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柬石叹完气之后就等我的回答。
我叹完气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我是一只鸟的话,那风柬石就是个捕鸟人,还是个带着 “太子妃”鸟笼的捕鸟人。说实话,即使是岳霖拎着一只“太子妃”鸟笼要我飞进去,我都不会飞进去。更何况还是风柬石的。
我小心的瞧了瞧风柬石,发现风柬石的神情比刚才的更专注了,看来不给个说法是过不去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敢乱说话,只好说:“风柬石,对不起。” 说完之后就认命的挺着脖子等着风柬石的手收紧。
“啪”捏在风柬石指缝间的云龙掉在了地上。风柬石握住我脖子的手突然松了劲,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
我有点迷惑:“这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突然风柬石双手改抓我的双肩,把我转过来直直的面对着他:“为什么?你不是个很善变的人吗?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善变一次。”
此刻我终于明白过来风柬石之前为什么要用那样复杂的眼神来等我回答那个“我是否善变”的问题了。原来那种复杂的眼神来自于他心上的矛盾。其实那个问题不管我怎么回答,他都不会满意。
不过那是之前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自我说出“对不起”之后,风柬石的眼神变得固执又偏狂。而我也感觉到化解他固执与偏狂的唯一解药就是我承认自己是个善变人。换种说法,也就是承认自己是只花心的花蝴蝶。
风柬石这会儿偏执的希望我做只花蝴蝶。
我无话可说,真的要让我说,也只能说他疯了。
我的不说话再次把危险的风柬石惹火了。
风柬石生气的说:“你非要对那个黎国的驸马死心塌地的,宁可站在他的身后,也不愿与我并肩站立,你……”
“风柬石!”我急忙出声想要阻止越说越激动,越激动就代表越危险的风柬石。其实是不抱多大希望能够喊住他的。他的情绪好像已经有点失控。
结果风柬石出乎意料的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我,等我说话。
我被他盯得直发毛,悄悄的吞咽了一下,然后在他针扎般的注视下琢磨着开口:“其实,我想,老天既然会安排我们在战场上相遇,那定是要我们成为敌人的,所以……”
“噼啪”,风柬石眼睛里火花闪动了一下。
我心抖了一下,有点扯不下去了,但是不扯又不行,这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说话机会,难道要我放弃不说,让风柬石说?可是如果刚才没有打断他,那他这会儿还不知变成什么样了。说真的,刚才他的眼神真叫人害怕,那简直就是野兽的眼神。
我硬着头皮扯下去:“所以我想……”
“那云扬呢?”风柬石突然出声打断我。
云扬?我想起来了,云扬是云天齐的儿子。
风柬石在等着我的自圆其说。
可我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是风柬石仅凭一块云龙玉佩硬要把我和云扬扯一起的。说老实话,云扬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我可不想和他扯在一起。也许这次误打误撞之下正好可以解了我之前为了保全血玉而惹出来的麻烦。
“我和云扬没有关系。”我很肯定的告诉风柬石。
结果风柬石不相信。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拿老天来胡扯有关,所以老天报复踩我痛脚。连我是云扬的杀父仇人这么有说服力的事实都不能让风柬石相信。
风柬石说出了他不相信的依据:“看来青玄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天生的骗子。如果你与那云扬没有关系,那他的云龙玉佩怎么会被你贴身收藏?”风柬石咬着牙说完最后几个字。
这?这我还真有点解释不过去。
“我……”我尝试着解释。
“你是不是想说‘云龙是你偷来的’?”会读心术的风柬石阴沉着开口,口气越来越不善了。
我彻底解释不下去了。风柬石摆明了拿着块大石头在“偷盗论”的路上等着我,如果我执意走下去,那结果就是被他砸得满头是包。
我口气无力的反问风柬石:“那你以为呢?”
我反正是解释不下去了,现在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来解释云扬要把云龙玉佩给自己的杀父仇人的这种荒诞事情的。
老天再次报复性的踩在我的痛脚上给了风柬石一个解释。
风柬石说:“你突然在我面前抵赖与云扬的关系,就只有一个解释,云扬不知道你是他的杀父仇人,所以你怕我把真相告诉他。”
如果风柬石这个时候没有抓着我的肩膀,我肯定要溜到地上去。想不到风柬石还真能对这种荒诞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原来老话说的“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的事是真的,风柬石竟然说我“突然”抵赖与云扬的关系。从头到尾,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与云扬有关系?
他还说我善变,现在谁还能变得过他?先前凶巴巴的要我否认掉与云扬的感情,这会儿又围追堵截的不准我抵赖。他到底还有没有方向感?
“你怎么不说话?”风柬石追问。
说什么?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看了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的风柬石一眼,无力的说:“你想干什么?”风柬石此刻的神情透出股古怪,感觉他这么栽我的“赃”,是有目的的。
风柬石的眼底透露出一丝挣扎,握在我肩膀上的手一松一紧。
我奇怪,风柬石似乎很矛盾。
突然之间,风柬石的所有矛盾散去了,人变得有点不顾一切起来。
“离开他,跟我在一起,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为你保守这个秘密。”风柬石不管不顾的威胁着我。
我快被善变的风柬石折腾得转不过弯来了,他倒真能另辟途径,一条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条,也不管这两条路是建立在两个矛盾的基础上的。污不成我是花蝴蝶,干脆就反过来赖我是忠贞女,走的都是极端路线。我真是服了他了,颠三倒四的,这样都行。难怪刚才他的表情那样奇怪,原来他也知道做出这种拿感情相要胁的举动,有失身份哪。
不过我在电视里倒是看到过这种深爱着男主角的女主角因为害怕失去男主角的心而被迫妥协的剧情。就不知道风柬石是受了什么启发而想到这点的。我也不否认他的“要胁”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吸引力。反正只要能和云扬划清界限,我管它走的是正道,还是歪道。
但是我还有点为难,虽然风柬石的这个“要胁”很吸引人,但却还不够完美,如果能够去掉其中的附加条件就好了。
我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来和风柬石讨价还价,风柬石却先失掉了耐心。
风柬石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拉近他:“又不同意是不是?难道你对我,从来就只有拒绝?”
我有种血冲脑的感觉,听听他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又不同意”,他的新要求和旧要求,除了用词不同,还有什么不同?根本就是两道本质相同的改选题。唯一的不同就是新要求给了我“甩掉”云扬的理由。
看着眼前这个自提出新要求之后,就表现得越来越没有了耐心的风柬石,我不敢再琢磨下去了。
我小心的控制着语气,但很认真的对眼前的风柬石说:“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云扬,但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风柬石喷在我脸上热热的呼吸又近了些。
我语气混乱的补充:“我不可能和一个不顾他人意愿的人在一起。”
风柬石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恨我。”语气貌似询问,但却肯定。
我快速平复了一下跳动的心:“我不恨你。”
风柬石不相信。
我不意外,今天他专门反思维思考我。
“风柬石,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去恨你,因为‘恨’会让人忘不掉痛苦。”
风柬石皱眉。
“你就当我是个奇怪的人好了。”
风柬石依然皱眉。
我突然有点烦了,怎么说真话他老是不信呢,先别说我不愿带着仇恨的情绪过日子,就论精神和身体创伤来说,谁该恨谁还说不定呢。今天风柬石反思维思考方式发作得实在是太厉害了,看来实话实说不行。
“好了,我恨你,我们不要再讨论这……”
“你竟然这么恨我,恨到不惜瞒骗我!”风柬石突然流露出一种痛苦到绝望的表情。
我要疯了:“风柬石!你是不是要整死我才开心呐,既然你已认定我恨你,那干什么还来问我。”
下一秒,风柬石双手托住我脸,语音竟然有些颤抖:“你不要恨我。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找你都快找疯了,再找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原谅我这么对你好不好?”此刻的风柬石竟出人意料的展露出一丝脆弱来。
面对这样的风柬石,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风柬石急了:“我会加倍补偿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伸手试着把风柬石的双手抓下来,结果他手是抓下来了,但是自己的手又落他手里了。我懒得再挣扎,风柬石的手心火烫,烫手总比烫其它地方强。
“风柬石,我不会因为你让我离开云扬就恨你,因为云扬只能给我一块云龙玉佩而已,难道你以为我与云扬之间就只有快乐吗,你没注意到云龙上的那些划痕吗。那些划痕是我划下的。所以我离开云扬,也是一种解脱。”
尊贵的云龙玉佩魅力大过老天,风柬石相信了云龙玉佩上的那些划痕。
我心里有点解气,终于赢了贼老天一局。
风柬石制造的压力终于减轻了些。
我感觉可以与他正常对话了,于是就赶在他说话前说话:“结束并不代表开始,而且这个‘结束’或多或少与你有关,虽然我不恨你,但也无法释怀。”虽然我很想明着拒绝,但实在是没那个勇气,只好拿这件压根就不存在的“结束”做文章,只盼多少能引出点风柬石的愧疚感。我不多求,只求他的愧疚能压住他的疯狂就好了。
风柬石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极力保持冷静,尽量为自己的话增加点可信度。
过了一会儿,风柬石说话了:“放过你不可能,但我给你时间适应。”
我有点意外,没想到风柬石这么“通情达理”,我原想着也只不过尽量安抚住他躁动的情绪,然后再慢慢的来和他磨。而风柬石提出的这个建议,正是我的奋斗目标之一。
我有点不相信。
风柬石看出我的怀疑:“你不相信?”
我点头。
风柬石解释:“为什么不相信?我要的不光是你的人,还有你的心。这下,你相信了吗?”
我想了想:“如果你放开我,我就相信。”
理论要人相信,总要有实践来证明的。
风柬石突然抬手向我耳边摸来。我再次脑充血。
风柬石默默的抬手理了理我的鬓发,理完之后,他突然的松开了我。
我有点不敢相信这突然而来的自由。我试着跳下他的腿,他竟然没有拦着我。
我从风柬石的腿上跳下后,下意识的就想远离他。只有和他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我才会感到安全。
可是我的脚刚沾地,风柬石又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他也站了起来。
我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
他好像没看到,只管把我拉进怀里。
我气得想跳脚。
他看出来我很生气:“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可以放你,但不可能放得那么彻底。”停下来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如果你躲起来,真就找都不到你。”
我明白风柬石这一放一抓的意思了。他是想我在他的掌控下思考与他的未来。我暗自庆幸这里没有高科技的可以植入身体内的追踪器。
风柬石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神情非常的犹豫。看着这时候的他,我脑子里不由得浮起超级变态惜沅赴男友约会前犹豫着不知该穿红裙子还是该穿蓝裙子的样子。我心里奇怪得不得了,是什么事让风柬石变得跟那个极品惜沅一样犹豫的?
风柬石眼神突然透露出片刻的疯狂,那样子跟惜沅终于咬牙选择那条露背露脐装的红裙子参加约会的样子很像。我不由得打了抖,要知道惜沅当时约会的场所可是个校园舞会场所呀。
风柬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说完就把瓷瓶塞到我手上。
我拿着那个精致非常的瓷瓶,这下子换我犹豫了。
风柬石没有催我,只是静静的等着我做决定。
可是我还能做出什么其它的决定呢,如果我不想被风柬石锁住的话,那再犹豫也得吃下瓶中的药。我不由得心里默念:“想不到这里有神龙教特产。”
我默默的拔掉瓷瓶的塞子,往手心倒了一粒药丸出来。看了看药丸,看了看风柬石,比较了一下此刻哪个更可怕些。唉!比都不要比,一粒红艳艳的药丸怎么跟风柬石突然之间变得血红的两颗眼珠子相比。如果我不吃,那先前的努力就算白费了。可好不容易靠着模糊的态度周旋出个可以出逃的机会,难道现在要我放弃不成?可是放弃的后果……我又看了看眼色血红的风柬石,实在是不敢说出个“不”字。
我把药丸放进了嘴里。
小心的含着。
一秒钟之后,我“哇”的一声想吐出来,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风柬石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压抑着说:“这种药如果放进嘴里不立时吞咽的话,就会融化掉。味道极苦。明国的每个朝廷大臣都要吃下这种药,如果你是明国的朝廷大臣的话,此刻已经被处死了。”
我边恶心着想吐,边在心里暗骂明国的那个变态疯子皇帝,简直比神龙教的教主还离谱。制作这种用来控制朝廷官员变态药不说,居然还在药里加入了前期检测手段,谁要是像我刚才那样藏着不吞的都会被判作不忠心。最可气的是,那粒药丸的外表看上去,根本就不像那么容易融化掉的,否则再怎样我也不会放进嘴里去。
风柬石面无表情的看在我:“对我,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的你,我该放你走吗?”
我苦着脸,威胁风柬石:“不放我走,我就不吃解药。”我尽量安慰自己“苦口良药”,这药效怎么的也要转嫁到别人身上去。
风柬石的石头表情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是想生气还是想后悔。
风柬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俯身把我整个抱在怀里,闷在我耳边轻声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我会派人跟着你,那人到时间就会把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给你。我这么做也只是不希望你躲着我。等你哪天想通做了我的太子妃的时候,我就把解药给你。”
我依然苦着脸:“那些个暂时解药苦不苦?”
现在我并不关心风柬石说的那些话,那些话他即使不说,我也知道。我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些个以后要当维他命药丸吃的暂时性的解药的味道。
风柬石俯在我耳边笑了:“不苦,是甜的。”
我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风柬石抬起头来,伸手托起我下巴:“还很苦么?”
我点头。点完头之后马上要求:“你该放开我了。”
风柬石静默了片刻,终于还是依言放开我了。
我和风柬石面对面站着。
门突然“咔”的一声被毫无预期的被推开了。放进一屋子的灿烂阳光。
我正好面对着门,于是被迎面照来的阳光照得一下子有点睁不开眼,不由得微闭了闭眼。
第三章
我突然有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周围怎么会这么安静,难道风柬石不见了么?难道门是被风吹开的么?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风柬石没有消失,门不是被风吹开。
我想起了温莎夫人蜡像馆。
我心里开始默念:“老天,去死!去死!去死!”
今天的天气真好,吹进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把我吹得是透心凉。
我不知道此刻是希望风柬石他们动,还是不希望他们动。如果他们动了,我好像跑不了;如果他们不动,我好像也跑不了。风柬石和青玄一前一后的堵着门。尤其是青玄,双手扶门,整个人还保持着要进未进的姿势。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青玄公子,怎么不进……”
我看到了,说话的人是周天允。但是他的声音似乎没有对房间里站着的和门口挡着的两座蜡像产生作用。
我没想到房间里的静固竟然是被我打破的。
我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青玄身后,正保持着一个探头打探房间里动静姿势的李肃,大喊:“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喊完以后,嗓子巨痛。
所有的人都活过来了。
我头一回想打人。我原地转了个圈,发现地上只有一块没什么攻击力且不能随便拣起来的云龙玉佩。
风柬石大跨一步拦住了跑去拿茶壶的我,低头皱眉。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才是真正的你?”风柬石问得很轻很轻。
我使劲的想要甩脱他。我现在很烦很烦,除了打人,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
风柬石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抓了回来。
我看着越靠越近的风柬石的胸口,人奇迹般的平静下来。我不要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我停止挣扎,抬头对风柬石说:“你答应过给我时间的。”
风柬石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的放开了我。
我悄悄的呼了口气,真是糊涂了,怎么可以打人的呢?要打也是回去以后偷偷摸摸的打。
就在我呼气的当口,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呼气改叹气。即使没有辨认出这个声音,但是会选在我呼气的时候问我问题的就只有一个人。我转身看向青玄,青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可能是因为刚才我突然转身跑去拿茶壶吧,所以现在大家的站位都变了,此刻青玄站在我的身后。我发现他比上次所见又有所不同了。人明明是二十出头少年郎,但却让人感觉不到那份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就连刚才的那句问话,都让人感觉像是隔着水帘听的。
我想他是认出我了,不说其它,就刚才的变脸表演,他该是欣赏到了。
我没有回答青玄这个令我郁闷至极的问题,除了岳霖,我不愿意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虽然不回答青玄的问题,但是我希望他能回答我的问题。
“李肃怎么会在这里?”我极力控制住咬牙的动作,也把青玄身后站着的李肃当空气。
青玄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我。
我突然之间感到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青玄静静散溢在空气中的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悲伤所感染。我也开始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风柬石对于青玄的出现没有表现出意外,也就是说他今天是约了青玄在这里见面的。我突然之间很讨厌很讨厌陈文臣,我又不欠那只陈老鼠的,凭什么今天要我来替他“买单”?
我也不再想知道李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了,不管什么原因,李肃已经害得我被抓了。我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去打小人。
我转回身去,结果刚转了半个身子,手臂就突然被抓住了,然后就传来一阵大力,把我整个拉了过去,速度快得难以想像。
我被青玄拉到了身边,这个过程中我很配合的“躲”到了他身边。
其实这会儿我是不愿意站到青玄身边的,对比起来,我更愿意站到刚刚建立了“合作”关系的风柬石身边。可有什么办法呢。风柬石今天的没方向感发作得也非常厉害,出手抓我的方向居然是向着我空中惯性甩起的长发而来。说实话,我觉得女人没了头发是件很恐怖的事情。而且,今天的青玄好像不太正常,印象中好像风柬石是他师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竟然会快过风柬石。
风柬石的脸这会儿有点扭曲的迹象。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青玄。一付想骂人但又不知是骂我还是骂青玄的样子。
我无奈的看了看风柬石,这会儿还指望着他救我呢。我都已经损失半条命了,难道还要把剩下的半条命丢给青玄不成。
青玄把我拉到身边后,就把我转了个身,直直的面对着他。他表现得激动又混乱,激动混乱到都没注意到我转身之前向风柬石暗递了个“求助”的眼神过去。
我以为风柬石会立时来救我,但他没有。准确的说是自我向他求助后,他反而没了动静。
青玄双手抓住我的双肩,半俯下身,与我眼睛平视:“你刚才,你刚才说什么。”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个等待宣判的人的样子。
我有点吃惊,我刚才只不过说了句风柬石答应给我时间的话而已,怎么这句话会引得他这么大的反应?
“她说在当我的太子妃之前,给她点时间准备。”风柬石突然出声截了我的话。
四下里抽气声一片。只除了我,我已经麻木了。
风柬石继续刺激着众人的反应:“青玄,放开她吧,她已是我的人了。今天找你来,除了正事以外,也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其实,我早已找到她了。不告诉你,也是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毕竟我们说过,谁先找她,谁就是胜利的一方。而且,她也是心甘情愿的,不信,你可以问她。”
我彻底麻木了,麻木到青玄逐渐染血的眼睛都不害怕了。风柬石这是踩在我的“求助”上拿我做文章,他算死了我不会在青玄面前抵赖。
我也确实不会抵赖,抵赖做什么呢?我的麻烦还不够多么?少一个是一个吧。
我狠了狠心,接过风柬石的话就说:“他没骗你,是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谎话说得这么真实,真实到就像一把刀,利利落落的就把青玄眼里最后那根代表希望的弦给斩断了。我不是惜沅,不会骗苦心人的巧克力吃。
说完以后,我顺顺利利的就从青玄的手下走了出来,说实话,能走得这么轻松也是我没想到的。我走回风柬石的身边。
风柬石看上去很满意,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绕了过去,戏演到这个份上,青玄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结局,不需要多此一举了。更何况青玄连我什么时候走的似乎都不知道,我还续演这出没了观众的戏给谁看。
我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风儿。
我抬头看天,那里有一只风筝。
“小姐,外面风大,还是进屋里歇着吧。”小盼在旁边劝我。
我摇了摇头,依然看着天上那只飞得离我很近的风筝,近到可以清楚的看到拉着风筝的风筝线。
第二天,明国皇宫禁止放风筝。
今天的阳光很充足。
我蹲在地上,把袋子里的禾灵丸全部倒在了青石地板上,然后拣起块药槌形的石头,乱七八糟的敲打起来。
头顶上传来一声无力的长叹:“风姑娘,拜托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瞄到地面上周天允的影子做了仰天弯脖子动作,这个动作他做得是越来越优美了。
我依然低着头:“既然你不肯说出苦藤解药的配方,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地面上周天允的影子一晃:“风姑娘,要周某发多少毒誓你才肯信呐,你就是不相信周某的毒誓,也‘该’知道周某和你一样天天需要靠禾灵续命吧。”周天允第一百遍的重复着他的话,第一百遍的把个“该”字喊成了高音。
“是!我知道,虽然每天吃的禾灵都是从你药袋里拿的,‘但’,保不定你是吃着玩的。”我抬起头来,第一百零一遍的重复着我的话,第一百零一遍的把个“但”字念成了拉长调。
周天允看上前很委屈。
活该!我心里念道,谁叫他第一次控诉的时候跟我玩“斯文”,有话不用嘴说,用眼神说。害我猜了老半天,才知道他那快滴血的眼睛是因为心疼禾灵的缘故,现在活该被这多出来的“零一号”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苦藤是明国的一个“特产”,就像风筝是明国这个多风的国家的特产一样,每个朝中官员都必须吃下苦藤毒药来变成明国皇家手中掌控的一只“风筝”,而那根“风筝线”叫:禾灵。禾灵的发放很严格,也很官僚。首先要打报告,再等审批,审批通过以后才会批复下六七或八折的量。至于六七还是八折,那就要看“风筝人”综合指数的含金量大小。据说迄今为止,最高的批复记录是八点五折。
那个八点五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明国宰相;还有个通俗点的名字,叫:宋书贤。
宋书贤的儿子很多,但只有一个女儿,叫:宋灵月。
听说宋书贤的大老婆和明国皇帝的大老婆正在积极的商谈她们双方孩子间的婚事。
“唉!”周天允突然叹了口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好命,禾灵多得都可以拿出来随便糟蹋。风姑娘,听周某一句劝,答应我家太子吧,我家太子为了你,可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咚咚咚”我开始重新研打起地上已是粉末的药丸。
“唉!”周天允又叹了口气:“你会毁了他的。”说完摇着头,转身离开。
一秒钟之后,地面上周天允的影子耷拉着脑袋又转了回来:“喏!这是你的。”
我头也没抬的伸手接了一粒“周氏禾灵”过来。
我趴在窗沿上看月亮,这段时间看月亮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不需回头,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能进我的房间。
“周天允说你今天又胡闹了。”风柬石略带疲惫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说完以后他从身后向我靠了过来,把我压在了窗户上,手臂一左一右撑在我两边的窗台上:“今天吃药了没?”风柬石问着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我没动,只是身体如往常般僵硬起来,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条件反射反应,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了。唯一庆幸的是嘴还能动:“吃了,心情好就吃了。”
风柬石身体一震,在我耳边叹息一声,离开了我些。
我悄悄的把冷汗收了回去。
苦藤苦藤,即是毒药,也是保护药;禾灵禾灵,即是解药,也是锁足绳。
“答应我,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要乖乖的吃药好么?”风柬石的声音藏着无尽的无奈。
这次我没有说话,就像我不会答应给“苦藤”这把双刃剑装上剑套一样。
苦藤,苦了我,也苦了他。
风柬石握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了过来,低头看着我,隔空喷在我脸上的呼吸如往常一样先是停窒了几秒,然后又淡淡的在我脸上散.了开来:“有时候真不敢相信,你会是这尘世中人?风儿,我真害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怕这个凡尘俗世留不住你。”
我动了动,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不过比刚才好多了,现在身体的柔韧度与风柬石靠近的距离成反比。
风柬石加重了握在我肩膀上的力道,这份多出来的力道是风柬石的底线。
我无奈的停了下来。只要风柬石不像刚才那样碰触我的底线的话,那么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我也不会去碰触他的底线。
无声开始在屋子里蔓延。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心烦的风柬石总要到我这里寻求平静,因为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不交谈……也许这样说不对,是我大部分都不和他交谈,但不是不理他,只是不知道回过他的问话以后,该说什么,也没有说话的欲望。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分外思念岳霖,思念我们一句废话变二句废话,二句废话变满筐废话的淡淡又满足的岁月。
今天的风柬石看上去比往常更要心烦些。
风柬石略微弯下腰来与我平视:“风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呆在明局宫里,但这段时间里,还是尽量少出去好不好?”声音里满是哄劝。
“好!”我如往常般的回答。
风柬石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是让周天允跟着你吧。”
我冲着坐在对面的周天允笑了笑:“周将军。”
“扑哧”正在喝茶的周天允喷了口茶出来。过后,满眼惊恐的看着我:“你,你又叫我周将军?你,你又想干什么?”
我又笑了笑:“你看上去很无聊呐,不如我陪你出去走会儿?”
“唉!”周天允在我身后大大的叹了口气。
我转回头看着他:“周天允,你怎么老是唉声叹气的,等下子把我的鱼吓跑了怎么办。”
“唉!”周天允叹得更大声了:“风姑娘,这平龙鱼是皇上的宝贝,你怎么能来钓他的鱼。”
“味道好呗!你不是也说好吃吗!”我瞪着那个吃鱼嘴欠抽的家伙的说。
周天允身体一晃:“那是我不知道!你烤成那个样子给我,我哪里还认得出来是平龙鱼。”
我转回头继续钓鱼,不再理他。反正他再怎么叫也不敢大声叫,否则等会儿要是把侍卫们招这旮旯里来了,他就要倒霉了。
“唉!”我心里也叹了口气,其实他以为我愿意来钓鱼呀,可这种下雨天,不钓鱼还能做什么呢。
唉!阴雨绵绵,绵绵阴雨,只有鱼儿欢。
湖面上雾气蒙蒙一片,看什么都像是梦境中的一样,就连那从雾气中钻出的画舫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可惜画舫中的几个人,让这如梦似幻的画面一下子真实起来。
身后的周天允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可怜他了,现在与我一样的“无知”。
我突然没了钓鱼的性子:“周天允,记得拿鱼篓。”闷声说完以后,我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中,周天允第一次走在了我的前面,与我一样的耷拉着脑袋。
“多吃点。”风柬石夹了块鱼肉到我碗里,然后也给自己夹了一块:“想不到平龙鱼的味道还不错。”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作声,低下头闷声吃了起来。记得周天允说过,他不爱吃鱼。
“风儿,这些天天凉,你就呆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了,等过些天天气转好的时候再出去玩吧。”风柬石说话的语气第一次很坚持。
我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算是“诚恳”的答应了他。
风柬石不想让我见那人,我又何尝想见。
明局宫里有个筝匀楼,一个很精致,也很隐蔽的阁楼。我呆在筝匀楼的屋子里,也就是风柬石指定的屋子里避风雨。
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都飘不进明局宫里。
周天允暂时活了过来,他是风柬石的左右手,也是个喜欢立在风雨中的战士。
“唉!”
我头痛起来,怎么身边的人都喜欢叹气,刚走了个周天允,就来了个顾小盼。
“唉!”小盼加重了叹息。
我翻翻白眼,如了小盼的意,对她表示关心:“小盼姑娘,怎么啦?”
小盼旋风般的刮到我的面前。
我开始后悔平日里“民主”对待这个由我亲自挑选的小丫头。
“小姐小姐,都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您什么时候才出去啊。”小盼说话的表情很委屈。
我更委屈,她好歹还是被动的呆在阁楼里,我却是主动的关自己“禁闭”。
“小盼”我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不安份的性子该改改了,不然会倒霉的。”
我马上就倒霉了。
唉!我加入了“唉”字党,我这性子什么时候才会改改呀。都怪那个“安全部长”周天允,好好的非在小盼“唉”得我坐都坐不住的时候满面春风的跑来给我送“周氏禾灵”。我现在哪里还禁得起他那个轻松自在样的刺激。虽说他是无心的,但却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周天允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着溜了出来。至于如何溜出来,这对我倒并非是什么难事。虽然我的身手不知道什么原因,失掉了大部分,但还有个“变化无端”的本事做弥补。而那个“变化无端”的秘密,风柬石又一直都给我守得很好,迄今为止,知晓我秘密的人,还是当初那么几个人;所以只要不是那几个人里面的人亲自看着“整容”过后的我,基本上分不清“谁是我”。但这是明局宫内的情况,出了明局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风柬石对我采用的是内松外紧的政策,这还是“苦藤”帮我争取来的“民主”政策。换句话说,我只有在明局宫内才有相对的自由,而在明局宫外,那暗中到处的影子在周天允的操控下,直让我觉得周天允是只织网的母蜘蛛。
现在那只母蜘蛛不在,所以我很轻松的就溜了出来。当然这跟我那个“诚恳”的态度也有一定的关系,否则母蜘蛛哪会有那么愉快的“假期”。
虽然我溜出来了,但也只能在明局宫内活动,因为没有风柬石或者周天允的陪伴,我出不了明局宫。因为明局宫的每个出入口对与我身形相仿的人审查得非常严格。每个出入口处都有张“数据表”,我见过那数据表,有六尺长。那“六尺长”,让我每次接“周氏禾灵”的时候,一点不手软。但后来听说那“六尺长”还是短的,明国皇宫的每个出入口处的“数据表”有十尺长。只不过是暗中的,就如同我也是个“暗中”的一样。那“十尺长”,让我每次在周天允面前敲禾灵的时候,分外的响亮。
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不停的默念:“老天,拜托,拜托,我再也不骂您了,请帮我一次吧,不然小盼的蒙汗|药就白吃了。”
我穿着小盼的衣服,不停的在心里求着老天爷。这次真是委屈死我了,我只不过肚子饿了,想去厨房里拿点吃的,再去小花园里玩。小花园是按照我画下的画建的,那是一次无聊的时候,我随手把记忆中的嬷嬷花园画了下来,那幅画后来被风柬石发现了,从此就有了小花园。所以,小花园子是偌大的明局宫里我唯一呆得住的地方。即使是在这种下雨天。
小花园修建的地点很偏,偏到远离了一切,偏到我担心自己会胃痛。
可现在我不担心胃痛了,或者说宁可拿手中的包子去换胃痛,也不愿与走来的青玄碰上。
老天!您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这是厨房啊,青玄怎么会来厨房?他不是该在客房吗?那可是一南一北的两个地方呀。
“青玄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明局宫内什么没有,您还大老远的带这些东西来,还要委屈自己亲自下厨制作这等膳食。”
我耳尖的听到了“母蜘蛛”的声音,但不敢探头去看。心里恨极,难怪青玄会找得到厨房,原来是这只“母蜘蛛”带他来的。
远处走来的脚步声停住了。
短暂沉默过后,一声叹息响起:“我知道,可做这种糕点的材料只有青国的景临才是最好的。她爱吃这个,唉!你说得她那么挑嘴,就不知等会儿她可吃得下去?”
“唉!青玄公子,您这又是何苦来着。”周天允跟着叹气:“周某不能带您去见她,唯一能帮得上的,也只有等会儿帮您拿去给她而已。唉!这会儿是太子没下朝,不然您就是费心做了,又有何用?您不知太子对她……唉,周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脚步声依然没有响起,似乎被冻住了。
很长时间过后,悔恨至极的声音响起:“只恨当时自己去得晚了,没得救下她,让她现今如此的委屈。”
脚步声重新响起。声音节奏变快,快到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隐含的怒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尽量缩起身子,极力隐藏起来。对于青玄,我不知该如何说,几乎可算不认识他,最多就是一个模糊的雨中站立的身影偶尔在心上滑过。那真是比呼吸还轻的一个影子,轻到只有在下雨天的时候,在我想起听雨楼的时候,下意识的摸摸头发而已。
脚步声来到了我躲藏的柱子边上。
一秒,两秒……
我只要再摒住呼吸三秒,三秒过后,我会重新回到筝匀楼,那个安静的筝匀楼。
“小盼姑娘,您还没走啊。那敢情好,劳烦您把这参汤给小姐送去。”一道谄媚至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破功,心里大骂:“贼老天,你!”骂不下去了,这会儿“顾小盼”成了焦点人物。“顾小盼”恰恰站在了拐角处的柱子后面,或者说只来得及躲在那里。
我僵硬的转过身来,看到厨房里的于伯正笑得一脸百花盛开的模样对着“顾小盼”这个如今走路比螃蟹还横的人物。
“有劳于伯了。”我赶在青玄来到身边前及时的恢复了动作的自然性,说完以后状若无事的去接参汤。
“啪!”
奇迹没有发生,参汤的命运没有被改写,它摔在了地上。青玄抓住了我手腕。
我无奈的叹息,还是没能骗过他。
曾经我问过周天允,是他的武功厉害,还是风柬石的武功厉害。周天允眼神微闪过后回答的是:“不知道”。
如今我能替他回答了,他连风柬石的师弟都打不过,自是风柬石厉害了。
周天允现在就像只中了蜘蛛毒的飞虫一样,半点动弹不得。
周天允第一次失职了。
我困于青玄的怀里。
其实这是第二次被他抱在怀里,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屏里湖,那个离别的时刻。
那个离别的时刻,我知道了青玄有颗玻璃心,因为听到了他心碎裂的声音。
明国的苦藤,也苦到了青国的青玄。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