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船只果然在某个码头上停下靠岸。
风影夜一大早便不见了影踪。从柳州沿江去扬子牧场,一路上风氏有不少店铺分布在途中,难得来一趟,趁着手下们上岸购置新鲜食物的时候,他空到各个店里巡查去了。
浅浅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在月儿的伺候下用过早点,她迎着晨曦迈步踏上了甲板。
这次她没有与兄弟们走得太亲近,只是站在一旁的栏杆边,远远看着大家冒着晨曦劳作。
或许心里已经有点明了昨夜风影夜对她的怒气因何而生,因此,为免节外生枝,只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
大概男人也都一样,哪怕她不是他正真的娘子,却也是挂名的风夫人,顶着风夫人的名号与其他男人卿卿我我的,确实很伤他的尊严。
想了大半夜,她已经不气他暴的行为了,但昨夜他把自己留在他房内,让她亲眼看着他和柳如月做那种事情,这一点她到现在还无法释怀。
他们想做就做,想亲热便自个儿亲热去,为什么故意要让她留下来,让她难堪?
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让他想到那样的方式去惩罚她?她很清楚,风影夜根本就是想要故意让她难堪,那个小气的男人!
想起昨夜自己为他所做的账册,虽然心里还生着闷气,还是不忘命月儿回舱房替她把东西送去风影夜的房间。
他说过账册今日要用,不管真假,给他总不会错。
这回她是不想见他了,谁知道他们俩是不是还在滚床单。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月儿离开没多久,她竟看到柳如月一个人提着包袱,在两名兄弟的带领下,从舱房步出,来到甲板上。
柳如月抬眼便看到迎着江风静立在栏杆旁的浅浅,她一身素白衣衫,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如墨青丝也是随意绾在脑后,随着江风轻轻摇摆。
乍一看,就如同从仙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她确实很美,哪怕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怪不得连素来对女子不怎么在意的风影夜也会被他勾去整个心魂。
相识那么多年,她深知他不是那种会被美貌蛊惑的男人,可这回,他为什么会栽在浅浅这样的女子手里?
影,他这次是不是犯傻了!
如果浅浅对着风影夜的时候温柔如水,一心一意也就罢了,可这女人心里根本没有她的影,而他,竟就这样一头沦陷下去,完全不管不顾,也不愿意从泥沼里身而出!
风老板这回真的浪子回头,深陷情海了吗?心里很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经过浅浅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待身旁两名手下向浅浅请过安后,她才笑道:“你赢了。”
浅浅眨了眨清透的眸子,视线锁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只是向她颔首示意,并没有说话。
所谓的谁输谁赢,只不过看谁在乎更多罢了。
她很清楚柳如月对风影夜的在意,而自己或许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对风影夜给她的帮助也有几分感激,但说到情爱却是没有半点的。
柳如月依然看着她,幽幽叹息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影如此在意一个女子,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已经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而你……你是个后来者,你凭什么脚在我们之间?凭什么让他把我丢出去?”
守在她们身旁的两名手下本想阻止她的无礼,不许她用这样的态度与他们夫人说话,可是,这毕竟是姑娘家的事情,他们两个粗枝大叶的大男人如何能介入?
见夫人脸上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只好都退到一旁安静等待着。
浅浅依然静静看着柳如月,并未说话,她越是表现得安静,柳如月越觉得自己的心痛得慌。
“你不喜欢影,为什么还霸占着他?”她凑近两步,满眼怨恨。
“我没有霸占着他。”浅浅终于说话了,其实她不想与她说太多,是因为看得出来柳如月今日是被赶走的。
看到她被风影夜遣走,她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事实上,她从未把柳如月当对手看待过。
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长臂的包袱上,她无奈道:“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不管他对你有没有情义,或者他要不要你留在他身边,你也没必要把这道怨气落在我身上,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没有在你们之间做过些什么……”
“可你却嫁给了他!”她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所有的人都称呼浅浅为夫人,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尊敬的,也是打从心里喜爱,她是真的嫁给了风影夜当了夜夫人。
对于这一点浅浅没办法跟她解释,也是无可奈何,她一来到这个年代便被冠上了风夫人这个头衔。
风影夜是她公主殿里四个夫君之一,这个身份她改变不了,只能期待将来可以摆脱,毕竟风影夜并不在她认定的人之内。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柳如月依然盯着她,用力盯着:“你不爱他更不会对他好,他和你在一起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或许是因为他过去遇到的姑娘全都对他温柔顺从,而你是个另类。”
哪怕相处的机会不多,她也看出来了,对着风影夜的时候浅浅从来都是不温柔的,甚至还有几分粗鲁。
她叹息着,无奈道:“或许就是这样的另类才让影迷了心魂,可他不会爱你太久的,浅浅姑娘,我不会放弃的,你等着。”
浅浅还是不说话,回眸看着远方的江河。江面上碧波粼粼,在晨曦的照耀下闪耀着金黄的光芒。
他们的将来没有她的脚之地,很快她便会去东周,回到东陵默他们身边,这些柳如月不会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她。
见她不理会自己,柳如月冷冷一哼,转身朝船头而去。
她很清楚风影夜的情,既然已经给她下了死命令,让她离开,她便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一方,否则只会惹他更厌恶自己。
不想在她踏上踏板前一刻,身后传来了浅浅温和的声音:“谢谢你曾经的帮忙,不管怎么样,你和风影夜之间的感情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不管他最终对你如何,也绝不会是因为我的关系,柳姑娘,有缘再见。”
柳如月指尖微微握紧,或许自己也清楚她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以来风影夜一直在拒绝她,她不是不知道。
从前她三番五次暗里明里对他表明过心迹,可他每次都会彻底拒绝,到最后因为她的纠缠,他已经不爱去揽月楼了。
若不是她主动去找他向他认错,说以后不会再做逾越的事,他或许从此不会再见自己。
这是在浅浅出现之前的事情,如她所说,他们将来会如何,根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但,陷入情爱中的女子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她只知道风影夜现在喜欢着浅浅,所以,浅浅便是她最大的障碍。
她闭了闭眼,敛去眼底所有的怨恨,才举步踏上踏板,与一前一后守着她的两名手下离开了他们的船,上岸后再往里头走了一截路,便看到停到路边的那辆朴实却不失高雅的马车。
风影夜是真的打算把她送走,对她没有半点留念!
她幽幽叹息,忍不住回头往船上望去,依然能依稀看到那道立在栏杆旁的倩影。
她一直在安静遥望天际,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柳如月也能清楚感觉到她在思念些什么。
她是不是在思念着心里所爱的男子?就连风影夜这么出色的男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心里究竟在想着谁念着谁?或者说,她究竟是什么人?
但,没人允许她继续窥探太多,那两名手下已经在催促着她上车。
柳如月无奈,正要掀开帘子上车的时候,忽然一记快马急促而来,转眼停在马车前,一名年轻男子在马背上翻身跃下,举步向她走来。
柳如月一怔,见风氏的两名手下想把人拦下来,她忙道:“是我的朋友。”
两人闻言,微微迟疑了片刻便退到一边。
赶来的男子来到柳如月跟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她:“柳姑娘,你要的东西我们都查到了,至于报酬……”
“你放心,等我回柳州,自然会把报酬付给你们。”柳如烟眉眼一亮,忙道。
“但……”那人似乎有几分犹豫。
柳如月浅笑道:“我背后的人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她抬头望了眼停留在码头边的船只。
那男子才吁了一口气,知道她是风影夜的女人,绝不可能付不起查探消息的费用,是他多虑了。
“那就等姑娘回柳州,我们再命人到揽月楼取回尾款如何?”
柳如月只想快点看看信中内容,忙随意道:“好。”
“我很快会回柳州,回去之后我会把剩下的酬金命人送去给你们,放心。”柳如月心急想要看信函里头的内容,便急着想把人打发掉。
她这次出门确实没带太多银两,所有的销都是风影夜提供的,这时也不好向一边的两名手下要钱。
那男子不再迟疑,向她拱了拱手,便朝他的马匹走去。
柳如月本想上车之后才把信函打开,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信函了出来,迅速把信中内容扫视了一遍后,她五指一紧,一颗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见那男子已经一跃上马打算离开,她眸光一闪,忽然追了过去急道:“等一等,麻烦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付给你双倍的报酬!”
“什么事?”那男子又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来到她跟前。
柳如月回眸看了两名手下一眼,在这里不方便与他说什么,可是心里又万分激动,恨不得立即把这消息送出去,想了想她才道:“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回车上写一封信函,你帮我交给某个人。”
送信这种事本不是他们该做的,但既然是双倍的酬劳,那么跑一趟也没什么,那男子静立在原处,耐心等着她。
柳如月回到马车里,好不容易找来纸笔,思索了片刻才动手写了几行字,之后匆匆把信纸叠好放到信封里,下车来到男子跟前,趁着两名手下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她沉声道:
“一定要亲手把信函交给那人,还有,这事绝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你会得不到你的酬劳。”
她把另一张纸展示在男子眼前,让他看清了上面的名字之后,才把纸张撕成碎片,随手一扬,让碎纸随风飘走。
那男子接过信函,向她告辞后便跃上马,匆匆离开了这一方。
看到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柳如月薄唇轻扬,扬开一抹复杂的笑意。
她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般,这事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若不是消息送回来,她决不可能王那方面去想。
如今,简直是天要助她。
回眸遥望游船,虽然已经看不清船上的情形,但却似乎还能看到浅浅单薄的身影。
柳如月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影,你很快会回到我的身边,很快!”
……
风影夜出门办事,柳如月被他命人送走,船上的兄弟有一半上了岸采购新鲜类,如今,整条船经忽然变得冷清了起来。
浅浅在甲板上发了一会呆,正要回舱房补睡一觉的时候,正巧月儿从里头端了一盘茶点出来。
见她一个人在甲板上无所事事,月儿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老爷一早上岸,没带你出去,心里不高兴?”
浅浅耸了耸肩,不屑道:“他最好永远不要烦我。”
其实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昨夜他分明和柳如月打得火热,可今日一早便把人家遣送了回去,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
是不是说男人都这么薄情,女人要过了便如同衣服一样说扔就扔,这样的男人,谁稀罕?
不管他和柳如月昨夜那场戏是真是假,至少,他不该对人家这般无情。
果然,这世上,最不能依靠的便是有钱的男人,特别是有钱又长得帅气的年轻男子!
“我听他们说那个柳如月被老爷赶走了。”四下见不到柳如月的身影,月儿明显特别高兴,把手中的茶点递到浅浅跟前,她笑道:
“以后夫人再也不用担心那姓柳的和你抢老爷了,老爷这样把她赶走,摆明了心里不喜欢她,夫人,老爷的心还是在你身上的,这次你可要抓紧了。”
浅浅随手抓了个茶点丢到口中轻轻咀嚼着,并未回应她的话。
管他风影夜心里住着的是谁,昨夜她是亲眼看到他们亲热的,居然当着她的面弄这么一场热烈的戏,哪怕是想惩罚她,也不该这样。
人家姑娘家也几乎脱得一干二净坐在他身上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真正做起来,关系也已经在那里,这可是古代,不像她在二十一世纪那样。
哪怕在二十一世纪,两个人这么亲密也定然是情侣关系,更何况是在这个看女子贞比什么都重要的古代?
柳如月都被他这样看光了,以后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如此,还能狠心把人给送走,这种男人,送她也不要。
“怎么了?夫人,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月儿一直有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脸色不善,忍不住问道。
昨风夫人去老爷的舱房议事,这事她是知道的,也清楚舱房里除了老爷和夫人,还有一个柳如月。
只是她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夫人竟忽然抱着一堆账册气鼓鼓地回到舱房,连夜帮他把账册看完。
她本以为夫人是被柳如月和老爷气到了,想着老爷最终还是选择了柳如月,放弃了他们美若天仙的夫人,心里还难受了整整一夜。
没想到一早醒来便听到他们说柳如月被遣走了,心情才又好了起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对夫人疼爱得很,因此都瞧柳如月不顺眼,如今她被遣走,大家才彻底高兴了起来。
可是,现在见夫人,怎么还是觉得她心情不太好?柳如月被送走,她难道不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吗?
“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在船上待的时间太长,身子不舒服?”月儿又问道。
浅浅正愁着不知道要拿什么借口来敷衍她,听她这么说,她忙点头道:“是有点闷闷的,或许还是不习惯船上的生活。”
闻言,月儿松了一口气,忙道:“夫人若是觉得沉闷,我带你上去走走如何?”
浅浅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眸看着她,一丝惊喜:“可以吗?”
“他们大概会在一个时辰之后开船,我们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该足够夫人在街上转一圈。”
闻言,浅浅忙把手中的茶点丢回到她的盘子上,拍了拍双手兴奋道:“那还犹豫什么?快点带我上去走走。”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虽然时间看起来不怎么多,但若只是在街上随意走走的话,时间还算是充足的。
见浅浅总算扬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月儿把盘子交给经过的下人,朝她笑道:“你稍等一下,夫人,我回舱房里去拿点银两。”
浅浅给她打了个“OK”的手势,耐心等候着。
等月儿带上银两从船舱里出来,两人才高高兴兴踏上踏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岸上奔去。
看着如雀儿一般愉快地在岸上奔走的两抹身影,冷唯放下手中的渔网,眼底闪过几许犹豫。
夫人上岸去游玩,未曾跟老爷打过半声招呼,虽然他很清楚月儿的功夫不弱,但毕竟这里不是柳州,若是遇到强盗,或是遇到地痞流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迟疑了好一会,他才总算下定决心,向兄弟们交代了几句后便匆匆追了过去。
上岸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走远了,只留给他两道模糊的身影。
冷唯不敢再多想,匆匆追上。
拐出码头没多久,浅浅和月儿便进入一条繁华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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