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依依不舍的望着我,
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悲伤与凄苦,
就像再也不能见到我、不能见到这个世界了一般。
她拉着我,然后又犹豫着放开。
突然,她抬起头将淡红的嘴唇印在了我的嘴上。
我毫无防备,只觉得她的唇软软的,
但却很冰,冰的让人心痛……
第二天,思忖许久的我终于去警局将鸭子死的地方说了出来,于是学校又乱糟糟了。
警署的人打开了防空洞,在工地下边的那一段找出了两具男性尸体。
其中有一具的确是鸭子的,他被泡在污水里全身都肿胀起来。法医鉴定出他死于急性心肌梗塞,而死亡时间竟是在……在他与那群初一生的约会前两个小时!
那么,那天晚上和那些小鬼在一起的又是谁呢?难道真的有鬼?!
而第二具尸体,让整件事更加的扑朔迷离。
很明显他被丢入防空洞有好几年了,被污水侵蚀的只剩下骸骨和毛发。
法医难以判断他生前的样子。不过还好在那具男尸身上发现了一张校牌,这才揭开了他的身分─他居然就是那个校园传说中,五年前因为听到亭子附近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然后便突然消失掉的高二男生王强!
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竟然连续死了好几个人,而且现任校长更痛失了自己的爱子。学校当然不希望这种事传扬出去,于是钱这种东西又发挥了作用。
但在校的学生却凄惨了。不但学校里的任何东西都不断疯狂涨价,而且还不断让交有的没有的许多费用。
唉,我在那天后,突然感到心力交瘁,索性请了几天假回家了。
我的家离学校并不远,是坐汽车半个多小时便到的邻镇。老爸显然听说了学校里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故,但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多问我。
「哈,还是家里好……」站在寝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屋顶花园正中央的喷泉,在大雨中不断的翻起白浪般的水柱,我感叹道。
虽然都过了好几天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心里依然轻松不起来。还有一个……到底死的会是谁呢?雪盈,抑或是我?
站累了,索性打开电视,把它调到了本地的电视台。
午间新闻正好开始不久,我兴味索然的看着,隐隐只知道似乎昨天早晨又有人跳楼自杀了。
「真是的,为什么现在的人总是这么无聊……到底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什么了!」我喃喃自语道,不由把声音调大,想听听这次的笨蛋又是谁。
电视上慢慢播出了自杀者的照片,还没等我看清,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声音。
叮……叮……是门铃响起来了。我向下望去,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上面虽不能看到样貌,不过身材很好,很眼熟的样子。
下楼一看,呵呵,竟然是雪盈!
她全身都湿透了,像很害怕似的满脸惊慌,一见到我便紧紧的抱住我哭泣起来……
她的身体很柔软,但却冷的惊人,可能是因为周身淋满了雨的缘故吧……天!真是搞得我一头雾水。「怎……怎么了?!」我一向不会哄女孩子,因为这种感性的生物,总是会干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傻事。
好不容易,一个小时后才哄的她静下来,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坐下。
「葡萄酒还是咖啡?」我问。
「随便。」她的声音还在微微发着颤……唉,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等她喝下几口红葡萄酒后,这才缓缓的问:「可以说了吧……妳为什么来找我……还有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雪盈点点头却道:「把手借我行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像是在壮胆,又像是在确定我的存在,这才缓缓诉说起来:「今天早晨我照常去上课,但上到第三堂时,却感到身体很不舒服,总是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于是便向老师请了假,提早回宿舍去休息。
「按理说,那时都在上课,几乎没有人还留在宿舍楼里,但当我打开自己的宿舍门时,却看到一个身穿紫蓝色连衣裙的高年级女孩,背对着我坐在我的床上。我以为是自己走错门了,急忙说了一声对不起,退了出来。
「但再看门牌,不对呀!这里明明就是我的寝室嘛!我又走了进去,对她说:『学姐,妳走错门了。』她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也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呆呆的坐着。
「『要不……难道妳是在等谁?我上铺的张嘉吗?』我继续问着,一边打量她,一边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个学姐穿的裙子好老旧,大概已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更奇怪的是,裙角上竟然还有几个补丁,不过还算是朴素整洁。
「这种势利的学校也会收这种穷学生?我大为惊奇的想,不禁心泛怜惜的又道:『学姐,妳的裙子都破了……换一件新的吧。正好昨天我买了几件,不过太大了……但妳穿起来似乎刚好,呵呵,想不想试一试?』
「她依然默不作声,不看我也不作任何表示,就像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独处似的。我想难道是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她?啊!不好!听说较穷的学生到大城市的学校后都会有自卑感,可能刚才我伤到她的自尊心了。这可不好!于是我急忙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位学姐终于有了反应,她慢慢的转过头来望我。啊呀!她……她竟然没有脸!不!应该说她的脸上一片空白,本应有五官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像一个画出了脸轮廓与头发的漫画像!
「我尖叫着冲了出去,但耳中却分明听到她在我背后嘿嘿笑着,用那种怪异而且冰冷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在水边……还有一个……在水边……还有一个……嘿嘿,呵呵呵呵……』」
雪盈讲到这里,手因惊恐而不断用力,指甲几乎陷到了我的肉里。可想而知,她的心里有多么的害怕!
「于是妳就到这里来找我了?」我不动声色的问。
她点点头。
我叹了口气:「就快吃午饭了,一起来吧,吃过饭我送妳回学校。」
「不!我不要回去。」她叫起来。
「那妳准备怎么样?」我问:「难道要住在这里吗?」
「不可以吗?」她迷惑道。
我顿时被这个傻气十足的问题弄到哭笑不得,「当然不可以了!试想一下,一个女孩有家不回,竟然睡在了一个男孩那里。于是有人就会问:『喂,两个年轻健康的男女,共同在一个屋子里过了一夜,那么会发生什么呢?』然后另一个人就会假装回答道:『还能干什么?除了干那个什么,就只有干那个什么了。』到那时闲言闲语一起来,我倒没有什么,不过妳就惨了。」
「这有什么!」雪盈毫不在乎的说:「都快要没命了,谁还会在乎那么许多。而且你曾答应过要保护我的!」
「对呀,我是在保护妳……保护妳的名誉嘛。」
「但是送我回去,我,我好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怒反笑:「以后学乖一点,不要落单就没事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
「你真的不肯收留我?」
「这是为了妳好。」
「好吧!大傻瓜,那我现在就回去,你满意了吧!」她生气的向外走。
「喂,用的着这么大反应吗?我送妳!」我抓上外衣跟了上去。
唉,所以说,我尤其厌倦那种不知所谓的女人。她们反复无常的性格,让人很是无所适从。明明是为她们着想吧,换来的却是那张臭脸,搞什么嘛!
当坐公共汽车回到学校时,雪盈的气也像消了。
在宿舍楼口,她道:「陪陪我行吗?现在去上课肯定是要被逮出来骂了,而且还是那个万阎王的……」
我道:「不好吧,这可是女生宿舍,被别人看到的话就惨了。」
「有什么关系嘛,现在都在上课,难道你不怕我出意外?如果它又来了呢?」她抓住我的手硬把我拉了进去。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呵呵,这是我第一次进女生的寝室,还真和男生的那种脏乱的宿舍,有着天壤之别。雪盈的床铺是在靠窗的下铺,干净整洁的天蓝色床单上,放着折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嘿,还真像她的外表,满整洁的嘛,整洁的就好像昨晚都没用过一样。」我想着,但却又感到略略有些不妥。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这床铺昨晚没用?
我俩坐到床沿上,相互默不作声。她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又将眼神射向了窗外。
「我总是喜欢看对面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有时还能看到树杈上的鸟巢。呵哈,那里有鸟爸爸、鸟妈妈、还有一只刚生出的小鸟?还不会飞,只是每天都吱吱叫着,耐心的等着自己的父母归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p>「那以后妳可以继续观察呀,直到那只小鸟会飞了,会在秋天和父母一起南迁了。」我道。
「可是,那只小鸟还会不会回来?」
「应该会吧……」
「你保证?!」
「哈,哪敢保证。」
她又呆呆的望着我,突然天真的说:「我想那只小鸟一定会回来,牠一定独自回来,然后在那个生育了自己的巢|茓里娶妻生子。因为牠一定舍不得这块生牠养牠的土地,舍不得自己深爱的人,就算那个人不知道自己已经痴痴的爱上了他,甚至他并不会喜欢自己……
「但是小鸟一定还是会将深藏在心底的爱进行下去,虽然她不能得到他,但也要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是为他……你说,那只小鸟是不是很傻?」
「不,这或许就是牠的命运吧,挣不脱,也甩不掉。」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也伤感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下课的铃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放学了。
「好,必须走了。」我站起身来,「被其它人看到我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当作花痴抓起来。」
雪盈依依不舍的望着我,眼中流露出的只有悲伤与凄苦,就像再也不能见到我、不能见到这个世界了一般。她拉着我,然后又犹豫着放开。
突然,她抬起头将淡红的嘴唇印在了我的嘴上。我毫无防备,只觉得她的唇软软的,但却很冰,冰的让人心痛……
那瞬间,我的脑中突然闪过电视里播出的,昨晚自杀者的照片……那,赫然就是雪盈。
「不!不要!不应该是这样子!」我绝望的大声叫道。
但她却只是冲我淡淡的一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我要你永远记着我!」
风又刮了起来。它穿过那棵树的树梢,静静的无声的将枯叶摘下,一只小鸟吱吱叫着,振动着牠幼嫩的翅膀,迈出了离开巢|茓的第一步……
尾声
「虽然小鸟不能得到他,
但也要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
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只要是为他……你说,那只小鸟是不是很傻?」
在东航的飞机上,不知为何,
我又想起了雪盈最后说过的那句话。
我去参加了雪盈的葬礼……临走时,她的母亲将她的日记本送给了我,说是留个纪念。
但我终究没有打开它的勇气。
雪盈是在我回家后的第三个夜晚死去的,从宿舍楼顶层跳了下来。
她……是自杀的。没有人知道原因,所以在校园里,便自然而然的流传起许多好的、不好的流言。
但我却知道她自杀的真正动机─我们中的某一个人必须得死。
想安心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被另一个人杀掉,二是任碟仙选中自己,不知死期为何时的痛苦等待着,坐立不安的等待着……
但雪盈却选择了第三种方法。她自杀了,为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但我却又为她做了什么呢?只是无力的看着她在我的眼前变淡,越来越淡,最后永远的消失在了虚空中……
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愿再在那个令人心碎的学校继续读下去,便办了退学手续。
在办手续的那几天,学校为了洗洗霉气,准备将所有老旧的校舍都翻新一次,不过整个施工计划在半途就夭折了,因为在扩大新校舍的地基时,大量的水从地下蜂拥而出,将整个工地和操场都淹了起来。
我这才明白,一百多年前,原本该在操场位置上的大河去了哪里?它一直都没有突然消失过,只是流入了十米多深的地底之下。
今天天气晴朗,我来墓园看雪盈。经过这一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无论如何,她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让她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追查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要给自己和雪盈一个交代!
在雪盈的坟前,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于是,我去拜访了周剑。唯一和锺道以及李萍有关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了。
他不在家,于是我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下几个字,连同一张照片,一并从门缝中塞进了屋里。
当夜,他依约到了学校的那片樟树林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剑将那张写有「我已经知道了一切,不想被揭穿,今晚十一点就到学校亭子附近的樟树林来。」字样的小纸条,和我特意留给他的照片拿出来,递到我眼前,阴冷的问道。
我不置可否的,从他手里抽过照下了一大堆衣服碎片和一张校牌的照片,慢吞吞的说道:「周剑。雪泉乡第一中学第六十二届高三三班的学生,十三年前,他顺利的考上了一间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名牌大学,但是,他竟然放弃了飞黄腾达的机会,毅然进入警校,并在十一年前,开始到自己的母校,当个实在没有任何前途的小小校警。
「为什么?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母校有深深的眷恋,还是别有目的、另有所图呢?我对这个问题大感迷惑,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当然可以。」出乎我的意料,周剑爽快的答道:「一个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人,通常都不会太笨,而一个不是太笨的人,通常都不会有过多莫名其妙的情结。那个人当然是别有目的。」
「有什么目的?」我机敏的问。
周剑抬头死死的盯着我,缓然道:「既然是目的,没有实现前当然没人愿意说出口。」
我回瞪着他,突然笑起来,哈哈大笑:「你是聪明人,我也自认不算太笨,我们两个聪明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李萍是你杀的对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嘿,既然你不懂,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十三年前这所学校里的故事。」我用双眼和他对视,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故事有三个主角,分别叫做锺道、李萍以及周剑,他们同校同班,而且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故事开始时,这三个主角的关系其实还相当单纯,李萍是锺道的女朋友,而周剑是这两人的友人。但突然有一天,周剑发现自己爱上了李萍,爱的无法自拔,于是一直都保持微妙平衡的天平,开始动荡起来。
「不久后,锺道向李萍提出分手,原因是他爱上了自己的导师高秀。就在这一刻,三人之间的平衡彻底被打破,周剑开始不断为自己所喜欢的人谋画,他四处传播高秀老师的流言蜚语,最后更将她逼死。
「又教被爱人抛弃、几近精神崩溃的李萍装作怀孕,博取锺道的同情,同时,他也暗暗为自己设想着。但几次示爱都被拒绝后,他这才真正感觉到,李萍的心中永远都只有锺道,她根本就容不下自己,于是长久以来积累在心中的怨气,开始慢慢爆发出来……」
一个深沉灰暗的夜晚,在学校的樟树林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厮打。
「臭女人,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家伙?我是那么爱妳,比他更爱妳!妳说要刚出生的婴儿,我就去帮妳偷了一个;妳说讨厌高秀老师,再也不想见到她,我就为妳散布她的谣言,将她逼死;妳说,还有谁比我对妳更好?」
那个男人是周剑,他的面色狰狞,一次次的将自己身下的女孩身上的校服疯狂的撕扯下来。
女孩拼命的挣扎,厮咬着他,用恨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双眼,死死的瞪着周剑,「禽兽,不要碰我!我发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哼,臭女人,我成全妳,我让妳变鬼。」周剑阴森诡异的笑起来,他用力掐住那女孩的脖子,越掐越紧,直到她不再挣扎,全身都软软的塌了下去。
周剑这才像是幡然醒悟了什么,慌忙的松开了手。
「萍儿,我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舍得杀妳!」他害怕的将手塞进自己的嘴里,紧缩起身体,全身都颤抖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剑突然笑了,一边嘿嘿傻笑,他一边俯下身,深情的抚摸着那女孩的脸,「这样也好,萍儿,这样妳就不会再喜欢其它人了,妳永远都是我的了!」
「……你就是这样杀死了李萍,将她与婴儿的尸体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我盯着周剑,不放过他脸上流露出的任何表情。
但我失望了,他只是咧开嘴笑着,说道:「很有想象力的故事,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怀疑我。」
「其实很简单。」我重重的靠在曾经挂着蓝色包裹的那棵白樟树上,叹了口气:「雪盈死后,我确实颓废过……但我不甘心让她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便决心要追查出真相。」
一定要给自己……和雪盈一个交代!我心里默默的想着。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校园传说里有某些东西被扭曲了,而当我回想起锺道临死前,对我和雪盈说过的那番话时,突然恍然大悟。
「校园传说中,所有的东西都被传的亦真亦假,而主角却不是锺道─为什么会有这些校园传说?为什么会将锺道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其实第二个问题很显而易见,因为编造校园传说的人,对锺道抱有强烈的恨意。」
我冲周剑微笑起来:「周剑,只有经年累月待在这所学校里的人,才有能力将流言传说任意扭曲,指鹿为马。你做了十一年的校警,为人处世都很低调,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即使是我,也是在偶然找到了你的校牌后,才发现有你这个人,开始注意起你。哪知道越调查你,越觉得你这个人不简单!」
我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开始怀疑你,是因为校园传说中的那个婴儿。锺道临死时,说他从没有对李萍有过越轨的行为,李萍怀着的孩子绝对不是他的。我相信他。于是,李萍究竟是不是怀了孩子?如果怀了,孩子是谁的?如果没有的话,她拿给锺道看的婴儿尸体又是哪里来的?
「我灵机一动,请朋友帮我调查,十三年前,雪泉镇的医院里是不是有婴儿被偷走。没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记录,更有想象不到的收获是,那家医院的一位老护士信誓旦旦的说,抱走婴儿的小偷穿着第一中学的校服,由于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到现在她还很清楚的记得……
「李萍根本就没有怀孕,她拿去给锺道看的那个婴儿,就是你从医院里偷去的那一个!」
周剑依然是满脸的笑意,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你的话自相矛盾,既然你说锺道从没有碰过李萍,那么我想他们两个当事人应该心知肚明才对。李萍又怎么可能用莫须有的东西去博取同情?就算她有那么蠢,我想我也不会笨到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当然有自己的算盘。」我用目光锁住他,耐心的解释,「李萍因为被锺道甩了,大受打击下神经变得不正常。不管你向她建议什么,只要说成可以让锺道重回她身边,她就一定会照做不误;而你,更是想让李萍因为这件事对锺道彻底死心,让她明白那个男人已经永远不会再爱她了,所以你才冒险做了这件蠢事。」
周剑用力的鼓起掌,「很精采的推理。如果真是我杀了李萍,那么你说,我将她的尸体藏在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发现?」
我冷然一笑,朝脚下望去,「我想答案就在这棵白樟树下。只要向下挖,立刻就可以发现有巨大的空洞,李萍以及婴儿的尸体应该就在那里!」
「你是怎么发现的?」周剑终于脸色变了。
「其实很简单。吕营那群初一生,不久前来过这片树林,想要挖掘婴儿的尸体,他曾向我提到,他们在这棵树下挖出了一个非常阴冷的洞|茓,但第二天再去看时,却发现前一晚挖过的地方,竟然丝毫没有被挖掘过的痕迹,这让我大惑不解。
「当排除他在撒谎的可能性后,我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调查这里,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我蹲下身,用手抓起一把泥土,「他们挖掘过的地方,土质僵硬没有弹性,就和坟旁边的燥土一样。但最大的疑点是,那里过于自然、没有任何人工干扰过的痕迹,这反而变得十分不自然了─
「吕营那群人并没有发梦,他们确实有挖到洞|茓,只是被某个人基于某种目的,湮灭掉了他们所弄出来的痕迹。而看你现在的表情,我更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你。」
周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五年前,那个高二生王强也是你杀的吧?他无意间知道了这个洞|茓的秘密,被你发现后杀了他灭口?」我继续着我的推断,「然后你又添油加醋的将他的失踪,纳入你那个早已将事实扭曲的校园传说里,用来威慑其它好奇心比较旺盛的年轻人,提醒他们尽量少进樟树林,免得遭遇不幸。」
周剑猛地抬起头,带着一丝诡异地望着我,说道:「不错,王强确实是我杀的。那家伙狗急跳墙爬上树逃命,我也跟着他爬,越来越高,后来,我干脆将那棵白樟树下边的分枝,一条一条的给全部砍了下来!哈哈哈哈,到最后,他还是要死在我手上!」
「只是没想到啊……冥冥中自有安排,王强不只是发现了李萍的尸体,还将她的衣服碎块,和当初杀李萍时被你不知怎么会疏忽掉的校牌,给包了起来,他爬树,或许根本不是要躲开你,而是想将那包东西挂在白樟树上,为这个事件提供线索!」我接着说道。
周剑的脸一阵扭曲,凶狠得不像人,眼中尽是残忍和愤恨,竟散发出一种怒极反笑的妖异感。
「我想鸭子也是你杀的吧?你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他也发现了那个洞|茓?」我不动声色的问。
周剑摇头:「鸭子?你是说王炜?我没有杀他。我发现他时他已经翘辫子了,我不愿事情在这里搞大,就发善心把他的尸体和王强的丢在一起。」
「那么陈家宝藏呢?」见他变的如此配合,我心中暗喜:「狗熊和张闻死后,我曾经想过,或许当初他们邀我和雪盈去那个工地上的墓|茓,只是想杀我们灭口;但现在想想,证明陈家墓|茓藏有宝藏的那块棺材碎木上所新刻的宋体字,设下这个骗局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由于你知道我们在调查李萍的事情,而且越来越有进展,于是你想趁我们下去墓|茓时,将入口封起来,将追查鸭子死因的所有人来个一网打尽,但你没想到,我竟然看出了那字体有问题,害你的阴谋没有得逞。」
「不错。那确实是我的妙计,不过我倒是没有说谎,那确实是陈家墓|茓的陪葬墓。嘿,你想不想知道陈家真正的墓|茓在哪里?」周剑不理会我震惊的目光,将视线转到身后的那两座古墓上。
「那……是陈家的主墓?」我大为惊讶。
「那就是陈家墓|茓,不过里边倒是没有任何宝藏,就连陪葬品都没有。但是却有一条很长很隐蔽的通道,可以通往远在操场那边的陪葬墓。陪葬墓下边就有一段防空洞,而且因为长年失修,那段防空洞与陪葬墓之间的夹层塌陷下来,露出一个相互连接的大洞,给了我处理尸体很大的方便。我绝对不会让那两个臭男人的尸体,和我的萍儿放在一起!」
原来如此。
我虽然猜到了陪葬墓就在防空洞某一段上方,但一直都单方面的认为是工地在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陪葬墓,还将陪葬墓下方的那一截防空洞挖得坍塌下来,打通了陪葬墓与防空洞之间的夹层,将两者连接起来……
周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的这么配合?」
「估计你已经决定要自首了。」我不动声色的答。
周剑哈哈大笑起来:「你很聪明,但是也笨的可以。你以为在身上藏着录音机,悄悄的把我的话录下来,就可以把我绳之于法吗?告诉你,我会像杀死王强那样杀了你灭口,大不了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你的尸体。」
「你真以为我会那么笨?」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
周剑一愣,随后面色狰狞的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不要想骗我,来的时候我已经仔细检查过附近。今天是礼拜六,现在整个学校里除了你和我以外,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我从裤袋里掏出录音机随手丢在地上,缓缓说道:「凡事都有例外,这个东西只不过是骗你说出真话的道具罢了。哼,既然地上藏人骗不了你,难道我不会把人藏在地下?」我清了清嗓子,冲右边那座古墓的方向大声喊道:「表哥,你出场的时间到了。」
看着表哥夜峰从墓|茓的入口爬出来时,我再次用视线锁住周剑,沉声说:「当我明白白樟树的下边有个大洞|茓时,立刻就联想到,那洞|茓或许和树林中的两个坟墓有关联,于是我避开你的监视后拼命找。
「嘿,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被隐藏在左边墓|茓墓碑下的出入口,终于被我找了出来。再然后,一场我精心策画、自编自导自演的、用来令你认罪的苦肉计就上场了。当然,如果直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认罪的话,那就和我玩一个游戏好了,一个关于碟仙的游戏……」
周剑,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家伙,被丢进监狱后不久,警署对外宣布了他的罪刑。罪名是强Jian谋杀李萍、谋杀王强,以及谋杀夜不语未遂……
根据周剑的供词,开挖了陈家墓|茓后,在一个深坑里找到了一具女人和一具婴儿的尸体。调查后经证实,正是十几年前突然失踪的女生李萍。
她确实是被谋杀的,被周剑捆住了手脚,残忍的扔进了那个深坑里。
周剑被判处了死刑。
但很可惜,法律并没来得及惩罚他,在执行死刑前,他死在了监狱里。
周剑的死状据说很恐怖,他的眼睛睁的死死的,满脸惊骇,手僵硬的向空中抓去,表情十分的痛苦。究竟在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竟然令得他被活活的吓死?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一天晚上,老爸走进我的房间,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我满脸疲倦的问。
「机票。」
「机票?到哪儿的?」
「美国。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看你最好还是出去散散心的好。」
「我不想去。」
「在那边有我的朋友,你也认识的,前年还来看过你。」
「我真的不想去!哪儿也不想去。」
「小时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长大了要娶他们家的那个姐姐吗?」
「……」
在去机场前,我那个在隔壁县当刑警的表哥夜峰来找我。
「我看过了周剑案子的报告,感觉疑点很多,所以完全私人的想要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夜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瞪了他一眼:「你的好奇心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旺盛了?」
「别忘了,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夜峰陪笑道:「而且我对你这个魔鬼表弟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因为只要在你身边发生的事件,就绝对不会平淡。」
我想反驳他,但最终只是自哀自怨的长叹了口气:「昨天我将整个事件综合后又思考了一次,突然发现许多疑惑都变得可以解释了。现在想来,我们和九年前那四个女孩所请来的,所谓的碟仙,应该就是被周剑杀害的李萍吧!她想告诉我们自己被埋在河边,但八卦图文纸上却没有河字,于是才出现了我们五个人眼前的『在水边』这三个字。」
「那九年前李芸为什么会杀死徐许、张秀和王文?」
「很简单,因为恐惧。这玩意儿有时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凶器,我想李芸四个也作了和鸭子、狗熊、张闻、雪盈他们一样的梦。她怕,怕自己会死,于是她先下手为强,亲手谋杀了自己的三个好朋友。」
我顿了顿,又轻声道:「当然,这个事件还有许多疑惑是我没有想通的。首先是八卦图文纸上的字与梦里的东西,究竟是那个可悲而又带着神经质的女孩,向我们发出的警告?还是她因为自己无处申冤的愤恨,而想要报复所有的人类?
「还有,就是去找婴儿尸体的那一晚,出发前,鸭子既然就已经死了,那究竟又是谁和那群初一生在一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作那个梦?难道是我比他们多做了些什么?唉,最近我几乎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到答案。」
表哥夜峰思忖了一下,突然道:「这几个问题或许我能给你些建议。」
我立刻惊讶的望向他。
表哥得意的笑起来:「这场历时十三年,死了十多个人的悲剧,其实一开始就有两个凶手。第一个是主犯周剑,他杀死了李萍、王强,还有那个被偷来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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