­已动,终于叹息了一声,幽暗的双眸紧紧锁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很认真很认真,没有半点说笑的意味。

“你若执意不肯吃药,我便天天替你吃那一份我亲手炖的药,直到你愿意信我,愿意吃药为止。”

他的目­色­流露着点点的心疼之意,风行烈突然平静了,怔怔僵在床上,半个身子向内,脸却向着凌羽翔一动不动,仿佛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看穿什么。

而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端着那半碗药汤,静静的等候她的答案,凤目中是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温柔,那样真诚的目光,那样清淡却有些严肃的语声,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

风行烈很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愤怒到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愤怒!

这家伙是真的想糟蹋他自己的身子!是真的会一口一口把这些形同毒药的东西吞进肚子里!是真的会让那些流言一点一点传下去,传到他身败名裂!是真的会……

她明明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可是这一刻她的心里怎么会有这样一种太过明显,太过激烈的情绪!脑中似乎成了一片空白,以她的自负偏激,明明应该会一手甩去他那可笑的药碗,告诉他别用这种方法变相的迫我!可为什么看着他眼中的真诚,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可能会受伤的心,她却毫不犹豫地抓起药碗一口气把剩下那一半喝了个­干­净?

眉头毫无疑问地皱起,好苦!苦到……让人作呕!他方才竟然就是那样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既然他凌羽翔可以,她就不行吗?风行烈古怪的自尊心又作祟了,哪里肯露出半点端倪,硬是忍着口腔中的怪味没有呕出来。

一枚冰糖已经送到她­唇­边,面子上做足了,风行烈才不跟自己过不去,毫不犹豫的一口吞到嘴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没等她缓和过来,整个身体已经落入了一片温暖之中,风行烈一看情形顿时急了,气急败坏地就想跳起来:“药都已经喝了,你又想­干­嘛?”

“用内力辅佐药­性­帮你驱毒啊,你自己内劲不稳一不小心走火入魔,那我不是前功尽弃了?”凌羽翔对着风行烈眨眨眼睛,毫无商量可言的紧紧搂着她,不给她一丝接触冰冷空气的机会,一只手按到她后心处,一股内劲已经送了出去。

这个时候要是再运功抵抗,造成真气大乱,恐怕两个人都要经脉逆流,死不了也成半个废人。

你你你你你,你简直是得寸进尺!风行烈气的话都想不清楚了!

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指手画脚,想­干­什么­干­什么地­干­预她的生活领域,入侵她的私人世界啊?风行烈都快给他气疯了,偏偏又真的不敢运功抵抗,碍于那份高人一等的自尊,却有苦说不出,她几时吃过这么大哑巴亏?感情凌羽翔把她这两次的设计他都要讨回来不成?

风行烈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他的胸口是那样的温暖,搂着她的手臂是那样的紧,逐渐融入身体中的灼热的奔腾的内息是那样的舒适,就如同一股暖流,将她有些寒冷的身子整个温暖起来。他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热量,毫无保留地将她拉进春天应有的温暖柔和里。

罢罢罢!风行烈也只能在心中无奈地长叹,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这个家伙既然执意要如此,她随了他的意便是,凌羽翔的一切所为都不过是想叫她好起来,她又为了什么要和他别扭呢?他又不是她的谁,又不是想指手画脚地利用她去做什么,更不是对她抱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只是纯粹的希望她好起来罢了,她何尝不知道?

所以才无法狠心地去无视凌羽翔的真诚,他的用心,他为她做的每一分吧。

说到底,她还是心软了,只是风行烈这个自负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对着现在这一大碗明显很恶心的药,风行烈也是无奈了,不等那个人大放厥词马上一把抓起,忍住恶心豪气­干­云的统统喝光!凌羽翔照例坐到她床头搂她入怀,送上药后的甜点,小盒子里她最喜欢的香甜的千层糕静静躺在他手上,风行烈眼里喜­色­一露,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地抓起一块就往嘴里送,不忘记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气死人的句子。

“哼,别以为你救了我,对我好,我就会感谢你。”

看着风行烈明明就一副享受的样子,整个人都快钻他怀里去了,还非要板着脸说着这样的话,凌羽翔看得只在心里好笑,这个女人呀,死鸭子嘴硬!好面子!打死不承认!刀子嘴豆腐心!但这样也好,她认定认可了这事情,做起来就只有两个字“爽快”,决不会出尔反尔,做不到底。不过就是明知道这样他也不敢当面拆穿,谁知道这个偏激的人儿受了刺激,会不会又做出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来。不过,若不是这样他怎么算计得了她呢?而她怎么会分明明白那是算计是圈套还往里面跳呢?

不由得一声暗叹,其实她的要求又哪里真的那么高,别人对她的好,她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却早就放在心上,她确实很偏激很自负很自恋很自大,毛病一大堆,但她却能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清楚的看见别人对她的真心,一旦看清,她便不会弃之不顾,不会容他为了她伤害自己。

“还冷不冷?”凌羽翔的手已经离开了风行烈的后心出,运功逼毒急不得,只能一天天循序渐进,不过即使收了功力,他却还是喜欢抱着她,看着她闭目享受的样子,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柔和。

风行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毒都解了,还冷什么?”她又不用运功,吃饭吃药梳洗逼毒都是被他一手包办的,只是,她打死也不会说是这个家伙的体温让她感觉到春天来了。

听见这句话,凌羽翔才算是满意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成果,一张俊得好像神仙般的脸上,漾起最深刻的笑意,只可惜自大的某人瞥了一眼就不肯再睁眼观看了。

不看!不看!有那么好看么?要找绝世美男,她自己去扮男装就得了!她绝对不会承认,方才看见他的笑容,感受到他喷在耳边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心头真的狠狠悸动了一下

[风起京都:第十二章 突来战报]

春花正盛,百里飘香,这日清晨风行烈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四下里一瞧,竟然没看见那抹烈得让人双眼发烫的红­色­。

鼻子朝天发出一声轻哼,心中的嗤笑都有几分无力,唉,这个烦人的混蛋,总算是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风行烈对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的同情心日益加重,在凌羽翔的­精­心呵护下郁闷地当了一个多月的瓷人儿,站着怕她脚疼,坐着怕她腰疼,躺下睡了还怕她头疼,房外怕她被风吹得冷,房内怕她被空气冻得冷,床上还怕她寒毒发作被被子捂得冷。

风行烈跳脚频频,悲愤欲绝,哦买疙瘩,堂堂一代战神居然沦落如斯!

有时候气急了拍床大骂,我是豆腐做的不成?你这个大凌王爷怎么这么清闲,这么有时间,天天有功夫担心我的好坏?这时候凌羽翔总会用深切而极为真诚温柔的目光瞧得她寒毛倒竖,一本正经又认真地说,你不是豆腐做的,但是你此时身体余毒未清,恐怕比豆腐还不如,所以不许任­性­!而且你是我的王妃!我不管你我管谁啊?

想起前些日子还开玩笑的想,凌羽翔对他大吼“你是我的王妃”时一定很脑残,此时就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真谛,为什么她预料什么好事都不准,偏偏坏事准的要命。

即使这个混蛋有演戏的嫌疑,风行烈大多数时候到底还是无奈了。

体内寒毒早就在这段日子里,清理了十之八九,此时的她只要不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去拼命去搏斗,同以前差别已经不大了,即使是和凌羽翔打上一架恐怕也没什么关系。不得不说,这段日子这家伙对她的呵护,的确有很大效果。

风行烈摇头微微一笑,虽然嘴上不会承认,虽然总是吵着嚷着叫那个人快点滚蛋,但一旦他真的走了,她也真的会有些失落和不舍。

“王妃,王爷吩咐您有什么要求就同紫沫说,紫沫会打点好一切。”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一名年纪约在十八九岁的紫衣女子走了进来,神­色­中透着一股­精­明和清晰,根本不是往日里那些满口奴婢如何奴婢如何的小丫头可比的。

这么多年的摄政王爷做下来,凌羽翔自然有自己的一班子人,只不过不是至亲至重的人,他断不会让这些人与他们接触。风行烈心头微微一暖,­唇­角勾起一丝明朗的笑容,走下床来自行梳洗。

“王爷今日去­干­什么了?就派了你一个人在我身边?”

“回王妃,王爷今日是蒙太后和皇上急召,似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不得已才进宫去了,王爷临走时吩咐叶侍卫和紫沫留下,王妃有任何差遣我们都会为你做到。”紫沫有些可亲地笑着,已上前一步称心地为风行烈打点气黝黑的长发来,这丫头是个­精­明贴心的人,凌羽翔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叶侍卫怎么不跟在王爷身边?”风行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问的有些懒懒散散漫不经心,黑白分明的美眸略微眯起,军情?默默盘算着时日,放在梳妆台上的右手食指已经缓缓敲击出异样的节奏……

“此番军情极为重要,王爷虽然位高,到底还是要避嫌的,叶侍卫毕竟是暗阁的人,平日里也就算了,在敏感关头出入,太后和皇上总归看着心里不会太舒服。”

风行烈淡笑着点点头:“是什么紧急军情?”

紫沫面上一怔,手中的梳子稍稍一顿,指尖触着她柔顺到极点的黑发,神­色­之间颇为惊讶。

风行烈却笑得温和:“你不也是暗阁的人么,叶飘应该告诉过你我的大概情况,就算说的不详你也应当知道我不是传言中的草包王妃,这些事情我自然是能猜到的。”

紫沫轻轻抿了抿­唇­,惊讶之余不失镇静:“王妃猜的不错,紫沫是暗阁的人,但是军情相关紫沫不能相告。”

“凌羽翔走的时候怎么说的?”风行烈淡淡问道。

“王爷说,全凭王妃吩咐……”紫沫讶然地猛一抬头,显然是明白了些什么。

自顾自地将头发简单地束起,仅用一根红绳系住,轻轻一甩脑袋,说不出的潇洒,风行烈挺了挺眉:“看来,秦国果然出事了。”

紫沫下意识地一张嘴巴,险些呆住,她是知道王妃不是草包,可是不是草包和如今的神机妙算之间还是有一大段差距的吧?这段时间王爷对王妃的态度早就传遍了王府,传遍了京城,王爷如此对一个女人上心,紫沫还真的从没见识过。

紫沫既然身在暗阁又得凌羽翔信任,心­性­上是绝对的忠心为主,只要是凌羽翔的命令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她人极为聪慧,知道什么是自己能求什么是自己求不到的,王妃的位子她根本想都没想过,自然也不可能对风行烈有多嫉妒,只是很好奇,这个能让王爷痴心如此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此时她三言两语就猜测到了那么多的信息,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以瞒过她的眼睛,倒真让紫沫从心里钦佩起来,当下重重一点头。

“是,王妃慧眼雪亮,秦国的确出事了,出在宫廷。”

“兄弟相残?”没想到这出戏,这大凌国没演出来,反倒是秦涵那边先演出来了。

“没错,三王子秦悦不知道哪里请来了一位军师,暗暗调动兵马连出奇策,将本在前线这阵子萎靡不振败退的秦军一举堵在西江口,秦王这时候却强烈地反击起来,造反秦悦没想到一口气吃不下这么大块肥­肉­,被噎着了,此时秦国内乱已起两方人马却对峙起来,引得其它周边的诸侯国一个一个蠢蠢欲动。”紫沫复又点头,心服口服地上报到。“另外……南藩起兵了……”

“什么?”风行烈神­色­陡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南藩起兵?开他妈的哪国玩笑?南藩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起兵?

望了一眼紫沫和房门口的那个直挺挺的冷漠身影,无怪凌羽翔把他们留在这里,暗阁掌握生杀大权,即便是皇亲国戚,他们接下的事情也容不得别人Сhā手,此时若不是暗阁的人在这里,若不是碍着凌羽翔的面子,恐怕太后和皇帝那边指不定已经对她这个南藩和亲公主采取了什么行动。

不是紫沫还在旁边,风行烈早就拍着桌子大骂了!那个老藩王脑袋里有米田共是不是?先是把她送来和亲,又起兵造反,他以为南藩那几亩田,几块地,不足万人的兵马能够­干­什么?以卵击石……不对,是鸽子蛋去砸大山还差不多!

风行烈的眼中陡然闪出浓烈的危险之­色­,眉间轻轻一挑,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当今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吗?”

紫沫神情一滞,却依旧应道:“不是,肖云太后是先皇的宠妃,在一场变故中失去了生育能力,王爷和皇上的生母萧妃很早就……去世了……”

微合双眼,用食指缓缓揉了揉太阳|­茓­,风行烈没有兴趣去追问那些后宫争宠的­阴­谋诡计,突然轻轻一点双足,人已经掠到了门外,望着冷冰冰地晒着太阳的叶飘,幽暗的眼中光芒更甚当空骄阳。

“那我再问一句,叶飘,是不是凌羽翔还下了第二道命令?”

叶飘抱剑的手轻轻一颤,终于睁开了清澈的眼。

“是,王爷说,若是午时以后有人前来擒拿,所有暗阁成员拼死护送王妃出城!”

“有人来吗?”

“有……一批,人数不多,想必只是试探,已经解决了,我们在等王妃醒来,也在等午时以后。”

­唇­角陡然勾起,风行烈双眼锋芒四­射­,怒极反笑。

好啊!好啊!原来是你!

枉费我辛辛苦苦几乎丢掉一条命才搞定了一个皇帝,你肖云太后却要学武则天,将我的辛苦成果生生破坏!我就说,凌御寒虽然目光不够长远,可是总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力量还算薄弱,怎么耐不住­性­子便要暴露一切,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棋子和傀儡!真正想要执掌凌国大权的原来是你!

此时秦国放乱,四方各国眼睛里瞪着的都是秦国,肖云太后知道利弊,此时再不动手,时机已过以后要等到这么好的机会也难了,所以她才如此急切地要筹谋夺权。

很早就听闻肖云太后昔年随着先王打拼江山,在先王身边出谋划策更甚男子,她也曾在南藩部族中住过一段时间,有势力留在南藩当然就说得通,此番南藩造反恐怕只是个调离凌羽翔的借口,好让她尽快掌握城中大权,到时候凌羽翔孤军在外,国中新招募的一大批将士尽为太后所拥,造成的效果比之秦涵秦悦对峙差不了多少。

南藩内部,必然也有了祸乱!想起那个老藩王,风行烈心里的火更大了一重。

被我修理过的人,你也敢随便乱动?

凌羽翔从来都以大局为重,必定直接催大军前往南藩平定叛乱,而她明面上到底是南藩公主,太后自然由不得凌羽翔见她,何况以如今的情势看来,手持着她这枚棋子多少对凌羽翔有些影响,也对南藩有个交代,她不会杀她只会擒她。

纵然知道太后的­阴­谋,凌羽翔也只有等到她发动政变才能对她动手,避免凌国百姓落下口实,拭母之罪何其重也,无凭无据凌羽翔也无法动手抢得先机。

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还把他身边最为倚仗的暗阁调过来给了她……

你这个混蛋,你真是……

“暗阁成员共有多少人马?”整理完了思绪,风行烈平静得如同一潭清水,微闭双目倚在墙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

“总共九十八人。”

“近卫军和护城军有多少人?”

“近卫军三千,护城军一万,另外有一批禁军五百,这些人全是­精­兵。”虽然叶飘有些不解,依旧如实回到。

“一万三千五百人……哼!”风行烈的眼中杀机陡然暴增,一股凌厉的血腥之气缓缓升起,配合着­唇­边漾起的猖狂笑容,叶飘和刚刚走出门来的紫沫竟然莫名升起一股惧意,这样的压力,竟然是……只有从凌王爷上战场之前才感受过的!

“杀业即开何须客气,凌羽翔大概今日傍晚就会领军出城,在这之前,他们不会打草惊蛇,我们还有十几个时辰准备……”看了一眼甚为不解的紫沫和叶飘,他们纵然接到凌羽翔的任务,也必定无法看透全局,只有事发之后才会明白,此时纵然说的清楚也需要一番口舌,凌羽翔的身份做不到,但是她可不用顾忌身份!

“我们走吧,时间有限。”这两个都是聪明人,和他们无需废话。

紫沫恭敬道:“王妃要去哪里?我们这就去备马。”

“不必,给我找一身男装来,我要去暗香楼。”

紫沫和叶飘当场蒙了,狐疑地互望一眼,紫沫才小声问道。

“王妃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当然是……”风行烈微扯­唇­角,回眸一笑百媚生:“寻花问柳!”

[风起京都:第十三章 暗月浮影]

暗香楼乃京城第一青楼,大凌国都繁华昌盛,建国数十载该有的不该有的地方全都蓬勃发展,说不得好也说不上坏。

青楼这种地方的姑娘,向来热辣大胆,娇羞的也不乏,只是那些姑娘绝不会站在们面上,外头的自然是长期撑着场子的,眼光毒辣,通常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人是达官贵人,哪些人是可以宰的肥羊,哪些人又是惹不起的。

所以在瞧见风行烈一行三人晃到门口的时候,几个女子已经悄然望着她笑着边议论着走到楼内去了。

风行烈此时一身火红的衣衫,外罩一件黑­色­华贵长袍,如墨乌发由一小段绣着华美纹理的布革裹起一束扎成马尾,一根红绳紧紧系住,随意地飘荡在身后,一层薄纱遮住眼部以下,手中一把折扇微微款摆。这么一打扮,一股英气却毫无掩盖地袒露出来,她举手投足之间潇洒大方神­色­犀利又毫不矫揉造作,竟全然瞧不出一丝女气,自然无比,俨然一个英俊风流的翩翩贵公子。

叶飘紫沫目瞪口呆地看她换完装走出房门的时候,紫沫还小声的对叶飘嘀咕了一句。

“王爷这大凌第一美男子的位子怕是有危险了。”

叶飘翻翻眼睛,神情闪动,对这种八卦言语不予评论。

风行烈在心中暗笑,秦国数年军旅生涯,和秦涵又是少年时代开始便许久的相处,都毫无破绽,扮成这样如果能那么容易让人看出她是女人,她大秦风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叶飘和紫沫算得上是暗阁的首领,出行之前,风行烈轻巧而不着痕迹地试了一下两人的武功,大约知道两人实战经验不凡,算得上一方高手,武功方面比之奚随风差不了多少。又听紫沫说,凌羽翔冲杀战场虽不怎么动用这些暗阁中人,但他们却是时常守在凌羽翔身边日夜保护的,行动的能力和服从命令的态度绝对比军人只高不低,一抹魅惑的轻笑爬上俊颜,很好,烈焰骑纵然不在,这些人若真如紫沫所说应该也足以胜任这次行动了,凌羽翔的直系下属,应当不至于太令人失望。

暗阁中人擅于隐藏,虽然瞒不过耳目训练异于常人的风行烈,一般人却是完全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风行烈走到哪里他们九十八人偏就有本事跟到哪里寸步不离,让风行烈也不禁在心里暗暗称赞了一声。

接下来,风行烈便一牵也换了男装的紫沫加上叶飘,慢悠悠地晃到了京城最大的青楼,暗香楼门前。

方进大门,就引来一阵阵的抽吸之声,她这一身红衣如火的打扮加上这一双漂亮得骇人的眼睛直叫人汗颜,虽然蒙住了眼部以下,从那依稀的轮廓也可以看出,这人绝对是个世间少见的美男子!若不是这人的身材不够高大挺拔,还真的以为是大凌第一美男子驾临了呢。

凌王爷当然不会光明正大来这种地方的,那这个俊美如斯的翩翩贵公子是谁?没听说京城里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有这般好风采啊!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紫沫和叶飘见到周围指指点点,只觉得头皮发麻。过了明天恐怕街上又要掀起红衣狂潮了,想当初许多女子都买了红衣为自家相公做衣裳,还不是因为他们王爷?而凌王爷听到风声,若是知道他们俩陪着王妃逛妓院,看王爷最近对王妃那股紧张的模样,恐怕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望见满身胭脂水粉身材婀娜的老鸨热情洋溢地扑过来的时候,风行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笑脸迎上,折扇在手中“啪!”地一张一合,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散发出一股危险地气息,几个识趣的姑娘立刻退了下去,身后样貌不凡的紫沫和叶飘总算是躲过了又一场劫难。

老鸨也同样眯起眼睛笑得无害:“这三位公子好俊的模子,想是第一次来这暗香楼吧,不知道看上了哪些姑娘?丽娘这就给您叫上来去。”

风行烈淡然一笑,折扇轻轻一抬,一锭银子连同一块玉诀一并悄然在袖子里递了过去:“丽娘是个明理之人,在下有些事情,请丽娘安排个地方,让这里做的了主的人和我们见上一见。”

丽娘不动声­色­地接了银子和东西,笑颜如花,眼里隐隐透着难以掩盖的­精­明,娇声笑道:“原来是要菊姬姑娘,只不过菊姑娘一般不见外客,公子这般天纵神采丽娘我破个例也不是不可以,这后面两位……若是诚心,公子可吝惜不得啊。”

听明白言下之意,风行烈又是一笑,加了两锭银子递过去,事情既然要办,暗阁的人少不了的,她并无意隐瞒凌羽翔什么,该让他们知道的就让他们知道便是。

丽娘腰肢一扭,玲珑八面地望上一指:“三位公子,楼上请。”

三人跟着上了楼上偏厅的一所雅间,不到一刻工夫,丽娘便领着一位浑身青衫头戴斗笠的男人来了,男子对丽娘点了点头,丽娘便会意地扭着腰下去了,她虽然是撑门面的人物,到底算不上正主儿,撑起这京城第一的青楼,她的分量还远远不够。

叶飘与紫沫相互望着,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有些诡异,当然最为怪异的要数这个如今他们怎么看也看不懂的王妃。紫沫皱着眉,她不是南藩公主吗?莫非南藩也有这样的地方?她竟然这般驾轻就熟,难道他们的王妃经常出入这样的场合?老天!千万别是真的,果真如此,那王爷岂不是会抓狂?

对风行烈已经有些了解的叶飘则是静静看着青衣男子,沉思的目光中掠过几缕恍然。

青衫男子待到丽娘远去,步履飘浮地走上前来,暗哑沉稳的声音略带轻颤。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你带来了这个……”他右手缓缓举起,赫然是那块风行烈送出去的玉诀,穿着玉诀的极细丝线在阳光下方才折­射­出一丝耀眼的光,若是不仔细,几乎谁也无法看出来。晶莹的小块绿­色­石头静静悬浮在空中,拿着把玩,便能发现,这个小挂件的底部刻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烈”字。

他的目光穿透竹笠的黑­色­纱帐,更似要穿透风行烈脸上的纱巾,死死盯住半寸不让:“敢问公子,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望着他极为骇人又紧张的目光,轻纱下的风行烈暗叹了一声,忽然自嘲地笑了,她竟然也会有紧张的时候,竟然也会有不敢面对的时候!她是什么人?风行烈理应不屑于逃避,更不屑于欺骗!自从出事以后,心思混乱又莫名其妙做了这个假王妃,一直没空来找他们,难道以后还真的怕露面了吗?难道她还真的能顶着这个王妃的名吗?如今秦国战事已起,边境又乱,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纵然不舍,该放下的,也应当放下了……

没有犹豫,她终于祥和地微笑着扯下了蒙面的纱巾。

男子直勾勾地瞪着双眼,就那样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身形颤抖,喜极而泣:“主上!你没有……真的是……”

俊朗的眉目扬了扬,指尖折扇打了个旋儿飞出,恰到好处地向上一挑,青衫男子的斗笠轻轻振起,转眼飞到了风行烈的手边,连同折回的扇子一起抛在一旁,风行烈方才朗声冲着他一笑:“幽影,瞧清楚了吗?这世上哪个有胆子冒充你主子?”

眼前一亮,这个面容极为英俊却显得有些憔悴的男子眼眶中已经隐见泪光,风行烈看得心中一暖,复又一酸,走到他面前,单手握住他肩膀,轻运内力往上托起,挑挑眉毛,佯怒道:

“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还有,大男人一个,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么,当心人家看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青衣男子听见那熟悉的笑容和玩笑,终于舒展开了眉头,只是心情仍然有些激动,当下抹了抹眼睛,擦去一把热泪,强笑道:“还不是那帮兔崽子说你……这些日子暗月门各处分部大江南北满世界的找疯了,也没见你的踪影,我们还以为……如今,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又疑惑地望瞭望风行烈身后的紫沫和叶飘:“主上为什么会……”他知道叶飘和紫沫的身份,所以即使异常激动也没有真正呼出风行烈的名字来。

主上怎么会和战神凌羽翔的暗阁护卫在一起?幽影这个级别的高手当然也能感觉到外面还有其它人的气息,显然是其它的暗卫,只是主上都没有表示,他也不好说什么。

紫沫一双美眸中全是惊讶,紧接着有些怀疑地将目光锁在浅笑着的风行烈身上。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幽影知道他们的身份!暗月门是江湖上的情报大户,他们也有所耳闻,查到暗阁中人算不得奇怪,只是,他们这个曾经的南藩公主,如今的荣华王妃,无端端摇身一变变成了暗月门门主,这消息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

幽影一听“王妃”那两个字也傻眼了,叶飘虽然了解些状况但到底还是一团浆糊,三双眼睛不约而同整齐划一地向风行烈看了过去。

风行烈却没同他们再多做解释,神­色­之间一缕犀利已经隐隐透出:“现在我们没有时间耽误,立刻去给我把京城地图拿来,街,道,巷,要最详细的地图,马上关闭暗香楼,今夜必定宵禁,设法打听城中军队的行动和布局,所有统领偏将数据都给我调来,这些事情两个时辰之内做完。然后……把你的收藏品搬上来,幽影,我知道你小子这里毒药和毒网最多,往日里就你学这些坑人害人的埋伏手段最起劲,今日倒算是派上用场了。今天晚上,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需要的情报和数据到手以后,接下来……

幽影听出了些门路:“最近禁军和近卫军的人士调度很厉害,今日又感上凌王爷出征,莫非京城要变天了?主上你难道要吃下近卫军和禁军?”

风行烈瞥了他一眼,笑容之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狂傲。

“当然不……”

没等幽影一口气松下来,风行烈的又一句话,却把他震到了天边。

“还有护城军。”

一万人的护城军?总数一万三千多人!就凭这现有的百人?

室内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风行烈微闭双目­唇­边带着自负狂傲的笑容,胸有成竹地不再言语,右手食指轻击桌面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叶飘与紫沫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觉得这根本不可思议,只是怀疑风行烈是不是疯了。

这个时候,他们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风起京都:第十四章 浴火修罗]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这样的夜晚连小偷也似极给天气的面子,隐匿得毫无人影,正值宵禁之中,萧索的悠长街道根本不似白天那个繁荣无比的凌国大都。

一队­精­神抖擞整齐有序的士兵,安静地在长街一角转过弯来,最前方的将领­唇­角扬起一缕得意的笑,就像是地痞流氓强抢到了绝­色­佳人般的笑容。在这样整编极佳的队伍里,在这样的夜­色­和环境之中,露出这样的笑,委实诡异之极。

孙驭有理由笑,很好的理由。

过了今天,他这个禁军教头,将会连跳几个级别,直接荣升为大凌兵马大元帅!难道还有比这事更让人值得高兴的吗?

作为太后心腹,数十年来他放弃了自己的才能,潜伏在暗中,只做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为的就是能够留在皇城,把握这五百­精­兵的调度,让他们成为太后夺政之时的最大助力!也就是,为了今天!

忍了多少年啊!每每看着凌羽翔凯旋而回万人敬仰千人瞩目的场面,孙驭一次又一次在暗处握紧拳头。

他的学识比凌羽翔差吗?领军比凌羽翔弱吗?练兵手段比凌羽翔低吗?而先王的满眼里武将似乎只有个凌羽翔!他也算是一方有识之士,满心抱负,只想着领兵征战沙场,可是先皇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随手将他丢到一边。若不是太后赏识,孙驭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抬头,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近卫军已经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护城军也在他的安排下悄然进城,不到明晨,所有的军机要处都会被他们控制,所有的王侯臣子都会被军队挟住,凌羽翔如今被太后一计远调不在城中,大秦国内乱天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那里,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没有了凌羽翔的都城中毫无阻力,一旦他们拿下新兵营那新招几十万的士兵调度权力,还会怕他一个凌羽翔么?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握着凌王爷最重视的女人!

“哼,凌羽翔算个什么东西,下次正面交锋,我孙驭一定让他这个不败战神尝尝失败的滋味!”(小翔啊,你真的很遭人嫉妒啊)

孙驭望着近在眼前的暗香楼,笑容都明亮了几分,看见的仿佛是那一片光明的前景。

几个禁军熟练地轰开暗香楼的大门,众人蜂拥跨入。

谁找到那个女人,就是一件大功!昨夜皇上对太后提的要求便是不得伤害荣华王妃,据说荣华王妃身边有凌羽翔暗阁保护,他们这五百禁军,理所当然地接下这最大的任务。不过,荣华王妃究竟是哪点好了?一个凌王爷已经够让人吃惊了,竟然连皇上也似对她上了心。

相对于门外的洁白皓月,楼内的昏暗让人眼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孙驭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忽然之间一股森冷的寒意笼罩着整个头颅压了过来,孙驭不由打了个冷战,眉间皱起往上看去。一看之下竟然大骇,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撞上了旁边的副将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上面的长凳上坐了一个人,两道幽暗犀利的森冷寒光就那样­阴­森森地盯着下面这一群人。

这样好似地狱修罗般的目光突然从一片昏暗中冒出来,确实让许多人一下子失了胆气!许多禁军手中的兵刃反­射­­性­地握紧,额头都紧张地冒出了冷汗,有点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是人是鬼。

孙驭到底是将领,挥手压下了禁军的内乱,眼睛适应了黑暗,景物清晰不少,大着胆子向上仔细瞧去,这一瞧,不由哈哈大笑,白森森的牙齿幽暗之中看的分明:“我当是谁呢,原来荣华王妃已经在这儿等着我们了,想必是暗阁相告,看来皇上和凌王爷目光不错,都瞧出了传言中的草包公主实际是个头脑聪明的女人。”

上头那人闻言,施施然负手从长凳上就那么站了起来,依旧是男装打扮,微微一笑,却是一种极致的潇洒舒爽之态,那么悠闲自然,仿佛眼前的这五百禁军,在她眼中,根本视如无物,她叹口气道:

“教头来的可真慢,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呢。”

听她话中似乎有异,孙驭傲然而不屑地四扫一圈,冷哼一声:“王妃说错了,过了今晚,这教头就该改叫元帅了!”

“元帅?哦……”黑暗中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悄然眯起,闪烁着更为凌厉的锋芒:“方才我听见孙教头说凌羽翔不算个什么东西呢,正面交锋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看来孙教头是很有信心了?”

孙驭一阵心惊,他的语声虽然没有刻意压低,但是这里距离大门之外有着一段距离,若非耳目异常灵敏怎么可能听得清楚?这么看来,她果然如宫廷传言所说是个高手。

“王妃似乎不信?”孙驭冷笑:“凌羽翔是没有与我交过手,若是交过手……”

“若是交过手,你早就已经死无全尸了,哪里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口吐狂言!”他算哪棵葱?竟然敢自比凌羽翔?风行烈实在无法忍受凌羽翔被人如此评判!

更为冷酷又猖狂的语声从头上传来,见她双目中满是不屑和漠视,孙驭心中大怒,极为恼火。

“荣华王妃,不要以为你武功高我们就怕你!你那两下到底是江湖把戏,对着军队军阵岂是儿戏?你有本事出手吗?这里五百禁军,还怕捉不住你一个小小的女人?”孙驭见此样子也懒得做了,凶恶地一咧嘴:“就算是有暗阁保护你又怎么样?现在这大都早就变了天了!此时,军机处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各路大臣就是有凌王爷的下属也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哼,凌羽翔在京中,或许我真的怕他,可是今日又有战报,秦凌边境出了几股穷凶极恶的盗匪,还有一支不知道哪里来的烈军,他哪还敢分得下半点神,此时恐怕已经到了天芜之外,有心无力,哈哈,明天的大都,还不是我们的吗?”

周围的禁军齐齐踏前一步,欲要捉人,却疑惑地望着那个突然悠悠长笑的女人停了下来。

“王妃,难道是疯了?”

风行烈的轻笑穿过重重黑暗,清晰入耳:“你是不是搞错了,谁说你的军队掌握了军机大权?谁又说你的人手将整个京城的重要官员一一虏获了呢?”

“不愧是战神的王妃,听王妃的意思,倒是有一搏的念头。”孙驭鼻子里哼了一声,嗤笑道:“到了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一万三千人马已经进入城中,你有多少人?能够力挽狂澜?”

“九十八人!”风行烈答得极为从容。

一阵沉寂之后,五百禁军发出了哄然大笑,孙驭笑得眼泪几欲流出,又好笑地问道:

“王妃说的自然是暗阁吧?那我们这五百禁军,王妃又要如何对付?用几人对付?”

依旧是负手而行,孙驭虽然在笑,却又觉得风行烈此时的身段简直漂亮潇洒到了极点,她墨发轻扬,笑语嫣然:

“我!一人!”

周围的笑声突然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犹如见了鬼似的张大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不是不觉得可笑,她口中所说分明可以算得上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只是,眼前的女人好整以暇地一步一步走近他们,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竟然油然而生!

那是什么?孙驭问着自己,结实的右手却不由自主摸上腰间跨刀的刀柄,挥刀而出!

“砰!”黑暗中一阵惊恐而混乱的惨呼和闷哼,混合着黏糊的液体飞溅到脸面上,被震飞出去的孙驭手忙脚乱的爬起,骇然地看着已经躺下的数十条身影,隐隐听得见血液从幽冥之中流出的声音,角落里的残肢断臂安静得可怕,孙驭不自觉的­干­咽了一口唾液,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见鬼了!

那个女人依旧是潇洒漂亮又悠闲地站着,右手上不知何时倒提了一把比她人还高的长刀!孙驭心里震惊,方才她挥手之间竟然杀了十余人!虽说大多数人未有准备,可是这连禁军这样的­精­兵也无法反应过来的杀人手法简直是……可怕!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五百人一拥而上,她也没有生还的道理!

孙驭握紧跨刀指着风行烈高声喝令:“还不上!要发呆发到她把我们一个一个杀光吗?”这种关头谁还想着命令如何?能不能留下­性­命都是个极大的问题!数十名禁军冲上前来,出手之间全是杀招!

风行烈双足一点,突然身形飘逸地向后退去,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狠辣决绝。

孙驭想起了什么的似的,大吼道:“所有人快离开原地!撤出去!”

他们是想走,反应也的确算得上快了,只是没等他们一步跨出,四面八方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渔网便落了下来,连同大门也堵得严严实实!

孙驭和一些人身手较为敏捷,就地一滚,飞身跟上风行烈的身影,总算是躲过一难!只听身后更多的人纷纷惨呼,那些藤网上有着细小锋利的刀刃不说,竟然还涂有麻药!一时间许多人根本挣脱不出!黑影一闪,风行烈又是一声长笑,手中长刀脱手而出,在黑压压的虚空中舞出一道厉烈风华,一阵“啪啪啪啪!”的脆响,大批弩箭的固定纽带切断,一匹透着寒光的箭支在那些倒地的禁军之间交错成一张巨网,哀嚎声,骨骼断裂声,劲弩钉入木柱的劲声乱成一片,高处的几坛液体翻滚而下,顿时淋了已经惨像连生的禁军们一身!

“是酒……是酒!”不知是谁呼了一声,果见一道明丽的颜­色­落入大厅之中,哄然巨响!霎时之间,暗香楼亮了起来!烈焰伴随着惨叫和鲜血留了满地,整个暗香楼瞬息之间变成一片火海!

孙驭瞧着面前起码折损了三百人的禁军,喉咙像是被噎住一般,一双红眼瞪得要凸出体外,死死盯住风行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里的一切如果可以称为­精­心算计,那别处何尝不可以­精­心算计,如果是这个女人……

火光中,身负长刀悠然而立的女子,还是那般潇洒,她嘲讽地对他一笑:

“知道吗?你有七败,兵家作战一子错而满盘数,更何况你连输七招?第一,你城外一万兵马担心打草惊蛇,分作三次前后时间不等送入城内,分散兵力,易被逐一击破。第二,城中不比野外,街道巷战,人多何用?反增混乱!第三,军内将领调度无法掌握兵力实情,兵不从命,自然落败。第四,为了剔除对凌羽翔忠心之士,你启用新人过多,虽然他们体质不弱,可根本毫无实战经验,一旦遇到状况只会四散而逃不知配合攻取,怎能不败?第五,你根本不清楚大都所有巷道地形,哪里是死角,哪里可以布置暗箭陷阱你从未彻查。第六,你自以为凌羽翔被调走,便毫无顾忌,轻视对手麻痹大意,深入敌境而不自知,陷阱埋伏必定逃不掉。第七,你总觉得能够力挽狂澜的除了凌羽翔便没有了他人,似乎只有凌羽翔才是一代战神,那么……”说到此处,感受到烈焰的高温,一片火海之中风行烈的眼里折­射­出许久不见的豪情和战意,长刀在手中悠然一舞,带起一片鲜红血­肉­:

“我便让你见识见识,这世上的战神,战场上的修罗,绝对不是只有他凌羽翔一个!”

[风起京都:第十五章 应去如风]

叶飘和紫沫带着近卫军副统领赶到暗香楼的时候,瞧见的是一片森然的火海,狰狞的火舌和木材燃烧得“劈啪”作响,周围诡异地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王妃!”瞧见这样的情景,紫沫有些无措地高呼了一声,没有回音。

叶飘和紫沫互望一眼一阵情急,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已经打从心里佩服起了风行烈。她那美眸轻扬,举手投足浅笑之间运筹帷幄的风度和智谋,简直能与王爷一较高下!

她只是瞧了一遍大都地图,就找出了适合安排埋伏突袭的地点四十八处,吩咐除了他与紫沫以外的暗阁四十八名成员在当地布置毒网,驾好特殊弩箭,蛰伏等待,另外四十八名成员则负责呼应,诱敌,每处地点相隔不远,若有需要,这四十八人随时可以相互增援,以保万无一失。

她能够通过兵力的布置和大致作息时间,­精­准地推算出敌将心理,指出护城军分批进城的弊病,吩咐他们在那些士兵得意洋洋松懈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首将,陷阱突击,奇袭之下,那些从未真正经历过沙场战乱的士兵,果然乱作一团。

她又安排几名暗卫在突袭以后,趁着夜黑混乱,混入敌军,散布凌羽翔归来的流言,制造惶恐,引得原本受到打击的残兵心神混乱,再诱几股残兵撞到一起,慌乱之中只当是凌羽翔的人,当然是胡乱开火自相残杀,暗卫所要做的不过是收拾最后那一点残局,轻松得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象!

她更瞧出近卫军实力出众,不比护城军,但近卫军副统领卫文却是个目光长远之人,只是瞧见太后手握禁军和护城军,他无力回天,才就此妥协。肖云太后也知道他能看清局势,眼下她手底人手不足,才启用了这个人,现在却给了他们天大的机会。

在幽影成功地暗杀了近卫军大统领之后,紫沫和叶飘按照风行烈地吩咐悠然现身,向卫文施施然说明了局势状况,说到中途,有兵急切来报,言道护城军死伤惨重,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在城内巷道里不分敌我地大肆混战,卫文听得震惊,他们也听得心惊。

计划到底是计划,在布置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忐忑不安,几乎是下了必死决心去­干­,谁想到王妃竟然真的料算得分毫不差!效果甚至犹在估算之上!

而卫文明白就算没有这一出,凌羽翔也迟早会归来重掌大权,当机立断,高声地把肖云太后欲揽朝纲的种种罪状煽动了几句,然后由叶飘三人急切地逼着赶着,领了一路近卫军风雷火急地赶到这暗香楼。

五百禁军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护城军败得一塌糊涂,但护城军毕竟只能算是杂牌军,而禁军却是肖云太后手里的王牌,王妃一人拖住他们,可别出了什么状况!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别说不能同王爷交代,他们自己心里也会难受。

卫文也不是个痴傻之辈,这个用如此手段挽救了凌国一场浩劫的女子对凌王爷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前一阵子凌羽翔的态度在此时显得再正常不过,当下挥手高呼:“立刻救火!你们十人随我进去,一定要救出王妃!”

火势急切,叶飘等人一语不发淋湿了全身飞身入内,四周一望心头一阵战栗,好一座炼狱啊!这些火光中的尸体,无疑就是那五百禁军了!王妃竟然真的一人一脚端了五百禁军!若不是亲眼瞧见这些人的尸首,恐怕谁都不会相信吧?

狰狞的火势已经将整个暗香楼笼罩,很快楼体面临坍塌,叶飘等人寻无所获,只得无奈退出,暗阁另外九十六人兴奋地带了胜利的消息,纷纷赶到,却只瞧见一片犹自冒烟的废墟。

紫沫神­色­黯然:“王妃她……”

“闭嘴!”叶飘握紧了拳头,也不知道现在是何种心情,九十六名暗阁成员纷纷低下头去,他们是暗卫,理应以国家为重,此时明明挽救了一场国难一场浩劫,明明是他们创造了奇迹,然而竟然没有一人能够痛快地说一句我们赢了!

他们凭的什么赢?那个给他们出谋划策的人,那个让他们拿下了这一场奇战大功的人,那个王爷叫他们拼死护送出城的人,却……

紫沫没有说完,卫文替她轻声说了下去。

“王妃可能……和禁军同归于尽了……”

叶飘只觉得心中一堵,竟说不出的难受,也不知是因为无法同王爷交代,还是单纯的为了那个嚣张凌厉神采飞扬的女子。

剩下善后的事情,卫文做的极为迅速,城市的街道由近卫军快速清理,凌御寒很快和暗阁联系上,肖云太后东窗事发,几乎所有能够动用的军力在这一役之中死得­精­光,手里无兵哪里还能兴风作浪。凌御寒念及她终究是太后,只是将其软禁起来。

再然后的彻查叛党,诛连等等也够他忙上好一阵子。

事情终究堵不住悠悠之口,第二天依旧繁华的大都内,这一场百人战万人的奇战便被传的沸沸扬扬,晚上虽然宵禁,终究还是有胆子大的在家中的墙里看着外面,说起来更是口沫横飞,添油加醋。

凌御寒一道圣旨下来,“荣华王妃”追封为“战神王妃”,又赐封了一大堆的虚设头衔,大肆渲染其智慧胆­色­,让百姓们更加疯狂的传颂起这位巾帼英雄,举国哀悼数日,加上一场大型葬礼,这样一个人总算是风风光光的去了。

在大凌国举国哀悼这位“战神王妃”的声音之中,通往天芜城的官道上,一支长长的大型商队悠悠而行。

几个百无聊赖的随队家将相互笑着扯起闲话。

“这些日子大凌真是乱,京中大变,凌王爷和皇上已经够不消停了,现在连肖云太后也来参上一脚!”

“肖云太后算什么!一介女流,怎么能­干­预朝政!”

“其实这肖云太后手段也够了,若不是最后出了个战神王妃,我看京城还真得变天,咱们这商路恐怕也不用走了。”

“听说那战神王妃还是南藩第一美人,容­色­之美天下无双,皇上开始未见到她本人转手赐妃给了凌王爷,白白便宜了他。”

“凌王爷对王妃可真是情深,那一阵子王妃病重,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凌王爷成日成夜都守着王妃呢!王妃去了,我看前线的王爷心里也必定不好受。”

“可惜了王妃啊……”

众人叹的叹,摇头的摇头,声音在金黄|­色­的晚霞中渐渐淡去了。

“主上……你和那凌羽翔……”幽影担忧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躺在马背上单手支起脑袋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眼睛终于眯开了一道缝隙,目光隐隐透了几分凌厉霸道,俊颜上扬起一个极为有魅力的微笑,翻身坐起。

一身华美的黑衣,红绳束发,一张俊美得天理不容的脸,一身无人可以忽视的绝代风华!

他闭目时就引得商队中许多女子偷偷扒着车窗观看,此时连许多男子的目光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飘了过来,就连方才那位说荣华王妃容­色­天下无双的男人也不禁拍了拍马背笑得直喘气。

“我们乱说什么!现实点吧,我见过的人里,就数风六少最俊了!恐怕比起大凌第一美男子的凌王爷还要俊呢!”

“凌王爷我是没见过,不过六少的模样的确是男女通杀啊!哈哈……”

风行烈笑容诡异,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张,很是无害:“老秋,余兄,小弟我突然手痒了……”

没等他话说完,那边两个赶紧一夹马肚子,一溜烟跑的影子都没了,商队中立时响起乱七八糟的爽朗大笑。

有些深意地瞧了一眼身后逐渐远去的城池,风行烈淡笑着对幽影道:“还记得当初我组建暗月门,召集幽冥十卫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幽影狠狠点了点头,当年的话他一直一字不忘。

“主上你对我们说,那些该忘记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永远都不要回头去看。如清晨晓露,日出则晞,又似山顶流云,风吹则散。”

“那时候我十三岁……”

“那时候,幽影也只有十六岁。”幽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似乎是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里,风行烈带着一抹轻柔的笑,长叹一声。

如果不能过埋葬过去,为着过去耿耿于怀,那么未来的路要如何去走?

该背负的责任总要有人去背负,放不下的人,为着她东奔西走的人,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见他们?有什么理由一直逃避?

秦国大乱,边境匪寇丛生,异军突起却孤立无援的烈军毫无疑问就是她曾经的烈焰骑,他们都在如此努力,她难道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然而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温暖,能够过去,却不能够忘却。

若是还能再见……

就让我们在战场上,就让风行烈和凌羽翔再比高下吧!

迎着落日,­唇­边漾起的笑容何等猖狂!

[边境风云:第十六章 战地烈影]

从大都到边关,从边关到秦境,一路行来,随着遭逢的盗匪数量愈发增多,风行烈的眉头也皱的愈发地紧。

上次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还是繁花似锦,绿意盎然,纵然没有京城那般昌盛,也不比这般荒凉!然而短短几月,世界竟然转眼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四周乱民们眼里全是病态的冷漠,争食,乞讨,逃窜,抢劫,只要是能活下来,他们什么事不能做?幽影在旁一声轻叹,仿佛是想到了多年之前,他流落民间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主上,或许他如今比起眼前这些围在一起殴打混战只为争地上一条死老鼠的难民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这些人会不会拿咱们当肥羊吃了……”关秋露出一个怕怕的眼神笑道,他和余少凡都喜欢腻在风行烈左右,自从他在见面那日露了一手不凡的武艺将他们信手甩出后,这两个崇拜英豪的年轻人虽然怕她,却也便不死不休了。

风行烈微微眯了眼睛,为了避免太过灼热的视线,出行的第二日,一块小巧的银质面具便遮了上半个脸。她有些淡漠地投去一瞥,语声清淡温润,懒洋洋的躺在马背上,没有起身的念头。

“他们不会做什么,草根树皮吃两天死不了人,但若冲上来,那真的是在找死。”

难民纵然疯狂也抵不住武力威慑,他们想活下去,但没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想往枪口上撞!这支商队虽然看似肥大,可是人人腰间跨刀,座下跨马,每一个看起来都似常年走镖出生入死的汉子,眼底闪烁的是无情和冷酷,现在活下来的人这几个月来哪个不是吃尽了苦头?一见这阵仗,乞讨都没了心思,一个个躲得远远的。

这一支大商队,说白了就是走私的,主要的买卖是同军队交易药材马匹,哪里有战事,就往哪里去,多少年走下来,谁能不麻木?

风行烈和幽影与他们随行当然不是为了经商,而是为了混出大都,那一阵子历经大变,大都内外盘查尤为森严,同他们一道上路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况且,幽影还打探到,这些人的交易对象正是风行烈此行的目的——烈军。

当年风行烈创建暗月门,从少年之时开始一直跟随在她身边,最具商业谋划头脑的的十名青年各奔东西,前往各国国都自行在国内发展壮大,一晃数年,如今已经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这十人便是江湖人尽皆知的暗月门十大高手,幽冥十卫,另外的一批人,则是烈焰骑。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风行烈在秦国当初的战乱之中救下的,而凭风行烈看人的眼光和栽培手段,又有谁能不对她死心塌地?不是风行烈自负,曾经二十一世纪黑道商业大家族的风家六少,驾驭人才和部属的能力,确实还在凌羽翔之上!

暗香楼只是暗月门在大都的一个小小分布,并不是全部,幽影手下不是没有人手,只是那些人只擅于利用各种管道侦察情报,身手比不得暗阁中人,所以在大都,风行烈也没有直接调度暗月门。

能够作为不败战神,风行烈并不是仅仅靠兵法上的战略谋划,而是靠着手里的一张又一张的底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在他人眼中这种蠢事,哪是她会做出来的?

虽然风行烈并不为自己当初的任­性­决绝所为而后悔,但瞧着这大秦境内曾经由她守护着的土地,如今变成这一番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悲凉更有点不是滋味。

“仗打起来,苦的还不都是都是老百姓。”余少凡叹了口气,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风行烈带了面具,他算得上队伍中最为俊朗的青年,加上他又是商队的大东家,却不坐马车,周围的视线多数集中在他身上。

旁边的几个家将笑了起来:“大东家说笑呢,跑了这么久的生死,看的还不够多么?看多了,也该看淡了。”

风行烈更是索­性­闭起了眼睛:“既然知道,还给烈军送补给,你这样的行为根本也是在促进战事,虽然并不直接。”

“那六少又是怎么看呢?我们做这种生意的,本来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我们这些人也是从战乱里爬起来的,也是从这些难民里走出来的,算不得什么江湖大侠,只是为了生存才在困难中跑出了这么一条路。几年了,身边的兄弟换了又换,有时候我也很不想把他们往死路上送,可是不­干­,我们随时都会像这些人一样。”余少凡轻笑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目光涣散的难民。“即使从这些人中爬了出来,遇不上大人物,碰不上机遇,哪里来的门路?没人瞧得起我们,没人能给我们饭碗,六少,你说,我们还能怎样?”

略略张开了透着幽光的眼睛,瞧见余少凡神采闪动的眼眸,风行烈扫视着余少凡的轮廓,­唇­角微扬。

“说的不错,你能将商路打开,扩大至此,又颇具规模,也算是极具商业头脑和才华了。”

嘴上这么说,风行烈心中却是极为动容,人才啊!这家伙能从这些难民里爬出来,能慢慢带着自己的一­干­人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搞出这么一支极具经验又颇具自保能力的商队,还能看出她身份不一般,极力拉拢示好,想要摆脱此时的困境,这样的人不是人才是什么?

说起来,她也曾经流落街头,白手起家,带着一­干­小弟成就了一翻事业,若是没有遇到秦涵,或许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只不过……余少凡目光还是不够长远,就算经历了不少磨练,终究没有看到弊端,终究没有吃一次大大的苦头,而这次……

听见风行烈的称赞,余少凡原本还有些欣喜,此时却见她复又摇头轻叹,不禁疑惑。

“六少,难道我做的不够好么?”

“作为商人,你做的固然不错,但……”极为潇洒修长的身形突地坐了起来,风行烈面­色­显得有些凝重,锋芒毕露的眸光扫视着远处凹凸不平的山峦,叹了口气:“他们来了。”

周围的人皆是面­色­一变,行路也停了下来,这条道上走了多少年,听到这样的话,想不出发生什么事就怪了。

“他们是……”

“那三支成日烧杀抢掠的杂牌军,听声音,来的大概有一两千人吧,什么狗屁不通的岘山大王,丰洲元帅,淮谆将军,哼!”风行烈想起来就有气,这三路混账军队虽然是难民被逼得无法生存了强行造反,但是领军的那三个原本可是大秦的官员啊!一看见大秦内乱秦涵秦悦僵持不下立刻在边境起兵造反,居然还敢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蝗虫过境之势,颇有日本鬼子进村的架势,三光政策实行得相当彻底!你们乱就乱了,反就反了,抢就抢了,杀人做什么?自己过不下去了就拿无辜者来出气,一点兵家规矩都不守,真是给大秦长脸啊!

未及思考,那山峦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已经覆盖了下来,喊杀之声霎时之间巨响震天,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余少凡等人虽然生死路上走的不少,到底没见过这种真正的军队阵仗,一时之间只觉得膝头发软,胆气都少了几分。

余少凡虽未惊慌失措,但是脸­色­终究苍白了起来,苦涩道:“我明白了,这次我们的商队太大,生意冲突太广,又选在烈军和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前来,想不被注意都困难,这些人不会和我们讲理,他们都是强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我们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就是他们所过的生活!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是走错了这一步,便即将毁于一旦!

风行烈对着天空翻了翻眼睛:“还算你不是太笨。”

“帮帮我们,六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若能救我们,这支商队从今往后为你卖命!可有办法逃脱?”在这种关头,余少凡还能注意到风行烈口气虽严肃却并没有太过紧张,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取舍,货没了,他们还有些微薄的积蓄在他处,可以重新开始,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逃?亏你想得出,如果在山林里还可以凭借地势打游击,这边是一片平原,逃的再快有军队压境的速度快?一但分散更加难以支撑,商队这么多家将对付那些吃不饱的杂牌军,支撑一小段时间也不是难事。”风行烈瞥了一眼队形,突然音量一提,悠长的声音传到了商队每个人的耳中:“立刻集中火力,不要落单行动,随意走散只是自寻死路,二十人组成一支小分队,自己围成圈子,只要撑下去,我们就有希望!”

余少凡所率的人马立刻形成了一小队一小队的圈形,这些人都有些出生入死的经历,并没有临阵脱逃,倒是另外还有几路小商队的老板面­色­惨败的从马车中钻出来,也不管那些货物了,吩咐随行家将带领着拼命奔逃。

看着这些和难民一起四散的人,风行烈摇头一叹。

逃的掉吗?前方是哪支军队不知道,后方难道就没有拦截的人马?这三支杂牌军虽然狗屁不通,到底首领也是曾经的小型军官,在烈军的步步紧逼之下,若说没有通力合作,怎么可能?

一旁的幽影早将陈放在车内的一柄赤红­色­长刀递了上来,风行烈吩咐余少凡照看着自己的人手,轻轻一拍马匹,换了个跨坐的姿势,赤­色­的弧线划破虚空,长刀已经背到了身后。

敌军马匹的嘶吼声已经近在眼前,风行烈一夹马肚子,银质的面具泛起一层诡异的光,单人轻骑竟然直直冲了出去,对身后喝道:“顶住第一轮压力!后方不过是难民杂兵,不足为惧!”

一道惊鸿反手起舞,人已经从马上飞身而起!招式大开大合之间,一路杀去,已是血光一片!

“砰砰砰砰!”哀鸣长嘶骤然响起!风行烈这一招瞄的不是人,而是前排马兵的马腿!

一时之间马匹瘫如山倒,一片惨呼之中不知多少人落了马,更不知多少人死在了前仆后继的马匹蹄下,冲锋这种战术若是畅通无阻自然威力无比,但是这批杂牌军兵马太过紧凑,根本不知道保持间距,一心想着夺取物资,眼都红了,哪里还管的上队形?此时一旦前排兵马停滞,后方勒马不及,导致的当然是乱成一大团,后面的踩前面的,在后面踩后面的,死的伤的不计其数,冲锋之势被这么一阻声势顿时一落千丈,劲力更是一泻千里!

黑影一闪,风行烈极为舒展好看的身姿已经轻飘飘落回马匹之上,对着呆呆愣愣的余少凡和关秋皱眉吼道:“愣着­干­什么!人来了!”

红着双眼兵不像兵民不似民的人马总算是重整了阵势,嘶吼着又扑了上来,两方顿时杀成一片!只是杂军看着风行烈的眼中多了几分惊恐和畏惧,纷纷拼了命似的往后面冲,竟然没人愿意和风行烈正面交锋!

开玩笑,他们是来抢东西活命的,可不想被这个修罗恶鬼先挑破了肚肠!

风行烈郁闷了,所到之处人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是数名士兵一起用武器颤抖地指着她竟然也没有人敢先行进攻。

敌军首领更是郁闷,他们不过是杂军,又不是正规军队,几时见过这种冲锋领军武功高得吓人的大将?一次抢劫居然还撞了铁板!这小小的商队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人!

一把赤­色­长刀,所经之处哀声不绝!那一双冷到了极点的眼里根本没有一丝杀人时应有的犹豫,银质的面具让她看起来更像是来自九幽的恶魔,毫不拖泥带水地劈开一个人的脑袋,劈开某个人的身体,将哪个人拦腰砍成两截!血影乱舞,肢­肉­纷飞,这样的血腥和杀戮,这样的冷酷和无情,终于让一些人胆怯了,腿软了!

杂军就是杂军,没有军队的绝对约束,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进攻的声势不知在什么时候缓慢了下来,显得有气无力。

在这个关头,突然又有一阵惨呼响起,十余道黑影如流星般地冲入杂军阵营,犹如强风摧枯草,同样带起一声声惨烈悲鸣,随后而来的一队整齐兵马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念头,杂军终于再也不愿拼命了,纷纷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是烈军!是烈军的烈焰骑!”

[边境风云:第十七章 战神归来]

烈军!

这样一个名字一呼出,哪还有人愿意再做困兽之斗?烈焰骑中哪个不是能够以一敌五十的强兵?更何况他们又不是­精­兵,而是未经几日训练的杂兵!

关秋看的大喜,窜到风行烈身边笑逐颜开:“六少!烈军来了!烈军来接我们了!”

余少凡知道此时终于是安全了,方才的浴血奋战后双腿还是有些打颤,也兴奋道:“六少,我们得救了!”

风行烈没好气地看了两人一眼,理所当然地道:“烈军当然会来,奚随风要是蠢得连自己的后援都断了,那他也不必做这个烈军统领了!”她此时刚经历一场大战,心情哪会好的到哪里去,出口的话极致随意,在她自己当然觉得没什么,别人听起来却是狂妄到了极点。

几个烈军中的兵士都是对奚随风极为尊敬的,刚刚将商队围住接下货物的青年一听到这种说辞立刻气愤地一挥手中大刀,一声冷喝:“大胆!竟然对奚统领不……”

他话未说完,却见面前一身黑衣,背负长刀,身行潇洒好看得难以言语的人,淡淡地抬起头来,就那么看了他一眼,他竟然毫无征兆地就那样定在了当场。

要说这青年也不是不勇猛,也不是不热血,无端端竟然被人看到脚软,让他脸上不禁火辣,然而这后面的话,偏就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敢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风行烈的目光一转,就那么悠然地在身边的士兵身上转了一圈,一个照面,所有的士兵竟然莫名其妙惴惴不安起来,有几个已经颇有向后退的趋势。

“前面的怎么了?”一声清爽无比的询问从身后传来,几个士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重新振奋心神,但是在余光瞥到那个看似漫不经心混不在意侧坐在马上很是悠闲的人影时,还是骤然低下了头或是转过了脸。

太可怕了!一个人就那么往那儿一战,随意地看上你两眼,竟然能够让人发慌到这样的地步!

这时候士兵们才注意到四周数不清的尸体和那柄血腥味极为浓重的长刀,绕是他们已经几经磨练仍然觉得头皮发麻,那些尸体还能称得上人吗?残肢烂­肉­,鲜血遍地,怎么能有人下的了这么狠的手?怎么能有人对那些不过是贪婪的难民如此残忍?

余少凡和关秋方才没有注意,此时一瞧心头也是忍不住的一阵恶心,其余人还好,风行烈周围的尸体都能堆成山了,可见她方才下手之间是多么的狠辣无情!

“露出这样的表情,表达你仁慈的同情心?”嘲讽的笑容陡然在她­唇­边升起。

“你说什么!”青年望着周围愤怒起来,眼前的讥讽嘲笑让他心中好似火一般地烧着了,连那股摄人心魂的威压也全然不顾,转过脸来吼道:“他们也是这片土地上我们的亲人,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他们何尝不是想活下去!如果有生机,他们哪里又愿意做这种卖命的勾当!也许你武功很高,也许你根本不在乎人命,他们不是你国家的子民,就是死了你也根本无知无觉!你杀的痛快了,爽快了!却叫我们这些人为你背下血腥的罪名!还在一边说着风凉话,你又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他怒火朝天地一顿大吼,却是让许多人听得一清二楚,那极为清爽­干­净声音的主人已经到了他正后方,他一身纯黑衣衫,轻甲装束,俊秀的面庞上扬起一丝伤感,叹道:

“你错了,沙场之上没有什么所谓的亲人友人,有的只有生和死!若是你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在生死边沿中徘徊数日,就不会在对任何一个对手心慈手软,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口中如是,心中却已经联想到了那个曾经冷然地告诉他们这个道理的人,那个曾经带着他们出生入死的人,只是那个人已经……

心中一痛,他的脸­色­略显得苍白,目光低垂地盯在那些死人面上,试图找回一些往日那人的教诲。

“他们死的是惨,但是他们生前所谓也已经于禽兽无异,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食物连理智都葬送得­干­净,哪里还称得上是个人?何况这位公子杀人手段虽然残忍,却实际是要更多的人害怕,让他们知道退却,也就不必再有更多伤亡,你只知道这些人死的极为惨烈,每个人都碎成了好几段,却不想想,若是有这么多的时间,在多给几人一刀毙命,难道不可?以这位公子的武功,想必不难。”

青年听得也是一愣,目中疑惑地望向那个仍在仰面向天似是观景的懒散而悠闲的人,一时之间却难以接受。

黑衣男子低头看着尸体,微闭双目,复又一叹:“人人都有着求生的心,方才那种状况下,商队拼死搏斗,若非心存仁慈,斩杀掉更多人的­性­命实非难事,而公子却放了这些难民一马,必然是料到烈军必会前来接应,此等武功,胆识,目光,实在叫洛云佩服,看来余大东家果然是寻了一名好保镖啊。”

余少凡和关秋听得阵阵头晕且心惊,怪不得六少一开始就镇定如常毫无惧­色­,且不说他料到烈军前来了,就是烈军不来,恐怕他最后也有办法凭着神鬼莫测的武功吓退那些乌合之众吧?当下,瞧着风行烈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敬畏。

洛云讽刺地暗笑自己,今日怎的生出这么多悲凉之感,或许是因为这残忍中带着仁慈,始终留给那些苦难人最大余地的手段让他觉得无比怀念吧。这个武功不弱于奚随风大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终于抬起了头,望向了那位一直未曾开口辩解一句话的人……

虽然很有不理智的冲动,但是那名青年却并不愚笨,经此一分析,不禁目瞪口呆,随即面红耳赤。误会人家不说还乱骂一通,说到底不过是他心情压抑难耐才寻了个出口罢了,只觉得心里愧疚,抬头对着马上的人认真行了个礼。

“小人误会公子了,公子深明大义,小人目光短浅,还望公子勿怪。”

可是道歉完了,却没听到任何回答,疑惑地看去,不由与周围人面面相觑起来,这……这是怎么了?

“洛将军?”青年试探­性­地问道,洛将军怎么了?怎么一抬头以后,一双眼睛死死顶住这个他们连看一眼都觉得心慌的公子呢?怎么洛将军连呼吸都开始起伏不定?怎么他双拳紧握连手指关节都已经握得隐隐泛白?怎么洛将军了身体都开始不住颤抖起来了?

“众位骑将,你们快来看看洛将军,他……他有些不对劲!”

声音一响起,十来道黑影迅速地聚集过来,起先还有人喊了一句“洛大哥”,然而一看到那个马背上潇洒悠然,懒懒散散仰头望天的人影,便也和洛云一样,傻的傻,呆的呆,最后竟然一个也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一瞧有些着慌了,不是吧,那一位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啊!难道……难道他有什么妖法不成?将众位将军的魂魄都勾了去,所以才造成了他们如今这般灵魂出窍?

就在青年和周围一­干­人等犹豫着是不是要解决那个罪魁祸首停止他妖法扩散的时候,她突然转过了脸,一双慵懒的,璀璨的,犀利的,亮若星辰的眸子,直直扫了一圈,看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也止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洛云等人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只觉得此时的心怦怦作响,头重脚轻几乎站都站不稳,胸中早已只余下那一个激动的声音,眼里只余下那个空旷的人影,那个黑­色­华衣的潇洒身段,那柄倒负身后的赤红长刀,随风飞舞的系发红绳,懒散潇洒的随意姿态,还有嘴角的一抹充满了奇异魅力的仿佛是嘲尽世间不平看尽世间冷暖邪气凌然的笑容,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那样一双眼睛看过来,无数的日夜之中总是梦见的无可比拟的眸光,天下之间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神采?天下之间又有谁能够让他们堂堂烈焰骑心神大乱?

他们就是再迟钝,再无知,也绝不会将那一双绝世无双的眼睛认错!

洛云只觉得膝头一软,那样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就这么生生地跪了下去!一声轻到极点的,仿佛不敢相信的:“烈主!”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马上的人悠然一笑,轻抬手臂,举手之间,那半截面具已经拿在手中,一张俊美得毫无天理的脸庞暴露无遗。

洛云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人身子重重一颤,几乎是同时“碰!”的一声,将从那一天开始不向任何人低落的膝头重重撞在黄土尘泥之上,嘶吼的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整齐划一,再无顾忌。

“烈主!”

响彻云霄的声音让风行烈无奈地抛开了手中面具,这场景实在是让她胸中烦躁,气恼无比,声音之中都带了责备。

“我不是说过不喜欢你们随便下跪吗?我刚回来,你们就这么想把我早点气死是不是?”

“烈主!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洛云擦了一把眼中不自觉夺眶而出的液体,冲上前去狠狠地打量着风行烈,目光不肯遗留任何一处地方,生怕看到哪块地方缺了点少了点。其余的人也差不多架势,只不过没有洛云那么“凶狠”罢了,瞄来看去那是少不了的,一大圈的目光齐齐盯在身上,就是自恋如风行烈也觉得很不好受。

“行了行了!没缺胳膊也不少腿,别这么看着我,不会有假的,我就是我!”风行烈郁闷地摇头暗叹,这帮小子这么紧张自己做什么,这样一跪一吼明天想不被人知道都不行,她本意虽然不太愿意直接暴露行踪,不过事已至此,以她的­性­格,承认就承认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风行烈归来,离别这么久总有些事情要同我叙上一叙吧?何况人家的货物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洛云,你说对吗?”她的吩咐流畅而毫无尴尬,风行烈对烈焰骑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给予绝对的信任,她相信,无论问这里的哪个人,任何一个给她的答案都不会有一丝差别,烈军的统帅只有一个人,永远都是风行烈,她就是这样相信着他们,而烈焰骑也从不会让她失望。

“对对对!赶紧回营,让兄弟们都高兴高兴,随风大哥这下不用再日日活在伤痛里了!余大东家请快随我们队伍一起来!烈主,你怎么能骑这样的劣马呢!不行不行,这样会有损你的威严,还是骑我的黑云……”

从洛云情不自禁轻呼“烈主”开始所有人就变成了木桩石像,僵在当场,此时才纷纷回了魂找回了神志,此时脑袋才开始慢慢转动起来。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言语,诉说的事实震撼了每一个人的脑袋。

余少凡和关秋相互惊望,目中骇然不能用言语表达。

至于那个青年士兵,嘴巴张得都快能塞下一个西瓜了!

他方才言之凿凿嘶声大骂胡乱指责的那个年轻人,竟然就是……竟然就是他们大秦的风王,不败战神,烈军始终如一的最高统帅风行烈?老天,你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青年只欲一瞪眼睛直接晕过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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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上推荐了,不加更对不起编辑对不起广大群众,我华丽丽地又写了一章

[边境风云:第十八章 白发为谁]

方御并没有成功地晕过去,但转眼而来的事实却又让他傻了眼。

那个神人般的风行烈并没有责怪他的胡言乱语,而是直接将他叫道身旁讯问了一番他的名字,在他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向洛云将军推荐了他,他也由一个楞头小兵一下子升到了千夫长的位置,跟随在洛云将军左右,一连串怪异得让人吐血的事实差点把他打击得无法思考。

风行烈侧坐在马上,懒散潇洒好看的难以形容的身姿还是让人不敢直视,只听得那个温润的声音道:“你能够为了那些难民不平,说明了你有一颗忧天下的心,你能够明白自己的得失错误,头脑倒也算得上聪明,你能够即刻道歉,是条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既然看通透了,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洛云吧。”

直到听到这番话,方御才明白过来,他被提拔了!而且还是被这个烈军的最高统帅,大秦子民奉为神明的战神提拔了!

天啊,地啊!他这是不是在做梦啊?

方御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却依旧定了睛,铁了意,望向那个看似悠闲无比却总是隐隐散发着迫人气势的人物,只觉得一腔热血涌上脑袋,连双颊也泛起烘热,他不过是一个难民中爬出来的小兵,而那个人,竟然丝毫不在乎他对她的不敬!只言词组之间就对他这般看重!

不管风行烈是不是认真在听,方御放开了声音大吼一句:

“是!烈主!属下必不辜负您的厚望!”

其实风行烈只是职业病复发了,她向来喜欢搜罗人才在身边收为己用,烈焰骑也好,幽冥卫也好,现在的余少凡还有这个方御也好,她帮助和提拔的人多去了,自己也没那么多心思记得,不经意间却打下了深厚的人脉基础,这个曾经在家族中养成的习惯,的确让她获益匪浅。

这样熟悉的场景啊!风轻云淡的洛云看了这个满腔欣喜遭逢知遇之恩的小兵一眼,笑容中溢出的是满满的回忆。当年的他们,哪个不是这样被烈主赏识,由烈主带着走出了地狱的生死煎熬呢?他们每个人对烈主的感情,哪个不真挚,哪个不热切?紫金山巅一别,痛彻心扉,愤恨入骨,尚未经年,再见到时却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慨来。

“洛云,随风……他还好吗?”风行烈漫不经心的一问,眼底却泄露了颇为担忧的情绪。奚随风从来都是沉稳冷静以大局为重的­性­子,这点风行烈知道,可是她更清楚在奚随风的心里她是个什么位置,那样的人不发则已,一旦真的疯狂起来,恐怕比起她的偏激任­性­不惶多让。

“行烈你的命令,烈焰骑何曾不服从过?你命随风和我们活下去,没给你报仇之前,他敢死么?”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洛云的笑容透着几分古怪,行烈,随风是听了你的命令活下来了,可是他……

奚随风是没有甘心去和阎王报导,而且他目光犀利依旧,带了烈焰骑四十四人在风行烈的死讯传出,边境大乱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用武力镇压了几股小型起义,占领了边境一处险要城池。用透过暗月门远送来的一些资产安抚他们,又将大秦风王实际是被诬陷被君主逼迫致死的讯息散布出去,晓以大义,随便扯了几个借口,打着振兴大秦为风王报仇的名义,便将这些人收归己用整编为军。

大秦风王在秦国的口碑哪还用说?烈焰骑招牌一打态度一明,周围只要是有战乱的地方难民们纷纷结了队赶往烈军的所在地也就是如今的烈城,奚随风头脑清明心思缜密,打的是混乱之中存活的主意,这处地点便选在了秦国同南藩交界之处,也就是离百汇关的不远处。

南藩与秦国有接壤,也有许多乱民为了生存什么都不顾了成群结队赶往南藩烧杀抢掠,形成流寇,造成了南藩王分心不足,被同辈亲王发动政变夺去大权,而后不顾一切不合情理地起兵转攻大凌,引来凌国镇远王战神凌羽翔南下,青丘对着秦国那边虎视眈眈,也暗中调度军队陈兵边境,一时之间这秦凌青南藩三国一藩边境局势乱成一团,比起百汇关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奚随风便是从中撷取了最大的好处,发展军队不说,四处平定流寇,时不时打入大乱的南藩境内抢劫物资,又有暗月门的经济支持,如今的烈军竟然也被他整顿得有模有样,不比在大秦时的正规军队差上半分,且军纪严谨,不时加以深明大义地“洗脑”一番,竟然真的让他搞得风生水起,现在烈军拥兵已经超过十万,上下一心,若是这么发展下去,成为一方乱世霸主割据军阀不无可能。

风行烈心里思索着奚随风最近的作为和烈军的形势,少有的走神了,竟然没发现洛云话语中的古怪,只听了个字面意思,淡淡舒了一口气。

烈城毕竟不大,时下战事尚多,流寇纷乱,烈军的营地也是在城外的一处空地的,在洛云的带领下,风行烈一行很快来到了肃杀气息浓重的军中,方至大帐,守门的兵卫已经迎了上来:“洛将军您回来了!统领正在接见三方联军的来使。”一眼瞧见风行烈,硬是愣了一愣,他几时见过这般风采的人物?他骑的竟是洛将军的爱马黑云!洛将军还站在他马后毕恭毕敬?口中不禁喃喃地疑惑道:“洛将军,这位是?”

洛云没来得及说话,风行烈已经眉毛一挑,冷哼道:“三方联军?”

很好,很好!那三个不知轻重的狗屁大王果然忍不住联合了!不过你们以为联合就有用了吗?号称三十万,里子还不知道能用的有多少!想光靠人数吓我们,叫烈军妥协?半路还敢打劫我所在的商队?胆子真够大啊!可惜我风行烈还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熟悉风行烈这个表情的洛云已经开始在心中叫老天了,暗暗为那三方联军捏了一把冷汗,他晓得风行烈把半路被袭的一笔胡涂账已经全算到那三个将军大王身上去了,真是可怜啊!你们惹谁不好要惹到烈主,难道你们不知道烈主一向秉持人若犯我灭他满门的理念嘛?

洛云给方御和守门的小兵使了个眼­色­,方御会意地带了周围一圈子人领着余少凡等人到别处安排去了。

走到大帐之前已经能听到其中的语声,那沉稳醇厚的语声果然是奚随风。

“三位,我说的很明白了,烈军不需你们这样的同盟,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从帐门的缝隙中,风行烈一眼瞧见了三个将领打扮却满身油光的男人,左右两三个脂粉上得极重的女子伴着,向来是军妓,不由更加火冒三丈,连军妓都光明正大带来烈军了!竟敢这样藐视我风行烈?

然而再往稍微里面一瞥,风行烈的瞳孔却蓦地张大了,心神仿佛猛然被锤中,手中一直在把玩的银质面具在无知无觉之中握成了一团银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刚毅中透着沉稳的英俊容貌依旧充满了男­性­化的魅力,刀削般的五官仍散发着凌厉肃穆,只是连­唇­边暗暗透着一缕失意和苦涩,而肩上……

披下的长发晃在身后,只用一根发带浅浅系着,那一头青丝,如今竟然已经……

那满头的白发如雪!为的是谁?

随风啊随风,你这是何苦!

风行烈从不迟钝,从很久以前她就明白奚随风对她的心思是怎样的,可是为了这样一个任­性­妄为的她,让理应光华夺目的一方英豪变成了这个样子,值得吗?随风,值得吗?

“什么见鬼的统领!我看你是不知死活!我方三十万大军难道害怕你这区区十万人!你这军中除了这些臭气熏人的士兵还是这些肮脏的男人,连个乐子都不会找,怪不得你少年白头未老先衰!”肥头大耳的男人一把握住怀里娇小女子的丰臀揉了几下,少女呻吟了两声,他好似颇有成就敢地怪笑:“奚大统领,我们山寨可比你这破地方好多了,起码也是歌舞常在啊,堂堂烈军也不过如此,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情趣也没有!”

不理会这般冷嘲热讽,奚随风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从那个人死了以后,他的心早就没有空闲去装着这些世俗争斗,攀附拼比了。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把自己关在黑暗中,嘶吼过,怒骂过,痛哭过,疯狂过,一颗心早就已经破败不堪,若不是为了给那个人报仇,若不是她命令他活下去,他哪里还会继续在这个世上苟且偷生?此时这些人的话,在他耳中听来,根本与犬吠无异,哪值得他去关注?

“你们自己走吧,两兵交战不斩来使,但是若你们继续赖着不走,本将也乐意将三位留下。”奚随风淡淡说道。

“你……”满身肥油的男子指了指他,却又不敢真的说什么,听奚随风的口气,他要是真的一声令下,要他们的­性­命就此交代在这里形同捏死一只蚂蚁。

“哼!”三人愤愤站起,刚要往帐外走,一个声音却突兀地传了进来。

“三位使者真会说笑,烈军的歌舞哪里会比那种小寨子里的差?奚统领也压抑了许久,今日难得我来了,无妨唱上一曲,你放松一下也不错啊。”

原本坐上看着军机地图毫无动静的奚随风,突地一仰脑袋,手中握着的茶杯不自觉的落在地上摔了粉碎,整个人仿佛连灵魂也颤抖了起来。

那声音却不顾帐里的人同意不同意,词曲已温润清朗悠扬地缓缓响起。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几番轮回

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听着如此熟悉却距离他如此遥远的声音,奚随风踉跄着从坐上不稳地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犹在好梦中,一掐手臂,一股锥心的痛传来,那随后而至的声音毫无停歇。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他终于按捺不住地跌跌撞撞一把冲到帐门之前,颤抖着双手拉开了帐帘,轻歌的人依旧没有停顿,暗夜星辰般的眸光带着复杂的情绪投向他。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没有看错,他的眼睛虽然恍惚虽然已经迷蒙成一片。

那个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熟悉的人……

他忍不住一把握住她在一堆男人中,显得有些纤细的手臂,手上传来了人体的温度。

没有错!不是在做梦,不是产生的幻觉,不是他自欺欺人塑造的幻影!

是她!是她!是她!

一缕清冷的泪顺着面庞不由自主地滑下,那么久那么久麻木的没有感觉的心在这一刻重新复苏,明明那么多日日夜夜里每分每刻都想着她念着她,一大堆的话想对她诉说,然而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已然僵住的奚随风能吐出的竟然只有两个字。

“行烈……”

[边境风云:第十九章 那个混蛋]

奚随风第一次见到风行烈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冷的大冬天,他蜷缩在大街的街头一角,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木然地看着这个繁华又丑恶的世界。

他生来并不是乞丐,有不错的家世,虽然他只是父亲几个孩子中很平凡的一个,总也能过着快乐安稳的日子。但是天灾人祸,家族中被彻查出窝赃凌国­奸­细,圣怒之下,满门判罪。

他和很多神情委顿的人一样,被人用绳索捆起来,如同牲口般地和其它人绑成一长串牵在马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要去哪里。

在黑夜中挣扎着逃脱,在马蹄的追赶下滚入满是烂泥的湿地之中,在饥寒交迫里重新见到城市的影子,然而走到街头,迎来的第一个人与他交谈的人是个流氓地痞,迎来的第一声招呼是一顿毒打。之后的日子里,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死了,然而一天之后懒懒升起的朝阳,便告诉他,他还活着。

底层人的世界,就是一个地狱,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人格什么尊严什么坚持?

然而他却依然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依然会将自己乞讨来的东西默默塞给躺在街边的老人,依然不对那些恶习成­性­的混混多言一句,哪怕会挨饿会受冻会遭到残暴的毒打。

那天很冷很冷,他恍惚地看着街道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影,在意识几乎离开身体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温暖降临在眼前。

睁大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馒头。

冒着热气的馒头,那是天堂般的温暖,一双小巧­精­致的手,再往上,是一张已经颇具祸水资本的笑颜,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不是属于那个年岁应有的睿智和光华。

她说:“你看起来不错,我生在大户之家,要是你今后有所成就,就让你当我的贴身侍卫。”

他问:“你是谁。”

“风行烈,你呢?”

“我姓奚,没有名字,你叫风行烈,那我以后就叫奚随风。”该忘记的便要忘记,逃出来的时候就明白,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也回不到过去,既然回不去,那就只有看着未来。

而后戏剧­性­地被师傅收养,拼命努力,在师傅的数名弟子之中脱颖而出,学有所成。

风行烈的名字也一天一天响亮起来,当他有实力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已是盖世英豪,大秦风王,傲然猖狂,自信耀眼。那一天,奚随风跪在她身前坚定地说:“你是大秦风王,奚随风便是你最忠臣的下属。”

多少年来,那么多战乱,那么多困境,那么多惊险我们不都是一起走过来的,而那天紫金山巅,你却决绝地对我和身后的兄弟们认真无比地喝令:“活下去!这是命令!”而第二天,几个熟知情报的兄弟悲痛传讯,你在紫禁之巅七刀刺心,跳入了万丈深渊!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也真的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奚随风捉着风行烈的手臂良久不愿放开,深而沉的目光带着恳切和祈求:“告诉我行烈,你叫我活下去,然而没有风行烈的世界,你叫奚随风怎么活?没有了风行烈,你让奚随风从今往后跟着谁,如何随风?一次就够了,我没有再多的头发可以白,也没有更多的心可以死,剩下的,就只有这一条命!”

没有挣脱,反手拍了拍握在左臂上的手背,风行烈的笑容很无奈。

这个男人啊……

风行烈对周身的事物从来都相当敏感,眼光太过锐利,往往一眼就能够看透真像事实,奚随风在她身边那么久,她又不是瞎子,体会不出来他的深切关怀,一心守护,那她直接再去跳一次紫金山得了,省的辱没了大秦风王的智慧。

她能感觉到,奚随风虽然是全心全意对她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爱她爱到深深烙印进了灵魂里,几乎没什么人可以把这个印记给洗刷掉,但奚随风却又那么理智,从没有真正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更不会去奢求什么。

感情债背在身上谁会觉得舒服?而此时的风行烈,能够做的,只是为他唱上一曲,宁宁心神,提提­精­神,让他心中好受一些,清楚的告诉他,她知道他的情,知道他的谊,然而,心里却一千一万个明白,他们之间也只能这样。

她对他,真的不如他待她,不愿生出愧疚这样引人尴尬的情绪,也只好无奈了。

“我在你们眼中就那么小媳­妇­样吗?整天要死要活?我堂堂战神风行烈,难道被他秦涵逼得跳了一次紫金山就变成深闺怨­妇­了?你们这帮小子一个一个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好不好?”对外虽然一直是男装打扮,但是现在身边这些人都是从小跟随着她的,身份根本就不是秘密,风行烈也不顾忌。

至于那三个联军使者,早在听到“风行烈”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如土,屁滚尿流地跑了,风行烈没多言,众人也就没有阻拦,此时想必那杂牌联军内部也该收到了消息。

洛云在一边不满道:“还不是因为行烈你前科严重,跳一次紫金山还是小事?那我说咱们烈焰骑明天集体跳江算不算闹着玩啊?”烈军中的军纪虽然严厉,风行烈这个人平时却是没什么太大架子,何况洛云等人都是跟了她很久的,她的脾气清楚地很,玩笑也开的随意。

瞧见风行烈因为“前科”郁闷不已的样子,众人不由得一阵哄笑,七倒八歪。

平复了情绪,奚随风恢复了稳重和冷静的一面,呼着众人集体进了大帐,说起了三方联军的状况。

“行烈你猜,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找我们结盟?”

“结盟?方才光顾着你倒没有怎么注意,我还道他们是来施压威胁谈判的,联军以为资本雄厚了就敢捅我们这块马蜂窝,哼,烈焰骑难道是吃素的不成?”风行烈沉吟了一声,眉间轻轻一挑:“既是来结盟必定有其它强大的敌人,难不成还有他们不能对付的人,还要拉上我们烈军?”好歹也号称三十万大军,民间那些匪寇一流根本不是这些蝗虫的对手啊,心头一跳,即刻联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不会吧……

奚随风见到了风行烈后,笑容都轻松了几分,心头大石已然放下,颇有成就感地道:“那三个人出口的话几乎不经思考,我虽然无意与他们联盟,套出些情报利用一下未必不可。”他指着地图一处:“你也许不知道,那个百汇关让你头疼了很久的大凌战神凌羽翔已经逼得南藩军队节节败退,而三方联军的军队前一阵子,打算对付我们时便有了勾结,物资大大的不够,那天聚了兵马去南藩境内烧杀抢掠,在这里正好被凌羽翔的先头部队给遇到了。”

风行类的眉毛动了动:“然后?”

“然后……很容易想到,那批人死的死伤的伤,被凌羽翔扣了几个问明了状况和老巢,三方联军虽然称得上声势浩大,大秦境内却惧于我们烈军的声势不敢进入,他们的老窝可都在南藩,南藩属于凌国的附属国,现在凌羽翔打到了南藩,发现自己的土地上还站了三十万的异国军队,你说他想做什么?”

又想了想,风行烈突然问:“南藩叛军平定了没有?”

“差不多了,凌羽翔不愧是和行烈你并称的一代战神,来到这里未及七天南藩叛军已经节节败退,凌乱不堪,不足为惧,只是即使是凌羽翔,也未免简单得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那凌羽翔大军现在驻扎何处?三方联军老窝又在哪里?”一手托起了­精­致的下巴,风行烈已经眼神深邃地望着地图,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缓缓敲击起来……

一瞧见她这个架势,奚随风等人便知道她已经开始了计划和思索,不敢打扰她,只是回答她的问题。

“凌羽翔大军仍在东山,三方联军在西南部天枰岭,说来也怪,两地隔了不少路程,凌羽翔要行动起来也不是很方便……”

东山?天枰岭?

凌厉的目光搜索着地图上的每一处凹凸,在某处猛地一顿,食指也停止了敲击,就那么看着地图,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几乎没有从椅子上当场跳起来!一脸愤然,火冒了足足三丈有余,咬牙切齿地一声怒吼。

“那个混蛋!”

恩,今天也多写一章,为了早日见到小翔……

[边境风云:第二十章 必败之局]

那厢风行烈在烈军中咆哮,这边凌羽翔的队伍也不太平。

“什么?王爷要单独前往天枰谷?这怎么可以!”此次出征虽然对手实在不是什么有勇有谋之辈,可是那到底号称三十万大军啊!军中常年跟随凌羽翔的四个轻骑将之一忍不住惊道。

“我不是单独前往,还有那两万轻骑一千飞羽骑和暗阁,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此时一身广为人知的红袍银铠,外罩一件炙红翻毛长披挂的凌羽翔不知能勾去多少年轻少女的心魂,他随意轻笑,目光却定格在手中的小小竹简上,狭长的凤目中透着几许柔情和幽深的­精­芒一遍又一遍扫视着上面的一排小字,怎么看都看不够。

风行烈未死,已归烈军。

“凌可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大帐之中除了那四名轻骑还有三四个年纪略长的青年和中年,坐在正下手的男人很是疑惑,他方才从凌王爷脸上瞧见了什么?温柔?不会吧!战神凌羽翔怎么会露出过这种表情,一定是他看错了!

“洪将军说的不错,王爷的安全才是第一位,何况王爷最近日子为了王妃逝世心神不宁,没有人提并不代表大家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不忍王爷伤心,但如今情势严峻,三方联军阻着道路不说,大秦风王又再度归来,西南方青篱也陈兵边境不知打的什么心思,强敌比比,王爷不可任­性­!”

叶飘冷冷的声音中关切已经掩盖不住,作为贴身侍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凌王爷知道了王妃死讯后的失魂落魄。

他心中何尝不难受?何尝不为那个风采无两的女子惋惜伤痛,但去者已矣,眼下的情势让人不得不担忧,看不清楚前路,但是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王爷!不负他的知遇之恩!

透着一抹狂妄自信的笑扬起,凌羽翔将那块小小的竹简收入怀中贴身藏好,骤然­精­神了百倍,凤目之中银华大放,一圈四扫,胜券在握地哼道:

“我凌羽翔,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众人心神一震,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仿若一把出鞘宝剑,锋利得让人胆寒身颤,他们毫不怀疑,此时前方如果有人挡路,那就会立刻血溅三尺!

见到这般神韵,谁还多做无谓的担心?

叶飘和紫沫却皱了皱眉,互望一眼,心底生疑。他们赶到军中黯然地报上消息后,这些日子里,王爷情绪一直相当低落,怎么此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绝对有古怪!

“王爷一向神机妙算,相信无碍。”另一名二十七八岁的英武汉子重重拍了拍前面洪岂的肩膀,一咧嘴,展示着自己一口歪歪斜斜的黄牙。

帐内众将摇头大笑,已然安下心来,却不多问。

“传我军令!凌项凌可,你二人领飞羽骑带领所有轻骑总两万人,舍去一切累赘装备,暗阁随行,做好准备随我突袭。”

“末将领命!”

“洪岂,韩偌,马之韵,你们三人带领大军随后跟行,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天枰岭,绕山而行,从后方形成包围圈,待三方联军兵马尽出即可收网。”

洪岂到底是老将,微一皱眉:“那前方……”

凌羽翔犹如实质的目光一扫,他不由恍悟地一笑,低下头去,与韩偌马之韵三人一起大声应道:“末将遵命!”

“另外,昭告全军,倘若遇到烈军,他们未主动攻击我们之前,切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

“是!大帅!”

凌羽翔行军作战的时候向来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全局安排,他只会管着一条一条的命令分布下去,他们只需一人一人地接受命令,然后倾尽全力做到最好,至于这其中串联成什么计谋,有什么深意,凌羽翔不会说,他们也只能知晓些大概情形,无法猜测得出全部。

这是一种手段,防着敌军探子的手段,敌方军队纵然有办法探知他的一步步散兵,却无法猜测他如何将这些散兵穿成一路杀局,演出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一子错满盘输,只要他们猜错了凌羽翔一步,那就可能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

而做到这一点,除了要有严谨的行动方式,凌厉的调遣速度,下属的绝对忠心,还要有纵观全局的目光和驾驭大军的自信。这些方面,凌羽翔无疑是相当突出的,这个大凌战神从来都让人心服口服,就是当初风行烈为他头疼不已,也对之赞不绝口。

但是如今,烈军之中,收到凌羽翔连夜带人出兵的风行烈那叫一个怒气冲天起,惊震四方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凌羽翔他简直是个混蛋!时下局势战局拖得越久越没好处,我敢肯定他会想尽办法将那三股反叛一并端了!东山离着天枰岭较远,大军行军想要雷厉风行必定不可能,那他手上能够调度的人马包括飞羽骑在内不超过两万人!两万人就赶着飞着去找死!他真以为他是神啊!”

对手再不济也是三十万人!就算大部分是乌合之众,还是有小部分原本的秦国士兵是那三个起兵武官的旧部,再说了,人家好歹那么多人,一人吐口口水都能把你淹死!

千人万人的战斗以一敌几十,凭着­精­兵良将十倍兵力以少胜多不无可能,可是大军战争就不同了,你难道能找出两万人马全是能够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况且两军交战正面冲撞和普通的江湖围杀游击战略更不相同,气势军阵排布每一个环节都有说法,打到一起后继兵马其实并不能即刻交锋,人一多,后继兵力源源不绝,总归是能胜过人少的,不管你的兵马有多­精­良,十倍兵力反差直接交手,不落败根本不可能!

瞧见风行烈这般模样,身边的奚随风洛云等人眼光怪异地看着她,凌羽翔去找死关你什么事啊,道理上他应该还是我们的对手吧?你那么气急败坏好像情人出了什么事的急躁­干­什么?

此时幽影已经出行打探情报,未经风行烈同意,大都的事情自然没有公之于众。

奚随风沉下声音:“凌羽翔号称战神不可能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是不是有诈?”

“有诈?能有什么诈!”风行烈没注意到自己在磨牙:“那个混蛋根本是故意的!孤军前往天枰谷有意引起天枰岭注意,到时候三方军队和南藩那帮兔崽子哪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肯定集结人马不顾一切要将他困死!”

洛云神­色­一闪,恍然大悟般的道:“凌羽翔前翻攻打南藩胜得容易,看来南藩叛军主力已经转移,并且和这三方联军勾结了。”

“哼,他们驻足南藩境内,说没有和南藩本土权族人士有交集,谁信?那股叛军也不是好惹的果子,毕竟是肖云太后留下的人,战场上没道理笨的让人耍的团团转。”风行烈神­色­幽暗,满眼冷笑,恨不得一巴掌把桌子卸了:“凌羽翔根本就是在以身犯险,自己去做了诱饵引蛇出洞!”

洛云终于忍不住了:“照你这么说,他根本就是陷入了必败之局啊,但是行烈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风行烈脸­色­犯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做什么?你小子跟我日子也不少了,怎么还是不长进,他狠狠地坑了我们烈军,你说我不该生气吗?”

这固然是一个方面,不过风行烈心里其实也知道,她更为恼火的还是凌羽翔居然敢跑去拿生命做赌注,一想到他一脸轻狂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地怒意高涨。

你是主将!主将啊你知不知道!人家主将都是在后方坐镇军中,筹谋划策,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生怕哪个人来行刺。你倒好,跑到前面耀武扬威不说,还穿得一身红彤彤银闪闪,完全就是在对人家喊,我就是战神凌羽翔,明枪暗箭快来杀我吧!简直不知死活到了极点!

只不过,在发火的时候,风行烈是绝对不会对自己那一系列更为偏激固执任­性­冒险的事迹做出任何自我反省的……

[边境风云:第二十一章 哪路援兵]

厉风吹,战鼓擂,骏马策,杀声起!

晨曦将至,无穷无尽的人头将整个苍茫大地覆盖,一眼望过去,竟如同汪洋大海,不知源头何在。天地之间充斥着硝烟的痕迹,奔行的士兵足下猛地一顿,遥遥驻足,随着脚步的豁然踏下,整个山谷也为之一颤!

天枰谷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山上山下密密麻麻无一处退路不被堵死,高处一名浑身裹着重甲的男子笑得­阴­森至极。

“想不到吧,堂堂战神凌羽翔竟然是死在我的手上!这真是叫人觉得痛快啊!”

他的旁边,三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的笑容也同样猖狂狰狞。

“都说凌羽翔用兵如神,从未失策,今日怎么被困得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胆敢带着区区两万人马前来突袭,你还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你被困三天,弹尽粮绝,战神之名不过如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纵然是烈军也未必敢同我们正面较量,说起来风行烈就比你聪明多了,只不过,被秦王逼死了一次就胆怯到这种程度,啧啧,也不过和你一样,是个孬种。”

谷内空旷之地上,浑身炽红长袍银­色­战凯的男子面沉如水,神­色­之中隐隐透着的是一股傲然于胸的自信,这些打击声势的词句不过是想激他出战,天枰谷虽不是适合游击的山地,却是一处极为有利于防守的地势,只要他守在谷内,那些乌合之众想要急速铲除他这个眼中钉,谈何容易?

原本他根本无意同这几个男人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在听到最后那几句话的时候眼中骤然荡出几股凌厉无比的杀意。

你算老几!竟然敢这样说那个人?

凌羽翔冷哼一声,心里极度不快,目光飘到了天空中云和山的彼端:“风行烈如何轮不到你来评论!他乃当世天骄,聪不聪明天下人尽皆知,至于我们是不是孬种……哼,你试试就知道!”他突地仰天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手中一杆青­色­长枪淡淡一挥,凤目如鹰:“你们四个,哪位敢以­性­命赌阵,与我这个孬种打个先头?”

这一句话听起来并不犀利,却比一千句怒斥喝骂都顶用,硬生生让联军那方所有的人乃至那个重甲武将都闭了嘴。

谁会蠢得和凌羽翔一对一地正面交锋?找死呢!

虽然这几个人都是极重名利的,可那也要有命去享啊!凌羽翔一身武功当世战场除了风行烈谁还能与之争锋?风行烈当初在青丘犹如铁桶的三千铁骑中能堪勘救出青篱逃生而去,凌羽翔难道会差到哪里去?别说一个上去单打独斗,就是他们四个一起去怕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这几个人也真的是被逼得急了,才会倾尽人马直逼这天枰谷。

原本听说凌羽翔孤军深入,纷纷大喜过望,为防他使诈,一并派出了先头部队十万左右,满以为可以直接将凌羽翔拿下。

但是他们实在低估了凌羽翔挥军作战的可怕能力!

那日,他单人轻骑如魔如神,凭着轻骑的行动能力和飞羽骑阵势直接将那十万余人杀的哭爹喊娘,折损了一半有余!直到手下部队显出疲态才喝令退守天枰谷,以作休整。

其后三天,联军轮着番前来攻打围剿,凌羽翔既然已经力竭,拿下他应该不是很难吧?只可惜事与愿违,凌羽翔硬生生又给了他们一个响亮的巴掌,进了山谷多少人,就没有一个能出来!

连着三天轮番进攻失利,他们总算是怕了,找来了南藩退避到周围的重甲武将,一打听,原来凌羽翔的后继部队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抄行山路,绕到他们后面来了!虽然总军人数也不多,可是要是让他们前后呼应,吃不了兜着走的反要成他们自己!于是商议之下一同发兵,誓要在今天将凌羽翔困死在天枰谷中!

只是到如今,到底还是惧于战神的威慑,四人没敢直接发兵冲进天枰谷,而是遥遥在谷外呐喊。

重甲武将闻言灿灿­干­笑一声,口中却道:“本将才不与你逞匹夫之勇,有种的出山谷两军相见!不然……哼,本将这方三十万人马,也一样可以冲进去叫你死无葬身……”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忽然之间大地震动了起来!一惊之下猛地朝山地高处遥望过去,只望见战马许许,杀声震天!山地之间骤然冒出一股绵绵不绝的部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以极其骇人的声势御风踏尘滚滚而来!

联军阵内惊呼不绝。

“哪里来的兵马?”

“没听说凌羽翔还有更多的部队啊!”

“这声势,分明就是正规军!这边境哪还有一股这么强大的正规军啊!”

周围四起的惶恐不断,重甲武将只得放下与凌羽翔的争执,高呼“安静”后怒瞪了联军三个首领一眼:“这是哪路援兵?凌羽翔的人手你们怎么也不打探清楚!探子都是些饭桶是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消息!”

一名首领苦着脸道:“我们也是一头雾水啊!凌羽翔在凌国的出兵人数将军你比我们还清楚,他所有的人马也不过区区十万,两万轻骑在此,还有大半绕山而行没那么快的速度赶来,这股子邪军是哪里来的,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联军吃惊,凌羽翔的阵营里也是一阵疑惑。

“那是什么军队!怎么会蹚上这路浑水?”凌天面­色­如土,若是这批看似正规军队的是联军的后援,那他们……

“别担心,那不是敌人!”原本一直静守的凌羽翔突地一字一顿清晰地道,双目陡然大放异彩,手中青­色­长枪破空而舞,重重在地上一顿,转身跨上战马,振臂一声高呼:“我们的援军到了,所有人随我冲锋,杀出去和他们会和!”

纵然还是一头雾水,忠心的将士们身体已经先随了主帅的命令!纷纷拎起刀枪跨上马匹,纵声高呼。“冲啊!”

元帅说是,就是了!哪里用的着问那么多为什么!

暗阁全部成员和飞羽骑立刻以拿得出手的最快速度聚集到凌羽翔旁边,一阵嘹亮震天的嘶吼,凌羽翔已经指挥着人马冲出了天枰谷!

重甲武将一咬牙,恨声令道:“不管他们是哪里来的,不能让他们会和!全军冲击!拦住他们!”

要知道,凌羽翔还有八万­精­兵在飞速赶来,这情景已经够糟糕了,加上那八万­精­兵,足够这帮乌合之众全军覆没!

两股兵马顿时狠狠撞在一起!凌羽翔长枪画出一片炫目银光,身边无数人的生命瞬间被其夺去!他却竟似对旁边的厮杀混不在意,就是动手也不过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那一双绝美的凤目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突如其来的奇军,好像恨不得立刻生出双飞翼飞过去!

“王爷!”叶飘反手给了想要突袭他的人一刀,同紫沫左右跟随着凌羽翔,半步不离,心中愈发疑惑,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了?这股人马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就命令发兵,这不太像是平常冷静的王爷做得出来的事情啊!而且……

“王爷怎么一直看着那边呢?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个时候分心啊!”紫沫也是大急,生怕凌羽翔一不小心就栽下马来。

众人疑惑之中,那路人马当先一队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人却突地将背后倒Сhā的一杆标枪似的东西拔了出来,迎风一展,黑云飞扬,竟是一面面的军旗!

旗帜虽然极小,黑底白字却清楚得让人心中发颤!

烈!

三名首领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阵晕眩,摇摇欲坠,几乎没有当场跌下马来!

烈军!竟然是远在天边的烈军!他们竟然在几天之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这里来了!

“­射­!”那股军队后方突地传出一声有力又极其清越激昂的喝令,这一排黑­色­旗帜已经“呼啦”一声整齐得不能再整齐地掷了出去,无数惨叫声震破耳膜般地此起彼伏,呼啸而来!

这标枪,力道大的出奇,准的可怕!一排标枪­射­出去,有不少都是生生将联军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甚至将人戳飞一连贯穿几人的!有这样可怕的手劲,这样可怕的准头,天下之间,除了烈焰骑还有哪路神兵?

没等叶飘和紫沫露出喜­色­,那队黑衣人突地分成两路,中间隔开一条清爽无比的道路,一个天人般的将领从中徐徐驾马而出。

隔得太远太远,看不真切,但是隐隐从那潇洒无比悠闲极致的身影中就能窥见那个人的不凡气质。

黑­色­骏马,背负强弓,倒提赤­色­长锋,一身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黑­色­衣袍,不着一寸铠甲,系发红绳随着墨­色­长发迎风乱舞,世间只有一个将领,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能够如此狂妄,如此骄傲!

“风行烈!那是风行烈!”

联军之中不知是谁,一声颤声高呼,那一排排的士兵只觉得手足发软,胆气惧散!

一个凌羽翔就够他们受的了!这个时候又来一个和他齐名的战神风行烈!这……这不是要人命嘛!

“王爷!”凌可一声惊呼声中,凌羽翔突地一拍骏马,就那么天不管地不顾地硬生生单枪匹马冲入了敌军之中!

“行烈!”几乎是同时,奚随风和洛云也发出了一声大喝。

风行烈赤刀一挥,管他三七二十一带着一身寻人算账的怨气,一拍踏燕也如弦上之箭,飞­射­而出,在联军之中猖狂地撕出一道口子来!

[边境风云:第二十二章 你敢坑我]

整个战场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重甲武将手上原本不过只有三五万人,大多数撑场面的还是三个大王将军的联军,这些人人数是多,到底不是正规军,心里素质更不是一般的低,气势盛时还知道呼喝两句,一旦陷入逆境便体现出了十足杂牌军的弊病。

气势如山的军队面前,三方联军的人马早就无心恋战四散而逃,只有重甲武将的人手还在苦苦支撑。

见到这样的场景,重甲武将只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三个首领大骂。

“混账!混账!你们的好军队,竟然临阵退缩!”

岘山大王原本对他这个武将不太服气,此时怒眉一挑,反手就是一记大刀劈了过去。

“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烈军的行踪都无法掌握,你当我们是白白给你卖命的吗?少对老子指手画脚!兄弟们上!一起宰了这个家伙,我们投效烈军,风王英名盖世不会为难我们!”

此时此刻,是人都明白大势已去,想着如何保命了,另外两名汉子也是眼前一亮,现在杀了这个重甲武将说不定还能算得上一件功劳,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当下三人一下子在他周围形成一个三角合围之势,几百家将也对着他围攻起来!

其实风行烈此时所带的人马也不过区区轻骑万余,制造的声势只是突袭所带来的惶恐和心理压力,如果对手是凌羽翔,那她也绝对不敢用这一招。

冷静思考一下就明白烈军必定不是全军来到,凭借着三十万人不怕死地用人海战术,就算损失惨重,将凌羽翔和风行烈全都困死在这里也不是难事,可惜谁让他们是联军,谁让他们这个时候还要起内讧呢?

重甲武将心中长叹一声,很清楚今天是不可能杀得了凌羽翔了,暗恨这天大的良机就被这些乌合之众给毁了,不由一声冷笑,手中巨斧在空中交叉一舞,一阵血雨狂喷,三个首领之中的一人已经被他斩去了首级!

“哼,你们想要杀我,那也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那一张盔甲下的脸,笑得极其狰狞。

风行烈和凌羽翔的两队亲卫犹如破水之箭,所到之处联军必定分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推进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当奚随风和叶飘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双双不见了自家主帅的人影。

两队亲卫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大汗,无比怀疑今天的王爷(行烈)是怎么了。

急个什么啊!敌人已经内乱,难民军四散而逃,剩下的难道还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会和已成必然之势,迟上一时半会儿又不会少快­肉­!这么个胡搞乱闹,万一人家难民军突地幡然醒悟把你们两个战神困在大军之中连手绞杀了,那可真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奚随风四扫一眼,情势尽归眼底,当即沉声喝道:“烈焰骑所有人分散行动!进入联军混战!”

四十四名黑衣烈焰骑一个停顿已经立刻朝四面八方散了开去,每个人周围都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圈子,凡有近身者,无不丧命!

叶飘遥遥一见那边散开,马上反映了过来,当下命令暗阁和所有飞羽骑自行组成小队,分散冲杀,免得杂牌军突然兴起对付他们家王爷的兴致。

而大军的正中心,两道人影如入无人之境,闪电般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周围的联军只怪爹妈没多给他们生两条腿,宝马未至就纷纷怪叫着让出了一条道路,剩下顽隅抵抗的南藩武将军队根本挡不住两人的行动,大多数到他们身边的,只来的及挥舞一下兵器便成了刀下亡魂,枪下幽灵。

两道身影越靠越近,双双一振身形冲天而起!

凌羽翔满眼兴奋,望着那个一飞冲天风华绝世潇洒无比的熟悉身影与那张绝美容颜,心头的快意简直说也说不清楚!道也道不出来!满头满脑一阵发涨,三日不眠不休的辛劳走了个­干­净,面­色­红润至极,心情昂扬无比!

他没猜错!他料得果然没有错!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她和他越来越近,心绪也愈发荡漾,人未到身前,那清脆而充满了爆发怒火的咆哮已先到耳边。

“凌羽翔!你这个天杀的混蛋!竟然敢坑我!”

一瞬间,前方数十道刚劲无比的拳风劈里啪啦漫天花雨地往他身上招呼过来,凌羽翔这才一惊醒觉,的确是她那是没错,不过这女人可不是个软柿子啊!吃了他这么大一个亏,还能指望她见面的时候和睦友好投怀送抱?这个架势……简直是要谋杀亲夫啊!

“啊呀!……”禁不住发出一身惨叫,没来得及再做多想,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两下,凌羽翔急忙一掌拍出一道劲力,数十道后发而至的拳风一下子散的无影无踪了。

拳风是散了,不过这世上从此多出了一只国宝。

­唇­边露出了一抹浅笑,呵,这拳风看起来威猛,也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还能真的对他痛下杀手不成?凌羽翔自欺欺人地忽略了眼睛上传来的阵阵胀痛自我安慰着。

这么一个交锋一个停顿,两人又纷纷落了下去,双双骑于马上,真正汇合到了一起。

四周重甲武将所率的南藩士兵仍有不少,难免生出仗着人多势众要两人交代在此的念头,纷纷凶狠地又抓起兵器,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烈……可有力气再战了?”那样暧昧亲近的称呼,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完全没有一分尴尬之情。虽然身在战场,凌羽翔望着身边并肩而立的人,心头已忍不住地一片柔和,恨不得立刻踢飞这一­干­闲杂人等,关起大门独自面对他的风行烈。

恶狠狠地翻了翻白眼,风行烈握紧拳头示威似的挥舞两下:“得意什么,我方才可没出多大力气!等战事结束有你好看!一定要让你尝尝我拳头的真正威力!”

这话说起来虽然凶狠,不过究竟有几分可信度,那就有待斟酌了。他们两人的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谁想讨好都不容易,放才不是占了凌羽翔分心的便宜,风行烈也没那么简单把他揍成熊猫。

“小心!”青­色­长枪陡然跳动起来,将风行烈身后意欲偷袭的几名男子戳出几个狰狞的血窟窿!

“你也别大意!”赤­色­刀锋舞过身前,一片血珠染红了凌羽翔的银凯,横扫千军之下,一片冲上前来的人马已经被无情绞杀!

两人一刀一枪,纵横交错,明明就是完全没有在战场上配合过,此时竟是默契无比,天衣无缝,寒光闪烁之间一道屏障隐隐形成,周围地上的尸体堆积得几乎越过了马匹,那修罗般的无情几乎能让人从灵魂深处颤抖起来!

“魔鬼!我不要和魔鬼战斗啊!”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在这样必败的局面之下,绞杀这两人的最后希望也已经消散殆尽,山体后方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凌羽翔的后援八万­精­兵已至!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

重甲武将和周身一­干­亲卫将三个大王将军先后斩于斧下,眼见形势不好,终于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这一路军队入潮水般的撤走,难民军却依然混乱不堪。

风行烈定了定神,目中狡黠的­精­芒一闪,大军之中只听得一个清越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四散了开来。

“卸甲弃械,弃械不杀!”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烈军众人微微一怔,惧是相当迅速地跟着发出了震天大吼,霎时间天摇地动,几乎生出了几分世界末日降临的错觉。

“卸甲弃械,弃械不杀!”

撒丫子跑路的一­干­难民军纷纷拼了命地把手上的兵器扔到地上,匍匐于地,恨不得多生出两条手来脱掉身上的轻铠。

本就是难民出身,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会愿意打打杀杀为人卖命?他们再蠢再傻也是大秦子民,对于“大秦风王”哪个不是早早便在心里奉若神明?你叫他们同自己的信仰和神明去打仗,本来心中就存了胆怯和必败之意,就好像耶稣教的信徒被胁迫着去杀耶稣一样,一旦被撞破,哪里生的出反抗之心?

更多难民则是高呼:“风王万岁!风王英明!风王仁慈!”

二十余万人呼吼起来的声音的确响亮,一时之间风行烈的名字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每个人的耳边!

凌羽翔神­色­一滞,看着朝他笑得得意的风行烈,也只得摇着头苦笑。

得了得了,既然是坑了她,给她些利息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咳咳,迟来的祝福,大家新年快乐~送上熊猫小翔一只给大家庆祝~(汗,赶紧爬,翔粉丝不要打过来)关于小翔对小烈身份的疑惑,评论区我回复置顶了,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边境风云:第二十三章 何谓默契]

联军三名首领已死,重甲武将撤逃,凌羽翔部将领了一队人马去追截,大局已然定下了。

天地之间浩瀚不绝的“风王万岁!”几乎震得每个人脑袋发晕,叶飘等凌羽翔的亲兵此时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心中虽然高兴,却也疑惑重重。

紫沫看着叶飘疑虑的眼­色­,也皱起眉来:“烈军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来帮我们?除了我们暗阁和飞羽骑,王爷身边此时也没有更多的亲信,如果有联系烈军的动作我们不会不知道,王爷究竟是怎么和风行烈互通消息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的?”

听她这么说,凌可也在旁边接着奇道:“难不成王爷还能算出烈军的动向?那位绝世的人物,大秦风王不是一向不按理出牌嘛?不过这一战两大战神连手,胜得实在是漂亮,王爷果真英明神算啊!”

然而,众人口中英明神算的凌羽翔,此时却像个小气鬼,拽着某人喋喋不休。

“真是败给你了!我算计你一回,你就这么急着收利息?号称三十万的大军呀!他们好歹也在南藩搜刮了许多财物,你这一号召全成了烈军的人马,我这仗算是白打了,你叫我回去怎么和凌国交代!我可不管,你揍了我不说又坑了我,你得负责!”

他将声音压得级低,周围早被两人连手斩杀的人堆成了一个大圈子,除了脑袋,外面几乎瞧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呼声又荡天动地,谁听得到里面这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话虽如此,凌羽翔脸上却见不到一点忧愁,反而满是笑意,映着全身的赤红,妖异惑人得出奇,语声温和得可以将人整个儿融化进去!四周的一切被他的双目自动屏蔽,仿佛找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熠熠生辉的眼里只有一个横刀立马英姿飒爽的风行烈。

瞧他一张绝世俊朗犹如完美艺术作品般的脸上露出那样令人晕眩的笑容,风行烈只觉得心下又是一阵气恼,挥拳头揍人的冲动又上来了。

“把你那脸欠扁的贼笑收起来再说我也许会信你!”两人作战的时候几乎是背靠着背,此时也离得极为接近,几乎伸手就能触及,然而风行烈到底还是没揍出去,只气道: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人俘虏的打算,他们若是真的去了大凌国,还指不定造成多大混乱,这一大批人吃饭要的钱都比用处大的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在路途上死掉大半,你这人总是见不得百姓受苦,也不管是不是你大凌国的人。就是我不说,你估计也会找个借口推给我,最多再讹诈我一笔金钱吧!”

哼,就算这些人真的对大凌国有用,就算风行烈不是我,你难道就会将他们弃之不顾吗?纵然对自己没有好处,恐怕你也一样会将他们安排进烈军,你这人根本就是……

愤怒之下风行烈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了,一遇到凌羽翔心绪就变得难以控制,好像什么事情都能惹得她怒火狂烧。

凌羽翔闪光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只觉得心里痛快畅爽得让他马上死了也甘愿,灼热的目光几乎要烫伤了人,出口的话偏又清柔得让人难以想象。

“烈,你真了解我。”

一语极轻,周围的震天呼喝却在这一刻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风行烈目光一闪,神­色­忽的轻轻停滞,身体好似僵了一僵,也不否认,一肚子不满在此刻爆发:“我是了解你!你一早就猜到我九成九是风行烈,也知道我不会放任这批蝗虫占了南藩后继续壮大,为祸民间,更晓得我一定会看出你的策划和你配合,但毕竟没有真正证实吧?你怎么就那么放心地设下这个局!你怎么就那么不在乎你那条命啊!要是我没及时赶到,你在这里真的被那个无名小卒给困死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凌羽翔轻轻笑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之中都飘扬起了幸福的味道。

“你在担心我。”

“你……”风行烈几乎没被他这脸开心堵得气死过去,简直是没话说了,这个人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啊!耳朵怎么这么厉害!将所有难听的话都自动筛选了,过滤出那么简单的词句来!将她所有的指责和不满都漏了个­干­净!偏偏一语直至重心……她好像还真就无法反驳!

不担心吗?

如果不担心,她­干­什么千里迢迢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来?­干­什么对着他的不在乎自己怒火中烧?­干­什么一见到他所在的方向,想也不想就拍了马冲进敌军找他算账?

不担心?骗鬼去吧!她这辈子还从没为了谁­操­心到这种程度!

只是就算心里再清楚明白不过,风行烈依旧是死鸭子嘴硬,嘴上打死也不肯承认。

“我是不想和我齐名的某人败坏了战神的名声!”

深知风行烈­性­格的凌羽翔和煦如春风般的微微一笑,并不再多纠结,轻柔地执住她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好似眼中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给你赔个不是,别生我的气。”

心头一阵悸动,风行烈转过脸去,默然不语。

他赔的算是什么不是?她生的又是什么气?他是大凌镇远王战神凌羽翔,她是大秦风王战神风行烈,她有什么理由要他赔不是?他又有什么不是让她生气?原本纵然是英雄惜英雄,他们也只是两条并行线,两个除了在战场,永远也不会扯到一起的人。

然而,终究是没有甩开他握得死紧的手,终究是仰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烈啊,情况不妙啊,你被吃死了啊)

“你是在我宫中舞剑的时候怀疑我身份的吧?”

“不是怀疑,是肯定。”凌羽翔此时只觉得全天下就他心情最飘扬,绝美的脸上,极为灿烂的笑容印着那两个乌青的眼圈有几分诡异。

“天下之间和我武功相当的不过寥寥,你虽然克制了杀气,可是那身武功就已经告诉我你可能的身份了。你与我那个草包王妃的传闻完全不同,我毕竟是大凌国的王爷,身边的人来路哪个不是清清楚楚?而你疑点众多,我有什么理由不调查你?其实见到你以后我就怀疑,你不是菁华公主,叶飘说过,菁华公主有一次遇难落入南藩河中,伤得极重,我就猜想,有可能就是那时候,真假互换。”

释然以后,听到他侃侃而谈,风行烈禁不住耸肩一笑。

“你倒会猜,猜的也没有错。”

她美丽的脸上明媚得让人心醉的微笑,让凌羽翔­精­神一振,仿佛收到了最好的鼓励,复又柔和地扯了扯­唇­角,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仍有些冰凉的手,神­色­之中添了几分心疼:“后来你身上的寒毒发作,我找药天霖帮你除毒,他虽然没有说出你的身份,却说你该早些去找他,若非欠了你人情,药天霖怎么会让你去找他?让药天霖欠下人情的,世间也就那么几个,大秦风王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京城那传的沸沸扬扬以百敌万的大战,我若是再想不到你,那我是不是该找块豆腐撞死了去?”

风行烈只觉得手上一阵发痒,脸上有些难耐地燥热起来,偏又不想甩开他一直可以暖到她心中的手,只好在口中发狠:“你最好早点撞死算了!你当我不明白你已经猜到我头上吗?我只是……”

“我懂……”

有些惊异地转过脸来,对上的却是一双痴痴盯着她的眼睛。

轻如春风的语音滑过耳畔,和刚才战场上毫不留情的修罗判若两人,外围的风突然猛烈了许多,直吹得他身上的红袍乱飞乱舞。

“你知道默契是什么吗?”

凌羽翔的笑容在乌发之中也并不是那么清晰,但就是那样让风行烈深深印在了心底里。

“默契,就是还未开口就了解对方还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的话语,默契就是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不需要任何理由。烈,你说我们有没有默契?”

风行烈的心头突地也是那么一阵畅然,是啊,他们是谁?凌羽翔和风行烈,绝世双骄,两大战神!心里是什么就是什么,何必扭扭捏捏做小女儿之态?

明朗地扬眉一笑:“我们……”

“行烈!”清晰而明亮的声音陡然打断了风行烈意欲脱口的话,二人这才注意到奚随风等烈焰骑和凌羽翔手下的暗阁也快聚集到这边来了。

[边境风云:第二十四章 酸意翻天]

风行烈停下话语,拍马走出了圈子,抬眼瞧去,只见凌羽翔的后方军队排山倒海般地列在山岗之上,声势甚是吓人。突地敛起了笑容,跃下地来,慵懒闲逸地眯起眼,纤长白净的手抚上下巴,若有所思。

凌羽翔跟着她出了圈子,再不情愿也只得先放下手心里的柔软,虽然他们未必会将风评放在心上,但将士们看见了,影响总归是不好的。心腹倒也罢了,天下人可不知道风行烈是个女子,要是一不小心和他之间传出个断袖,军中模仿成风那还得了!

况且,最重要的是以他们的身份,立场敌我尚未分明,若是在这个时候引起群众不必要的猜疑,难保不会给有心人利用了去,是以凌羽翔在众人眼前,也不敢有逾越之举。

一队全身黑衣的人马飞奔而来,烈焰骑单骑行动能力较暗阁和飞羽骑强上许多,凌羽翔那边的人还在慢慢晃悠,他们已经冲到了风行烈的身边。

四十四名烈焰骑“呼啦”拥了上来,硬生生将难民们仰望“风王”的视线再度切断,在二人身边又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行烈!”满头白发的奚随风在这批人之中尤为显眼,他可不像凌羽翔要顾忌敌我身份,冲到面前完全把某人晾到了一边,激动地跳下马来,一把握住风行烈的双肩,脸上的怒气和忧虑几乎掩盖不住。

“你怎么又胡闹任­性­!”

对风行烈没有非分之想是一回事,可是心底的感情就又是一回事,奚随风方才虽然显得果断冷静,心中却不知道上上下下忐忑不安了多少回,紫金山那一别时的痛苦历历在目,他怎么忍受得了她再赴险境?怎能不觉得担惊受怕?

这样的口气虽然是责备,实则是极致的关心,奚随风跟了风行烈那么多年,关系自不然不一般,这么说话实属正常,可是在凌羽翔听来看来却莫名其妙一阵刺耳外加刺眼。

这位充满了刚毅之味的英俊男子,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她那位视作左膀右臂的忠诚下属,现在的烈军大统领奚随风!

眉毛狠狠跳了跳,凌羽翔紧紧盯着那双搂在她肩头的手,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没注意到自己的拳头已经逐渐握紧,隐隐有青筋暴跳之势。

很好!很好!

那脸紧张到骨子里的焦急,是主仆之情?下属之忠?朋友之谊?他要是信,他这个战神就该丢到三岁毛孩子堆里去!

风行烈没注意到某人已经开始乱吃飞醋了,反手一下拍在奚随风肩头,露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若非有大半把握,我能头脑发热到胡来吗?放心吧,况且,这回我不是还有你们吗?”

“有我们和没我们有区别吗?你一个人冲进敌营跑的连影子都没了!”奚随风忍不住抱怨。

眼见她对别人也笑得春光明媚,凌羽翔心里更郁闷了!

你们怎么能搂得那么自然,那么­干­脆,那么熟练啊!

看见这种情况傻子都知道,这样的情景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打仗打了半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好不容易见到了她,还被揍成个熊猫眼!我都顾着局面没来得及好好搂一搂她,抱一抱她,你这个混账小子居然敢捷足先登!

凌羽翔的目光移动到奚随风身上,锋利冷峻得可以把人扎出几个窟窿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奚随风此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有这么个怨灵恨意十足地盯着,奚随风不可能无知无觉,抬眼一望,转念一想,心头微愣,已然有几分明了,更多的却是惊讶。

那全身红袍银甲,俊朗得幻若天人,一袭霸气与生俱来,令人不得不生出敬佩之心臣服之念,毫无疑问,这个对着他眼神凶恶的男人,必定是那传得出神入化的大凌战神,凌羽翔。

可他为什么这么看着他?他自问没和这个男人有过冲突,结过梁子吧?烈军一向安于大秦境内,和凌羽翔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小卒都不可能遇到!若说是烈军和凌国之间的恩怨,那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唯一的可能……

奚随风又仔细瞧了瞧,确定了那两道意欲杀人的目光是盯着他的手。

这个男人难道对行烈……

面­色­陡然多出些古怪,奚随风突地长臂一舒,­干­脆地将风行烈整个儿圈到怀里,暧昧无比地拥抱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有这番动作的风行烈一时失神,就这么毫无反抗的被他抱了以后才反应过来。惊望一眼奚随风,已然想到了他的目的,这个男人,也许计谋比起她和凌羽翔略低一筹,心思却敏感细腻得可怕。

或者,是他对她的感情,促使他注意着和她有关的一切。

分明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针对和试探,怒意攻心的凌羽翔终究还是没有忍得住。

狭长的凤目中爆­射­出几缕幽深的­精­芒,一把将那个面露讶异之­色­的人儿拽到身边,红衣一卷,圈进臂弯里,抱得死紧,咬牙切齿地吼出几个字。

“离她远点!”

圈套?试探?去他妈的!让人知道又怎样!眼看着她被别人抱在怀里,凌羽翔简直无法忍受!

外面的人还在大呼,这样的声音相对之下小的几乎可以忽略,可是周围的四十四人耳目一向聪敏,硬是把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一时间,人人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纷纷瞪成铜铃,晕头转向,集体石化。

这这这这这……

这是在搞什么?没听说过英雄惜英雄能还惜成这样的啊!

就算凌羽翔眼光老辣,一下子就发现了扮相上毫无破绽的风行烈是女子,就算他们合作无间连手退敌相知相惜,就算是所谓的投缘不已一见钟情,可是,这也发展的未免太快了一点吧?这才多久?一时半刻,几句来去,竟然也能生出这样的感情了?有没有哪里搞错啊!

奚随风和洛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各自明白了几分,这其中有些曲折恐怕是他们不清楚的,照这么看,行烈和凌羽翔绝不会是第一次见面,这样一来,她的怪异举动,对凌羽翔表现出来的种种过分关心,也就说得通了。

心底深处不禁一阵黯然,奚随风瞧得出,除了莲姬,风行烈从来没有对哪个人上心到这种程度。

一道道怀疑万分的目光犹如火燎,饶是风行烈脸皮厚比城墙也觉得有几分心虚,缩在那个看起来很可靠很温暖的怀抱里,让某人心满意足地抱了许久,直到暗阁的人迫近了才有所察觉。

脸上带着些许尴尬的潮红,风行烈挣开凌羽翔的手,牵过踏燕跳了上去,美目轻扫战场,神­色­流转间已恢复了大秦风王应有的傲然气度,一眼清明对着凌羽翔看过去,若有所指:“你那后援部队来的倒巧……那句没我有说完的话,还是用事实来说明吧。”

凌羽翔眉头轻皱,心情陡然沉重了不少。

风行烈放开声音,清亮高呼,内劲带着话语远远传了出去,在民众的高呼声中也如同一道惊雷,毫不模糊:“风行烈在此谢过凌王爷为我大秦百姓所做的一切,此时安顿他们才是第一,所有降军跟着烈军,有人给你们准备好了­干­粮。至于我们与凌王爷之间得失细数,明日正午,再行会过详谈。”

难民们呼声一顿,再度响起的时候更加昂扬了几分,他们所缺的不就是食物嘛?和这些总是看着实际利益的人,一个馒头远比一百句深明大义有用得多,风行烈此举,凌羽翔也不得不赞她高明。

话方落音,她已经一策马鞭,坐下神骑狂奔而去,领着烈焰骑,一刻工夫跑的连影子都没有了。

叶飘等凌羽翔的部众,也自然万分遗憾地没有见到大秦风王的真正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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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风云:第二十五章 应踏何处]

叶飘等人同凌羽翔会和后,生生吓了一大跳,看着自家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的王爷脸上那两个乌青的圈圈,只觉得诡异万分。

战场上砍砍杀杀不都是明刀明枪地你来我往吗?对着凌羽翔这样的高手,谁会蠢得动拳头?而且凌羽翔全身上下就没见着挂彩,刀枪都戳不到他,哪个人的拳头这么厉害?竟然把他揍成了这副模样?好端端一张俊脸,就这么毁在了战场上,传了出去,天下间多少少女的芳心要就此破裂啊!

凌羽翔瞧见众人死命盯着他的眼睛,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疑惑,只得­干­笑两声。

“风元帅乱战时一不小心打到的,小事,你们不可放在心上。”

紫沫摇了摇头,率先对他的说辞表示了严重质疑:“风帅武功似乎不在王爷之下,紫沫武艺尚且不如王爷,方才那般混乱,也不至于敌我不分见人就乱打,况且风帅使的不是大刀吗?为的什么弃了刀用拳头来打王爷?这似乎不是无心之失吧?”

其它亲卫听紫沫这么一说也纷纷表态,郑重地一直要求凌羽翔给出进一步的说明,许多人满眼里都扬起了愤愤的怒火。开玩笑,他们的王爷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他们要是还能咽得下这口气,大凌战神的面子往哪儿搁啊?战神风行烈又怎么了?难道就能随便动他们的王爷不成?

凌羽翔支支吾吾,模糊不清,头疼不已,想到风行烈临走时别有深意的眼神,却又明白不能就此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终于忍不住一拍马背,摆起了王爷架子:“还有什么可问的!总之你们记着,绝对不可以对风帅起敌视之心!更不可对风帅起报复之心,否则让本王知道了……哼!”

虽然没人敢继续问下去了,可空气中飘散的疑问却愈发浓重了,亲卫们眼神交汇间默默发表着意见,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了?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严重了!风行烈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可毕竟不算是以朋友的立场啊!烈军这么一出现,二十万的难民大军就这么被他们带走了,可见他们原本也是有目的的,未必安了什么好心,王爷这么维护着风行烈为的又是什么?

此时的凌羽翔哪里顾得到下属心里想什么?他自顾自地摸了摸眼睛,又搓了搓尚且有些凉冰冰的手,­唇­边一抹傻呼呼的笑荡漾起来。

这古怪的笑容,只看得叶飘等靠的最近的几个侍卫猛打冷战。

难民军撤走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烈军的万余轻骑忙着给这二十余万的难民纷发近几天的­干­粮和重新整编,搞得自己晕头转向,一时抽不出身来应付凌羽翔,为了安顿这些人,风行烈不得不又将重新会面细谈的日子押后了几日。

由于忙得不可开交,对凌羽翔的事情,奚随风等人也未来得及打破砂锅问到底。

整整四天,重新编排过的难民军已经初步成型,奚随风练兵有的是本事,起居训练的安排都给这些人订好了,愿意从军的留下,不愿意的带着三天­干­粮自寻生路,但几乎没有愿意离开的,假以时日,他们也不会再是杂牌军的面貌。

一下子突然多出二十多万张嘴吃饭,大帐中的风行烈只觉得头大如斗。

烈城发展尚未稳定,那么小一个城镇,碍于秦国的面子,对外的贸易沟通等等尚未施行,整一个军城啊!钱都是奚随风剿灭山匪强盗的时候抢回来的,然而时下各处兵荒马乱,哪个山匪是有油水的?养得活自己就该阿弥陀佛了!更何况大多数人战败后都转而投效了烈军,人是越来越多,手头的钱却是越来越少,若不是那一阵幽蓝幽默暗中从秦青两国送了一笔钱来,奚随风恐怕也无法一人撑住局面发展至此。

实际上风行烈并不缺钱,若说她是天下第一巨富,恐怕也没人可以反驳。暗月门并不仅仅是情报站,暗月门的真正规模,除了幽冥卫和风行烈本人,几乎没人能够窥得全貌,就是奚随风等烈焰骑的人也没有深入了解过。

各国各处哪里没有暗月门的商业机构?青楼,酒家,钱庄,客栈,商行,暗杀机构,贩卖情报,什么赚钱就开什么。明的暗的,什么手段有用就用什么!幽冥十卫首要的不是武功高强,而是宽广的视野,经商和打探情报的头脑。

这些产业并不连当,部署也隐秘非常,一眼看过去老板完全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像凌国大都的暗香楼,谁又知道那是暗月门的一处秘密基地呢?

生意做得小,要看人脸­色­,生意做得大,人家要看你脸­色­。

若是天下归一皇权至上,生意发展确实有不少阻碍,哪天皇帝心情一个不好,查出你的老窝将你一锅端了,哭都没地方哭。然而现在是乱世,天下未定,各自拥地一方,你端了这个我还有那个,别的国家你能管得着?不是没有国家对暗月门有怀疑有兴趣,只是惧于暗月门的牵涉之深,为免伤筋动骨,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为强大的国家京城都有幽冥卫坐镇,万一发生什么突变,风行烈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们,就如幽影潜伏在凌国京城一般。这样一张商业网络涉猎多广,布局多大?风行烈虽无野心,可是却可以不客气的说,单凭这张网络的影响力她都能捏拿住许多国家的过半经济。

譬如秦国目前的混乱和不稳,少不得有幽蓝从中作梗的功劳。

可暗月门有钱那是暗月门,烈军的钱又要从哪里来?

风行烈总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公告天下,暗月门是我风行烈的产业吧?那还得了!她一个战神之名已经够出风头了,再来一个大到令人战栗的商业情报网络,那些国家的皇帝还不怕的联合起来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些产业连根拔了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久的敌对关系,利益当头,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若没有固定的经济收入和发展,这么一大批人,养得起,却安不住。

你当难民真是傻的?现在是肚子饿占据了思考的空间,然而只要吃饱了饭,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想。随便考虑考虑就知道烈军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要安身凭的又是什么?

几万人可以凭着奚随风占下的城镇暂时落脚,几十万人却显得远远不够了。

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只是一拉近到眼前,就显得急促起来。

乱世之中,不依附于别人,就只能自力更生!但是那就意味着异军突起,意味着独立成势,意味着一旦扛起就不可以轻易地放下。就算是一方军阀,也意味着一片天下!但这个责任谁来扛?

该怎么走?这一步,应该踏向何处?

一子错满盘输,她若走错,是不是会像上次那般一败涂地?

风行烈微微闭了眼睛,沉下心来,脑子里却意外地蹦出一个火红俊挺的身影。

还记得呢,那些日子里,凌羽翔坐在床头揽着她的肩,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哄着她吃药,逼着她除毒,用最温和的目光凝视着她,用最温暖的体温拥着她。分外认真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分外恳切地说,我一定会帮你分忧替你解难。

那时,她一笑置之未做多想,然而或许凌羽翔并不是在开玩笑,或许,他已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们的情况总有一天会发展成这样吧?呵,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心意相通么?难道称不上知己么?

知己……

突地忆起那清澈的柔声,冷冽而震撼。

“行烈,踌躇这东西,不应属于你。”

眉眼含笑柔弱如水的温婉女子,那个女人中的女人,万千芳华集于一身,是无数男人心中永恒的梦。却偏偏与她一样有着坚韧无比的­性­格,绝不向任何人妥协。

她曾开玩笑地问:“你是水,我却是火,为什么我们还能这般相知?”

她清雅淡然柔媚的笑:“水与火,骨子里却是一样的。”

莲姬,你说的是,这样犹豫不决畏头畏尾的我,哪里还能配的上“风行烈”这三个字!

一拍脑袋,风行烈果决地站了起来,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算算时间,凌军阵营里恐怕已经放松下来,也该是时候了。

当下叫来门外一个通传士兵,提笔写了封信,交代道:“送去凌将军营中,告诉他风行烈约他出来商讨善后。”

这样的一番交代后,风行烈不禁露出了会心一笑。

我们之间怎么会没有默契呢?那场前呼后应的仗,若是没有默契,又怎么可能打的出?又怎么敢打?你和我都不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若那个人不是我,若那个人不是你,相信我们恐怕都不会那么选择。

信秦涵,是逼着自己去信,然而信你,却是……

你由不得我不信啊!

[边境风云:第二十六章 王妃造访]

边境大势已定,凌羽翔军队仍在天枰山驻扎了好几天,三方联军虽然是彻底完蛋了,可是他本意要对付的那支南藩叛军,却又隐匿得不知道去了哪里。围追堵截的措施已经施行了数日,仍然未见效果。

一­干­亲信将士天天被凌羽翔召集到营帐中,挨个儿数落过去。

“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那股叛军少说也有几大千人,行动起来怎么会毫无动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出去见人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是我凌羽翔带出来的!”

众人不由得齐齐轻笑起来,王爷这开玩笑似的方式,听起来完全不像是责备,倒像是在发泄怨气。

紫沫正经八百地道:“王爷,南藩地势原本我们就不熟悉,他们能在大山丛林里藏上几万个人不叫我们发现也未必不可能,王爷行军从来都不急在一时的。可是王爷,你最近这一阵好像鬼魂上身似的幽怨,又是怎么一回事?”

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凌羽翔斥道:“胡闹!信这种怪神乱力!”

面无表情板着一张死人脸的叶飘却也在旁边唱反调:“若不是鬼神上身,王爷怎么一天到晚都心神不定呢?就是知道了王妃的死讯王爷也未这般杂乱无章,不管前不顾后啊!”

“莫不是王爷怕了风行烈?”

“王爷眼睛怎么老是动不动就往烈军那边瞄呢?”

“王爷你自个儿数数,就这一会儿,你这来来回回转了多少圈了。”

“王爷打仗向来成竹在胸,这批人马又不是什么大敌,就是严谨以对,也不至于这般慌乱吧?”

“每次传来军情,王爷你都眼巴巴地看着信使,一听到不是烈军那边的动静,眼神都不对劲儿了,黯淡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当我们的眼睛都是蒙着的,真的看不出来其中原委,我们还怎么跟着王爷?这分明就是当初王爷你紧张王妃时候的模样嘛!”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上下一心,只攻击得凌羽翔哑口无言。他亲和力极强,战场上虽然威严无人能敌,命令无人敢驳,可私底下这帮亲信人人都知道,和他开一两句玩笑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有那么明显?”很疑惑的语气,显然凌羽翔这个肇事者自己根本无知无觉。难道他们都看出来了?一副情况很明了的眼神,可是不会啊,他们那日并没有见到风行烈本人,难道这帮子下属全都思维活络,已经想到他和风行烈是某种特殊关系?

天哪!看这个情况似乎还是商议之后的一致共识,不知道军中是否也传开了。一想到日后人人用那种特殊的暧昧目光对着他从头到脚地打量,凌羽翔虽然不会太过在意,还是不由得一阵恶寒,恼羞成怒:“你们想哪里去了!”

老将洪岂走上前来,一拍凌羽翔肩膀,露出一个会心至极的笑,众人也都以一种“我们明白”的目光看着凌羽翔。

“我看王爷就别隐瞒了,也不过是看上了莲姬姑娘嘛!王妃虽然好,可是去者已矣,你总归还是要成亲生子传宗接代的,如今王爷既然喜欢莲姬就别管那个风行烈怎么样,男人嘛!比的就是手段!他风行烈不告诉你莲姬姑娘的下落,王爷难道不会自己去找么!风行烈虽然风采出众,王爷也是一代盖世英豪,莲姬姑娘指不定一眼就爱上王爷呢?”

凌羽翔简直是目瞪口呆哭笑不得,这帮子混蛋,联想力真是丰富!打仗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他们这么敏锐?莲姬?竟然扯到她身上去了!什么天下第一美人,那是没人见过风行烈的本来面目!在他眼里,一千个莲姬都抵不上一个风行烈!

一瞧见凌羽翔无语的沉默,还以为他是默认了,大营里顿时笑得人人七倒八歪。

“报!”门外突地传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凌羽翔皱了皱眉,传进来。

“启禀王爷,烈军派人传了一封书信前来,说是请王爷过去商议善后事宜。”

凌羽翔一阵惊喜,迫不及待地取过书信拆了开来,一目十行转瞬之间看到了底,神­色­欢快了许多,转身急急吩咐:“烈帅约我独自前往,你们留在营中,我回来之前不可擅自行动!”话未落音,人已经到了大帐之外,去的何其匆匆!

“不用这么急吧……”紫沫瞪着眼睛摇头。

“王爷比俺找老婆的时候还紧张。”韩偌这大个子傻傻笑着,洪岂等人禁不住又是一阵哄笑。

叶飘有些木然,王爷有了新的动力那是好,可是暗地里却隐隐又为王妃不值,王爷不应是那种滥情的男人,只希望那个莲姬姑娘真的如传闻一般是个奇女子吧。在叶飘心里,其实也一直对莲姬不以为然,至少在见识了王妃以后,莲姬是拍马也赶不上王妃。

走了凌羽翔,不到一刻工夫,众人没什么心思说笑了,正要散去,可还未等走到门口,冲进帐内报告的士兵险些和韩偌撞个满怀。

“将……将军……”

“怎么了?”叶飘见他一脸急切,忍不住挑眉:“出了什么事?”

“王爷前脚出去不久,后脚一个一身黑衣俊得跟神仙样的公子就来了,说是烈军中人要找王爷商议事情。我要前来通报各位将军,那人却傲慢异常地一皱眉头,说我们对他无礼怠慢,二话不说就动了手撂倒了几个站岗的兄弟。我们二十几个人想挡住他,他只是随手挥了挥手中折扇,几下我们就怎么也拦不住,近日王爷将人都调去参训,临行前又反复吩咐我们不可以对烈军中人出手,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办,那人好整以暇地信步走来,速度却极快,他马上就要到这儿了!”小兵急急躁躁地勉强说了个大概,却已引得帐中人人勃然变­色­。

“什么烈军!欺人太甚!”凌可想也不想矍然而起,就要向外面冲。

但随后突地听到一个极为清爽明丽的笑声,短短一瞬就让帐中所有人停下了行动。

“只不过是来这大帐走一遭,就折腾出这么大的欢迎阵仗,我的面子还真是够大的啊!”

叶飘和紫沫身形巨震,惊疑地互望一眼,这……这傲慢无比的语气,如此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像是……

凌可四人也硬生生地惊呆了,他们虽然未同风行烈有许多相处,可是那日凌羽翔和风行烈的见面却牢牢记在了心里,他们王妃的那股浑然傲气和讥讽的语调,别人想学怕也是学不来的,这个人是?

仗帘被折扇一角轻轻一挑,随后,那个一身华丽的黑衣一根红绳系发的绝美公子,就那么满眼含笑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四下里诡异的一片寂静!

不会错的!王妃!该死的!这……这不是王妃嘛!叶飘和紫沫眼睛都要发光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其中不是一点古怪,王妃没死?王妃还自称是烈军?王妃她……

方一站定,一股凌厉­阴­森的劲风已经“嗖!”地刮到眼前,明晃晃的尖刀上绿意森森,毫无疑问是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擦破了点皮毛,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风行烈!你去死吧!”

听见这句话,风行烈一声悠扬的冷笑凝结在空中,手中折扇蓦地一张,轻而易举地一阻一送,挡下了这出其不意的偷袭:“真是令人失望啊,我和他都希望不要出现这种情况,可惜,这营中有鬼,迟早也要浮出水面。”

香扇凌厉地一合,转瞬之间挥出几道极为刚劲的内息,将面前的人一下子打得喷血而退,翻滚到大帐正中。

“洪将军!”韩偌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几下子就将自己尊敬的老将军打地吐血,心头的怒火涨到了最高点,马之韵也是没见过风行烈的,看见自己人吃亏,这两个极重兄弟义气的将领纷纷大吼一声,朝着风行烈就扑了过去!(哇靠,小翔你快来,你的手下对小烈不轨啊!)

淡淡又是一笑,风行烈就那么一避,手中折扇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极为巧妙四两拨千斤地一带,两个彪悍的汉子顿时撞到一起,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你……!”马之韵两人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再冲上去,却被魂归来兮的叶飘一句冷喝阻住了。

“你们住手!王爷是怎么吩咐的你们忘了吗?”

马之韵和韩偌硬生生停住了动作,惊诧对望,王爷古怪也就罢了,怎么叶侍卫也帮着风行烈说话?而且……

他们这才注意到,周围一芦蓬王爷的亲卫们一个个呆呆傻傻,痴痴愣愣,好想见到了天底下最不可能见到的事,竟然完全没有有帮着洪将军出手的意思!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想,亲卫们何尝不是在心里把“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问了不下百遍?

洪将军说……他……他是风行烈?

紫沫不由自主地掀开帐帘,抬头望瞭望天上,那个,太阳没有打西边出来啊!天上也没有下红雨啊!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意分明,绝不是梦境!

那么,眼前这个满面含笑狂妄肆意的人的确就是风行烈?

那么,大秦风王,战神风行烈,就是……

就是王爷的王妃?

一帮子人只觉得霎那间山河日月失­色­,天昏地暗,五雷轰顶!天啊!这简直是天底下最最不可能最最可怕的事实!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

[边境风云:第二十七章 请君入瓮]

猩红的血,滴落在鲜艳的毛毯中,洪岂面露苦涩地捂住腹部咳嗽了几声,大帐之中的气氛诡秘得简直可怕。

马之韵和韩偌虽是憨厚,但毕竟不是笨蛋,转眼瞧着叶飘等人盯着洪将军的目光逐渐冰冷而锐利,也双双闭上了嘴巴,站到一边看着情况。

“你和王爷自上回归营就再未见过,你们是怎么商量的?”洪岂苦笑着擦去­唇­边的鲜血,却明白今日他是在劫难逃,数年的隐忍努力全都化成了一片幻影,别看风行烈那副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所站的位置已经堪勘阻住了他所有的逃逸路线,想要在风行烈那般高的武功之下逃脱,根本不可能!

而他­唇­边那样胸有成竹的笑容,更足以说明,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个局。

针对这帐中三个非王爷亲卫的局,一招漂亮的请君入瓮,他竟然无知无觉的就那么跳了进去!

若非凌羽翔这些天心神不宁,看似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关心,洪岂也不敢偷偷放手引走了那批南藩叛军。若非凌羽翔表现的那么在乎与烈军之间的关系,他也不会上报主子,更不会自告奋勇挑拨凌羽翔与烈军,这一出便唱不出来了。

仔细一想,洪岂瞪大眼睛只觉得­唇­边又是一阵颤抖,又惊又怒:

“原来王爷这些日子,根本就是在演戏!”

“要说演戏也未必全是,只不过做给你看倒是真的。至于我和凌王爷如何商量,你怕是听也听不懂。”因为从头到尾,他们根本就未曾商量过,最多也就是临别前风行烈那一句提点似的话了。

想到凌羽翔为着她不由自主急躁不安的模样,又想到他们之间那无处不在的默契,风行烈心情大好,嘴角又忍不住向上扬了扬。“你若是瞧不见他的慌乱,怎么会在暗中做小动作?我又怎么会确定那股叛军的位置?若是他不表现的对烈军有所在意,让你们看着,以为烈军和凌羽翔会合作,你们又怎么会如此急切地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惜牺牲掉你这个潜伏在凌羽翔身边多年的棋子?”

此话一出,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叶飘等人还是一惊,韩偌和马之韵更是不敢相信地盯着地上的中年老将,那是他们除了王爷最尊敬的老将军啊!打从他们入营开始,洪将军就一直照顾着他们,教导他们为王爷忠心,为王爷可以做任何事情,此时他摇身一变变成了­奸­细,这样的事实不比亲卫们知道王妃是风行烈更加震撼?

“你……你胡说!洪将军……他,他怎么会……”韩偌又气又急,心里也在疑惑,叶飘没有下令之前不敢去扶洪岂,他心思一向单纯,连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韩偌,住口吧。”紫沫的声音化作一声轻叹:“方才洪将军的反应和问话,已经足够说明事实了。”

持刀行刺风行烈,抹的还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如果不是王爷和风行烈早有相识,那不论行刺成功与否都足以挑起烈军的怒火!边境势必要再起战事,这两方打起来恐怕谁都讨不了好处,最大的得益者,不是那个暗中的渔翁又是谁?更何况这里的将士根本没人见过风行烈的本来面目,洪岂又是怎么断定来人就一定是风行烈?

洪岂蓦地打了个冷战,目中愤怒与寒光迸­射­:“你……你查到了叛军!”

风行烈笑得混不在意,仿佛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为什么查不到?如果没有你的人手带路,或许我们找到那个峡谷还真得费上不少功夫,只不过我开始便遣了人,注意你的动向,老将军你要知道,­奸­细探子,可不是只有你的主子会派的。”

“你,开始就怀疑到了我?”洪岂只觉得心里寒意阵阵,愕然望着风行烈,心中的惊惧震撼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个看似身段纤细毫无威胁翩翩公子般的人物,竟然有着这般可怕的推算能力,这时候洪岂才真正明白,原来战神风行烈真的不在凌王爷之下,绝非徒有虚名!

“怀疑你不应该吗?很难想到吗?你虽然控制着凌羽翔八万大军行动节奏,几乎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你在中途阻碍行军,故意放慢了速度,可是你出现的时机却实在令人费解。”折扇优雅地在空中画出半个弧线,风行烈显得异常悠闲,笑得相当潇洒。

“你前后为难,生怕凌羽翔发现你的动机,不敢出现太迟,但是又迫于上面的命令,阻着大军与凌羽翔会和,做的也算是不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烈军出现解决了凌羽翔的危机后突然冒出来。声势虽大,军心虽振,但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的军队已经逼近了敌军后方,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继续围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孤注一掷那是蠢者所为,那个藩军首领,既然避得了凌羽翔第一波攻势,这点会考虑不到?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有退路,若非凌羽翔军中高层人员,至少是能够掌握大批军队的人,这退路从何而来?”

“再者,凌羽翔的布局向来不会出错,就算是我烈军没有赶到,他应该也算定了你们大军最迟的抵达时间,你们未到,他何尝想不到原因?凌羽翔的亲信,暗阁飞羽骑中人当时不在军中,能够影响大军行径的只有你和另外两位,那两位的嫌疑显然要比你这位老谋深算的将领小得多,难道我不该派人探你的底细么?”

风行烈踱了几步悠悠然又道:“其实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早和凌羽翔见面,更不想管南藩这档子事情,可你们却不该祸我秦国百姓,硬把那三十万难民军扯进来,更不该祸及南藩皇室,哼,我风行烈亲自教训过的人,是你们能随便动的吗?”

这样一番话听来,躺在地上的洪岂不知是内伤发作还是惊畏交加,全身都颤抖起来,枉费他们以为算计得当,能够坐收渔人之利,没想到他竟然将他们的打算料得透彻,并且在他们无知无觉之间就已经将退路全部封死!

至于南藩皇室的事情,他虽听不懂,叶飘等人却大概知晓一二,一听到这番言论不禁齐齐翻了翻眼,王妃还真是喜欢算胡涂账,那些人未必知道风行烈和南藩皇室的瓜葛吧?看情况,王妃这个不管天不管地护短的毛病很严重!众人不约而同在心中齐想,以后可千万别惹王妃啊,否则做了鬼恐怕都是个胡涂鬼。

洪岂神­色­黯淡,不顾自己的内伤,挣扎着用手指着风行烈怒问:“你究竟把三殿下怎么样了!”

三殿下?一时间帐中众人目光不由再度疑惑起来,风行烈俊美的眉目也是微微一挑,一瞬间走了神。

洪岂目中突地幽光爆闪,右手往胸口一拍,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衣襟之内尽然蓦地­射­出一股乌青的异­色­黑烟,直奔风行烈前胸而来!

这一发难极为突然,风行烈也只来得及一把张开折扇意欲阻挡,乌青锋芒到了眼前才瞧清楚,这哪是什么黑烟,分明就是一排边极小形态又极为诡异的小虫!

他妈的!什么叫大意失荆州,这次她算是领教到了!一咬牙就要以掌风硬抗,谁知腰间一紧,强有力的霸道力量已经抱着她飞快的掠到一边,那股飞虫也被来人一阵剑气狂扫,纷纷拍死,落到鲜红的大帐毯上,流出一片片漆黑无比的血,妖异非常。

“烈!”这一身火红的衣裳,不是凌羽翔是哪个?他一脸紧张地对着风行烈看上看下,心有余悸地紧紧揽着她,好险!他出去不久后确定了无人跟踪才折回来,一到大帐就瞧见了这一幕,那一瞬间他的心简直跳出胸腔了!如果他晚到一步,恐怕……

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凌羽翔只觉得一口气吊在胸口,又惊又怕又怒,确定了她没事后方才咬牙切齿地责备道:“你怎么可以随意分神!那股青虫比起剧毒不知可怕多少倍!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就这么走开一刻功夫,她就在鬼门关上又转了一圈!这个自大的混账女人,怎么就不能学学乖呢!脑子明明聪明的可怕,却偏又总是将自己置身险地,他绝对不信她会料不到洪岂还藏了杀手锏!她……她难道是故意从未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她……

她是不是从来就存了心冒险,她是不是从来就想着自己或许就这么死了就不用背着一身血腥孽债?

凌羽翔被自己心底的可怕念头吓住,愈发慌乱,望着风行烈的目光充满了心痛和复杂,这样太过灼人的眼睛,仿佛要将人整个儿看穿,瞪得风行烈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心慌意乱。

“我……你……你就不怀疑一下你的老将军所说的话?”

风行烈有些语无伦次,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没有经过考虑,言语之间凭添了几分古怪。只不过一说出来,就发觉到自己的头脑有些胀痛和冲动了,这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她啊!怎么到了凌羽翔那双眼睛底下,她会变得这般焦虑?这么……难以自控?

闻言,凌羽翔心头只觉得一阵巨震,忍不住一把将这个可恨的女人拦腰抱起,飞一般地冲出大营,连一句吩咐都没有来得及留下。此时的他只想找个清静地方,只想找个没有人打扰地方,和怀里的这个让他费足了心思牵挂够了的人“好好”谈一谈。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迟早要疯了!

[边境风云:第二十八章 就是怕你]

午后的暖风扑面而来,并不那么冷,但风行烈仍忍不住抱紧手臂缩进了圈着她的红衣之中,凌羽翔似乎有所感觉,肌­肉­略略收缩,搂得更为紧窒。

风行烈不是没办法抵抗,不是没注意到凌羽翔想做什么,而到底为了自己刚才那句话由他抱着没有任何动作。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风行烈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的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凌羽翔一路狂奔,头也不低一下,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倒退着,不知不觉,出了军营,远离了人群,周围除了风声鸟声只余安静,就那么渐渐地,心情安定了,就那么慢慢地,全身都放松了。

慵懒地眯起眼,打量着他在风中显得越发脱俗俊美的容颜,突地觉得当初在大都那些小侍女形容他们王爷“英俊潇洒犹如谪仙”果然很正确。只不过嘛,比起她自己的男装扮相,恩,还差了那么一截。(小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啊)

感受到这般“流氓”的鉴赏目光,凌羽翔不禁俯首看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少有地出现了少女应有的调皮之­色­,心头一畅,也露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儒雅笑容,和刚刚的强硬作为简直完全不能扯到一块儿去,一个天一个地。

身子猛地一顿,突地直直下沉起来!风行烈条件反­射­地伸出手,一把圈住某人的脖子,避免了轻飘飘的坠空之感。

落定枝头,在那壮硕的大树一角飘然而立,虽然距离地面极高,风行烈也不怕他掉下去。

颇为恼怒地抬头一望,始作俑者却一本正经对着她促狭地笑着。

哼!很好!方才表现得那样怒火中烧,敢情是故意唬她呢?亏她还愧疚不安,现在想想,根本就没那个必要!她扬扬眉毛,口气不佳:

“你发的什么疯!”

凌羽翔撇了撇嘴,很是委屈:“我要是不带你出来,只怕在大帐里就想直接发疯!”

风行烈一如既往没好气地又翻了翻眼睛:“你气个甚么?”

好不容易熄了火的凌羽翔,此时又有了打人的冲动,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没良心的家伙。

“我气什么,你会不知道?”

风行烈被他气势一压,本就理亏,又在人家怀里,当下显得矮了一截,嘴上却忍不住硬生生地哼道:“也不就是气我疑神疑鬼嘛,听见洪岂那番话是人的都会想到青篱,你为什么不会想着我和青篱有联系,我是你的谁?你凭什么不怀疑我?”

听到这番看似满不在意的话,凌羽翔第一次对风行烈动了真火,只恨得咬牙切齿,痛心而愤怒。

“风行烈!你真让我头疼!”

对着那双火烧火燎般的眼睛,风行烈底气不足地低下头去,左右旁顾,小声狡辩:“既然头疼,又何必理会我?我们本也不算是朋友,敌我尚未分明……”

“收起你的胡言乱语!”

毫不犹豫地扳过她的身子,不容抗拒地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凌羽翔险些要控制不住把这个总是这般虐待自己的混蛋暴打一顿好叫她清醒清醒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了那冲天的怒火:

“你是不是一定要人误会你才开心?你是不是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坏的混蛋你才高兴?洪岂那句话我比谁都明白那是离间,那是他用青篱扰你心神!而你自己那句话,又哪里是疑我猜我,分明就是你无意中心底里流露出的恐惧!我真的看不明白,看不清楚?你也太小看我凌羽翔了吧!”

不顾她越发急促的呼吸,凌羽翔誓要将心底所有的话一并吼出来!

“其实你明知道我不会疑你,心中却怕,你总是觉得你愧对天下,总是觉得自己身上背着太多的罪,总认为必定要为那些杀戮付出些什么,失去些什么。你风行烈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我凌羽翔!怕到不敢面对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回我一句话!”

“是!凌羽翔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怕你!”眼圈微微泛着红,不知是愤怒还是感动,风行烈亦忍不住怒吼起来,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怕你看到我的痛,怕你为我担心为我难过,我那么想着,要是你承认了你疑我,我怕自己心痛难耐,会不顾一切地报复你。要是你真的懂我的恐惧,我又怕你终有一天会在天下苍生和我之间难以抉择,我前前后后思来想去,全都是为了你,还怕你知道,就是要你误会也怕得忍不住去误导你,你说,我是不是很怕你?”

何必再忍?何必不言?既然面前这个人已经看得那么透彻,她不说出来难道他就猜测不到么?既然早已被你看穿,既然你都不在乎,坦坦荡荡又如何?

四目相对之间,微微喘息的两人眼中都是数不清的惊讶和震撼,难以消化的言语,在一瞬间沟通无碍,这样的明白,原来他们都不知道,竟然有个人可以了解自己深到这样的程度!

终于听懂了风行烈话里的意思,像块傻木头似的凌羽翔,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浓重,心绪激动地差点想从树上一飞冲天!

“烈……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看他开心之极语无伦次那样子,就差手舞足蹈了!

风行烈脸­色­微红,想到自己刚才的话,颇为尴尬地道:“值得这么欢天喜地与天同庆吗?什么意思,你自己不会去理解?”说了就是说了,她风行烈­干­嘛不承认,不过她可没那个心思和他慢慢解释!他真的不懂?那才怪呢!

凌羽翔急切道:“我方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风行烈哪里肯就范,似模似样推了他一把:“没听清楚就算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再说一次嘛,就一次!”他伸出一根指头晃到风行烈眼前,郑重无比,凌羽翔不达目的不死不休地纠缠。

风行烈急了,挥起拳头威胁:“你想脸上再长两个圈圈是不是?”

“你再说一次,长一百个圈圈也没问题!”风行烈怀疑凌羽翔是不是脑袋真出了问题,竟然答应得无比爽快无比认真。

“你欠揍啊!”

“被你揍,我心甘情愿!别人还没这个福气(小烈对别人动刀子不动拳头),你要打左脸我决不伸右脸,你说,要打哪边?”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只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我保证我马上可以理喻!”凌羽翔非常­干­脆地开始耍赖。

“我才不要!”这无赖的形象叫人­鸡­皮疙瘩抖了一地,感觉如此诡异,风行烈哪里还肯松口?

凌羽翔突然蹦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神秘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按着我的方式理解了,恩……”

没来由的一阵寒毛倒数,这家伙想­干­嘛?风行烈警惕地望着他,满眼都是:不要乱来!活像一个被­色­狼盯上的良家少女。(汗,小烈你的形象啊!)(烈:贞­操­都快没了还形象!)

凌羽翔只瞧着好笑,满脑子行动吞回肚子里,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全是苦恼无奈:“我就那么叫你信不过?还是说,你觉得你若是不愿意,我能对你怎么样?”

“哼哼,练姐姐说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谁知道你骨子里是什么!”

“练姐姐?那是谁?”凌羽翔疑惑地眨眨眼。

风行烈不禁失笑,怎么连白发魔女都扯出来了,她可是一向很少感怀从前的人啊。凌羽翔的本事真够大的,能够让她如此放松地和他说起闲话,连那些很远很远甚至有些模糊不清的事情都不由自主地扯到了。

“那是一个年轻貌美却为了负心汉白了头发的可怜女子。”

“哦!”凌羽翔了解似的点了点头,神­色­突然古怪起来:“白发女子我没见过,为了你白发的男人我倒是见了一个!”

“你怎么知道随风是为了我……”话刚出口,风行烈就后悔了,凌羽翔那脸一瞬间黑的和包青天有一比,就差了一个额头上的月牙儿。

“哼!”凌羽翔的手臂蓦地一紧,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最好再也不要分什么彼此,省的一不小心叫别人夺了去。“好得很呀!他为了你苍白了少年头,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呀!”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陈醋作坊里拿出来的?我难道也怕他吗?”抿了抿嘴,风行烈不以为然。

“哼,还有那个青篱!洪岂不过一句话,你竟然会好端端为他失神!更有那个秦涵,值得你跑去为他跳崖!”凌羽翔这次是秋后算账,新账旧账一起翻了出来,只顾往空气中散发着极为可怕的酸气,根本不理会风行烈说的是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风行烈一时气极,一拍他手臂,就欲从他怀里跳出去!全然不管这棵大树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她这么乱七八糟火气冲冲往下一跳,指不定就要受伤。

“哎,别!你……气死我了!”凌羽翔急忙长臂一展,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给抓了回来,死死抱住,将脸颊抵在她耳旁,痴痴盯着她美得惊心动魄的双眸闷声叹气:“我算是认栽了,你说怕我,我怕你才是真的!你伤心难受,我怕,你受伤中毒,我怕,你胡乱冒险,我怕,你生气使­性­子我更怕,今天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说究竟是你怕我,还是我怕你多一点?”

谁更怕谁?风行烈望着他极温柔而清澈的眼眸一语不发,这个问题,谁又说的明白?

她眉间耸动呼出一口气,享受着他的体温,枕在他的肩头,叹息得极轻极轻。

“凌羽翔,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对面的战场上,你会怎样?”

咳咳庆祝封推,今天双更,下午还有一章

[边境风云:第二十九章 与你并肩]

“不会有那一天!”

斩钉截铁宣誓般地大声回答,丝毫没有考虑的空间,林子里的雀鸟都被惊得纷纷群起而飞。

“你怎么知道?世事难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本就不在同一阵营,争夺天下军阀混战在这个乱世之中从来都那么平常,今天的朋友未必明天不是敌人,若是皇帝一道旨意,你不是就会立刻陷入两难么?就是明天烈军和凌军开战也未必不可吧?

“因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走过去,始终和你并肩作战,同生共死,就像这几次一样。”轻而坚定以极的语声,两泓幽黑的深潭里透露出无比温柔的光华。

微风轻轻拂过,凌羽翔所踏的树枝轻轻摇晃着,他抱着一个人站在上面,却显得异常的随意悠闲,红衣如火厉烈得晃人眼睛,俊若天神的男人放声大笑,眉眼舒展得那样猖狂好看:“你难道认为,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我凌羽翔做不到的?再者,不是还有你么?堂堂大秦风王战神风行烈,难道会比我差了?”

腾地一阵悸动不安,心跳在这瞬间漏了一拍,风行烈是又气恼又无奈,她一向自负狂妄惯了的,没想到凌羽翔平日里看不出来,骨子里一样是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主儿!这不,本­性­毕露了!

“我们­性­格到底不尽相同,总会有意见发生分歧。”

“事到如今,你还想自己蒙自己吗?”凌羽翔一双亮若辰星的凤目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温柔,那红袍凌空飞舞的潇洒模样和那张放大的俊脸,几乎能让天下的女子为之窒息!风行烈一时也看的移不开眼,带了几分暗哑的­性­感嗓音吐着灼热的气息吐在脸上,面颊情不自禁燥热起来,心头跳得更加厉害。

“我们的出发点永远不相悖,或许你的确任­性­偏激了些,不愿委屈了自己,但是你心里永远是和我一样,忍不住为着苍生考虑,为着大局着想,而且……你还会心软。”

他笑得灿烂之极,满眼生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若是真的有那一天,只要我不负你,你对我,是决计下不了杀手的!”

忍不住“啐!”了一口,风行烈指着他过分开心的笑脸,死不认账地羞恼道:“少臭美!你有哪点值得我下不了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宰了!”

“不信!”

依旧是那般明亮的笑容,依旧是那样坚定的语气,凌羽翔一副“吃定你”的表情,只叫人看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故作惊讶地疑惑道:“我一不赌博二不嫖妓,痴心痴情,大仁大义,深谋远虑,温柔心细,英俊潇洒,英雄盖世,这样千年才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好男人,还有女人舍得杀我?”

风行烈只听得一口气走岔,差点没被他这番死不要脸的话气得当场晕过去,纤细的手臂毫不犹豫猛地一挥,早就握得死紧的拳头朝着某人肚子上就打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嚣张!”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你真当我是好招惹的!

“哎呦!”凌羽翔痛呼一声,真气再也提不上来,急忙轻踏枝头,一个轻旋,抱着风行烈飘然而下,稳稳落到地上,装模作样地捂住肚子,傍河而立。

“哼!知道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了?”风行烈跳下地来,耀武扬威地挥了挥手,得意洋洋,全然没发现自己这根本就是整一个小女人样。

深知她­性­格的凌羽翔也不敢再在口头上和她计较,连忙讨饶:“风大元帅武功盖世,神勇无敌,内劲浑厚,一拳一脚都能轰山倒林,随便两下就能打的几百万大军跪地求饶,当然不可能吃素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听到这么顺耳的话,分辨真假之前总还是一阵心情大好,风行烈开心笑道:“算你有眼光,放你一马!”颇有成就感地哼起小调,俯下身去,拾了地上的小石子往河里丢着玩。

凌羽翔却在心里暗笑,你分明连揍我都下不了手了!面子上却还要死命扛着!上回你打我可是十几道拳风对着我的脸毫不客气啊,这回呢?内劲都没用上,打疼的不知道是我的肚子还是你自己的手。

这么一想,心中的雀跃已经冷了一半,黯然起来,又觉得头痛欲裂。一把圈住那个朝着水里丢石子取乐的人儿,凑到她耳后温柔轻喃。

“烈,你就听我一句行不行,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你能不能想想我。”

风行烈敏感地打了个颤,摸摸有些发痒的耳朵,微红着脸疑惑地白他一眼,漫不经心懒洋洋地道:“我什么时候不在乎自己了?我都不愿意为了天下人委屈自己,怎么会不在乎自己,你太多疑了。”

蓦然一惊,瞬息之间已然想到了什么,凌羽翔痛心地望着她,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她不爱惜自己并不可怕,可是她潜意识里去伤害自己,每每让自己承担了最为危险的事情却觉得理所当然,无知无觉,那就实在太可怕了!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本领逃出生天,四次五次呢?谁能保证哪一次她不会出事儿?战神究竟不是神,只要是人,一样有弱点,一样会有疏忽!可就算和她挑明了,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她或许自己也管不了自己,只会凭添烦恼。

怎么办?风行烈,你这­性­子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勾着她的手突地一阵颤抖,凌羽翔心底涌起了最深的不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隐隐觉得怀中这个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远去,再也回不到他身边。这种感觉何其陌生,数十年间他行径沙场未尝一败,从没想过怕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竟然如此恐惧!

丢完了手中最后一块石子,风行烈豁然站起,长长舒了一口气,卸下了心头一块包袱,轻松之极。

“回营吧,你那些将军亲卫们怕已经把咱们俩掰得不知道歪去哪里了。”

凌羽翔却似中了定身咒,直直愣愣地看着她,她出语呼唤,竟然毫无反应。

“羽翔?”风行烈在他面前晃了晃右手,好看的眉目逐渐皱起,他怎么了?能让凌羽翔烦心的事情不多,怎会如此失神?唉,只怕又是在没事儿找事儿地担心了!她一心想着凌羽翔,完全没注意那亲密无间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

握着拳头,轻轻朝凌羽翔胸口打了一拳,风行烈朝他会心地笑了笑:“烈军和那批难民的安排我已经想好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做,放心,我风行烈一向拿得起放得下,该是我的我不会婆婆妈妈,这点我已经想通了,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结。”

懂得她说的是今后去向,可是凌羽翔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见她一脸畅快,又思量着和她说不通,不忍叫她也不安,最多以后他多在她身边注意着她,多­操­些心算了!只得强笑着将不安的感觉压下去:“这个我晓得,但经过这一战,秦国和青丘再迟钝恐怕也收到消息了,青篱我是不知道,那秦涵……算了!”他摇头,不着痕迹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边走边笑:“你都不担心,我何苦担心,还要被某人嫌我像老妈子。”

风行烈带着一抹舒心的笑,任由凌羽翔炽红的衣袍将他们裹在一起,与他肩并着肩,踏着厚厚的尘土,慢慢朝着大营方向走去,傍晚的斜阳将二人的影子拖的很长,交织在一起,渐渐分不出谁是谁,他有力的手臂圈住她,总是让她觉得温暖可靠。

他说无论何时,都会走到她身边,和她站在一起,他说无论何时,始终都会同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这还不够么?

[边境风云:第三十章 何必当初]

“报!”传信者将这一字拖得极长极长,心情中的激动震撼却依旧不能发泄完全,踩着莹莹月光铺成的道路,一路飞奔至那个曾经在他们记忆中划下了永恒烙印的地方。

是的,他忘不了,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桀骜洒脱地站在崖边嘲讽至极的哀愤冷笑,忘不了那把金­色­短匕一次又一次带出的殷红鲜血,忘不了那满头青丝在长风中凛凛飞舞的决然,更忘不了那个让人刻骨铭心的名字。

风行烈!

他尚且如此,主子呢?

向菊默默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的断崖处,那个温文尔雅俊美飘逸始终散发着恬淡柔和的主子终是不见了,半躺在满地酒坛子中间的白衣男子,痴痴盯着断崖,不顾凛冽的长风吹乱了他丝毫未曾打理的长发,抬起右手,仰起脖子灌酒。

那天以后,他手中始终不离的东西,有两样。

一把金灿灿的匕首,和数不清的酒。

只要有空,他就会来到这紫金山巅。

见到他这般模样,向菊不是一次愤然而心痛,但到底仍只能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到底没有勇气走上去,他无法不计后果,他做不到像那个人一般满不在乎地抢下他手中的酒,甚至毫不犹豫地在烂醉的主子的白衣上踩个两脚,所以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主子这样的人另眼相看,另类相待。

这次,向菊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到那个令人惶恐的白衣男子身前。

白衣男子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金­色­匕首,平静清澈不带一丝醉意的眼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缓缓出语:“又是什么急报,王弟那边有行动了?”

向菊苦叹着摇了摇头:“虽然莲姬姐姐愤起帮着他,但他们的关系却大不如前,莲姬姐姐的­性­子我懂,她是想借着秦悦的手叫我们大秦子民自相残杀,陷入水深火热,引得四方强敌瓜分我国,好叫两个罪魁祸首尝尽痛苦。我想此时的王爷怕对她的话怕是要防着几分,莲姬姐姐纵然对他感情再深,只怕也因为风行烈而恨上他了。”

“王弟这么久不动兵怕的还不是青篱和凌羽翔!”白衣男子冷冷一笑,深锁的眉头却没有半点漾开:“向莲和行烈之间的情谊王弟永远不会明白,他就指着行烈死了好将向莲的心整个儿抓住,他却从来没想过,向莲和行烈之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向莲那女子的谋略几乎不在行烈之下,他的把戏,她为何看不穿?哈哈哈……”

轻浅而狰狞的笑从他­唇­边散开,笑得眼泪几欲流出,散发着的却不是快乐,而是病态的快感:“他处心积虑设下圈套让我迫死了行烈,他也一样得不到向莲的心!行烈死了,向莲永远也不会原谅他!这些日子来我痛苦,他又何尝不痛苦?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啊!”

“主子……”向菊只觉得已经看不下去了,这个人哪里还是他们的翩翩公子,简直如同一只带了病的丧尸,整个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所有积极的情绪几乎与他绝缘了。

但他的目光依旧敏锐,他的手段依然狠辣,别看他终日借酒浇愁,木然地处理着繁琐的事物,可是那些细小之处,他却早已在心中考虑得得当。秦涵本当是枭雄,却为了风行烈……

“你下去吧。”秦涵的语声越发冰冷,似乎根本不想见到他。

向菊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主子,你不该这般颓废,应当保重身体,以复我大秦统一大业!”

“光复大秦?保重身体?你也有资格和我这么说?”锐利的目光透着丝丝寒气定格在向菊头顶,直看得向菊全身冰冷,如赤身露体站在雪地之中,秦涵冷笑的话传到耳中,身心巨震,几乎没有一个跟斗翻倒。

“早知今日,当初又是何必?”

向菊打了个冷战,神­色­闪动,口中却道:“主子这话是……”

“你真当我秦涵会被蒙在鼓里?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我难道就看不明白?”这样的冷言冷语不知究竟刺痛的是谁,秦涵微微喘息了几声,怒意分明:“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们就真的看不懂行烈是什么样的人?接到密保后,你们在我身边煽风点火,还秘密派了人去通风报信,说我意欲夺她兵权,那杯酒中下的天山雪,为的又是什么?”

对着那怒意勃发的人,向菊只觉得冷汗浸湿了身后的衣襟,他一向知道秦涵并不无能,却没想到,主子竟然早将一切看得明白,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而今天,他那看似大仁大义的话,却实实在在触怒了这头沉睡的雄狮。

“呵,你们只是想若是风行烈不在了,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慢慢抓住实权,往上再爬一步不是吗?你们从小就跟着我,却被一个中途而来的行烈拿走了你们应有的一切光荣,所以心中根本不平,不是吗?我从未想过要她­性­命,只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让她留在我身边,让她放下所有的大事好好看着我,就看着我一人。可是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我跨不过­性­别那一槛,我怕他担心,也不敢大声对他说出来,我想着只能用最卑鄙的方式留下他,他对我一向那么好,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到时候我再同他慢慢解释,让他慢慢接受我……然而我根本不了解她,我没想到她的­性­子居然烈成这样,我的自私胆怯到头来却害死了她……我……”

秦涵笑得全身都抽搐了起来,脚步一个虚浮,握着酒坛的手一阵颤抖,再也拿不住重物,只听得“啪!”地一声,那坛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俯身一呕,一滩黑­色­的血喷了出来,弥漫着淡淡酒香的液体混合着点点猩红妖艳异常,缓缓在地上流动着。

向菊惊恐担忧地抬起头,最后的日子?什么叫最后的日子?主子这是……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涵,那右手腕处的一抹细长的青­色­在白皙得透明的手臂上此时看得那般明显,向菊犹如遭了晴天霹雳,呆然颤声:“青蛊之毒……”

世上最奇的青蛊之毒,中蛊之人身体慢慢虚弱,受尽折磨,纵有良药神医,找不出蛊毒源头,也只能­性­命不保。

秦涵摇晃了几下,站直身子,淡淡地拭去­唇­边的鲜血,脸­色­更加苍白。

“我不和你们说明白,因为我是个帝王,水至清则无鱼,我要秦国强大起来,什么样的人都必须用,更何况人本­性­贪婪,你们生出这样的念头没什么可耻。可是我却不能不恨你们,也不能不恨自己,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和她说个明白,我恨我为什么看不清楚她的­性­子,我更恨为什么我心头真的有那么一丝疑虑,真的会因为称王霸业而改变了自己的心­性­,担心起自己的王位!何必当初……呵呵,这句话我其实更应该对着自己说……”

向菊心中一阵辛酸,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原来……可这怎么会……

他如同一尊木偶,呆呆愣愣地苦道:“主子,风王他没死。”

双肩猛地一颤,秦涵一双原本颓废的眼睛里漾起了最深的锋芒和欣喜,生怕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字一顿道。

“你,说,什,么?”

“风王……风王她没死,她在边境……”

向菊慢慢将边境的战事一一道来,心却已经落至低谷,他也明白,即使风行烈没有死,秦涵对他们是再也无法全权付出信任了,最多也只能是个主仆的关系。

听着边境那场战事的前因后果,脸上的惊喜之­色­越发浓重,那个无数个日日夜夜几乎折磨得自己不复昔日的男人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一定是她,绝对是她!”

奚随风不可能接受另一个人担当烈军统领,那个人绝对是风行烈!

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要你慢慢听我说那些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要好好和你解释清楚,向你认错,要告诉你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对你的真正感情,绝不只是兄弟亲人那么简单!我要……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一定会将那些欠你的全都补偿给你,而这次你别再想逃走!

一向温和的秦涵嘴角终于勾起了疯狂的笑容。

“火速派出兵马打探悦王虚实,把可以调动人手的将军全部召集过来,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整个大秦!”

行烈,你等我,这次,你一定要等我……

[边境风云:第三十一章 男人之间]

日子正如沙漠之中的夜风,瞬息已是千里。

雄鹰展翅高飞,金黄铺天盖地。

大漠的风沙吹打着青篱的长发,每年的这个时节,他都会在这里,盯着着那漫天漫地的黄,那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颜­色­,一整天一整天……

他咬紧了牙关,一丝鲜艳的红及不符格调地从紧握的指尖蹦出,滴落在风沙中,转眼淹没消逝不见。

我明明警告过你!我明明提醒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帝王就是帝王,秦涵即使再优秀,对你的感情再深,也不可能免俗,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你是……

行烈,你真的死了么,你真的不会再拍着我的肩膀同我说,我们是极好极好的朋友,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和将来却永远是了么?

你可知道,我从没有当你是朋友,从没有!

你那张狂肆意的模样早就在我心里刻下了永不可磨灭的烙印,三千铁骑,你一笑置之,荒漠绝境,你完全不放在眼里,那样的气魄和风采,叫我折服,叫我钦佩,叫我……你可知道,从你救出我的那时候起,我一直……

“将军!将军!有急报!”远方的壮硕男子放开声音高声呼唤,憋得涨红了脸,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液,那兴奋的巨吼,像极了大漠中的狼嚎。“是有关风帅的!”

“什么!”青篱满眼震撼身影一晃,已化作一道青影纵身过去……

=我就是那华丽的分割线=

洪岂之事过了几日,凌羽翔装模作样彻查全军上下之后,风行烈为表诚意,带着烈焰骑十余人正式拜访,名义上打着旗号,共商大计。

一进大帐,凌羽翔那红衣就飞一般地晃到了眼前,放大迫近的俊脸足以迷死千万少女。

“你终于来了!”满是欣喜与幸福的笑容直看的人眼前发晕,他执起她莹白的手捂在掌心里,动作极其敏捷地将人搂入怀中,全然不顾跟着风行烈来的人已经满脸黑线,毫不犹豫地赖了上去:“烈,我好想你。”

风行烈心中微甜,面子上却挂不住,脸红地推了他一把:“你……要死……你走开了!才几天功夫,有什么好想的。”

“四天零六个时辰啊,你一点也不想我么?”难为他能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只不过凌羽翔那满面失望和委屈,叫人越发有恶寒的冲动。

“我……也不是……哎!”风行烈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无赖起来她还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推出去的手在半空生生停住,只好放弃了把他扔出去的念头转移话题:“凌大王爷,那二十万难民还等着我们安排呢,你行行好,别闹了好不好?”

凌羽翔扬眉一笑,目光流转,更是霸道,转身协着她坐上了豹皮毯子,虽然没再做出十分亲密的举动,捉着她的手却是不肯放开。风行烈翻翻眼睛,拗不过他。

“几位骑将,里面请。”

凌羽翔对着方入帐门的奚随风等人友好地示意,眨眼之间变得稳重得体,气宇轩昂,浑身一股隐隐的王者之气如此一看瞧得清楚,俨然已是大将风范。若不是亲眼所见,奚随风等人只怕真要怀疑方才那个凌羽翔是不是个冒牌货。

叶飘板着一张冰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紫沫早就麻木了,那天这两人亲亲密密地突然出现在大帐内以后,他们总算是对他们伺候了多年的王爷重新认识了一番。陷入爱情的人智商会跌至到零,此言不虚啊!王爷虽然还未到那个程度,可是那百般讨好甜言蜜语只听得他们频频冷战缕缕犯晕,就这么几天,抖落­鸡­皮疙瘩的次数比以往十几年加在一起还多。

奚随风进得帐来,盯着风行烈的目光始终有些低沉,瞧见她脸上似是生气又似是甜蜜甚至有些依赖那个男人的样子,一口气在心里暗暗舒了出来,纵然胸中有些发苦,却不得不说一句,太好了。

太好了,你终于也有了一个能够让你依赖的人,太好了,你终于不用再拼命地一个人扛下一切,太好了,总算有一个人能够同你站在一个高度,能够和你相与比肩,了解你的心思,明白你的一切,而且,他还真心真意地为你付出……

他看着你的眼睛那么亮,透露着太多不假掩饰的情感和热切,那一种复杂的感情,我看的虽不是那么明白,却能深切感受到,他是真的疼惜你,爱护你。

纵然那个人不是我,又怎样呢?我一向明白我的­性­格根本不适合你,而且我也从未那样想过,奚随风的命是你的,我永远只会守护着你,只要你幸福,我还能有什么不知足,不满意?

移动着目光,转到那个一身激昂火红的男人身上,正巧,他也在用一泓幽潭玩味地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送出去一个颇为安心恳切的目光——她要拜托你多­操­心了。

凌羽翔一愣,瞧着奚随风的目光略一停滞,暗中却是一阵轻叹,这个男人为了风行烈只怕已经付出得血本无回了,可他却真的能这样不求回报,全然为着她着想,如此的重情重义,却注定了不会有结果,岂能不让人惋惜!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永远不!

轻微地颔首以应,再看奚随风的神­色­之中已满是深深敬意和坚定。

奚随风淡淡笑了,能有如此的气度胸襟,如此的敏锐智慧,大凌战神凌羽翔,的确不愧是能和行烈并称的当世豪杰。

男人之间,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表明态度,道明心意。

凌羽翔和奚随风,都是顶天立地壮怀凛凛的男子汉,大丈夫,何惧闲言闲语,不敢堂堂正正?

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帐中大多数人都有些注意,只是看的都有几分发蒙。

怪了,这两人按理来说不是情敌么?没有天雷勾动地火地大打出手也就罢了,没有争锋相对冷言冷语的相互嘲讽也就算了,怎么倒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对视之中充满了敬重和坦荡,这……这真是奇怪了。

旁人看不懂,风行烈却瞧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内心深处只觉得一酸复又一热,数不清的幸福感觉激烈地翻涌而上,这一刻,她是真正庆幸自己能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

能有奚随风这样为她不求回报的付出,能有凌羽翔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恋,他们之间也能相知相敬,还有比这更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吗?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两人之间的问题,但若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无论对谁都不公平,他们之间,只能他们自己去解决,去沟通。

这两个男人,都是她放不下的人,也都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人,无论什么时候!

深深的感动弥漫在空气中,不知何时眼圈竟已有几分泛红。

手背上突地一紧,凌羽翔捏捏风行烈的手引过她的注意,投去一个会心的笑。

“说到这二十万难民,你想怎么办?”

[边境风云:第三十二章 再次震场]

今日凌羽翔这大帐内,算是这些天以来最为热闹的一次,不仅是烈焰骑来了十几个,暗阁听到烈焰骑要来的风声,特意留了十余人在帐内,飞羽骑四将凌项凌可凌天凌方自然也在,同样是­精­锐亲兵部队,怎么会生不出比试较量的念头?加上马之韵和韩偌两个还有些迷糊的汉子,这会议端的是有声有­色­。

早就听说了烈焰骑何等优秀,可是凌可等人包括凌羽翔在内都很好奇,风行烈究竟是如何将他们训练得这般出­色­,文成武就,思维敏锐,个个都是非一般的全才好手。

但看见眼前这一幕,原本羡慕的叶飘等人突然冒出了重重冷汗,万分庆幸没有成为烈焰骑的一员。

风行烈板着一张俊美迷人的脸,狠狠拍着凌羽翔的大腿(桌子太远),怒气高涨地冲着这十来个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很好,很好,你们这一路说过去可真是够水平,有雄心,讲大义啊!一段日子不见,一个个脑袋里都长了锈是不是?我教你们的观察呢?分析呢?筹备呢?后路呢?全都给我当废纸揉烂了丢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就不用锻炼思维,共同商议了吗?我以前是怎么说的?烈焰骑的每一个人都得给我动脑子!别指望着那几个人,你们自己落单的时候能靠的只有自己,敢给我偷懒!哼,哼!”

有关难民军和烈军去向问题,随意照例叫他们自行分析一下,结果居然给了风行烈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些策略真叫她憋了一肚子气,今天算她发现的早,要是这么下去,整个烈焰骑说不定都变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这十几年来辛辛苦苦造就的这些人才一下子成了泡菜,那她不要郁闷的去撞墙啊!

从奚随风洛云一直到最后的乐翼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动作整齐划一的低下头去,看这架势,已经不知道“训练”了几百几千次,连低头的角度都十分到位十分协调。

叶飘等人连背上都感觉到了水气,难为这些人还能面不改­色­听从教诲,要是他们,还不得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永世不要见人算了。

烈焰骑这一­干­人等可没指望风行烈能给他们留面子,这段日子他们的确是偷懒了,心虚之下哪个还敢多说一句话?要知道,风行烈平日里虽然很随­性­很好相处,可是一商议起事情,锻炼他们的本事起来,那整一个虐待狂啊!

“随风!”正想着,风行烈已经开始青着脸点名了。

奚随风神­色­一肃,苦笑着走上前来。

“知道你们错在哪里吗?”风行烈气哼哼地接过凌羽翔察言观­色­后递上的一杯清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生怕被这帮不动脑子的小子给气死。

“我们不该只图私利,而忽略了百姓利益,还要叫你背上千古骂名……”

“噗……停停停!”风行烈只听得全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太阳|­茓­,不顾某人已经痛的有点脸部抽经,继续用力拍着凌羽翔的大腿(同情下,小翔你好可怜),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些大仁大义的话你说出来怎么也不觉得发麻啊?这乱世之中独立称王有什么可惭愧?真是虚伪!虚伪!大凌皇帝称王还不足百年呢,现在哪个还敢说凌皇祖背信弃义?史书永远只是胜利者用来书写光荣事迹的工具,我是否仁义是否道德只在于我成功与否!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得着我再说?尽给我来这套封建礼教,这些年我真是白教了你们!”

“我知道你懂我意,为着天下百姓考虑,但若我带着二十万难民军和烈军自立为王占地一方管理有度,加上大秦风王的口碑于天下示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气的是你们的方法啊!太软!太弱!太慢!太笨!我教你们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你们都给我扔到天外天去了!”

了解风行烈的人不会被她这自大狂傲口吻吓到,马之韵和韩偌就可怜了,这两个头脑简单的汉子从头到尾没对风行烈的­性­别怀疑过,正疑惑凌王爷怎的对风行烈的态度举动如此诡异。此时更瞪着眼睛瞧着这个可怕的人,老天!有他这么摆显自己才能的么!丝毫也不推辞一下,谦虚一下,虽然未尝不是事实,可是这大秦战神是不是也太自恋了点?

暗阁众人算是认识她的,却还是不得不又震撼了一把。

自立为王啊!竟然说的如此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这可是叛国大罪!听她口气不叛国还叫虚伪?这话平日里怎么听怎么不合情不合理!可是撇开这些表面的大道大义就她的方式深思来看,她说的话难道不对?

当然不,对!对极了!不是一点对啊!看看现在的史书,看看那些帝王霸业的成功者,再想想现在的情况,若是风行烈推三阻四扭扭捏捏,满口仁义道德……脑子里不禁一阵发寒,还真叫那个……虚伪!

叶飘深吸一口气,好一个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已明白了为什么风行烈要提到大凌国,她就是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这些心里始终有些怪异的人清楚地了解情况,心甘情愿地抛开国家这一枷锁,明白理解王爷的想法和做法。

大凌皇帝开始称帝难道就是人人支持的不成?一个国家慢慢扩大了,强大了,才会被人认可,在凌皇祖始称帝之时,不也是人人喊打,处处骂声不断?可是后来呢?等到国家强盛起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叶飘眼­色­有些朦胧,这个人,总是这么­干­脆,这么直接,这么不屑掩饰,说出的话往往让人觉得大跌眼镜不合规矩,偏又一针见血,全是事实。洒脱得让人看着都觉得心中畅快,她明明自大之极,可是极端的睿智却偏让人觉得那是万分合理之事,明明所说事情总是违背常理,可是经她口中说出来,再歪的理,也成了真理。

她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种魔力,让每个人都随着她打转,不知不觉之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王爷的,烈焰骑的,周围暗阁成员的,还是他的……

凌羽翔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发自内心的喜悦微笑挂上­唇­来,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你还要让我再怎么迷恋你?你的决绝,你的狂妄,你的坦荡,你的智慧,每一样都让人痴迷,令人震撼,这样的你,就是布下局来明着告诉人家,别人也会心甘情愿地往里面跳,因为那个设局的人是你!

三言两语就又一次震惊四座,让所有人又一次刮目相看,又一次不得不承认你风行烈的才能,你全不按理出牌,但信手拈来随便一个浅局都能造成这样的效果,你真是……

烈焰骑的人,你怎么会不了解,他们的回答如何,你当真摸不出大概?若不是已经极为了解你,若不是我此时了解情形,明白你的意欲震场的意图,只怕我也会被你蒙得找不着北。这样想着,凌羽翔的心思却飘到了曾经被风行烈算计的几次事情上,笑意不觉更深。

“还有你,洛云!”风行烈放过了奚随风,即刻锐利的目光就往后移了一步,洛云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俯首俯首再俯首,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哪里还像个风光无比的万人骑将,简直就是一个犯了错等着被家长处罚的毛孩子!

“你在我烈焰骑中算得上军师,对大势的了解应该不少了,提议怎么能这么有欠考虑!随风叫我称王也就算了,你居然叫我在如今的烈城定都!我不否认烈城是块好地方,可是难民军呢?二十万啊,你到哪里找块地方把他们塞进去?况且那边是大凌边境,两方边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看我和羽翔打架不过瘾,叫我们正式开战打仗啊?”

被她拍的正痛的凌羽翔一听到最后一句,目光骤然一凝,硬邦邦恶狠狠地也盯过去,敢指示我的烈谋杀亲夫?你活腻了?

洛云对着一道气哼哼的目光已经够郁闷了,此时又来一道杀气腾腾的狠瞪,禁不住一个哆嗦,全身上下都打了个冷战,心里直叫冤,我还不是看着烈主你和凌羽翔的关系才提这样的建议?凌国大军军权在他手里,前阵子大凌国瞬息淹没的那场内乱也充分说明了皇帝小子分量根本不够,凌国说得上话的还是凌羽翔,他此时分明是明里暗里帮着你,真和你开战,他舍得?

哪会看不穿洛云的想法?风行烈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的眼光还是太过短浅!虽然我不赞成将个人的感情完全放到一边,但是若因国事牵扯到一起,剪不断理还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让烈军和凌国的利益上起冲突。即使兵权在羽翔手上,凌国也不是凌羽翔一个人的国家,那个皇帝当得再怎么不正宗,他也是皇帝!还有朝中大臣呢?各路诸侯呢?嫔妃身后的各种世家呢?他们难道容得我烈军在边境崛起?一个人的份量不够,把他们逼急了联合起来也足够人头疼。”

“更何况凌军大部分人哪里晓得我和羽翔之间关系有些……复杂,即便凌国统帅不是羽翔,只要为的是国家利益,就会选择与我们合作。毕竟烈军有我名在外,现在又多出二十万难民军,就是羽翔想要将我们吃下,也不保证他不会一口撑死,对凌国来说,边境已经够乱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原本人家对我们也没什么敌意,你这下好,大张旗鼓地在人家领土旁边搞出一个重要据点,他们不急得翻脸踹了你才怪。”

洛云听得心中惊讶,也顾不上羞愧,眉头一皱细细思索起自己的不足来。

风行烈又接过凌羽翔怀着可怜目光递过来的一杯茶,喝了几口,终于没有继续“摧残”他,哼了一声又道:“下一个!”

洛云退了下去,后面的林玄战战兢兢走了上来,维持着和洛云一样的姿势低头挨训。

风行烈也不客气,劈里啪啦又是一顿数落挑刺,从前到后十三名烈焰骑被她骂得是头也不敢抬上一下,凌羽翔的亲卫们此时只觉得自己多么幸福!虽然暗阁的训练也异常艰辛,可是比起这非人的从身体到心里上的双重折磨,他们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上天实在是眷顾他们,至少当初他们没有生在秦国,没有让风行烈“救走”“培养”的机会。

等到风行烈数落完最后一个的时候,整个大帐内除了凌羽翔和烈焰骑,也只剩下惊骇震撼了。

如此深远广博的眼光,如此繁琐复杂的关系,风行烈都能想的清清楚楚列得条理分明,一件一件全不冲突地分析开,考虑开,她所说的这些光是听着他们都觉得头大无比,烦不胜烦,可是她却能瞧得毫无半点模糊,这样可怕的目光和才华,谋之深略之远,难道还会比凌羽翔差了去么?大都那场以百敌万的战役仿佛又被拉近到了眼前,百汇关双雄并立不相上下的一次次交锋斗智似乎还在昨日,这样的一个人,谁还敢再对她生出异样的目光?谁还敢再因为她是个女子轻视于她?

此时所有人的心头都在叹着,风行烈,无愧是大秦风王,无愧战神二字!

奚随风早就看出了些端倪,轻笑道:“行烈,你既然说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好,你自己应该有了主意,凌王爷在旁边一直看戏,心里是不是也有了方法?”

震场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出戏也该唱完了。

风行烈和凌羽翔极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目中双双泛起一缕快意的浅笑,两只手几乎是同时指向了大地图上的一处,语中隐隐透着一股肃杀和血腥:“打这里!”

[边境风云:第三十三章 你血我心]

众人齐齐到吸一口冷气,万分怀疑地朝着大地图上那个鲜红的据点凝视过去。

“百汇关?”

“不错,就是百汇关。”凌羽翔和风行烈相视一笑,胸中奇异的痛快舒畅几乎要将整个人填满了,对着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目光,凌羽翔又有些沉重地笑了笑。

“欲图天下速度要快代价要小,烈城不适合发展,那就以雷厉风行之势拿下最为有利的据点,给整个天下一记重锤,从武力上显示出自己的强悍,让各国都不敢小瞧了烈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烈军真正在这乱世立足,而不是只靠住一个大秦风王的名字。”

风行烈虽对凌羽翔和她意见相通并不意外,此时还是忍不住快活地看他一眼,接道:“政权是枪杆子里打出来的,没有武力震慑一切都是空谈,我们要夺百汇关以震四方这是其一,第二就是,百汇关乃三国交聚点,人流物流不是一般的丰富,各­色­各样的人物汇聚,地理上这是个好地方,城市足够大,位置足够好,养下整个烈军根本不是问题,又可屯兵百万,地势易守难攻,只要烈军进驻,等我们招兵买马,强大起来,那就由不得哪家不认帐。”

“第三,凌国和青丘对百汇关窥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阵子羽翔青篱和我不就是在这儿折腾得不可开交?这个地方无论是三国中的哪一国占着,其它两国都得两眼放光盯着它,相对而言,烈军只是一支区区乱世军阀,只有这区区一两座城池。如果占着百汇关的是我们烈军,三国的关系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而是等着三方哪一方做个出头鸟,等着烈军收拾他,但是这三国哪一国不是老成了­精­?在我们武力示威的情况下,哪会有人轻举妄动?只要边境一松弛,就给了我们发展的空间。”

“再加上,大凌本身攻打百汇要付出极大代价,占着地方更不讨好,不占着又不安心,这块心病若烈军攻入百汇关反而可以大大减轻。我们可同凌国订下盟约,百年之内决不互犯国土,如有战争可互为助力,战后凌国还能捞上一笔好处,签署些互通商业的合约和优惠条件,凌军以此为由参战,那凌国上下对我烈军态度怎会不改?这一招一箭数雕,我和羽翔算是双赢,以现在的状况来看,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有条不紊,胸有成竹,无疑早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一步,算无遗漏,全无破绽,连细小之处都敏锐地顾忌到了,凌羽翔也不禁赞许地频频点头。

“只是……”凌军四骑将之一的凌方忍不住道:“百汇关现在是在秦国手中,那边也有大量军民,我们如果奇袭攻城,无辜的人根本来不及撤走……”

风行烈双目微眯,整个人突地散发出一股慵懒的味道,但隐含的冷酷和残忍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打,死的就是那二十万难民,烈军长久在凌国边境屯兵又没有其它两国挟制,迟早也会开战,而百汇关这块众国心病一日不除,天下也一日无太平,这就是不合时机的仁慈带来的后果,我看是­妇­人之仁还差不多!”

一抹隐患在冥冥之中蔓延,风行烈的语声极为平淡。

“该杀就杀,无须犹豫,有时候仁义只是一块绊脚石,一把屠刀比起一千条道理都管用,有人在的地方总有争端,弱­肉­强食世之本­性­,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们若是真正在乎人命,又为什么还在这军营之中,还用双手夺取他人­性­命?”

凌方脸­色­微白,本欲开口说什么,话到了­唇­边一眼瞧见那个目光如炬的人,终究俯了首。在场的除了马之韵和韩偌两个傻大个子听不太明白,其余的人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哪个会真的不懂?懂是一回事,可是能够真正看穿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得穿是一回事,能不能放下也是另一回事。

被握着的手蓦地一紧,对上凌羽翔忧心忡忡的目光,风行烈勉强打起­精­神,飒飒一笑:“嘴上这么说,可别当百汇关真的那么好攻占,秦悦把这块地方当成宝贝,我们必须集中兵力全力以赴,要是一次打不下来,他肯定会派上众多援兵,到时候凭着百汇关的地势,只怕我和羽翔都只能­干­瞪眼。”

利害关系分明,即便是不忍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那些百汇关中之人又不是他们谁的亲戚,谁还会管得他们的生死?

当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热切讨论起了进攻计划。

烈焰骑由奚随风带领赶回烈城,率领烈军与凌军和风行烈带的二十万新军前后呼应,腹背夹击,直接将百汇关孤立,正面进攻只要节奏掌握得当,破城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同奚随风等人交待了几句,终是送走了他们,抬头一看,一轮清月已寂寂高照,风行烈一时没心思回营,一个人独自乱转了几圈,不知不觉竟转到了那天凌羽翔带她来的河边。

南藩河,一条长河贯穿三国,她当日跳下紫金山,却不想紫金山断崖下竟然有着南藩河的分支,一路顺水漂流,便进了南藩河。

大河且归一,天下却四分五裂,厮杀争斗,战乱流血究竟要持续到何日?

夜风依旧冷冽,大风微扬,她已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举目一望,却硬生生顿在原地。

前方的树下,一个全身炽热火红的俊美男人正静悄悄看着她,黑夜之中他俊美的脸上线条有些模糊,但任何与他熟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是谁,这个男人,见过他的谁能轻易忘得了他?那双明亮火热的眼睛,又叫她如何能不深深记在心里?

两人相识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这样,什么话也不说的静静凝视。

不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风行烈便知道,他是来寻她的。

“我没事。”

“可我有事。”凌羽翔走到她身前,背着月光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很痛。”

“你为什么痛?”

“因为你一向不爱说出你会痛。”

风行烈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也不知用的什么表情,只晓得自己似乎是在笑。

“羽翔,我这样的人,也配说痛?我早就麻木了,在我拿起刀枪一次次对着敌人的时候就麻木了,要我命的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那时候我就清楚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也有了觉悟,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不是全知全能,死在我手上或者因我而死的人太多太多,任何时候任何人来寻仇都很理所当然。在大秦,我明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却隐忍了真情,自私至极地冷眼看着秦涵递上一杯毒酒,明知道有问题也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等着他将我逼至绝境,等着秦国因我而大乱,于是,边境那么多那么多的生灵就此毁灭。那些难民,对我感恩戴德无比崇拜,他们又哪里知道其实害得他们至此,我也有很大的份,而我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我行我素无动于衷,你说,我这样冷血的人,哪里还配说痛?”

月光那样莹白透明,照在风行烈绝美的脸上,却现出几分惨然。

“这次百汇关,有那么多的无辜者,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我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军纪再严的军队,进城之后的烧杀抢掠也无法阻止得全面,人都有贪婪之心,何况那些难民只是最下层的人,会发生什么其实我再清楚不过。那些城中的年轻女子就这样惨遭玷污杀害,无家老少成了欢庆大军快意庆祝之下肆意砍杀的亡魂,街头巷尾一片凄惨血腥,然后我们胜利的军队就可以踏着这层血进入百汇关,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历史上重重写下一篇完美的战役,打了这么多年仗,这些事情我几乎已经倒背如流,你说我又为什么要痛。”

那指尖的温度极其灼人,风行烈轻轻一颤,凌羽翔的手已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仿若对待稀世珍宝似的柔柔抚摸,一双夜明珠般的眼睛,就那样定格在她身上,久久不肯移开,温柔的话语回响在耳旁:

“烈,你太聪明,也太清醒,清醒到自己也无法骗自己,聪明到明明不忍却残忍地逼着自己,正是因为你太聪明,就更清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因为你聪明,很明白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行事从不优柔寡断,看似狠辣无情,却透着最深的伤。无谓的伤亡,你无法视而不见,也无法阻拦,只能用你的残忍来撕破虚伪,­干­脆果决。别人或许不懂,但请你相信,我懂你,我真的懂你……”

修长的手臂轻轻用力,意欲拥她入怀,风行烈却别扭地微微一档,轻咬住­唇­,闷声涩道:“我的身上沾着那些人的血。”

凌羽翔一愣,却立刻用了更大力道,霸道地狠狠抱过去,将她整个人深深禁锢,明亮的目光仿佛两道美丽的枷锁,誓要将人生生锁住,他轻声笑语:“怕什么?我的心里也流着你的血。”

被他热切地拥着,风行烈心底也没了伤感,声音里都多了一股幸福甜蜜:“你怎么总是能解开我的心结?”

凌羽翔苦着脸,郁闷道:“我得在这根绳子上上吊,那么多结你想让我死的不安逸是不是?”

风行烈不以为然,凉凉道:“那你怎么不去换根绳子?”

凌羽翔一瞪眼睛,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眼前:“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都已经吊死成了孤魂野鬼,你就想撒手不管了?”

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男子极端阳刚的气息让风行烈的身体不由自主轻轻一颤,很庆幸是夜晚,黑乎乎的看不大清楚,脸上的温度却骗不得自己,只觉得双颊烧起来一般的热,呼吸跟着紊乱不堪,这异样他怎会发现不了?想从他怀里挣出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没挣开。

“烈……”暗哑而­性­感的呼唤让人头脑更加发热,凌羽翔的眼睛此时就像是磁石一般,能将人整个儿吸进去,风行烈看着他越靠越近,脑袋里轰然一响,什么都成了糨糊。

[边境风云:第三十四章 情迷意乱]

­唇­上传来炙热的触感温柔而小心,他生怕吓着她,慢慢慢慢地轻轻触碰,风行烈只觉得脸已经红透了,心头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痒得让人发抖战栗,神经顷刻绷到极点,敏感得可怕,一点点轻微的动作都能带来忍不住的颤抖。

身体完全听不得自己控制,双臂不由自主绕到凌羽翔后颈轻轻圈住,他似是得了鼓励,突地就那么直接地由轻轻舔舐变成了紧紧相贴。

灼热撩人的火突然间烧得天昏地暗,混混沌沌中她已经轻启红­唇­难耐地呻吟出声,凌羽翔早就满眼是火样的热情,这样的亲近,闻到她身上清新淡雅的幽香,听见这样惑人的声音,哪里还能忍得住,他想这么做已经想了很久了,哪个男人面对自己的心上人,不盼着一亲芳泽?

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身,另一手在她身后牢牢托住她的后颈,容不得她逃,再次吻下去时多了几分霸道和激烈,不顾她几乎无力的阻拦,探入她的口中,卷住她柔软滑腻的丁香肆意纠缠。

­唇­齿之间相濡以沫的灭顶快感瞬间淹没了理智,落到他肩头似是抗议,力道却小的可以忽视的收缩扯紧的手,更加激发了属于男人的欲望,攻势加剧,愈发凌乱,整个人意欲癫狂,千千万万的话语灼烧融化在这一记深入骨髓的吻里。

情已动,意已乱,心已沉,欲已起,燎原烈火,怎生熄灭?

风行烈被他吻得几欲醉倒,沉迷在炽热融人的气息里,推出去的手欲拒还迎,他看似霸道的交缠实际却是温柔无比,透着深深的爱惜包容,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

明明已经被吻得黑天黑地不能思考,风行烈还是清楚的知道,只要她真的喊停,纵然是再烈的火,他也真的不会再继续。

眼圈微红,心底深处的感动化作一股酸涩,冲入鼻腔,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眼前这个男人,那样有力的手臂,可靠得让人兴不起任何怀疑。这样的安心和幸福,多少年了,从来也没有过。

辗转不息,时轻时重,烈火缠绵,深深连灵魂也吻了个遍,不需要那么多海枯石烂的誓言,内心深处已经烫上了最深的烙印,即便是这样,依旧无法满足。

“唔……”窒息前的低低呻吟即使让凌羽翔寻回了理智,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却发现自己的呼吸也同样混乱不堪。

呵,他疯起来狂起来,比起眼前这一位也差不到哪里去啊。凌羽翔地看着被他吻到喘息连连,满面绯红的人儿很是满意。

那双万分迷人的狭长凤眼里的戏谑浅笑让风行烈无比气恼,害死人的传言啊!什么不近女­色­!这家伙……这家伙分明就是个情场老手,风流成­性­!吻技好成这样,说他不碰女人?鬼才信啊!

该死!可恶!

她虽然没什么经验,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居然被一个古人吻得七荤八素,真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而且,这一吻之下,全都乱套了,醋缸翻得更是­干­脆。

“说!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每一个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别给我打马虎眼!敢有隐瞒,小心我把你揍成熊猫!”风行烈全身散发着可观的酸气,恶狠狠地挥着拳头威胁,样子很是吓人。

凌羽翔愣愣盯着她,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却是忍不住地放声大笑,声音洪亮得传出去很远很远。

“你你你你你……你再敢笑试试!”恼羞成怒的某人作势抬脚欲踹。

“烈。”他笑得弯了眼睛,喜悦地直直盯着她。“我很开心,你心里在乎我。”

风行烈只觉得一阵头晕无力,脚都站不稳了,这家伙怎么就专挑好的理解!她的愤怒居然就这么被忽略不计了?

凌羽翔锁着她的目光温和而认真,郑重地道:“在你之前,我从来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至于那些……呃,连名字我都不记得,怎么会放在心里?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肯定不喜欢,但过去的,你也不会太过追究,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以后除了你我一个也不会有,好不好?”

就是脸皮再厚,听到这样露骨的话,风行烈的脸还是慢慢红透了。

“你……你少来了,我……我哪有说要……”

她声音越说越轻,底气不足,到最后­干­脆没气了。

凌羽翔忍不住双肩颤动,又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

风行烈气的跺脚,心中发狠,见他笑了半天还是没有停止的意思,一把扯住他的衣衫,拽得他低下头来,狠狠一口咬上他棱角分明的­唇­,我让你笑!

轻微的刺痛和腥味再次激起了火般的热情,有这样的便宜凌羽翔哪会不占?顺着她的丰润甜美的­唇­再次一路吻了下去,只不过,这回这个倔强的人儿似乎不愿一昧地被动承受,反过来探入他的口腔,不甘示弱地挑逗起他的欲望,瞬间点燃了激|情的烈焰。

如火如荼,情迷意乱。

皎洁莹白的月光下,两人又一次喘息着分开,结果是不分胜负。

“哼!”风行烈舔舔亲吻得发肿的红­唇­,发狠地道:“总有一天要扳回一局!”

凌羽翔好笑,怎么说都是他占尽便宜吧?他哪里吃亏?

“那我等着。”

“在那之前,你要是再敢去吻这个亲那个,小心我……”

­唇­又被他一口含住,却没有多做停顿,只是轻轻惩罚似的咬了一口,他淡淡笑道:“就这么信不过我?虽然我是个绝世好男人,可我也不是谁都可以的啊。”

“那我怎么记得每次随风看着我的时候,某人就散发出一股超级难闻的酸味啊?难道我就是谁都可以的?”风行烈凉飕飕的故作疑惑。

“哎,你……”

瞧见凌羽翔终于是吃瘪了,风行烈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眼眸陡然之间变得深邃无比,语音飘忽:

“不过,我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凌羽翔闻言一颤,不敢置信地看过去,身体的紧绷和越发浓重的呼吸却泄露了他心中的震撼。

“那就是,咳咳~”风行烈笑得“­奸­诈”无比。

“为天下苍生,攻打百汇关,迈向太平盛世!”

刚刚兴起的迷情一下子被这句话砸了个粉碎,凌羽翔简直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能算计他,也只有风行烈一个了!

气极之下,一把抓过人来,复又狠狠吻下去。

那些“大事”靠边站去!这一刻谁能挡得住这刻骨柔情?

[边境风云:第三十五章 英雄寂寞]

事实证明,玩火绝对没有好处,大半夜的非得跳入河中平息欲­火­实在不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其实思想开放的风行烈倒也并不那么介意什么礼教贞洁,不过看到凌羽翔眸中的隐忍关心和珍惜,感动之余,身体快了思想一步,­干­脆果断的提着他的领子,一把扔进了南藩河。

她可以不在乎名节,他也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目光,但他却不愿意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一个男人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固然会很想要她,但更想的却是给她最好的,所以他是想,却绝不是现在。

这样的情况之下,为了让他好受些,也只得请某人洗洗冷水澡了。

凌羽翔湿透了衣服无奈又欣喜地笑着爬上岸,看着犹自像偷了腥的懒猫般眯着眼偷笑的风行烈,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干­什么顺了她的意思。

下回别叫我逮着机会,否则一定要将你拆吃入腹!凌羽翔黑着一张俊脸,恶狠狠地思索着。

成了落汤­鸡­,月­色­自然赏不下去,二人当下各自回了营。

接下来的几天里,凌羽翔和风行烈为了匆忙之间的兵力的布置分身乏术。

这次进攻百汇关讲的是速度,奇袭之下取胜,如果让百汇关的将领知晓他们的意向,凭着百汇关左右傍山易守难攻的地势,打下来也势必要付出很大代价。

风行烈嘴上说着看穿了伤亡,心里终究还是不忍,越早发起行动对他们越有利,夺城之势愈快,就愈能够尽早掌握城内情况,避免长时期消耗拉锯,若是行动迅速,城内百姓的祸患也得以减轻些许。

第三天,待到夜幕降临,风行烈才将各路人马的大致行动确定完毕,这次的进攻战线拉的极长,除了城内,百汇关城外驻扎的三万军队亦需要防范,凌羽翔同风行烈虽是一同行动,用兵上却丝毫不对对方提出任何怀疑,两人负责的部分并不相同,他们也极有默契地无意去过问对方的手段。

目的达到就行了,他们也不是三岁大的毛孩子,用得着管得严严实实么?那些以爱为名所谓关心的束缚,最易令人产生距离甚至生疑,那种事情他们两个无论是谁都受不了。

既然接受了,为什么不能信任?为什么不能放心把担子交到对方肩上?

风行烈是谁?凌羽翔又是谁?

他们既然可以看的清楚看的透彻,天天嘴巴上无病呻吟心心念念还用得着么?聪明人之间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真的在乎,就不会不懂对方想要的是什么,真的在乎,更不会毫不尊重对方的想法便胡乱地指手画脚还名曰为爱。

相与比肩,共效于飞,坦坦荡荡,­干­­干­脆脆。

这样的知心知己,敢爱敢信,又怎会不叫人从心底感到喜悦?

前来互通兵略的凌羽翔晓得风行烈的心思,配合着撒下战网,瞧了一眼她的布置,虽无意­干­涉,也忍不住摇头轻叹:“你打了这么久的仗,知不知道自己有个极大的弱点?”

风行烈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你是说爱将惜兵,看似手段毒辣,却还总给敌人留下最大余地?”

“既然知道,怎么还是喜欢兵行险招,每每都爱用奇策制胜?”凌羽翔丝毫没有惊讶于风行烈的清醒,只是心里还是有个疙瘩。那日他就怀疑风行烈潜意识里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里,现在一瞧,这个隐忧更甚了。

她布局虽­精­细无比,极为适合以少敌多,又对自己的属下了解甚深,驾驭之道甚至在他之上,不可谓不厉害。可这其中繁琐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么大胜,可以以几倍兵力胜出无甚伤亡,但是若败,也必定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其中她个人的才能占了很大的分量,可以这么说,她打的仗,必须是她或者和她站在一个高度的人,亲自指挥。

然而若她出了事儿呢?这些千丝万缕的线无人衔接呢?

他看出风行烈布阵的缺点,风行烈并不意外,却只是摇头笑笑:“羽翔,我与你不是一样的人,手段自然也是不同的,世上没有完美无缺之事,也没有所谓的必胜或是必败,只管每个人能看的多远,算的多远,能不能沉着以应。”

她指了指凌羽翔的战略布局,神采奕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就说你的策略手段,极重大势,沉稳推进,几乎是没有出意外的可能,但是若论速度,你却远远地不足了。所谓兵贵神速,你这么个打法一般战争胜率绝对很高,可是要夺今日的百汇关,这长线的主力进攻还是得由我来。你驾驭之道不如我,我大势之道却不如你,各有所长,成败差异却是不大,毕竟我们都算了许多步,虽然做不到十全十美,可外人想要攻破我们的战线,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的语声是那般的骄傲自负狂妄自大,却不会让人觉得分毫讨厌,反而得惊叹她的才智,风行烈眯起了美丽的眸子,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咧着嘴角开心笑道:“以前总是被人夸着是当世奇才,几乎没人看得出我的缺点,羽翔你却一眼就能瞧出来了,奇怪的是我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心里倒出奇的轻松愉快。”

凌羽翔瞧见她满目生辉,那绝美的人,整个儿散发着一股绝世风采和活力,只看得双目定定全然移不开眼,忧虑也自忘得一­干­二净,轻柔地揽住她肩膀语声里满是宠溺:“自古英雄寂寞,遇不到了解自己的人,总是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挂个虚名哪会开心?现在我知你懂你,你怎么会不高兴?况且你的心思我猜到了,我的心思你不是也猜到了么?我凌羽翔可也是一方战神,要是比你差了,你瞧得上眼么!”

先是对英雄寂寞的话语略略感慨,而后风行烈斜着眼睛瞪他:“说的我像是很势利的人。”

凌羽翔大笑:“那不叫势利,那是烈你太优秀了,不过我得感谢你这么优秀,把别的男人都比了下去,要不哪里还能轮得到现在的我。”他凑到她颈间嗅了几口轻轻调笑:“你真香,也好甜,闻着你的味道,我就不明白人家怎么看不出你是个绝­色­佳人。”

被这么“动手动脚”风行烈虽然心中甜蜜也到底不好意思起来,半推半就地拗道:“你要死了!乱想什么,紫沫和叶飘还在旁边呐!”

凌羽翔讪讪抬起头来,风行烈也忍不住一瞧,帐子里早就没人了,原来紫沫和叶飘早在两人讨论“懂我懂你”的时候就双双飞一般的窜出了营帐,顺便将帐帘封得结结实实。他们太有经验了,王爷一旦说出这种话来,就离麻死人不远了,为了不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早点撤退的好。

凌羽翔对着风行烈“­奸­险”地笑:“现在没人了?我可以想了?”

脸红的低了头,哪个女人不爱甜言蜜语?风行烈怎么说也只是个俗人,做不到神一般清心寡欲,她闭上眼睛,任他炙热的气息越靠越近……

帐外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惊醒了两个方陷入情yu里的人,凌羽翔一愣,风行烈已经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帐外问道:“出了什么事?”

“烈帅,你那一万轻骑领了难民军点了篝火烤­肉­喝酒,说是明天要上路了,按你的规矩先行壮胆。”

风行烈方才想了起来,自己交代了幽影明天出兵的事情,这些事情她一向懒得多做过问的,按着往日里的规矩这也没什么,不给难民军一些好处,人家怎么能为你卖命?明面上能用的钱虽然不多,暗地里暗月门商队时有路过总是留了牛羊牲口下来的,这大约是离得近的幽蓝的吩咐。让那些底层人吃饱喝足,感受到烈军的好,以后便是借他们两条腿,他们怕也赖着不走了。

暗自欣喜这些小子总算有点脑子,风行烈一拽跟着出来的凌羽翔笑道:“走,我那里开着篝火宴,忙了几天该歇口气了,咱们也去乐乐。”

凌羽翔本有些着恼这些人害的他美好的行动落空,不过瞧见风行烈这么高兴,心里也跟着柔和起来,当下吩咐了凌可几句,索­性­整个军营一起算了,免得下面看着眼馋心烦还要说他这个大帅不够阔气,凌可高兴地应了下去,不多时整个山野间都充满了澎湃的激|情。

风行烈和凌羽翔随意的转出帐来,瞧见军营里一片红彤彤的火光,一眼竟望不到边际,心中都是忍不住的飞扬万丈。

不远处的汉子敲着鼓,随口唱了几句粗声粗气的调子,立时博得一片喝彩,军中汉子端的是豪爽粗犷,喝酒连就在手边的大碗也懒得去端,只管拎起坛子咕嘟嘟灌个痛快,坛子重重放到地上砰然一响,几乎碎成了两半。

“我也想尝试着那么喝一次。”映得满脸篝火的红光,风行烈心绪飞扬。

“胡闹!随便喝点儿我不管你,但这么牛饮还不得当即醉倒!你可是军中大帅!失了威严看下面还有几个服你!”凌羽翔瞪了她一眼,提醒到,却也有自己的一番私心,他可不想别人瞧见风行烈醉酒的样子,女人醉了酒多多少少会显出些妩媚之态,拆穿事小,给人看了去事大!这么一想,凌羽翔不禁有些惊愕自己对她的占有欲竟然那么强烈。

风行烈心里也晓得不能那么­干­,耸耸肩帮表示无奈,随手倒了一碗,不紧不慢地边饮边笑。凌羽翔在她身旁坐下,也开了坛酒,却无心去喝。她喝了酒后的脸­色­越发红润而富有光泽,别具一番风情,迷人得让他移不开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

灌下去一碗烈酒,风行烈双颊烧红,举手一摸一片滚烫,不禁暗笑自己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在酒­精­的刺激下,心情越发激昂,感情迸发,四围的喧闹之声中她倒扣了酒碗,学着那些唱段子的,举着筷子,击节而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英雄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唱到这里,不禁口中一顿,心里一阵摇头,怎地把圣贤唱成了英雄,恐怕还真受了凌羽翔话语的影响。想到这儿,不禁抬起头来送过去一个­干­瞪,却突地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僵了一般瞧着他,安静得只听见柴火的“劈啪”声。

“怎么?我唱得太好听了?一个个都呆住了?”风行烈出语调侃道,倒不是她吹嘘,曾经唱卡拉OK的时候哪次不是博个满堂彩?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凌羽翔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得不承认,这自负的人的确有这样的资本,只是从她自己口中说来,别人再想夸她也变了味道,当下也取笑道:“你方才唱‘与君歌一曲’是不是想专为我唱上一曲?我听着可激动得很呢。”

风行烈瞧着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借了酒劲哼道:“唱就唱,难道害怕了你?”

她向远处击鼓的汉子招了招手,遥遥高声道:“击鼓!”

汉子愣了愣,一个抖擞,激烈的鼓声已经响了起来。

一振­精­神,想着凌羽翔白日里的那些话,风行烈手中竹筷轻轻敲出一路节奏,一时之间豪情万丈,带动得周围的人脸­色­也纷纷红润起来。

“等谁那沸腾的魂魄

如让山水为之褪­色­

来拯救这天涯萧索

是谁恩怨情愁演活

心上牵挂无暇抖落

只为世事杀出传说”

“锵!”长剑出鞘之音带着一缕森寒飞至空中,一个火红的人影已经跃了出去,稳稳接下空中宝剑,他目中也已全是豪情,刹那间,衣袂翩飞,剑势如虹,寒光在月下闪动,舞出一路惊心动魄。

风行烈见他舞剑满眼欣喜,歌声一扬,越发清越振奋。

“唯匡世经纬胸怀天下

血染敌镇却为残杀

难道有违天道错

叹悲歌未切为憾奈何

怕岁月过只随信念活

等后世来评说”

他红衣纷飞气势如虹,却或遮或挡,利用各种角度掩住了一张俊若神仙的脸,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只由那一人肆无忌惮地看。她竹筷越击越响,“叮叮”之声突兀之极,光华四­射­的眼睛里却只牢牢锁着那个炽红身影。不管周围还有多少人,此时此刻,他们的眼里除了对方真个儿就没了别人!

声音再扬,剑光更密!

“你是风沙的怒吼

你是断崖的坚守

你是剑锋过后仰望月夜眉间的寂寞

你是滴水的沉着

你是落花的幽柔

你是万世称颂却为日落默默哀叹的

血……­肉­……”

“啪!”竹筷应声而折,瓷碗砰然而碎,长剑骤然绞断,千层浪涌起的气势就这么突地戛然而止,天地也寂寂无语,时间似乎都已停止。

微微喘息中深入心底的共鸣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

肆意张狂的笑飞舞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四周的所有士兵将领默默地看着他们,在他们之间仿佛已经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踏足无法­干­涉的领域,看不懂,道不明,却就是那么的明显,没有任何一人有踏进他们之间破坏这份完美的勇气。

他们笑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痛快,那么喜悦,那么肆无忌惮,那样豪爽地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化作一张永恒的图,变成一个永恒的佳话,深深烙印在周围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的大帅,两个绝世并立的天之骄子之间,有着太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们不能理解,但冥冥之中就是知道,那是人与人之间,最为珍贵的东西。

凌羽翔与风行烈渐渐停了笑声,喉间均是火辣无比,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目中闪烁着明亮的萤火,伸出手,她反手狠狠握上去,没有一分犹豫。

谁道英雄寂寞,这世间有一人能与自己相知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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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歌叫英雄寞,有兴趣的可以去听听~很好听的一首歌哦,呵呵

[边境风云:第三十六章 残兵余仇]

南藩的茂密丛林中,一向是危险四伏,一名全身青衣的男子悄然拨开荆棘缓缓前行,他眉头深锁,如同一只轻巧的灵猫,谨慎小心地查探着四周,再三确定没有旁人后,方才一股脑儿钻进了一处荆棘滋生的茂密之处,那后面,竟然是一个洞|­茓­!

沿着洞|­茓­的小道一路前行,不多时,眼前一亮,已是另一番洞天。

四面环山,陡崖断壁高耸入云,一个天然的隐居之所,藏人之处。

一名一袭重甲,武将打扮的男人冷冷站在不远处的营地前面,想是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多时,见到来人,他微微张开眼睛,重重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巨斧瞬间脱手刮起一阵飓风,砰然落地,竟深深Сhā入了地面之下!望着这柄离足趾只有数尺的斧头,青衣男子满头都冒出了冷汗,战战兢兢地看过去,颤抖的身体表明了他恐惧已极的心理。

“终于知道回来了?本尊吩咐你让洪岂挑拨烈军和凌羽翔的关系,你们却带给本尊一队追击连连的烈军?若不是我们这里有据点,本尊手里仅剩的五千­精­兵也要葬送!你们就是这般给本尊办事的?”他笑得冷酷而邪魅,言语之间透露着极重的不满,重甲中脸瞧得并不清晰,隐隐瞥见一丝狰狞,他咧开­唇­角,声音­阴­森得可怕。

“这个月的解药看来你是不想要全部了。”

青衣男子脸­色­霎时苍白至极,他身中奇毒,若是不能按期服侍定量解药,等着他的只有生不如死的病痛折磨,若真到了那地步,倒不如自己结果了自己算了。

他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颤声道:“三殿下饶命!洪岂刺杀风行烈失败!凌羽翔也不是个笨蛋,不知风行烈用了什么手段,他和风行烈达成了一致,倒似成了知己好友,属下混入难民军尚不久,很难查得洪岂之事的前因后果。那风行烈和凌羽翔武功极高,属下探听情报也不敢太过靠近,只知道,洪岂连尸首都没有留下,当日拖出去便直接烧成了飞灰,后来风行烈悄然派兵前来附近查探,属下来过好几次,都远远发现了巡兵,也不敢冒险大动,直到今日风行烈和凌羽翔调大军离开,属下才敢前来禀报。”

重甲武将盔甲下的双眼中幽光陡然一闪,极为少见的掠过一丝感情,低声叹道:“原来洪岂死了……本尊虽然已猜到了几分,唉……”

“三殿勿要伤心,洪岂说到底也只是一枚棋子。”青衣男子劝到。

重甲武将森森冷笑:“你也会关心本尊?少在那儿假惺惺,本尊只是惋惜安Сhā在凌羽翔身边多年的眼线没了,况且你难道就不是一枚棋子?你只是关心本尊手中的蛊毒解药吧,哼!”

青衣男子神­色­惶惶,却不改拍马匹的口气:“三殿下乃一代枭雄,只要杀掉凌羽翔,迟早会在凌国崛起,太后也在等着您得胜凯旋,如今太后被皇上软禁,殿下更只能靠自己,属下虽然是一枚棋子,却也知道,若殿下出了事情,属下不出月余也是要死的,属下并非假惺惺,只是关心自己的生死罢了。”

听到这样的话,重甲武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冷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倒也开窍了,只不过你说错了一样,肖云太后根本不会等着我回去,哼,我这个妖孽回到宫廷对她来说,只是个祸害。我的身份根本没有公之于天下,谁知道这大凌国还会有个三皇子?她打的主意,只是想让我帮她除掉凌羽翔,知子莫若母,亏她知道我心中最恨的就是凌羽翔。”

他言辞之间充满了讥讽与嘲笑,很明显,对这个口中的亲生母亲相当不以为然。

这个人一身冷邪到了极点,若说风行烈和凌羽翔是战场上的修罗,那此人便是地狱里的恶鬼,前者虽然也不怎么真把人命放在心上,到底不是喜欢杀人,而这个人却是天生的嗜杀者,身上浓重森寒的血腥味怎么也无法掩盖,妖邪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

“可凌羽翔根本不知道三殿下的存在,为什么……”青衣男子皱了皱眉,只觉得疑惑。

“哼!他的确是不知道本尊的存在,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恨!”重甲武将整个人骤然陷入了一种癫狂之态,发了病似的疯笑不止,小小的谷中回荡着浓浓恨意的笑。

“本尊恨他!他凭什么能够拥有所有我得不到的所有东西!他有善良的母亲,有崇高的地位,手握重权,受到万人敬仰,千人尊敬,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不知道痛苦为何物,是一代绝世天骄,风云战神!我呢?同是凌国皇子,我却因为这一双眼睛,从出生开始就遭生母遗弃,扔到宫外自生自灭,又因为这一双眼睛,遭世人遗弃!等我在地狱里爬了上来,夺了天衣阁大权她才慢吞吞地现身,告诉我我是她儿子,告诉我,我是凌国三皇子,这算什么?论才智论武功隐忍,我凌余仇有哪一点比不上凌羽翔!凭什么他就春风得意道路光明,本尊就要受尽痛苦只能隐身黑暗!你告诉本尊,这算什么!”他疯了一般仰天大吼,瞪着一双泛着诡异红光的双眼狠狠盯住青衣男子,青衣男子竟被他这一眼红芒看得浑身打颤,忍不住地闭起双目不敢睁开。

“哈哈哈,你怕我?怕的好!世人都该怕我!”重甲武将终于平复了情绪,语声接着冷淡下来,眼中妖异的红­色­渐渐褪去,一抹复杂的­精­光陡然闪开,突地道:“你说凌羽翔和风行烈已经调动了大军,去向如何?”

“具体的风行烈并没有和难民军有所交代,只知道要打仗,是往南方去。”

“往南方?”重甲武将突地重重一顿巨斧,森然道:“百汇关!”

“什么?他们要攻打百汇关?”惊异的语声也无法描述主人心中的诧异,青衣男子惊道:“百汇关是三国交界处,风行烈怎么会蠢得往那里去?别说那边地势易守难攻,即使打下来了,他不怕三国连手剿了他们么?”

“正因为是三国交界,才能保稳妥!三国也不是傻子,百汇关在他们任何一方的手中都会引得战乱连连,如此倒不如交给口碑极好的烈军,凌羽翔既然跟着他去了,想必是已和烈军达成协议,这么一来,其它两国迟早也会和烈军立下协议,百汇关才是烈军目前最好的去向。”平静而­精­准的分析,如果风行烈在这里恐怕也得吓一跳,能够一眼了解她目的并不多,而他却在举手之间就已经看穿。其实还有个原因是这个人根本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他认为既是战争,死再多人也是正常之事,自然也不会对百汇关中人的生死存亡多做关心。

重甲武将突然­阴­沉沉地笑了起来,一股浓重的杀意充斥了山谷。

“凌羽翔为人处世谨慎小心,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风行烈又偏爱冒险,蒋卓,这一次你立功的机会到了,只要你给本尊办妥这件事,本尊就替你除去身上的蛊毒。”

蒋卓一听心头自喜,三殿下虽然心狠手辣,说出的话却绝对会做到。可是随后,突如其来的扑面杀意却迫得他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去暗叹,三殿下恐怕又不知道生出了什么疯狂的想法了。

望着山谷中的重重绝壁,重甲武将的双眼里只余下嗜血的鲜红。

凌羽翔,你应当觉得高兴呢,本尊为了在战场上杀你可是不惜一切代价了!这一次,就算是全军覆没,本尊也要你有来无回!

乌云密布,不知何时大风已起。

这个时候,奚随风已经带着烈城所有兵马倾巢而出,从百汇关南面的丘陵中悄悄穿Сhā了过去,以雷霆手段截下运粮队伍,悄无声息地直接断去百汇关的军粮补给。

另一方面,凌羽翔和风行烈调动大军在百汇关以北的沙漠地带撒下了天罗地网,这名动天下的一场战役,终于在一次夜袭之中拉开了序幕……

[边境风云:第三十七章 雷霆手段]

王进勇擦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是血的液体,满身的冷汗涔涔,原本沉着的头脑已经趋向发晕,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后悔上。

是的,他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如果不是他贪功喜名,听了信那个探兵的战报,自以为兵力雄厚不做上报请示便挥军出战,意图以手中三万人马,剿灭那落单的飞羽骑,如果不是他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所谓战神,真的有那样神鬼共惧的两个人,如今的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探子没有谎报,当时那处的确只有飞羽骑一千人外加一个凌羽翔,凌羽翔的主力军队的确还没有靠近,的确如他们所探,行动沉稳,不骄不躁,犹在遥遥之外。

凌羽翔带着飞羽骑,很显然是先头部队,仗着优秀的行动力,前来望风查探情况。

然而那探子也没有全报,在他们营地四周的起伏地势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埋伏了大批的烈军。

探兵当然不止他一个,只不过能够说其它话的已经被杀得­精­光,埋尸于黄沙之中,王进勇暗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就没有注意,为什么没有其它探子归来,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被拿下凌羽翔人头的功勋冲昏了头脑,为什么想也未想就急令整军突袭,亏他还记得,为保万无一失,倾尽人马,导致了营中亏空。

可是他又能怪谁呢?那样大的功劳放在眼前,难道会有人不心动?

那样大的升官进爵的机会就在手边,谁不怕它白白溜走?谁会不想要快点将之抓到手心?谁又会想到,这么久没有战事的百汇关,不止有凌羽翔一个在打他的主意呢?

等到他挥军围住凌羽翔军队,与将士们一起个个­精­神抖擞冲到前方,意欲大大发挥一番,好在功劳簿上记个大名,却见黑夜之中那个红袍银甲俊朗如神的男子也到了阵前,他轻巧地张弓搭箭,一句废话没有便是一箭而来!

“元帅小心!”一个武功不错的部将奋不顾身地窜起阻挡,却硬生生连着透过其胸的箭矢一齐砸向了他!王进勇到现在还记得那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那箭矢的力量根本不是人能­射­的出来的!穿透了他部将的胸口,砸得他落下马来,生生穿过他的肩胛骨,狠狠钉入地下!

沙漠之中的土地大多是石粒黄沙,纵然比普通泥土松软许多,可是一箭穿了两人还能没入地里半截,这就真的能吓得人魂飞魄散了!

王进勇以及他的兵马尚未从这一箭的震撼中惊醒,便听见那个男子的嚣张大笑,好似有着无穷无尽的信心。

洪亮如钟却形同鬼魅的声音破空而来,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骇然和慌乱。

“看看你们后方的大营。”

夜­色­之中看不清烟雾,但是那万丈雄起的火光却更显得明亮,黑夜里的熊熊烈火使得上空的空气不断扭曲,无数的喊杀声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从大营滚滚而来,无数的惨呼响彻了整个天际,战马鸣嘶军号鼓响得叫人心里七上八下,没人分得清楚那究竟是多少人,只是光看那大军逼近的阵势,绝对有非一般的行动和作战能力。

王进勇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他们遭人劫营了!

在名利心和激动过去之后,王进勇终于也能好好地思索出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样声势的伏兵,没有探马来报,却只报了这前方的凌羽翔和一千飞羽骑,为的是什么还用得着说么?

人人都知道百汇关地势险要,连通三国,是众人眼中的一块肥­肉­,人人都明白随时可能会打仗,可是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战事就已经到了眼前,更没想到,要攻打如此大城,一向沉稳的凌羽翔竟然舍弃了稳扎稳打那一套,采取了这样的雷霆手段!

看这个情况,他分明就是要一口吃下他们这三万人马!

“凌羽翔!你知不知道百汇关即便是落入你手里也未必就是凌国之幸!以你手中现在的兵力,就是打下来也要付出惨重代价,白白便宜了青篱!你若肯就此收兵罢手,我方主帅绝对会给你大凌国足够的好处!”王进勇惊怒交加,倒也是个识时务者,大营之中之所以屯了重兵就是因为百汇关粮草大多在内,凌羽翔既然对他们定计,就足以说明他的目的实则是进攻百汇关。这一把火烧了军粮,他们根本挨不过三天,若是凌羽翔先行在后方截住后路,围城之下,百汇关内所有的将士也未必能活得过半个月。

他分析的倒也没有错,只可惜时局并不如他所料。凌羽翔根本没打算将战事拖半个月,既然采取了迅若雷霆的攻势,自然就要贯彻到底,为什么还要等到对方架起防御工事?围而不攻乃是下下之策,到时候谁知到那些城里的官兵会怎么做?不管怎么,最先死的肯定是老百姓,他们的人马早在悄无声息之时安排妥当,今夜,就是全全浮出水面之时!

凌羽翔御马挥兵,纵声长笑:“若是我亲自攻打百汇关,或许真的会退守,可惜今日,要这百汇关的却不是我。”

王进勇却没心思听他话中的意思,见他不愿只觉得心头蓦然起火,恐惧虽盛,却忖度着眼前不过一千人马,擒了他不怕后面的不降,也自咬牙恨声道:“那我就先剿了你给我们陪葬!”

话未落音,耳旁又一阵风声劲急,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脸颊­射­了过去,生生钉在右手边的又一部将脖子上,只带得那人滚出去老远,­射­穿颈项的箭也堪堪钉入地面Сhā得极深。

王进勇这次连胆寒的力气都没有了,周围兵将眼中也满是惊骇,气势被剥得­干­­干­净净,这接二连三的突变几乎让所有的人脑子停止了思考。

一个已经够让人吃不消了,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和凌羽翔武功相差无几的人物?他的速度怎么会如此之快?

“要夺百汇关的,是我。”

遥遥处,那黑衣宝马手握虚弓,背上倒背了一把赤­色­长刀,风华绝世的人,在身后火焰冲天的映衬之下,越发俊美脱俗,两道携着森寒犹如暗夜星辰的目光划过虚空,停留在王进勇的身上,顷刻已带着一支骑军队到了眼前,骤然一声悠长冷笑。

“王将军,别来无恙,这次是不是又想送封密函给凌王爷呢?”

王进勇只觉得头脑中翁然一响,双膝一软,几乎没有当场跪到地上。

那人见他瞠目结舌,又是自顾自地一声冷笑,目光转到红衣男子身上的时候却凭地多了几分温和与信任:“只可惜,这回,你就是送个十几封密报,证据确凿,恐怕凌王爷也不会听进去你的只言词组。”

凌羽翔在远处收到她的目光,听到她的话语,胸中一荡,一刻不停地回了一个极温柔的笑容,也不管她目力是否看得见,她全心全意相信着他,这就足够让他整个人如坐云端,心情飞扬,几乎忘了身在战场。

“风……风,风……”

王进勇吞吞吐吐,愣是没办法说出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那个人的名字,他自然懂得风行烈的意思,他知道!他……他竟然知道!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当初却不说破?莫非这个人早就有了脱离秦国的野心?王进勇越想越偏越想越心寒,也明白自己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风行烈在这里,凌羽翔在这里,只是这两个名字,就足够吓得他手下的士兵面­色­如土士气低靡不知道怎么持稳武器了。

两大战神有备而来,诱他们出战,可能会打败仗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曾经败过吗?

但是不打成吗?不打也不过是等死,风行烈一向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哪里会放得过他?

“杀!”左右两声肃然的军令响起,如潮水般奔腾而来的兵马顿时充斥了整个视野,黑夜之中那重重人头看的不甚分明,只知道前前后后都是要命的敌军!

然后,王进勇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一战。

先是中计,又瞧见军粮被烧,还面对着不知道兵力几何的军队,可想而知,还有哪个士兵有信心有气势上阵杀敌?

他们只道是在做着困兽之斗,面对着一批又一批凶狠地提着兵器不知道怕为何物般地冲上来的士兵,有的人甚至想闭上眼睛,省的要受着这般惴惴不安,在生死在线煎熬的折磨。只不过这些人终究是正规士兵,心理素质也要强得多,虽然惶恐,溃败,甚至出现大批的逃兵,也仍然有着一部分人誓死抵抗。

冲杀了几个时辰,原本王进勇看着越发后继无力的敌军正在欣喜,可是转眼一瞧,心头的希望却又一次被九天重雷劈了个粉碎。

退到后方的凌羽翔和风行烈不知何时双双冲到了阵前,一黑一红并马同行,配合无间天衣无缝,所到之处如劲风折枯枝,赤刀青枪森寒的光影中,数不清的生灵悄无声息地倒地不起,这一次,他们没有任何留手,下手时也秉持着一刀或一枪直接毙命,没有那么多鲜血横流的惨绝画面,却更为可怕。

一批批的尸体躺在了马蹄之下,一排排的将士像豆腐似的倒在地上,逐渐堆积成丘。王进勇瞪裂了眼角,嘶吼咆哮:“不许退!不许后退!他们主帅在前足以说明他们兵力不足!我们要撑住!”他说的或许不错,可人类的本能却叫每一个士兵不知不觉中就想离着那两个魔鬼远一些,再远一些!

撑住?士兵们心头纷纷不屑,你叫我们撑住,拿什么撑?拿我们的命去撑去挡?你怎么不去用你的­性­命抵住那两个杀神一分一秒?同是大帅,你怎么不肯在前方冲杀只在这里吆喝不断?他们不是铁一般的军队,他们不是不怕死的战士,面对这样的杀戮,面对那两个战神的绝世英名,谁还能不倒不惧?

他们情愿鲜血横流折肢断臂,也不愿意去尝试那两个人“蜻蜓点水”的轻轻一挑或是一削。

看着面­色­惨白不断后退的军队,王进勇终于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在满是后悔中绝望了。大漠之中生机近乎于无,加上他们无粮无水,面对这一路追杀,也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希望只有打回百汇关,但军队推进出去不足一丈就立刻被打的退回两丈!

已近凌晨,周围残肢断臂,满地鲜血淋漓,三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此时能够站着的竟然不足千人!

还能怎么办?王进勇心中苦叹,我命休矣……

“王将军,往西面逃。”突地一个声音突兀地传到他耳中,王进勇一睁眼睛,却见一个烈军装束的男子轻巧地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后,只听那人趁着混乱低声道:“往西面走,自会有人营救。”

[边境风云:第三十八章 巨变突生]

蓦地明白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进勇燃起了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力,就那么领着头直直往西面的围军冲了出去,那一片烈军骤然被撕开一个口子,数百人跟着王进勇飞窜而逃。

凌羽翔余光瞥到,面­色­微微一沉:“他们抵挡了这么久都没有逃走的意思,怎么会这个时候想起来逃跑?大漠之中无水无粮根本撑不过几天,遇到狼群只会死得更惨,难道那方还有我们未查探到的百汇关补给据点?”

他身旁的风行烈微微眯起眼来,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主力今夜袭城,要的就是雷霆一击叫他们全军覆没,我们的战线太长,不破他们的据点,万一那些逃逸残兵集结起来在背后某一地段偷袭,情势也对我们不利,今夜我们只是惨胜,若不是趁着天黑看不清楚敌我,扰他们心神,仅仅凭着五千人根本赢不了他们,其实我们杀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逃散了。”

凌羽翔欣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满是为她骄傲,轻声逗她:“那还不是多亏了我的烈足智多谋,步步­精­心,算无遗漏,我们才能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以少胜多?”

风行烈被他情深款款的目光看得心跳加快,瞪他一眼,又羞又恼:“没个正经,现在是在战场,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凌羽翔本也只是想逗逗她,缓解一下杀戮带来的冷漠和疲劳,便听话地移开话题。

“追是不追?”

他们己方也已经损失惨重,奇策奇袭再怎么有效,毕竟还是打仗,正面交锋的碰撞无法避免,眼下除了飞羽骑伤亡不重,其它烈军也死的七七八八了,一停了战事,再看周围堆积成山的尸体,不免悲凉肃杀,气势顿时也低落下来。

一眼望过去,可用之兵大约也不足千人。

风行烈暗自忖度了一下,沉吟道:“敌方兵力尽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应当没有多余的援兵,就算是有据点,百人强手便能拿下,围城之势紧急,先叫你的飞羽骑带上其它士兵前往百汇关外通知攻城,我们就带暗阁追击,不管追不追的到,天明之前必须赶回百汇关,那边的攻城一定得有人坐镇指挥。”

凌羽翔与她心意相通,意见和她大致相同,当下命凌可四人带走飞羽骑,通知韩偌等人正面大军攻城,自己和风行烈则是毫不迟疑地带着叶飘等人沿着王进勇的逃跑路径一路追了下去。

王进勇逃的虽快,终究是强弩之末,拼着一时的发奋劲力最后一口气死撑着,行动上比起风行烈等百余高手来就差得多了,不足三刻便被两队暗阁人马左右包抄,四面围困之下,希望摔得粉碎,心灰意懒,哪还有心思再做抵抗?这一回,简直是暗阁单方面的屠杀,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些逃兵便被大批剿灭。

王进勇坐骑被风行烈满弓一箭­射­穿了马脖子,哀鸣腾起,坐不稳的王进勇跌下马来,凌羽翔的长枪一把赶上,瞬间挑断了他一条腿腿筋。

“还想跑?说出据点在哪,让你死得痛快些。”风行烈紧跟着挥出几道犀利的掌风,瞬间将王进勇的四肢全卸了下来,防他自尽,人到眼前,俊美绝伦的脸上笑容越发好看,只瞧得人心生寒意。“或者,你想试试我的手段。”

既然同为秦朝将领,王进勇怎么会不知道风行烈那套折磨人的方法,真个儿是残忍无比,可怕至极,他没那么硬的骨头去给风行烈一寸一寸捏碎了丢进沙漠里喂狼,风行烈是多­精­明的一个人?不说实话,他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王进勇咳出一片血沫,凄苦惨笑:“哪里有什么据点,我们百汇关的情况如何风帅你最清楚不过,只是混乱中有人提醒了我们往西方逃。”

眉头微微一个皱缩,风行烈警觉起来,凌羽翔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接着追问:“提醒你?谁提醒你?”

“一个烈军打扮的人,有­奸­细探子这种事情你们俩还料不到么?风帅,看在我们同僚一场,虽说我害了你一次,可那是悦王的意思,为了莲姬主子悦王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也是知道的,事以至此,你给我个痛快吧。”

风行烈神­色­一闪,心头惦记了莲姬一下,却没那个功夫再行追问,立刻抬起头来四周望了一圈,脑中迅速地计算了起来。

算起来加上追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从这里到百汇关至少需要半天的功夫,主力军队全数在那边,他们此时根本是孤立无援!敏感地嗅到了陷阱的味道,风行烈一张脸顿时紧绷了起来,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而是她和凌羽翔的计算竟然出了意外!

温热的风悄悄在空气之中吹拂,一片又一片的黄沙随风而起随风而落。

厮杀已停,叶飘和紫沫等人也觉得气氛古怪,集结了所有人围到两人身旁。

“王爷……”

一句话不由自主地在那两个人沉重的面­色­里息了声音,四周安静得诡异出奇。

正在思索的风行烈和凌羽翔陡然双双一齐抬头,遥遥朝着一个方向少有的紧张地望了过去。

短短一阵,凌羽翔眼神愈加凝重,语声又急又快:“光听声音,绝不会少于五千骑军。”

“妈的!我们竟然也会在­阴­沟里翻船!”风行烈低低咒骂了一声,脸­色­同样不好看,瞥了一眼现在的状况,他们已经经历了一晚大战,追击逃兵尚且无碍,要是面对整支­精­兵,谁还有那个力气打?五千军队!这次不是在皇城,不是在深山,没有地势优势,更没有毒网毒药,这四围全是大漠,一望无际,连伏击地点也找不到一个,根本就绝了他们的所有希望!

叶飘等人面­色­也在一瞬之间变得苍白,他们不会怀疑凌羽翔和风行烈的耳力,他们中埋伏了!五千骑军!正面交锋,他们可有一丝胜算?暗阁的人都是一敌五十的好手,可再厉害的好手也抵不过四面楚歌的围困,再厉害的人也总有穷尽力竭之时,他们已经经历一夜大战,体力早就跟不上了,即便是面对千骑­精­兵,他们也未必能够安然撤走。

而骑军行军速度极快,大漠地势一片平坦,追上他们只需顷刻功夫,就是想逃也根本逃不掉。

上天无力,入地无门!

目光紧紧锁在那两个低头思索的人身上,此时若还有希望,就只能靠他们。

风行烈咬着­唇­,焦虑地思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条可以安全脱身的方法,这一刻,她竟然也生出了无力回天的感觉。

就像当初在紫金山巅……

战神终究不是神!能力终究也在人力范围之内!此时此刻,她那么地恨自己的无能和冲动,为什么没有想到呢?为什么那么自信自负?就是因为他们太有信心,就是因为他们分析得太过透彻,以为全盘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为没有人可以看破他们的计划,竟然中了这黄雀在后的一计!

敌方大军在一步一步生生逼近,可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毫无办法!这样的感觉几乎可以把人逼到崩溃!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冷静,可言语之间却隐隐有了一丝凌乱的歉意:“羽翔……我……”

腰间一紧,身子骤然腾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他的马上,被他的红衣裹着紧紧圈在怀中,那双温柔的滴出水来的幽潭,和灼热的呼吸,同以往的一点儿出入也没有,叫人沉醉,叫人安心。

“胡思乱想什么,你觉得是你害了我?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总是这样,所以才叫我放心不下!你不是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么,事已至此,难道后悔自责就会管用?况且我和你的意见并没有丝毫相悖,你若是觉得自己蠢,那我不是也蠢得像头猪?”

“但到底是为了……”

“大丈夫,死则死尔,为的是天下苍生,难道凌羽翔还怕了死么?”

他着一句轻笑说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精­神振奋,中气十足,原本有些萎蔫的暗阁成员听到这样的话,一股豪气不由迸发。

紫沫望着叶飘轻笑:“看见没有,王爷都不怕死,我们这些死士怕什么?”

“妈的,我们同他们拼了!死了也要带走几个!”

“对,王爷我们誓死作战,边打边退,我们大军离着不远,他们已经进了战线,也逃不掉的!”众人七嘴八舌,却已经没了沉沉死气。

叶飘被紫沫看得神­色­有些尴尬,终是抓了她的手轻轻点头,冰冷的面­色­竟然也有了一丝舒缓:“我从不怕死,何况是和你死在一起。”

或许之前他也曾迷惘过,也曾被风行烈的风采震撼过,可是她终究是遥不可及的一颗星辰,只有王爷那样的人,站在那样的高度才有触及的可能。他敬重风行烈,尊崇她,可是那种感觉太过遥远太过模糊,太不真实。

叶飘是个极聪明的人,也极为克制感情,即使对风行烈感觉迷惘也从未陷入其中,此刻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身边的才是真正一直陪着他同生共死的人,他与紫沫是一同进的暗阁,多年以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互扶持,熟悉到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然而此时,明白他们有可能会死在一起,他竟然会觉得高兴。

他这样的人,也会觉得高兴,那说明了什么?

紫沫对凌羽翔自然没那个心思,进暗阁的第一天,她就对叶飘这个冰块脸的帅哥有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在意,而作为暗阁的成员,感情根本不容得起太大波澜,若不是他们在王爷手下,可能会变成更为冷血的死士。所以即使一直对叶飘上着心,即使知道叶飘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却聪慧地一直未曾点破。

感受到他牵过来的手上的温热,紫沫心中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幸福,­唇­边扬起淡淡的笑容。

这两个人也是明白人啊,风行烈余光瞥见,隐隐有了放松。听了凌羽翔的话,她心中已蓦然一畅,温暖又舒适,不再纠结于责任,他说的对,事已至此,追究责任一点用也没有,倒不如再仔细想想,究竟要如何去面对。

“那些人应该不是秦悦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突地神­色­一动,镇定下来,悄然盯紧了凌羽翔的俊脸:“他们是那日走漏的南藩军,也就是那天围困羽翔你的人。烈军按地点虽然剿了他们一大批士兵,到底没有伤到他们的真正主力。”

凌羽翔眉间陡然一耸,几分疑惑和明了藏得虽好却瞒不过风行烈的眼睛。

风行烈突然露出一个极为惑人的笑容,一张绝­色­的脸顷刻间泛起了迷人的­色­彩,凌羽翔看得一个失神,那轻轻凑到他耳边呵气的声音不禁令人心神荡漾,生出一片柔情:“羽翔,你曾经说过要与我并肩,同生共死,对吗……”

[边境风云:第三十九章 永不原谅]

“但我不答应!”温和的声音在一瞬之间变得出奇冷硬,攸地,风行烈攀住他身子的手猛地一转,数道极为轻柔的指风一排边地点了下去!凌羽翔脑中翁然一响,霎时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但他分心之时就已经着了她的道儿,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光明正大或许她无法得手,可她却是趁着他失神之际偷袭,等凌羽翔咬牙欲要阻止,整个身子已经全部不能动了!

她到底还要设计他多少次才甘心!他到底要在她手上栽倒多少次才会警惕!

还是说,他这辈子注定了栽在她手里!

“风行烈!”这一声连名带姓撕心裂肺的怒吼,完全表明凌羽翔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也心痛到了极点!

他一双隐隐泛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她,几乎要在她身上穿出几个洞来!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为什么你假装看不到我的用心!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狠心!”

风行烈却似丝毫没有感觉,那能够将人剐成碎片的凌厉目光只换来她轻柔的一笑。

“不狠心又能怎样,难道看着你死?难道看着百汇关大乱,造成真正的生灵涂炭?”

猛地一怔,凌羽翔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神­色­之中怒火以外的惊异和沉重却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

她未再有任何迟疑,伸出手去,极快地扯下了凌羽翔的红袍红衣,将自己的黑­色­外袍也脱了下来,细心地替他穿好。

凌羽翔看着她一双白皙至极的纤手那么轻那么轻地为他穿好衣物,甚至连一缕褶皱都细心的抚平,满眼的痛惜几乎夺眶而出,紧咬的牙关也舔出一缕铁锈的腥味。

然而,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风行烈换上了一身炽烈的红­色­,那俊美至极的容颜伴着全身的火红,越发的绝世而脱俗,如一朵妖艳红莲浮出水面,美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凌羽翔却心乱如麻脑中空白一片,跟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极其少见的动人心魄的瑰丽。

叶飘等人惊呆了,没想到风行烈此时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却听她自顾自地从容吩咐道:“叶飘,带着暗阁人马和你们王爷快马加鞭赶去百汇关,不用多时他的|­茓­道就会自解,他还要指挥全军,否则我倒情愿打晕了他,记住,务必迅速破城。”

这番话说出来已经有了几分诀别的意味,就连其它暗阁成员也听着觉得不对劲了。

“王妃……那你……”暗阁的人,在没人的地方,大多还是喜欢叫风行烈为王妃,口中呼出“王妃”两个字,他们就能回忆起那场大都中以百敌万惊心动魄的大战。

“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要去引开那些人。”风行烈说得极轻极淡,似乎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这……这怎么可以……”紫沫急道,只欲赶到风行烈身边,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风行烈坚定而平静的声音打断。

“还是说,你真的想和叶飘和你们王爷死在一起?”

紫沫全身一震,愣是呆在当场,也成了木人,一步都踏不上前。

想死吗?当然不想!更不想让叶飘死,让王爷死!他们是凌羽翔的死士,生存目的也就是为了凌羽翔而存在,他的­性­命永远在第一位,在他们心中,永远不能让任何东西超越,不管是崇敬,感情,还是别的什么!

无论如何,若还有一线生机,王爷,都不能死!

“可是王妃,即便是你去了,他们难道就会放弃追击我们?况且不一定要是你,我们也可以……”叶飘总算保持了难能可贵的冷静,他反对风行烈的行为尚有依据。

风行烈静静地看着凌羽翔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目光没有分毫迷惑:“如果不穿上这身红衣,他们自然还会追击你们,但我穿着这身红衣,骑着追风,舞着长枪,又有一身卓绝武功和气势,‘他’是绝对会被恨意冲昏头脑的。你们杀气虽重,但将领之气不足,那人眼光狠辣看得出来,再者此时你们也没有多少力量再去奋战,若引不开他们就先死了,他一样会不要命地追过来。”

听到她这个时候还这样冷静的分析,凌羽翔目­色­愈发沉痛而深谙,只觉得自己这一刻竟然那么无力,竟然什么也无法挽回……

他哑着声音,像是一只绝望的孤狼。

“你果然知道了。”

“你能查,我又怎么会不查?洪岂的事情你看似果断地掩盖了下去,没有造成大乱,实际却自行暗中查上了他过去所有的接触人员。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查到了他和南藩的关系,查到了肖云太后曾经产下一子却视作妖孽弃之荒野,查到了那个孩子也就是你的三弟变成了现在的南藩叛军军首,查到了洪岂和他的联系……暗月门是多大的一个情报网,洪岂毕竟也要杀我,我心中意欲助你,当然会用他们知道一些情报。只是,我们算错了一步,我们太过自负,都没有料到,他能看穿我们的行动。而且他竟会恨你恨到这个地步,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后果,不要命地在这里进行伏击。”

风行烈语声平缓得可怕,低眉敛目,那样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就从她口中淡淡说了出来,突地柔和地握住他的手。

“羽翔,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开导我,在担心我,真心为我付出,真心的爱护我,不愿我再受到一点伤害。我很感动,真的,真的很感动,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了解我至此,对我好到这般,你说要与我同生共死,你在这最后一刻也不肯舍弃我,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可是,你心里也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选择,人世间,真正能同生共死的又有几人?人活着,总会看着自己的亲人好友一个个离去,终有一天也会离去,如果个个殉情,这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生死与共的感情固然可贵,何尝不是不敢面对现实,懦夫所为?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有的时候或许真的想让自己幼稚一点,甚至骗骗自己,但毕竟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若现在逞这一时之快与我死在一起,你真的不会后悔么?看着百汇关攻城大战,无论是打下打不下,没有了首领没有了领军,凌军烈军迟早也会消亡,我死烈军乱,你死大凌乱,更有可能引起诸国会战,军阀四起,你又真的不会难过么?”

“然而你知道我任­性­偏激,甚至可能不顾大势安危,所以你也不能冒险点倒了我,一人去犯险,你怎样也不愿舍弃我,也想任­性­一次,想同我生死与共……可是真的很可惜,羽翔,你很聪明,你懂的,我心里也装着一些和你一样的东西,在你面前我不想那么累的隐瞒,风行烈从来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我不想和你一起死!”

“风行烈很自私,很残忍,不能用你的命去换天下的命,不想和你一起死。我只想告诉你,世上很多事情不能两全,有些时候该做出选择,这样的选择错是不错我分不清楚,说不明白,但是,我不想你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因为……我也了解你。”

她一抿­唇­,笑得极为灿烂,那样极端美丽毫无虚伪的笑容,比起春日里的百花更为动人,那样耀眼,那样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虚晃而迷蒙。

远处的轰隆声渐起,一片黑压压的模糊人影形同豆子,出现在视线的极处,想来他们也没料到王进勇竟然那么没用,在距离埋伏地很远的地方就被追截堵死了。

风行烈轻笑着直直看着凌羽翔的眼睛,仿佛要在他的灵魂里烫下抹灭不去的痕迹,无悔而坚定。

“这一次,我还是很偏激,还是很任­性­,还是很残忍,可这一次我并不绝望,我不想死,我一点儿一点儿也不想死。羽翔,相信我,我不会死的,也告诉随风,我不会死的!只要还有一点生机,我都不会放弃,所以,无论是你还是他,也不能放弃……”

鸿雁哀鸣,东方已露鱼肚白,远处的黑云逐渐变大变多,明明黑夜即将离去,曙光已近,此时此刻,凌羽翔的眼里却暗的再也看不见一丝光彩。

风行烈轻柔一带,他横坐在踏燕之上,默然看着她骑着追风宝马,拿过他的青­色­长枪,一身的炽热之红激昂狂放,好像要烧得她整个人化作飞灰,是从未有过的另一种风华。

他紧紧盯住她美丽的眼,有说不尽的话语想要和她倾吐,喉间却似卡了一块生碳,发不出声,张不开嘴。

她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想要交代,可她也终究只是那样转了头,再也没有留下一个字。

风行烈策马扬鞭,白马红影,化作一道利箭,踏尘远去。

这一刻,凌羽翔想要留住她的念头几近疯狂,却依旧怎么也叫不出来,喊不出口。

凌羽翔看着她旭日东升中越小越淡的身影,紧咬下­唇­,齿嵌入­肉­,­唇­角鲜红的液体缓缓滴落,却似完全没有知觉。想伸出手去,但任他如何用力,任他如何不甘,垂落的手就是抬不起一丝角度。

她一直一直地狂奔而去,一直一直没有回头哪怕看上他一眼。

他一直一直看着她远去,一直一直没有呼唤她哪怕是一句。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可有时候,他们一样会天真。

如果没有道别,是不是,就不是结束。

如果没有回首,是不是,就不是永别。

心如刀割,痛彻心扉,而为什么他叫不出口,留不住她?

凌羽翔突然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选择,他心底深处里,何尝不是这样选择?

风行烈了解凌羽翔,在他自己尚在感情中胡涂的时候,她已经果断地做出了抉择。

她不愿意伤害他,不愿意他自己面对残忍,所以她仍然用最为伤己的方式,替他做了选择。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毫无办法。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不懂时,痛,懂时,却更是奇痛!

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了他全身,无力,无奈,焦躁,悲哀,伤痛,愤怒等等数不清的负面情绪乱成了一锅粥,凌羽翔满眼凌乱,拼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她离去的方向,发出近乎嚎叫的吼声。

“风行烈!如果你敢就这么死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边境风云:第四十章 至痛至醒(加更)]

暗阁的成员护着凌羽翔往百汇关马不停蹄地飞速赶路,这时候每个人都恨不能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

除了一小队追击的士兵被他们迅速地解决,后面再没有任何一批追兵。

风行烈的行动很成功,那五千余­精­兵铁骑大部分都被她引得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续奔行了两个多时辰,凌羽翔忽的从马上一个翻身,拔起一丈多高,终于稳稳坐到踏燕之上。

“王爷!”略带沉重的语气,叶飘也不知道如何去劝说。

暗阁众人之间的气氛沉闷得可怕,他们死里逃生,可是每个人心头都压了一点什么,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东西。如果王爷此时不顾生死的回头,他们也不知道是否应当阻拦,还是跟随。

凌羽翔却没有众人预料之中的激动愤慨,更没有嚷嚷着回去与风行烈生死与共,只是极轻极柔地缓缓抚了抚身上的黑­色­外衣,摸了摸坐下踏燕的鬃毛,淡漠平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走吧,去百汇关,此时战事紧张一分也拖不得,我们尽全力赶路。”

他蓦地拉紧了缰绳,踏燕也似有灵­性­地一声长嘶,在大漠上划出一道黑­色­闪电。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王爷未免冷静得过分,冷静得甚至……可怕,可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不管王妃了么……”

“别乱猜了,王爷他们的心思,我们始终是看不懂的。”一声轻叹,紫沫也驾了马,追上前去。

那两个人的心思,也只有那两个人自己看的明白,看的透彻。

这中间许多许多的­阴­谋,许多许多的人物,叶飘他们也不算笨蛋了,却仍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蒙在鼓里,可是凌羽翔和风行烈却就是全盘了如指掌。埋伏他们的军队来头都能一瞬之间猜的清清楚楚,甚至对方心中的想法也似明镜。

这样绝世的两个人,除了对方,还有谁能够懂?

风行烈此行在茫茫大漠中,无水无食一敌五千,根本就是凶多吉少,王爷心里怎么可能平静?

凌羽翔看似冷静镇定,狂飙的马速却已经远远拉下了叶飘他们一大截,只把后面的人追的灰头土脸。

他的胸口,握得死紧的手上早已经满是鲜血,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苍白至极,双目茫然前视,空洞得仿佛什么都瞧不见。时下已近夏日,大风拂面,他竟然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寒,一直冷到心脏,冻结成冰,碎裂成渣。

讽刺地笑了笑,大风吹过了头脑,果真是能够让人冷静的,只是,这冷静何其悲哀!

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啊,没有不解啊,没有含糊啊,他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他和她的手段一向都不软弱,有了疑问自然会去查,自然会查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三皇弟,自然会晓得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自己,她手上有暗月门,他查得到猜的到的消息,她肯定比他了解的更多。

或许,人太聪明了,太敏感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很多事情他们从来都是心照不宣,洪岂之事他压了下去,风行烈就极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过一字半句。就算是感情,凌羽翔和风行烈,谁也不认为他们之间需要那样一句“我爱你”。这次,难道不也是一样吗……

她做的不对吗?她做得……太对了啊!为了不让天下生灵涂炭,死了一个风行烈,又算的上什么?

她的所为他没有一点不能理解,没有一点可以批评指责,没有一点觉得不合理不应当。但正是因为理解,正是因为了解,他才会觉得更加难过。

凌羽翔心中的痛楚那般强烈,激烈到意欲撕破理智,可是头脑却那么的清醒,清醒到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出了最直接的指派。

痛到极点,又清醒到极点,这样的折磨一刻也无法停止。他心中的痛苦,何止一次掀起疯狂的冲动,要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冲回她的身边,极致的清醒和理智却又不停告诉他,他必须去百汇关,他必须去……

而风行烈的决绝,愣是让他心底的理智,更多了一分。

恍然之间,凌羽翔忽地记起了风行烈曾经的那句话。

“我怕你,我怕你有一天会在天下苍生和我之间陷入两难。”

凌羽翔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当初根本就没有细细考虑。因为他知道的,他了解风行烈,所以他知道的,她不会让他真的在二者之间两难,她会毫不犹豫地替他做出选择!只要是风行烈真正重视的人,她都会千方百计不惜自身地去维护,去保护。

原来,这真的也是我的选择。

原来,你根本就知道我的心理,却怕我自责难受,才会……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预料到,将来总有一天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总有一天我会……舍弃你……

原来,你明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我舍弃,却还是一样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和以前一样,依旧选择了舍弃自己。

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我以为我很心疼你,我以为我对你很好,然而到了这一刻,我终究还是什么事也无法为你做,什么也无法挽回。

我拦不住你,也无法拦你。

你就是这样倔强,你就是这样决然,我真的……比不上你。

你的心其实很软很软,舍不得我受到一点伤害,舍不得我留下心结,你总说我对你好,你对我却比我对你好得太多。我对你的好只限于言语,只限于自私的索取,我明明就清楚你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心里竟然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理所当然地不去为你考虑更多。而你为了不让我难过,最后仍然留给我希望。

我们的大义永远一样,你的作法的确让我无法不理解,但却因为风行烈这三个字,留下了永远的痛。

血已凝固,眼里却是一片­干­涸。

凌羽翔在狂奔中闭上灰蒙的眼睛,原来痛到极处,是流不出眼泪的。

凌羽翔赶到百汇关的时候,已近正午,无数的士兵在架上城头的木梯上直直落下,这场攻城已经趋于白热化,城头的守城兵面­色­苍白,全无血­色­,两面城门受袭,如果不是这厢的进攻混乱不堪,百汇关城内主力顶住那面,恐怕就守不住了。

城内凄凄惨惨的悲凉嘶吼震天裂地,凌可等人本在指挥,见着凌羽翔归来都是一阵大喜。

“王爷!”

“他们的兵力已经全数到了南门,凌项凌可你们带人用圆木直接撞门,杀入城中,切记不可随意伤害百姓,违此军令者斩立决,凌方凌天,你们左右各带一路飞羽骑,跟我来。”

凌羽翔的命令十分­干­脆,全身冰冷的寒意令人忍不住地想打冷战,凌可四人瞧见他一身装扮竟然是风行烈的外衣,接了命令心中震惊,却不敢问出口来。

凌羽翔淡淡来到城下,望着高耸城墙冷酷而漠然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这是你我共同的愿望,如果你只能在远方看着我,那我又怎么能让你失望。

双足猛地一蹬地面,一道黑­色­人影霎时间踏着竹梯堪堪而上,速度快的让人连惊呼都来不及,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城头。

守城指挥的将领本在大吼着吆喝,此时却只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人世间的杀气和寒意,尚未转头,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已经飞上半空,如一颗皮球,直直地滚落到城下。没来得及合上的双眼和凝固在脸上见了鬼似的惊恐,就那么永远的僵直了。

战局突然之间发生大变,一颗人头带着飙起的鲜血,飘洒了正下方的士兵一身。

战场上的时间,仿佛也在一瞬之间停顿了一下,所有人愕然地张大了口,瞪直了眼,发颤地看向那个男子,那样一双透着沉重和死意的眼睛,根本不似是人。

俊如天神,厉如魔鬼,无人不惧,无敢不服。

周围两个守城士兵着魔似的扔下武器,瘫软地跪下去,紧接着,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也跟着丢下了武器。

不止是因为这个男人太过慑人,他身后的两队士兵也飞速登上了城头,城守不住已是事实,不降,还能怎么办?

那个人,上来以后,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城头,幽暗深邃冷漠无波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远方,仿佛遥远的地方,有着他最为宝贵的东西,有着视逾生命的宝贝,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立着,一动也不动,完全不像是活人。

靠近他的士兵纷纷发了疯地往旁边爬,只想离那个全身都没了生机的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那样低沉的气压,几乎可以把每一个在他身边的活物逼疯!

荒诞地结束,竟然只是因一个人就改变了战局。

凌羽翔静静听着凌项凌天的汇报,静静看着百汇关大门就此敞开,静静望着遥远的彼方骄阳正艳,耳畔的士兵天翻地覆的呼喝欢呼。

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更高兴的吗?一天一夜的时间就粉碎了百汇关所有兵力,夺城成功,还有什么比这场仗更为传奇的吗?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欢庆的时候,凌羽翔如雕塑一般立在城头的身体突地一颤。

一口憋到现在的鲜血就那么直直喷了出来,在青石砖上又添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红,众人慌乱的惊呼中,凌羽翔的意识逐渐涣散。

奚随风,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会一夜白头。

[边境风云:第四十一章 绝境求生]

大漠中的昼夜温差总是极大,金子般灿烂的黄|­色­铺在天地间,世间理应最为尊贵的颜­色­,在这里却是死亡的歌声。

只有真正在沙漠中生存下来的人,才会明白自然的可怕。

耳边呼啸的狂风证明了座下的骏马还在不停地狂奔,马上的人低着身子,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不让自己滑落下来,全身数不清的伤,衣物处处斑驳裂痕,白­色­骏马的鬃毛都被染成了深沉的暗红,左肩处一支折了一半的长箭深嵌入­肉­,面­色­惨败,­唇­早已­干­涩开裂得不成样子,乌青的发丝凌乱不堪。

这样的一个人好像随时都可能落下马去,好像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丧生在这片浩瀚大漠之中。

然而她就是那样毫无悬念地坚持了下来,奇迹般地依旧活着,一双与此时的境地完全不相符的明亮若暗夜星辰的眸子紧紧盯住远方,不肯松懈一分一秒。

极端的求生欲,在她眼中看得分明。

地平线升起的曙光代表着希望,即使经历了太多的灾难,光彩也未曾从美丽的眼睛里消散,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了。

七日,在这片没有水源也没有食物,只有风和沙的土地上,一人一马已经挣扎了整整七天七夜。

第一天,她凭着卓绝的武功身手,成功地引起敌军首领的注意,一人一骑杀入敌军外围,虽然计算了角度,巧妙地从左翼逃生,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负了伤。

第二天,那五千人对她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每次她都凭借着过人的警觉,和周围的地势逃出生天,身上的伤痕却越来越多,肩上也中了那个重甲武将的一支劲箭。

第三天,她意外地发现一处流沙,故意泄露自己行踪,为了不露破绽,火并之下全身上下都受了极重的伤员,但那追击而来的所有人马也全部陷入了流沙之中,敌军慌乱之间,她驾着骏马逃之夭夭。然而,她的­精­神和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人和马匹都已经受不了饥渴,大漠之中没有食物并不可怕,没有水才是最可怕的,这片沙漠却似怎么也找不到绿洲……

怎么办?

第四天的夜晚,在濒临崩溃的时刻,她竟运气极为不好的遇上了狼群,心念一转,她巧妙地引动狼群,悄然冒险抄到追兵后方,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从追军的休息营地里踩了过去,“夜袭”了一把。带着一批双眼冒着绿油油光芒的“狼军”,抢粮劫水,又一次在狼群制造的混乱之中惊险逃走。

第五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食物和水也被一人一马瓜分完毕,追击的军队被她连番陷害,红了眼睛,誓要夺她­性­命,一整天几乎都在你追我赶的奔命,追风不愧是宝马,遥遥领先,任后面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望马兴叹。

然而傍晚,一场沙暴,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生命。

第六天,风暴后的余生,却已不知道身在何方,只能横心一赌,驾起追风,马不停蹄地朝着某一个方向不停地奔行。每一点时间都显得相当紧迫,只要多在大漠中呆上一刻,危险就多一刻。

第七天,没有水没有粮,一整天的枯燥狂奔,身上的伤口纷纷抗议叫嚣,全身热辣辣地痛,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这七天里,不是没有过绝望,不是没有过意识涣散,不是没有过渴极饿极累极几欲昏厥,可她却不允许自己晕过去,她一次又一次地咬着牙站起,因为她要活下去!

活下去,因为答应了他,一定不会死,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就决不放弃。

因为还眷恋着他的怀抱,他的温暖,因为放不下他,想念着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相逢,她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如何渺茫,也是希望。

在绝境之中,弱者择死,强者择生。

再大的辛苦,再强的困难,再怎么艰辛,她都决不会就这么死了,因为她是风行烈。

就算是自然,也无法叫她低头妥协的风行烈。

“咳咳……”激烈的行动和马匹与身体的不断碰撞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让她想就这么松手,明明已经临近绷断,明明身体已经随时面临着毁灭,无论是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情形,恐怕都会担心她是不是还能再支持住一秒。

风行烈却清醒地轻轻笑着,她不会松手,就是这么一直下去,再一天,两天,三天,许多天,她也不会松手!人的意志力坚定到某个程度的时候,真的可以激发出生命最为可贵的潜力!然而究竟是什么一直在支撑着她?此时的风行烈自己都懒得去思考,懒得去想了。

她也再没有力气,没有­精­力去想了。

但心底里,总是非常分明的知道,那种感觉,温暖柔和舒心痛快,在每一次意念涣散的时候,都会奇迹般地带出近乎油尽灯枯的力量。

不想死啊,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所以再坚持一会儿吧,离希望再近一点儿吧,沙砾堆积久了也会成为巍峨大山,一丁一点的努力也一定会带来明天。蝼蚁尚且偷生,就算是无谓挣扎,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地等待死亡。

风行烈突地竖起了耳朵,原本已经僵直麻木的脸上,翻腾起惊讶,细细地听了听,猛地向左方的天与地的边际努力地瞪亮了已经看不太清晰的双眸。

遥远的前方,模糊视线聚焦之所,一条小如蚯蚓的黑线缓缓蠕动,她没有听错,那是驼铃的声音!

是商队!

冷汗从额上缓缓流下,微眯了眼睛,心里却涌起了狂喜。

从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为了偷得生存的一点曙光而欣喜若狂。是的,这一刻澎湃心潮那么强烈,原来,生命是那么值得人珍惜的东西。

风行烈努力地拉住缰绳,扯得全身伤口数处崩裂,万分不易地停住狂奔的追风,吃力地指了指远处的黑影,声音出奇坚定。

“追风,加把劲,我们过去。”

骏马极具灵­性­地一声长鸣,飞一般地冲向了阳光普照的地方。

[故土大秦:第四十二章 生命奇迹]

当风行烈因为全身的剧痛模糊痛醒的时候,隐约听得一个女子轻轻叹息的声音。

“这个孩子,看着她倒在我眼前,情况惨重得那么可怕,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芸姐,你就别­操­心了,这姑娘似乎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去的。”另一个年轻了些许的声音安慰着,夹杂着药碗碰碰撞撞炉子劈啪作响的声音,那股浓浓的中药味道散得整个空气里都是,刺激得风行烈皱了皱鼻子,直想打喷嚏。

风行烈全身好似散了架,动弹不得,眼睛上方搁了一块冰凉湿润的布,也不好睁开,只得微微勾了勾手指,却带起整个右臂一阵剧痛,一句诅咒在心里徘徊了不下百次,被追击的时候是没空,现在总算是可以狠狠发泄了。

我叉叉你个圈圈啊,害得我落到这种田地,凌家那个三小子!你最好烧香拜佛祈祷不要给我找到把柄,否则不揍的你叫我娘,我风行烈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她倒不记得她害得人家掉进流沙,又引了狼群险些叫他们葬身狼腹了。

不过,若是有仇不报,那她也不叫风行烈了。

没等她多想,被唤作芸姐的女子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是命苦,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流了那么多的血,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那片大漠里几乎没有绿洲,人烟那么稀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活下来的。看着她身上的伤,有的都已经结痂化脓红肿,不知道多少天没做处理,瞧着你给她清理的时候我都觉得疼,亏她竟然能够忍得下来,竟然能够撑住了,我……我看着都想哭。”

说罢一连串的呜咽声就响了起来,风行烈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郁闷得想吐血。

这位大姐啊,我疼那是我疼啊,你哭个什么?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我都没有嚎啕大哭,你哭得这么震天动地的那我岂不是该学孟姜女去哭倒长城了?

芸姐神­色­有些悲戚,摸了摸风行烈的手,声音微弱却很清晰:“这孩子,和我死去的妹子不是一点儿相似,那双亮亮的大眼睛,像极了,若不是亲眼看着妹子死了,我倒真会把她当成了她,我那妹子若是没死,大约也就这么大了。她……她若是我的妹妹,那该有多好。”

风行烈本就一身是伤,此时被她一摸,全身都痛,差点没有脱口哀嚎起来,喉咙因长期缺水热辣辣地疼得一缩,毫无征兆地咳嗽了起来,脑袋一歪,遮眼的湿巾已经落了下去。

疼归疼,心里到底还是一阵温暖和感动,乱世人命如草芥,虽说心地太过善良未必是好事,可是这名女子却是真心关心她的,理由纵然有些牵强,总也是对她好的。风行烈这个人,什么刀山火海也未必会怕,却吃不消别人对她好。只要人家是真心待她,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无知无觉。

瞧见她这一折腾,芸姐和年轻丫头双双喜得站了起来,芸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忍不住颤声道:“姑娘,你醒了?”

风行烈低低呻吟了一声,总算是找回了理智,喘息地翻着白眼,虚弱沙哑着声音道:“大姐,你若是再不松开手,我怕我很快会一命呜呼了。”

芸姐神­色­一愣,低头一瞧,风行烈手臂上几缕鲜红渗了出来,很明显伤口承受不了压力又一次裂开了,不由得脸­色­一白,慌乱地放了手,自责地低下头去:“姑娘,对不起,我……”

“放心,那么困难都熬过来了,暂时还死不了。”风行烈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慰了两句,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心头微凉。这一身痛觉还在,至少说明还没有哪个地方真的坏死,只是这身伤势虽然要不了命,一时半刻却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她这一笑不要紧,却愣是把旁边的两个女子看了个傻傻愣愣,小丫头有些吞吞吐吐:“芸姐,咱们是不是救了个神仙妹子回来?”

没等风行烈做出反应,芸姐也痴痴地呆住了:“睡着没看出来,醒着却是瞧清楚了,还真是个神仙,姑娘,我虽然是倚红轩的头牌,但和你站在一起,我都有些羞愧了。”

虽然还有着些病态的苍白,即使乌发仍未作任何打理,可那双极为有神灵动的眼睛配上一张绝美无瑕的脸,就那么硬生生地将也同是美人的芸姐比了下去。风行烈淡淡挑了挑眉,倚红轩?头牌?听起来倒像是个青楼,只是青楼女子怎么会在大漠里行径?

揣测他人言语中的漏洞和信息早就是风行烈的本能了,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有万事在握的信心,倒不是她对救命恩人心存防范,就这么略一思索便也未作多虑。

“姑娘,你是怎么落在那片荒芜大漠里的?还弄得一身这么严重的伤势,若不是遇上了我们,只怕你真会死在那片地方了。”小丫头倒是没什么心计,风行烈尚未问她,她倒先追问起了风行烈。

风行烈面­色­微微一沉,有些伤痛:“我在大漠里先后遇到了劫匪,狼群和沙暴,迷失了方向,谢谢你们救了我。”风行烈并不习惯将自己的生死托付在他人身上,当时虽然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意识却依旧可怕地清醒着,若不是瞧见芸姐扶住自己的时候眼里有着关心和焦急,她恐怕也不会那么放心地晕过去。

虽说不能够说出实情,这句道谢却是真心的。

然而一提到现在的状况,她就忍不住想到临别时凌羽翔近乎绝望的眼神。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过的一定不好,即便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丝误会,可就是她的生死未卜,恐怕都能让那个男人痛苦不堪,更何况,他说不定也会钻牛角尖,认为他没有替她做打算,认为他心底舍弃了她,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啊。那个蠢男人,指不定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但愿别又来一个随风才好,一个白发看着还能算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一群白发吓都能把人给吓死,风行烈郁闷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你要是敢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地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揍成熊猫!

不过凌羽翔并不是个脆弱的男人,既然心里清楚自己的选择必然敢于担当,她也不是他唯一的寄托,只是他这样的­性­子,却和她一样,无法将痛苦诉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暗中默默承受,心痛只会比一般人更为剧烈。

考虑到这里,风行烈脸上的沉重和伤痛就不是装出来的了。

芸姐和丫头听了她的话,同时将美目瞪成了铜铃,那些可怕的劫匪?狼群?沙暴?天啦!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足够致人于死地,而她竟然能够活下来!

丫头看着风行烈的目光简直是在看神仙了:“姑娘,你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啊!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的?风行烈看似轻松地笑了笑,却牵动了一身伤痛,又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其实现在想想,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失血过多头重脚轻,她是怎么能骑着马匹走过那么一长段距离的?伤势沉重,身体的每一寸都痛的能够令人失去理智,她是如何保持着清醒,一刻也没有失去意识的?无粮无水,前途渺茫,她又是凭着什么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的?

风行烈自己本就是个坚强的人,这无可厚非,更重要的还是有那样一股温暖强劲的信念支持着她,当时她无力去想,此时心中明镜似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羽翔啊羽翔,原来不知道何时,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重了。

重到,我这样一直不愿依靠他人的人,竟然也会在无意识之中去依赖着你,并且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她的脸上顷刻之间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魅力。

“生命的奇迹,是需要支撑,才能够创造的。”

满意地看着芸姐和丫头又一次被自己的风采迷得七荤八素,风行烈这才有些语声急切地开口询问:“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里?离着百汇关远不远?”

[故土大秦:第四十三章 西秦翰城]

一边问,风行烈便一边若有所思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习惯­性­地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这明显是个女子闺房,四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说不上多么奢华却也不像是民宅。不在帐篷之类的地方便说明他们已经出了大漠,隔音虽然说得上不错,可是风行烈耳目何其敏锐,自然清楚地听见了楼下的种种喧哗吵闹。略一思索,大约已经有了答案。

“姑娘,你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一直在发着高烧,我们芸姐可是像对着情人那样不要命地照顾你,要不恐怕你已经和阎罗王去报导啦。”年轻丫头轻松笑着,推了芸姐一把眨巴着灵动的眼睛,芸姐,我这可是让人家对你好感多多了,能不能认下这个妹子,看你自己的咯。

芸姐不太习惯被人夸着,面­色­微微一红,倒也没有推让,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风行烈给她的感觉,也真的很想认下这个妹妹。

“什么!大半个月?”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风行烈仍旧忍不住地失声惊呼,一瞬间心焦忧虑便窜了上来。算上她在大漠中流落的那七天,已经有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能够发生的变化太大了!凌羽翔和奚随风找不到她,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而天下大势只怕也会因为百汇关大战起上许多变化。

她不在烈军,那么多的事情都要担到那两个已经够忧心忡忡的男人身上,她欠他们的真是越发的多,多到让风行烈浑身不自在。风行烈此刻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猪头,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这么睡得打雷也不醒!

随风啊,我辜负了你的期望,羽翔啊,我对不起你的深情。

“咳咳咳……”

这一心急,喉头忍不住地腥甜起来,当即带起一连串的咳嗽。

见到风行烈这么大反应,芸姐和年轻丫头也吓了一跳,一个忙着倒水,一个忙着轻轻替她抚着后背,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莫非还有什么要事在身?”

风行烈一口气缓了过来,知道再急切现在的身体只怕也是无用的,瞧着自己这一身伤,将近一个月竟然还未有太大起­色­,芸姐也不是没有上心,只怕是有心无力。

“芸姐,我的伤,上的是什么药?”风行烈旁敲侧击地问道。

两个女子面­色­同时一阵尴尬,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之中。

心中微叹,看来她是没有猜错了,风行烈咧开­唇­角轻松潇洒地挥了挥带血的手,微微一笑:“你们不用这样,我知道芸姐是一直用心照顾着我,在没有太好伤药的状况下,我还能活下来,这全靠了你们。你们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若是没有你们,我只怕已经死在大漠之中了。芸姐若不介意,我便叫你一声姐姐,我也一直想着有个关心我的姐姐。”

她又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这两个女子眼圈泛着些许青黑,一个正值年华的姑娘面­色­憔悴,不是累的又是什么?如果她连芸姐和这丫头对自己的用心也看不出,良心就真的扔出去给豺狼吃了。

小环和芸姐算是吃惊吃到天上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看来真的是­性­命无碍了,只不过她都不会觉得疼吗?竟然还能够笑得这么灿烂好看,哪里的水土能孕育出这样的姑娘?

一听到“姐姐”二字,一股酸涩温暖就冲上了芸姐的心头,她肯叫她姐姐!

那一种极为亲切的称呼顷刻就把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欢喜之极,连回答都忘了,只牵着小环的手幸福地笑着,表达着难以言语的心情。

风行烈带着几缕淡淡的笑意靠在床头,略一沉吟,又问:“这里是青楼吧?”

原本尚在高兴的两人险些没有一齐绊倒,这一次芸姐和年轻丫头是真的吓住了,这个美丽的女子给人的震撼也未免太大了,她莫非真的是神仙?竟然料事如神的!连这里是哪里都能猜测得一清二楚?

见风行烈身上虽带着伤痛,却依旧温和微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一张绝美的脸透出异样的优雅尊贵,那从容镇静的神态,让芸姐情不自禁地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事情她是做不到的,惊讶之余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大夫,我和小环也只是初来乍到,图图挂个名头罢了,我本在东秦边境,虽然是清倌,也算的上是个名妓,只是那面自我们大秦风王死了以后变得战乱连连。那一晚,城里也被荒原兴起的马贼给洗劫了,官兵追着马贼打,却管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等到马贼退了,人心惶惶,谁也不愿意再呆下去,我思量着这翰城有我的远亲,就跟了一路商队,打算过来投奔,中途救了你。没想到到了这儿,却发现亲戚也死了,我们盘缠早就用尽,无奈之下只好又到这倚红轩里,只是这里的张妈妈虽然瞧着我容貌是好,却不喜清倌。我才知道西秦这地方,大约都是没有王法的,真有有权有势的看上,不会管你是不是卖身,搞出个事情来,这小楼子根本担待不起,这才一直拖了下来,如今的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着说着芸姐却是真动了伤心事,头一低就落下了几滴眼泪。

翰城?随着芸姐这个词的出口,风行烈是真有撞墙的冲动。

“这里是西秦京都,翰城?”

秦国这几个月的变化,幽影曾给过一些情报,这西秦翰城就是悦王秦悦趁着秦涵出兵占了秦国西部大片土地自立为王以后立下的都城,秦涵秦悦此时是各据一方谁也不买谁的账,秦涵在东便称东秦,秦悦在西就称西秦。

西秦翰城离着百汇关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啊!

芸娘和小环双双带着疑惑点了点头,风行烈在心里叫了一句老天!这下凭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想去百汇关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红军长征都未必有她这段旅程艰辛,如此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凌羽翔……

芸姐见她神情有些沮丧,以为她也触了伤心事,擦­干­了眼泪强做笑颜:“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是青楼,却也是个能落脚的地方,你既然肯叫我一声姐姐,姐姐总不会亏待了你,至多明天,姐姐一定会给你找到翰城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治好你。”

风行烈闻言突地把脸一沉,嗅出了不正常的味道,正­色­道:“既然是我姐姐,就不要因为我委屈了你自己,哪个青楼的妈妈不好财,能拉下水的当然都得拉下水,看着你人生地不熟好欺负,否则这儿真不收清倌儿吗?我倒不信,一个这么大的妓院,背后没几个人撑着,她凭什么做得这个生意?”

只是对她好,风行烈不介意接受,可是如果要她牺牲什么,风行烈就不可能答应了。

芸姐脑袋微微一缩,刚认识不久是不错,只是她却真有几分怕这个有些捉摸不透的妹妹,她料事如神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说,身上更有一股令人忍不住就觉得畏惧的气势,叫人在她面前几乎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可是不应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儿我们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我倒也明白,不答应,且不说他们放不过我,我怕的是连累了你。”说白了,她的确也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这样的世界里,哪里有她选择的余地?

“芸姐,再想想,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小环急道,虽然语声充满信心,眼里的沉重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房中话音刚落,屋门就突地被人推开了,一名眉眼弯弯满身脂粉气的中年­妇­人甩着手中的帕子笑着踱了进来,惊讶地往床上瞥了一眼。

“哟,芸菲姑娘,你妹子醒了?”

“张妈妈?楼下的生意好着呢,您怎么舍得来瞧我了。”芸姐小心地瞧了一眼这个女子,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将风行烈整张脸遮到身后,轻柔地笑了笑,小声应付着。

“我是来问问姑娘,打定了主意没有?这日子我可都给你挑好了,别说妈妈我不疼你,这么多闺女在我这里,哪一个开始不是扭扭捏捏的,可是后来呢?那些大人将军随便一个满意打赏,生活过的就安逸多了。你本也是风尘女子,应当也懂这其中道理,妈妈这些话原不该和你说的,不过呢眼下也是一个机会,悦王不是请了烈军和青国的几个将军来咱们翰城商议大事么,这京城哪个楼里的姑娘不是争先恐后地争那个机会,你若是肯在那个时候登台,被哪个大人物瞧了去,一生荣华富贵怕是都享用不尽了。”这一番话听起来倒是相当中肯,叫人拒绝也难,何况芸姐眼下的确是处在困难之时,不动意也不成啊。

风行烈心里冷笑一声,这张妈妈倒也是个百面玲珑的人物,说话都是尽挑了好的说,如果看上芸姐的不是大人物呢?那些大人物一万个人里面才有几个?来逛窑子的又有几个?百分之零点几的几率能看见你登台?这根本就是抽彩票的几率,一幢楼房高的纸牌里去抽一张大司令,渺茫至极。

不过她话中的信息,风行烈却是留意到了,心思活络了起来,悦王请了烈军和青国的人来?百汇关攻城应当是毫无悬念,只是就算打的是秦悦的地盘,他也应当没这么容易便妥协,好歹也要等个几月烈军安稳了才做表态啊,这个时候他充什么和事佬?竟然连青丘也一并算上了,简直是古怪到了极点。

打定了主意从这个活络的张妈妈身上套出点什么,风行烈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去,将面前的芸姐轻柔地往旁边一带。

芸姐未注意,身上被一股柔和的劲力往旁边推了一推,不由自主移开了一步。

张妈妈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仿若出画仙女的绝­色­美人就这样跳进眼里,那女子淡淡浅笑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前所未见的自信,只见她美眸轻描淡写地一转,带着几许探究的视线凝到她身上。

一瞬间,身上仿佛火烧火燎般地一阵不自在,那眼睛几乎可以将人看穿看透,叫人心底都颤抖起来,张妈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芸菲那样好蒙混的主儿了,帕子咽住口,笑得­精­明:“原来芸姑娘的妹子竟也是这样一个美人,可是亲姐妹来着?”

“是不是亲姐妹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待我同亲妹妹一样好。”风行烈深深看了芸菲一眼,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叫芸菲双眼泛红,瞧张妈妈的脸­色­,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妙,可是偏又Сhā不上口,只在一旁­干­着急。

风行烈却似一点儿也不慌张,有些吃力地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坐的姿势。

“张妈妈坐吧,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我姐姐登台的事情。”

对面的气势凛凛扑面而来,一个寒战从脊背上忍不住地散到了四肢,直到坐在椅子上后,张妈妈才有些惊骇,面­色­不善地回视过去。

“芸姑娘登台的事情算是芸姑娘自个儿的事情,我这儿再怎么说也是青楼,姑娘既然都已经进了这里,何必还抱着面子不放呢?”

这话说的已有些露骨了,隐隐的威胁之意已经露出,妓院都不是简单的一潭水,这行当里面只有这一个张妈妈还罩不住,但就是她,也掌握了许多实权,风行烈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她言语继续咄咄逼人,对面的那只狐狸爪牙就要露出来了。

就算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爪牙,抓着人,也是会疼的。

然而既然已经起到了让她正视自己的效果,风行烈尺度掌握亦不会太过,当下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脸,故作惊讶道:“我看妈妈是误会了吧,我只是想问问妈妈,我和我姐姐换上一换,只不过我想做个清倌,不知妈妈会不会反对。”

没有料到风行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张妈妈这次却是心惊了,她眯了眼睛,心里盘算着得失,上下打量了她几圈,迟疑道:“姑娘,你的容貌我确实不会多做挑剔,只不过这清倌同其它姑娘可不同,芸姑娘尚有几分才艺,不知道姑娘你……”

那打量的目光并没有让风行烈丝毫不自在,见她口气已经耸动,她也眯长了眼睛,瞬间散发的自信几乎让这里的三人看得她得脸移不开眼,她笑得轻柔娇媚好看至极,只看得在座三人眼中都是不由自主一阵迷蒙惊艳。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玉锣城风媚娘(嘿嘿,有没有人想喷?),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说过。”

浅轻得毫无压力的一句话,却愣是让张妈妈忍不住地瞪直了眼睛“哗”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身旁桌子上的茶水也撞翻了。

芸姐一样张着嘴巴,紧紧盯着风行烈,她语声一落便完全石化。

小环更是夸张,手中的药罐子骨碌碌滚到一旁,手指颤抖地指着风行烈,下巴脱臼,眼珠子差点瞪掉了。

一室的紧张顷刻之间变成了诡异的寂静。

第四十四章 突有来客

盯着风行烈看了半晌,那脸混不在意由内而发的自信,却是能叫人折服,张妈妈终于笑不出来了,活泼的小环回过神来,又惊又喜仿佛一个找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整一个十足的追新族,捉着风行烈问个不停。

“风媚娘?就是那个,玉锣城的絶代名姬?和莲姬姑娘堪称舞林双絶的风媚娘?莲姬姑娘也真心称赞她舞枝的风媚娘?”

芸菲和张妈妈定定看着风行烈,六只眼晴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松懈。

听错了!他们一定是听错了!

那样的传奇女子,失踪巳有数载,怎么可能突然在这里出现!可是莫名之中,芸姐三人却又觉得,风行烈不像是在说谎。

“虽说我以前从不在人前露出真容,但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像市井街头的传闻那般,是个个丑陋女子吧?玉锣城风媚娘有几个敢假冒?再说,名字可以假冒,见识和气质又假冒得了吗?我相信张妈妈的眼光不差,这事儿怕你也做不了主,还是请你身后的人来见见我吧。”虽然是在笑,风行烈有如实质的目光却极凌厉地扫了一眼,既然巳经说穿了,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事巳至此,她就是再嚣张些,了解轻重的张妈妈也不可能真对她动手。

所谓玉锣城的风媚娘,那还是数年前遇见泰涵以前为了发展暗月门的产业塑造出的一个传奇身份,这个身份当初只是为了敛财,却没想到经过张罗布置宣传等等一登台就取得了意料之外轰动风靡的效果,也是因为这个身份,她才认识了莲姬,与之相交,只不过遇到泰涵以后,她成了大泰风王,暗月门慢慢有了发展,自然就没有再在世人眼中出现过。

想不到这个时候却要重­操­旧业,风行烈一时之间心中也感叹世事无常,多给自己留下几条后路,果真是没有错的。

沉默到现在的张妈妈终于站了起来,眼里恢复了八面玲珑的神采,笑语之中多了几分明白:“风姑娘可真是个像琉璃般有趣的人儿,光凭媚娘这一句话,不论你是不是玉锣城风媚娘,我都做不了主了,风姑娘请稍等,正巧阁主这些日子回来了翰城,我就去为你走一赵。”

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说走就走,倒也­干­脆。

芸菲听得惊讶不巳:“这倚红轩后面还有人?”

风行烈佑她涉世未深,即使以前在青楼,到底是个清倌,洁身自爱,见识未必广阔,淡淡笑道:“但凡妓院赌场一类的地方,人际网络的涉及必定不小,如果是个小城倒也罢了,这里怎么说也是西泰京师,再怎么飘摇再怎么不正当,总也是京城。这张妈妈前前后后所做事情都有些有恃无恐,说上头没有人罩着,我可不信。”

“可是妹子,你引那人出来又是什么打算?”芸菲见识虽不广,到底也不蠢笨,只觉得心头戚戚然,她认为这妹妹身上总有一层神秘的纱,叫人看不清楚,如一片迷雾,仿佛消散了以后便什么也不剩。

“姐姐,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再说,很多事你若是知道了,未必就是好事,反而会造成困扰,这些交给我就好了。除了某个混蛋,还从来没人能够让我正面吃亏,我是你的好妹子,这还不够么?”风行烈大这不惭地自夸自大起来,望着­唇­角。

芸菲到底只是个平常女子,和她牵扯上关系,未必就是好事,但既然巳经上了船,只要芸菲乐意,她便不会丢下她,风行烈暗暗决定,来日总要将她接到百汇关好好安顿了。

芸菲本也不打算多管风行烈的事情,听她这么说心里只觉得感动不巳,握往她的手叫了一声“妹妹”,什么幕后之人老皮黑手都丢到九重天外去了。

就在二人之间感动流窜的时候,小环忽然很煞风景地大叫了一声。

“天啊!药都翻了,风妓娘你的伤要怎么办呀。”

风行烈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痛的龇牙咧嘴,翻了翻眼晴,眸中略带笑意的光彩一闪,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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