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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 > 第三日夜里,她和我在寝殿等候。

第三日夜里,她和我在寝殿等候。

宫灯渐次灭了,夜深了,九娘来禀报,说已人赃并获。来到灯火通明的大殿,殿中跪着一个宫娥,她的脸上带着一张龇牙咧嘴的面具。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孩睁眼看见这么一个带着恐怖面具的人,必定吓得哇哇大哭;多吓几次,小孩就会被梦魇缠住,夜夜惊悸,哭闹不止。

这便是太子的怪病的由来——虽然一直服药,但持续被吓,病怎么会好?

“把这贱婢的面具摘下来!”徒单皇后下令道,又惊又怒。

“是。”九娘摘下宫娥的面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明亮的灯光下。

东宫主要有­奶­娘和四个宫娥近身照顾完颜光英,这宫娥便是其中一个。

徒单皇后气得拍案,“说!是谁指使你半夜吓太子?”

那宫娥冷静得异乎寻常,“没有人指使奴婢。”

“无人指使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奴婢年纪大了,想出宫嫁人,宫规不许宫人出宫,奴婢心生怨愤,便在半夜戴面具吓太子殿下,以此泄恨。如今事败,但凭处置!”宫娥并不惧怕,对答如流。

“究竟是谁指使你?”九娘怒喝,“再不从实招来,有你好受的!”

“无人指使。”宫娥一脸沉肃,仿佛看透了生死。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 收集:52资源联盟

“皇后,夜深了,先将她关起来,明日再审不迟。”我使了一个眼­色­。

徒单皇后明白我的意思,挥手让人将那宫娥押下去。

两个内侍押着宫娥退下,行至殿门,那宫娥突然奋力地挣脱,在内侍防不胜防之下,冲向殿门,狠狠地撞过去,“咚”的一声,额头触门,她缓缓下滑,片刻之间便气绝身亡。

一抹鲜血染红了殿门,蜿蜒流下。

此人自尽,怕是早已抱着必死之心。

徒单皇后侧过头、不看那惨烈的一幕,面­色­略白,极怕血腥似的。

我心中也不好受,“把贱婢拖下去!”

九娘指挥若定,命人将大殿的血迹清理­干­净,回来禀奏:“皇后,那贱婢死不足惜,只是就此断了线索,再也查不出谁是谋害太子殿下的幕后主使,委实可惜。”

“不一定。”我提醒道,“陛下御极四五载,只有两个皇子,太子殿下和大姝妃的儿子。”

“你意思是……”徒单皇后突然开窍了似的,了悟地点头,“陛下最喜欢本宫的儿子,立阿鲁补为皇太子,有人不甘心,就暗中下手,让太子英年早逝,那么,她的儿子不就有机会成为储君?”

“一定是这样的!”九娘断然道,气得牙痒痒,“大姝妃竟然向太子殿下下手,皇后不能轻饶了她!”

“大姝妃得宠多年,心肠竟然如此歹毒,真是想不到。”徒单皇后长长一叹,“虽然她心如蛇蝎,可她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再者,人已死,死无对证。罢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阿鲁补没事便好。本宫不想多生是非,才人,九娘,这件事到此为止。”

九娘和我齐声应“是”。

徒单皇后问我:“对了,阿鲁补当真是夜里被那面具所吓才得了这病吗?”

我颔首,“那宫娥反复吓太子殿下,病情才会不见好。皇后放心,此番太子殿下会好起来的。”

她笑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她走过来,诚挚道,“你治好了阿鲁补的病,大恩不言谢,本宫没齿难忘。”

——

从隆徽殿出来,寒冷的夜风灌入敞袖,寒气逼人,我拢紧披风,加快步伐。

羽哥在我左侧提着宫灯,笑赞:“才人的医术真好。”

我嘱咐她不要对外泄露我懂医术这事,让明哥也不要外泄。

有一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完颜亮宠爱大姝妃,理应爱屋及乌、喜欢她的儿子完颜元寿,怎么就宠爱皇后嫡出的完颜光英?难道是因为嫡出?可是,他自己并非嫡出,是庶出。

“站住!三更半夜的,何人在此?”呼呼的夜风中传来一道喝问。

“才人,怎么办?”羽哥低声问。

我示意她不要出声,吹灭宫灯,沿着墙根轻手轻脚地走。

倘若让人发现我和徒单皇后暗中来往,很快就会传遍后宫,如此就不妙了。

正要转过拐角,却有一人挡住去路,仿若一堵墙,我差点儿撞上,疾速后退。由于退得太急,立足不稳,往后跌去,他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却因为用力过大,我又往前扑去,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羽哥慌张地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然后,她低着头退下,他的侍从也纷纷退到远处。

心神略定,我屈身行礼,心中起了疑惑:此处虽然还是昭明宫范围,但离昭明殿有点距离,完颜亮怎么会在这里?

衣袂与袍角在夜风中飘飞,噗噗有声,一袭玄­色­常袍在微明的夜­色­中染尽墨­色­。

“你怎么在这里?”完颜亮略带惊诧地问。

“夜里难眠,只是随处走走。”刚才已想好应对之词。

“此处距合欢殿不近,这也是随处走走?”他的声音冷如夜风,不带丝毫热度。

“陛下还记得合欢殿吗?”我淡淡讥讽,“阿眸该回去了,阿眸告退。”

我往前走,目不斜视,即将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期待中的事发生了——他轻扣我的手腕,“当真夜里难眠、随处走走?”我点头,面朝西边,他面朝东边,背道而驰,也许这就是我和他前进的方向,从头至今,一直如此,背道而驰。他低声问,“你……可怨怪朕?”

我冷冷地反问:“陛下还会在乎阿眸怎么想吗?”

完颜亮笑了,笑声低沉得分外魅人;他转身面对我,笑眯眯地问:“当真怨怪朕?”

“阿眸为什么怨怪陛下?”

“天知,地知,你知,朕知。”

我勾眸冷笑,“陛下说的是佛偈吗?阿眸听不明白。”

他突然揽紧我,慢慢俯首,在我­唇­边道:“朕说的是绵绵情话。”

我微微侧首,冷静以对:“夜深了,陛下还是回去就寝吧。”

他移过我的脸,轻触我的­唇­,嗓音低哑沉魅,“朕要你侍寝。”

我缓­唇­一笑,略有讥讽之意,“后宫佳丽如云,等着侍寝的妃嫔望眼欲穿,陛下还是多多眷顾她们吧。”

完颜亮收紧双臂,将我抱得更紧,“朕只想眷顾你。”

“我?”我受不住­唇­边的讥笑,“阿眸在众妃嫔、宫人面前宽衣解带,是整个皇宫的笑柄,陛下眷顾阿眸,也会连带地被人嘲笑。”

“谁敢嘲笑朕?”

“自然有人敢。那时,阿眸的罪名更大了,所有人都会说阿眸使了妖术迷惑陛下。”

“果然怨怪朕,而且怨得这么深、怪得这么深。”他的语声中似有得意的笑。

“阿眸岂敢?”我用力地挣扎,“还请陛下放手,阿眸告退。”

“朕送你回去。”完颜亮俊眸闪闪,眼角滑出一丝狡诈的笑意,“不过,在送你回去之前……”

话音未落,他就迫不及待地吻我的­唇­,瞬间吞没,肆意挑逗,霸道纠缠。

闪避了两下,再也无法动弹,他扣住我的后脑,还将我拥至宫墙,­唇­舌攻伐之中,狠厉与缠绵深深地交织,令人无法抵挡。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一】好香 收集:52资源联盟

我环上他的脖子,他哑声道:“好香……”

然后,他抱起我,直往昭明殿。

一道道殿门打开,所有宫人静立垂首,我在完颜亮的怀中,穿过了短短的宫道,穿越了迷离的夜­色­,以不雅的姿势来到寝殿。殿门缓缓关上,重重帷幔垂下,殿中暗黄的灯影妖娆地绽放;他将我放在案上,自行宽衣解带,我趁机跳下来,立即逃跑,他火速追上来,将我扛起来,放在龙榻上。

“陛下,不行……”我使了一半的力推拒。

“如何不行?”完颜亮扯开我的披风,随手扔去,宫砖上撒了一地衣袍。

“真的不行,阿眸身子不适……”

他使了三成力道,一掌扣住我的头,堵住我的­唇­,吮吻我的舌尖,弄得我喘不过气;他的另只一手解开我腰间的帛带,松开上身的衣袍……片刻之间,我身上的衣袍不翼而飞,只剩贴身的丝衣。

我求道:“陛下还是召幸别的妃嫔吧,阿眸真的不能侍寝……”

他充耳不闻,喘息越来越急促,大掌揉着我的左|­乳­,粗噶道:“朕谁也不要,只要你!”

­唇­舌下滑,停留于**间的红鸾,舔吻,轻咬……有一只手,悄然下移,想扯下身下仅有的遮蔽。我立即抓住他的手,祈求道:“不可!陛下若强来,只怕会沾了­妇­人的秽气。”

顷刻间,完颜亮僵住,眉宇凝出一道深深的痕,“你来了月事?”

我委屈地颔首,“阿眸早就说过……不行……”

他凝视我,双眸深沉若渊,已被情yu烧成火眸,欲­色­丝毫不减,“不行也得行!”

我骇然,他想做什么?

他强迫我挤压自己的**,我蹙眉推他,他沉声哄我,让我乖乖的,照他的话做。我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想掀翻他,又觉得这是一个重得宠爱的良机,应该好好把握……就在一瞬间的犹豫中,他的灼热放上来,在**之间滑动……

我瞠目结舌,赶紧闭眼,双腮似有大火烧起来。(以下剧情省略三百字,请童鞋们自由想象)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久得数次支撑不住。

**退去,完颜亮意犹未尽,半压着我,兴致盎然地瞧着我,“朕发现,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香,是什么香?”

“阿眸从不用香。”我看见,他的眼眸缀满了笑意。

“朕知道了,是你的体香。”他轻轻握着我的|­乳­,“想必是朕冷落你太久,以至于思念成狂。”

“陛下想念的,只是阿眸的身子。”我冷淡地别过头。

“朕想你想得发疯,才会欲罢不能。”他丝毫不介意,手指往下滑,“想你的眸,想你的­唇­,想你的|­乳­,想你的肌肤,想你的腰肢,想你的双腿……你的身与心,朕都想……一想,就停不下来,想把你禁锢在身下,折磨你七日七夜。”

我深深地震骇,他疯了不成?

完颜亮的拇指轻轻摩挲我的腮,“你天生丽质,略施粉黛便容­色­倾城。方才在宫道上遇见你,你就像是从夜空飞落的九天玄女,披着黑­色­的披风,眉目如画,这张白皙的小脸宛若月下聚雪,令人无法抗拒。”

因此,他才不让我走,才会那般狂野如火?

他缠着我、说爱我,也许爱的是我这副皮相。

我疏冷道:“后宫妃嫔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与她们相比,她们是高贵的凤凰,阿眸便是又黑又丑的乌鸦。”

“你自然无法和她们相提并论。”他柔柔地笑,“在朕心中,你是上苍赐予朕的女子。朕是天子,你便是国后。”

“如此动听、美妙的甜言蜜语是许诺吗?”我讥讽道,“陛下的许诺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天一亮,陛下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朕说的是真心话,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许诺。”完颜亮的眸­色­渐渐沉暗,“在妃嫔面前,朕会说甜言蜜语;在你面前,朕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因为,你早已看透了朕,若朕说了违心话,你一定知道,朕只能说真心话。”

“在妃嫔面前,陛下也用这番话哄她们,如同此时哄我一般。”我不屑地冷笑,“阿眸听说,陛下曾经许诺贵妃以后位……”

他尴尬道:“那次是朕喝多了,贵妃一直央求朕,朕醉得迷迷糊糊,都不记得许诺过她。”

我冷冷不语,侧过脸。

完颜亮移过我的脸,“事后朕不是没答应她嘛,你忘记了吗?那年朕去临安求娶你,许你后位。朕心目中的皇后,一直是你,待时机成熟,朕就废后,立你为后。”

我深深地笑,“虽然皇后尊荣无比,不过阿眸可不想像徒单皇后那般,被夫君冰在隆徽殿,不闻不问,自生自灭。阿眸也自问没有宽广的心胸眼睁睁看着夫君与妃嫔恩爱缠绵,更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与妃嫔明争暗斗,斗智斗勇,斗­阴­斗狠。”

他脸容深敛,“你该知道,身为帝王,三宫六院在所难免。”

我道:“阿眸自然知道,因此,阿眸向往的是凡夫俗子简单的婚嫁,一生一世只予一人。”

他注目于我,眸光越来越冷沉深邃,越来越神秘,令人看不懂。

“你已是朕的人,注定一世尊荣。”完颜亮的­唇­边微含笑意,“之前贵妃欺负你、羞辱你,你怨怪朕,心灰意冷,是不是?”

“阿眸不敢。”

“往后不会了,朕会好好补偿你所受的羞辱。”

“不必了,阿眸承受不起。”

“那你补偿朕。”他无赖地笑。

“怎么变成我补偿你?”我嗔怒,“我又不欠你什么。”

“这才是朕的阿眸,率真随­性­,张牙舞爪,总是与朕对着­干­。”他目光灼灼,眼中浮现一抹欲­色­,“过几日朕封你为元妃,这些日子你欠朕的都要补偿给朕。”

“可是,现在补偿不了,啊……”

完颜亮轻咬我的上­唇­,温柔的舔吻慢慢变成了狂野的噬吻。

——

虽然没有侍寝,但总算重新得到恩宠,只要再施展一点手段,就能牢牢抓住完颜亮的心。

接下来数日,还不能侍寝,但我并不担心,每夜都是我服侍他就寝。

十月,完颜亮出城至良乡冬猎。

临行前,他答应我,回宫就册封我为元妃。

有了圣宠,那些拜高踩低的宫人不敢再给我摆脸­色­、摆架子,好吃好喝好用的源源不断地送到合欢殿,那些位分低的妃嫔纷拥而至,以拜访之名靠拢我。

明哥以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为由,婉拒来访。

夜里,徒单皇后恭贺我,握着我的手笑眯眯道:“这几日你在昭明殿服侍陛下,本宫听闻,唐括贵妃气疯了,在落霞殿打骂宫人,还砸了很多东西。”

我淡淡一笑,“贵妃一定想方设法地对付嫔妾。”

“放心,有本宫在,她不敢对你怎样。”她抿­唇­微笑,“你一朝得宠,贵妃就失宠,她也是时候尝尝漫漫长夜、衾冷窗寒的滋味。”

“嫔妾只想在后宫立足,不受他人欺负,别无奢望。”

“你这般懂事,怪不得陛下这么喜欢你,几年来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都是你。”

“皇后取笑嫔妾了。”

耶律昭仪也贺喜我,告诫我,陛下不在宫中的这几日,万事当心。唐括贵妃倒没什么,就怕唐括修容出什么­阴­损的招对付我。

完颜亮回来前,决定不出殿门,除了夜里去看望二哥。

三日后,子时,我装扮成宫娥,裹上黑­色­披风,拿着羽哥的腰牌,孤身一人前往地牢。

假若让羽哥、明哥跟着去,事后她们一定会禀奏完颜亮,那就前功尽弃了。

看守地牢的侍卫不让我进去,我塞了二十两,他们才勉强让我进去,嘱咐我一炷香后就出来。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一】好香 收集:52资源联盟

牢头也是贪财之人,收了三十两就让我见人,也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二哥正睡着,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棉被,气息匀长。我看着他脏黄、瘦削的脸庞,不禁悲从中来,热泪盈眶……二哥,我没用,这么久了还想不到法子救你出去……二哥,你再忍耐一些时日,我会竭尽所能赢得完颜亮的信任,再想个妙计救你……

他瘦骨嶙峋的手露在外面,我将他的手放在被中,却发现,手腕上似有伤痕——心中一跳,我立即捋高敞袖,映入眼帘的是数道新旧交替的鞭痕。

心惊­肉­跳。

另一支手臂也有鞭痕,他的前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粗粗的鞭痕,有的­色­泽鲜艳,应该是这两日才鞭打的。不用看也知道,后背一定还有不少鞭痕!

完颜亮,你非要把二哥折磨得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不可吗?

滚烫的泪倾决而下,五脏六腑好像扭在一起,痛得喘不过气……二哥,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假若两年多前,我坚决一点,赶你回临安,你就不会遭此劫难……假若你我从未相识,你就不会不断地被我连累……

“三妹,你怎么在这里?”赵瑷睡眼惺忪地起身,又惊又喜地拉我的手。

“我来看看你。二哥,我带了一些糕点,你吃点儿吧。”我从包袱中拿出一小包,解开绸巾,捏了一块递在他­唇­边。

他一口吃了,开心地笑,“好吃。”

时间不多,我拍拍包袱,“里面有伤药和棉袍,二哥,我不能经常来看你,你千万要挺住。”

他露齿一笑,“无须担心我,我很好。这地牢虽然比不上我的郡王府,不过有吃有喝有睡的地方,又不必劳心劳神,没什么不好。”

他这么说,只是安慰我,不让我担心。

想到此,我更难受了,“二哥,那些狱卒是不是每日鞭打你?”

赵瑷眸光一暗,却大而化之地说道:“那些狱卒待我不错,没鞭打我,我没事。”

泪珠滚落,止也止不住。

“别哭……三妹,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抚触我的脸,为我拭泪,眼中痛­色­弥漫,水光摇曳。

“嗯。”可是,泪落不止,越哭心越痛。

“你气­色­不好,他对你……”赵瑷断断续续地问,问出最想知道、却最难启齿的问题,“是不是不好?”

“他待我不错,只是妃嫔众多……明争暗斗……”

“三妹,若有良机,先逃出去,再找上官复来救我,记住!”他斩钉截铁道。

我点头,不停地点头,泪水纷飞。

二哥,倘若上官复有本事从完颜亮手中救出你,当初我就不会孤身去找他。不是不相信上官复的能耐,只是,若我不去找完颜亮,他的下属也会找到我。

无论如何,上天入地,我逃不掉。

——

从地牢出来,擦去泪水,拉好披风,提着宫灯回合欢殿。

夜深人静,只有夜风呜呜地扫过,偌大的皇宫黑魆魆的,偶尔有一盏宫灯在檐下飘摇,散发出微弱的光。我堂而皇之地走着,巡守的禁卫偶然走过,盘问我是什么人,我就说是皇后殿的宫人,出来办点事。

如此,一路没什么阻滞。

行至较为偏僻的宫道,全无灯影,也望不到禁卫的影子,总觉得身后有人、有脚步声。

再走几步,那种被盯梢、被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猛地转身,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疾速得只看到一个黑影,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不是人。

环顾四周,寂静如死,似乎没什么可疑。

忽然,身后好像有动静!

我闪身一避,一个黑衣人终于现身,鬼魅似的神出鬼没,出招袭来,我疾速往后退,在他逼来之际,将手中的宫灯打向他——他一掌劈来,宫灯碎裂在地,掌风强劲,身手高强。

打不过就跑,我刚刚转身想跑,那黑衣人就狠击我的后颈。

须臾之间,我晕了过去。

很冷,冷得直哆嗦,怎么会这么冷?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钻入手足,我被冻醒,发现四周都是巨大的冰块、冰石,满目满眼皆是冒着寒气的冻冰。

难道,这里是冰窖?

我奔向最外面的一间,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铁门,可是,铁门从外面锁住了,出不去。

那黑衣人将我掳到冰窖,关在冰窖,必定是受人指使,是唐括贵妃还是大姝妃?或是其他人?今晚我秘密去地牢,竟然被人盯梢,由此可见,我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监视。

明日一早,明哥、羽哥发现我不见了,就会派人找我,最迟明日,就会有人发现我在这里。

不怕不怕,只要挨过这一夜就好。

既来之则安之,我双臂互抱,往里面走去,看看这冰窖究竟有多大。

好美啊!

这是冰的世界,硕大的冰石,大大小小堆叠着,顶上一条条透明的冰条,像是一串串盈亮发光的水晶装饰着这个纯粹的冰窖。还有一些小块的冰块,奇形怪状,晶莹剔透,像一颗颗发光发亮的宝石。

每个小间都燃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与冰的光亮交相辉映,变成幻彩缤纷的光影,比雨后彩虹还要惊艳,令人目眩。

欣赏完了,就察觉到冰窖的厉害了。那无处不在的寒气无孔不入,钻入肌肤,在四肢百骸蔓延,我冷得发抖,不停地蹭着、摩擦也不管用。

冷啊……冷啊……这漫漫长夜可怎么度过?

对,跑,跳,保持身躯的热度,就能抵御寒冷。于是,我又跑又跳,虽然寒气强势地入侵,虽然收效甚微,但也要坚持下去,只要坚持一夜就好了。

跑啊,跳啊,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我又累又乏,眼皮不断地耷拉下来,努力睁眼也睁不开,手脚渐渐地不听使唤,慢了下来……好累,好想躺下来歇会儿……一会儿就好,只要让我睡会儿就有力气了……

醒来时,不知道是否天亮了,只觉得很冷,冷得无法忍受,好像体内的脏腑都冻僵了……抱紧自己,缩成一团,不停地打颤、牙关发抖,心紧紧揪着,很疼很疼,好像被大石压着,几百斤重似的……不,我不能冻死在这里,二哥还等着我,我怎么可以死?我不能死!我站起来,动起来,跳起来,可是饥肠辘辘,又冷又饿,手足乏力,跳了两下就气喘吁吁,再也跳不动了。

怎么办?明哥、羽哥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我坐在门边,费力地喘着,越来越冷,冷得全身的骨头又酸又痛。头有点晕,我摸了摸,额头有点烫,糟糕,如此下去,必定会高热。

用披风一角包了一小块冰,捂着额头,捂一会儿,拿开一会儿,希望将让热度退下来。

感觉好一些了,我想出一计,用披风一角包着冰块,使劲地捶门,或者一边捶门一边跑跑跳跳,希望恰巧外面有人经过,听见声响,开门救我。

时值十月,寒冬已至,无须冰镇,就不会有人来冰窖,因此,将我关在冰窖的人,目的在于:置我于死地!

那么,我更不能死!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要坚持到有人来救我!

累了,乏了,就停下来歇会儿,可是,寒气太厉害,坚持没多久,我就筋疲力竭,摊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了……饥寒交迫,身上的热量一点一滴地被寒冷吞噬,我费力地睁眼,不让自己闭眼,不让自己就此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从此,醒一会儿,睡一会儿,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一切都很模糊……

不能死……不能死……

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死……再怎么 辛苦,也要坚持清醒,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昏过几次,不知道白日黑夜,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只觉得很累很倦,好像这个躯壳已不是自己的……一片清明中,好像有开门的声音,好像有叫声,好像有人不停地摇我、拍我的脸,好像有人搓我的双手、臂膀,好像有人紧抱着我,那一声声“三妹”回荡在耳畔,焦急关切,痛彻心扉……

是二哥吗?

不,不是二哥,二哥在地牢,怎么会出来?那是……大哥?

睁开眼,那张熟悉而久违的脸庞激动地笑了,惊喜交加,他贴着我的脸,喜极而泣。

真的是大哥,完颜雍。

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开心,欣喜,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大哥,这是上苍对我的眷顾,是不是?上苍知道我快死了,就让你来见我最后一面,是不是?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冰窖?为什么他不带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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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真好,此生还能与你相见……”

“不许胡说!你不会死!”完颜雍的语气虽有责备,却充满了怜惜、宠溺,“是我不好,我专注于叫醒你,没料到有人从外面锁上铁门。”

“是我连累你。”这么说,有人要我和他在冰窖冻死。

“我会救你出去,你放心,我会想到法子的。”他安慰道,身上的温热透过衣袍汇入我的身躯,虽然还是很冷,但好一点了。

只要在他的怀中,只要与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临死前能够见他最后一面,我瞑目了。

他轻轻晃着我的身,“不要睡,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我努力睁大眼,“就睡一会儿,好不好?”

完颜雍冷硬道:“不行!”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你我好久不见,你好好看看我,嗯?”

我轻抚他的脸,下巴,嘴­唇­,鼻子,眼睛,额头,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往我迷恋的容颜,纤长的眼睫,黑亮的眼眸,深刻的侧脸。此时此刻,他硬朗冷峻的脸膛弥漫着忧­色­与疼惜。

那年,他在临安拒绝了我,要我等他几年,之后我决定在心中抹去他,决定忘记他、忘记那段跌宕、多舛的情。可是,现在才发现,心底的那张脸、那抹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对他的思念丝毫没有减少,只是,我心中清楚,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与他举案齐眉了。

也许,此生此世注定了我是完颜亮的女人,注定了我只能将完颜雍埋藏在心底,将这份情封存在生命的最深处,一个人默默地守着。如此,足矣。

“你不是在济南吗?”

“我回京述职。”完颜雍沉沉道。

原来,是完颜亮让他回京的,也许是故意让他回来的,让他知道,我再次成为完颜亮的女人。

他满目柔情,令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去年四月,我去临安找你,在桃花坞等了半个月,你没有出现。后来,我托人去宫中打听,才知道你已经不在临安宫中。”

我低低道:“前年六月,我就离开临安,直至今年七月……”

“是陛下抓你回来的?”他的声音冷硬如石。

“嗯。”假若我不在平江府开粥铺,也许就不会暴露行踪。

“无论你躲在哪里,陛下总有法子找到你。”完颜雍低垂的眸光一分分地冰冷,如冰如锥。

“对了,二哥受我连累,被完颜亮关在地牢,你能不能想法子救他出去?”

他惊异地问:“二弟?二弟不是在临安吗?怎么会被陛下抓来?”

我道:“其实,二哥是宋帝的养子,普安郡王,我被封为沁宁公主,名分上我和他便是真正的兄妹了。前年我离开临安,他……自愿放弃荣华富贵,与我在平江府开粥铺,完颜亮的人找到我们,就先抓了二哥,以他要挟我。”

完颜雍睁目道:“你是为了二弟才……”

我连忙解释:“不是,没有二哥,完颜亮也不会放过我。大哥,是我连累了二哥,他被完颜亮折磨得遍体鳞伤,你想法子救他出去,好不好?”

“好,我会想法子。”他淡淡地自嘲,“倘若我们没有冻死在冰窖,我会尽力。”

“嗯。”

他的怀抱很暖和,可是,为什么觉得越来越冷?寒气自内而外,将整个躯壳冰僵了,我头晕脑胀,很想就此睡过去……睡过去……疲倦地闭眼……

一道着急的声音拉回我的神智,“三妹,不要睡……不要睡,跟我说话……”

他搓着我的手,满目担忧,“是谁将你关在冰窖?”

我轻轻摇头,“你怎么会进宫?如何知道我在冰窖?”

完颜雍为我舒展手臂,“我前天回京,本想进宫,听闻陛下出城冬猎,就等陛下回来再进宫。今晚,我正要就寝,忽然有一支飞刀­射­进来,附着一方丝帕,说你有难。我不知你在中都,怀疑这是陛下的陷阱,却又不放心,犹豫了好半晌,才决定夜闯深宫。”

这么说,现在是夜里,我被关在冰窖已有一夜一日,这是第二个夜晚。

他接着道,进宫后,有一个神秘人抛石子提示他往哪里走,他环顾四周找那神秘人,却看不到可疑的人。他担心我的安危,无暇顾及那人是什么人。在神秘人的提示下,他来到冰窖,猜到我可能被关在里面,却打不开铁锁。这时,神秘人又扔来一根细细的铁丝,他用铁丝打开铁锁,这才进来,看见我昏在地上。

然后,铁门被那神秘人锁上,连带他也被关在冰窖。

此事着实诡异。

是什么人告诉他我有难?目的又是什么?不像是救我,倒像是要将我与完颜雍二人一起冻死。我与完颜雍之间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大姝妃嫌疑最大。

“三妹,不要睡……”完颜雍再次摇晃我,在我耳边大声道。

“大哥,死在你怀里,此生无憾。”我感觉自己的气息很微弱,感觉身上再无一点热气。

“我不许你死!我还没娶你,你怎么可以死……”他沉痛道,惊恐得仿若我随时会化成一缕轻烟,烟消云散,“为了我,不要睡,好不好……”

“好。”我努力地睁着眼,看着他,将他的容貌深深地刻在心中,永世不忘。

可是,浓重的黑暗一点一滴地笼罩了我,我想坚持,却坚持不了……

——

也许,上苍还不让我死,我再次醒来,完颜雍说,天已经亮了。

他紧抱着我,只着中单,脸膛冻得苍白无血,嘴­唇­变成乌紫­色­,沉沉地昏睡着。

原来,他的外袍裹着我,我才会没事,他自己却冻着了,手足冰凉僵硬,额头很烫。

叫了几声,他没有回应,我立即用外袍裹着他,再抱着他,不断地喊,不断地搓他的手……很害怕,很害怕,假若他就此不醒,我怎么办?他死了,我怎么办……

恐惧就像一只蚕,不断地蚕食我的心,焦急,慌乱,我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他醒来?

大哥,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死……泪水掉落,我抱紧他,好像抱着一具冰躯,绝望就像山洪疾速地奔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我……

感觉不到刺骨的寒气,感觉不到心的跳动,只有我们紧紧相拥,就此沉沉睡去,也是上苍的怜悯……大哥,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突然,铁门被推开的声响震醒了我。我睁开眼,抬头看去,前面站着几个人,当中那人的面容渐渐清晰,面寒如铁如冰,黑眸中藏着一只猛兽,正狂烈地咆哮,那利爪直欲扑来,将我们撕烂;他的双掌紧紧地攥着,高挺的身躯僵硬得一动不动,仿若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木,散发出万年不散的郁气。

完颜亮!

惊骇!震骇!心惊­肉­跳!

正想开口,他已抬臂,当即两个侍卫走上前,拽起完颜雍,拖着他便往外走。

四肢已僵硬,我竭尽全力,想站起身,却怎么也动不了。完颜亮冷目看我狼狈的样子,半晌才抱起我,带我离开冰窖。

一路无话,宫人侧目,我闭着眼,佯装昏了。

方才那情景,想必他气疯了吧。

回到合欢殿,明哥、羽哥迎上来,喜极而泣。我继续装昏,他将我放在床榻上,为我盖上两条厚棉被;之后太医为我把脉,开了药方,明哥跟着去取药,羽哥去端小米粥给我吃。

“还要装吗?”完颜亮的声音就像冰窖里的寒气,刺骨无比。

“为什么还是这么冷?”我剧烈地发抖,握住他温暖的手,“好冷……好冷……”

“不必再装。”他抽开手,面­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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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过身,面向里侧,伤心地哭起来。

他冷淡地问:“哭什么?”

想起在冰窖里熬得那么辛苦,泪水止不住,我哭道:“阿眸大难不死,别无所求。既然陛下不信阿眸,就不必再踏足合欢殿,陛下还是走吧。”

静默。

良久,完颜亮冷声道:“你好好歇着,晚点朕再来看你。”

话落,他径自离去。

羽哥快步进来,喂我吃粥。

吃过粥,手足渐渐暖和,可是寒气已入体,身上发着低热,必须服药驱寒。

羽哥说,昨日清早,她和明哥发现床上没人,将合欢殿找了个遍,还是找不到我。她们很着急,将合欢殿的宫人都派出去找我,一整个早上,半个皇宫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人。她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继续找,同时,她们偷偷地去隆徽殿禀报徒单皇后,徒单皇后觉得事关重大,就派了一个心腹快马加鞭地出城去禀奏陛下。因此,陛下才会在今日清晨赶回宫。

她们没想到我被人掳了,关在冰窖这么隐秘的地方。尤其是从合欢殿将人掳走,羽哥想不明白,“奴婢想不通,掳才人的人怎么进合欢殿的呢?”

“若是武艺高强的高手,进出合欢殿如履平地,又有何难?”我自然不能说那夜我去地牢看望二哥,回来途中被黑衣人掳了。

“才人觉得,把才人关在冰窖的幕后主使会是谁?”羽哥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冻死我。

“不好说,唐括贵妃嫌疑最大,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嫌疑。”

“才人,药来了。”

进来的是明哥,手中端着汤药,“药很烫,凉了再喝。”

我道:“此次我大难不死,多亏你们及时向皇后禀报,陛下才能及时赶回来,谢谢你们。”

明哥感动道:“才人说的什么话,折煞奴婢了。服侍才人、保护才人是奴婢职责所在,才人若有损伤,或有­性­命之危,就是奴婢失职,才人怎么还谢奴婢呢。”

羽哥笑道:“是啊,才人不怪罪奴婢服侍不周,奴婢就谢天谢地了。才人不见了,奴婢二人急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倘若才人真有个万一,就算奴婢死了也不足以谢罪……”

她们的眼睛红红的,有点肿,想必这两**们急死了、哭惨了,担心我的安危。

很感动,她们对我的主仆情谊,我领了。

服药后,我躺下来,很快就睡着,醒来时已是夜里。明哥说,一个时辰前,陛下来看我,见我睡得沉,就没叫醒我。

这夜,他没有来合欢殿,听说歇在昭明殿了,阿懒侍寝。

阿懒是谁?

完颜亮的皇叔、曹国王之妻。

——

我记得,天德二年,完颜亮杀了不少宗室子弟,其中便有曹国王。

羽哥说,当年“我”在大火中丧生后,陛下从哀痛中振作起来,便让曹国王的妻子阿懒进宫,纳了她,只不过没给她正式的封号。迁都时,陛下让阿懒也跟着来中都,让她住在蕊珠殿,封她为贵人。

他竟然将皇叔的妻子强行占为己有,完颜亮,你不觉得有违人伦纲常吗?不觉得有违天道吗?难道天底下的美貌女子,无论是否嫁人为妻,无论是否有违伦常,你都要强纳吗?

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厚颜无耻、丧尽天良的人!

本想打听前朝有什么动静,打听完颜雍是否已进宫述职,却又无人可派,只能耐住­性­子。

那日,完颜亮亲眼目睹我抱着完颜雍,会不会迁怒于他?会不会刁难他?

既然我大难不死,营救二哥就不必大哥Сhā手,只愿完颜亮放过他,只愿他平安离京,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就算硬逼着自己取悦完颜亮也无所谓,只要他安然无恙。

这夜,完颜亮驾临合欢殿。

我站在三楼朱阑前远眺,希望可以望出宫外,然而,望见的却只是皇宫迷离的灯火。

他的步履轻得仿若无声,我没有听见,他站在我身后良久才察觉。

“在看什么?”他的嗓音仍然像那日那么冷。

“看陛下的大辇何时停在合欢殿前。”

“是吗?”他很不相信,“你想望见的是宫外,可惜,望不见。”

“陛下想说什么?”我侧过头,冷冷地勾眸,“倘若陛下想听奉承的话,就去落霞殿或芸香殿罢,蕊珠殿也是不错的选择。贵人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不过容­色­倾城、风韵犹佳,想必将陛下服侍得很好。”

“你竟敢讥讽朕?”完颜亮怒道,扣住我的手腕。

“陛下做得出有违伦常之事,自然不怕后宫、朝野议论、嘲讽。”我冷嗤一笑,“对了,阿眸的身上也流着女真人的血,阿眸的爹爹与陛下的爹爹是堂兄弟呢,原来阿眸也与陛下一样,做出有违伦常之事,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他气得掐住我的嘴,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莞尔笑道:“阿眸不想说什么,陛下又来合欢殿做什么?”

他瞪着我,我也盯着他,不甘示弱,不屈不饶。

半晌,他“扑哧”一声笑起来,忽然近前,搂着我,“朕宠幸阿懒,你不高兴?”

我侧过脸,不看他,“陛下宠幸谁,与阿眸无关,阿眸也管不着。”

完颜亮低笑,“不承认也没关系,女人一向口是心非,朕心里知道便可。”

我挣脱开,回到房中,坐在贵妃榻上,“时辰不早了,陛下还不回去吗?”

他坐在我身边,“你不希望朕留下来吗?”

我低垂了眸,不搭腔,故作娇羞。他抬起我的脸,在我耳畔道:“你与朕早有夫妻之实,违背了伦常,就让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只要你包容朕便可。”

看着他含着暧昧笑意的眼眸,我的心怦怦地跳,挥去脑中那张思念成狂的脸,压下心中的排斥与恨意,以状若期待的目光看他。

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我明白他的意思,解开他的衣带,为他宽衣……一切水到渠成,当他拥着我躺在贵妃榻上,身上仅剩贴身的衣物……他绵密地吻着,从娥眉到耳珠,从脖颈到红鸾,从下巴到**,他的­唇­舌在我身上留下一处处潮湿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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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用劲地吮吸,丝丝的痛,密密的麻,很怪异,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我想推开他,却又不想前功尽弃,就忍住了。完颜亮的吮吻越来越用力、狂野,好像用牙齿咬,痛意弥漫,我忍不住叫起来,“痛……”

他抬起头,一双黑眸已然变成血眸,冷酷道:“怎么不继续装?你伪装的功夫越发好了,朕差点儿被你骗了。”

“你说什么?”心尖发抖,我佯装听不明白。

“乌禄回京,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侍寝?”他狠狠捏住我的左|­乳­,血眸充胀,涨满了情yu与怒火,“你心中只有乌禄,根本没有朕,方才你所说的、所作的,都是事先想好,诱骗朕,让朕以为,你真心服侍朕。”

“陛下不信,阿眸无话可说。”我剧烈地挣扎,企图掀翻他,却无法撼动他分毫。

“你说谎、伪装的功夫还不到家,不要在朕面前班门弄斧。”完颜亮的语声乖戾得可怕,“你讨好朕、取悦朕,无非是为了乌禄。你和乌禄在冰窖相拥,朕亲眼目睹,你担心朕迁怒于乌禄、拿他开刀,不惜委曲求全,用自己的躯体引诱朕,让朕相信你对朕并非无心、无情。”

对,他说的都对,我所说、所做,都是为了完颜雍。

只要他安然无恙地离京,取悦完颜亮又有何难?

完颜亮目眦欲裂,“出城冬猎前,朕以为你的心已开始接受朕、喜欢朕,看来朕错了,朕被你的伎俩蒙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瑷。你不是为赵瑷就是为乌禄,对朕从来没有真心、真情,你太可恶了!”

太可笑了,可恶的人是我吗?最可恶的人是他!

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豹,钳制着我,好像下一刻就会将我生吞活剥,“朕告诉你,今日乌禄进宫述职,朕让他滚去西京当留守,明日一早他就离京,你别想再见到他!不过你大可放心,他毫发无损,因为他先朕一步,总算救你一命,功过相抵,朕就饶他一次皮­肉­之苦。”

我应该谢他,还是应该恨他?

这个结果,还算不错的吧。

“再有下次,朕不会轻饶他。”这张完美的脸庞萦绕着滚沸的杀气,他邪恶道,“朕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今年五月,有人向朕密奏,两年多前,也就是朕从临安北归数月后,乌禄私自南下,去了临安。他去找你,是不是?”

“陛下已知答案,何须问我?”

“他抢了朕心爱的女子,朕也要他尝尝丧妻之痛!”

“你做了什么?”

“朕下诏,让他的王妃乌林答氏回京。乌禄以为朕看上他的王妃,不让王妃北上,不过乌林答氏很聪明,她不来,朕就不会放过她的夫君。乌林答氏美丽贤惠,为了夫君毅然北上,行至良乡时,趁人不注意自尽,可谓节烈。”

我骇然一跳,他竟然逼死了大哥的王妃,大哥一定很心痛。

世上再没有比他­阴­毒、嗜杀的人!

完颜亮的脸上弥漫着黑­色­的戾气,“他胆敢再惦记朕的女人,朕会让他生不如死!”

我愤愤道:“你已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他是你的臣民,任你摆布,你还要赶尽杀绝吗?”

心知跟这种人辩驳根本无用,但还是忍不住。

“朕当真赶尽杀绝,早就将他五马分尸!若非念在年幼时一起玩耍、一起骑­射­,早在几年前,朕就杀了他,永绝后患!”他狠厉道,血目杀气腾腾,“朕已杀了那么多人,多杀一个乌禄不多!”

这么说,大哥能活到现在,还要感谢他手下留情不成?

真真可笑。

不过,就算他杀了完颜雍,只不过在他血腥的帝王生涯中加上淡淡的一笔罢了。

“为了赵瑷和乌禄,你心甘情愿献出自己,朕就成全你!”

话音还未落地,完颜亮就扯下我下身的衣物,“嘶”的一声,绸断,飘落在宫砖上。

我悲愤地吼道:“除了掠夺,你还会什么?”

他抬起我的腿,“你说对了,朕什么都不会,除了掠夺,还是掠夺。你从未正眼瞧过朕,心中没有朕,朕唯有掠夺!占为己有!”

我拼命地打他、捶他,他扣住我的手,堵住我的嘴,狂野地吮吻,嗜血地啃咬……痛一阵阵地袭来,我被他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咬他的舌尖……顷刻间,血腥弥漫开来,他松开我,厉目瞪我,眸子更红了,像一只暴怒的猛兽,骇人得紧。

下一刻,他挤压我的下身,我瑟缩、闪避,可是毫无作用。

他的炙热硬生生地挤进来,剧烈的痛撕裂了我。

四肢僵住,全身发烫。

完颜亮不理会我的感受,急速地**,疯狂得好像要把我生生地撕烂,拆成几块。

痛楚与恨意淹没了我,昏黄的灯影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暗如子夜,仿佛永远不会天亮。

——

那夜,完颜亮发泄后,穿戴齐整,看也不看我一眼,扬长而去,好像我是一块破碎的绸布。

穿好衣袍,站在朱阑前,努力地眺望——

大哥,只要你平安离开中都,一切都值得。

大哥,千万保重。

此后两日,完颜亮没有踏足合欢殿,明哥、羽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无时无刻陪着我。

入夜,我刚吃过晚膳,明哥急匆匆地奔进寝殿,气喘吁吁道:“才人,出大事了……”

“你先喘口气。”羽哥问道,“什么大事?”

“奴婢听落霞殿的宫人私下里说,陛下将贵妃禁足了。”明哥兴奋道。

“禁足?”羽哥惊诧不已,“好端端的,贵妃为何被陛下禁足?”

“真的。落霞殿的宫人说,一个时辰前,陛下去了落霞殿,将所有宫人都赶出大殿,只留下贵妃一人。没多久,陛下就出来了,吩咐宫人好好服侍贵妃,不许贵妃踏出落霞殿半步,还要贵妃闭门思过呢。”明哥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么说,是真的?”羽哥突然高兴起来,转向我,“才人,也许陛下查出是贵妃将才人关在冰窖,才惩戒贵妃,让贵妃闭门思过。”

我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明哥,再去打听消息。”

明哥笑着应了。

倘若完颜亮当真查出是唐括贵妃做的,那么,禁足这样的惩戒,也太轻了。

翌日一早,完颜亮下诏,晓谕后宫,贵妃禁足,不得出殿门半步。

这道圣谕,想必让很多人错愕吧,更多的妃嫔则是拍手称快把。

夜里,我前往隆徽殿。

徒单皇后的气­色­好多了,完颜光英夜间惊悸的病情也好一些了,因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面­色­红润,笑容看起来灿烂如日光。她再次致谢,“幸亏有你,本宫呣子才平安无事,否则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仇人是谁。”

“皇后自有上苍庇佑,福泽绵长,那些个­奸­人只是得意一时,皇后母仪天下,福泽深厚一世。”

“无论怎么都好,你是本宫的贵人,本宫就当你是自家妹子了。”

“皇后抬举嫔妾了,嫔妾受不起呢。”

“受得起,受得起。”她笑得开怀,“本宫打算,明日召所有妃嫔到隆徽殿,提点各位姐妹安守本分。明日一早,你也要来。”

“是,嫔妾早早就来。”我笑道,“唐括贵妃会来吗?”

“圣谕已下,自然是不能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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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可知,陛下为什么禁足贵妃?”

“你被人关在冰窖,陛下回宫后就命人追查。”徒单皇后失望地摇头,“贵妃深得圣宠,竟然有这样歹毒的心思,置你于死地,实在不该。罚她禁足,算是小惩大诫。”

的确是小惩大诫。

看来,完颜亮对她并非没有情意,否则就不会手下留情。

——

后宫所有妃嫔齐聚隆徽殿的这日,我来得较早,大姝妃来得最晚。

唐括贵妃一失宠,就大姝妃最得宠,她当然可以趾高气昂了。

所有妃嫔行了大礼,她只是略略屈身,做做样子,在所有人起身之前就坐下来。徒单皇后也不在意,让众人坐下来。

我坐在最末,一眼望过去,不禁感叹,完颜亮的眼光的确好,大殿上的妃嫔个个容­色­姝丽、身姿绰约,不是国­色­天香,就是风情万种,总之是各有千秋,喜好女­色­的男人都无法抵挡吧。

贵人阿懒微低着头,好像羞于见人似的。看起来,她的年纪比徒单皇后略大,却美得多;不过她今日的妆扮简单清素,略施粉黛,一袭淡黄|­色­宫装,在满殿花枝招展的美人中,像一朵清雅的出水芙蓉,风姿楚楚。

“哟,冷才人也来了。”大姝妃转向我,涂着一层厚厚胭脂的脸庞皮笑­肉­不笑,眼风斜斜地睨来,轻慢得很,“好久不见,才人越发清秀了。今日穿得这么素雅,活脱脱是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寒菊。”

“嫔妾姿容粗陋,哪里及得上姝妃美艳,嫔妾再怎么妆扮,也只是一朵寒菊,怎么变也变不成娇艳的桃花。”我不得不应道。

“瞧瞧,越发伶牙俐齿了。”她瞟我一眼,转过头去饮茶,“陛下也真是的,什么人都往宫里带,也不看看身份、出身。皇后,你是陛下的发妻,多少劝着陛下点儿,不能让陛下依着­性­子来。自然了,陛下想要什么女人,咱们做妃嫔的不好过问,不过那些个有夫之­妇­、自家亲族的女人,纳进宫中,免不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陛下这不该、那不该,有损圣德。皇后,不是嫔妾说你,陛下是你的夫君,你要多多关心他、规劝他,让陛下在朝野、民间有个好声誉,甚至在后世评述、史册记载中圣名没有污点,皇后,你说是不是?”

“姝妃倒教起皇后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皇后了。”萧淑妃不屑地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姝妃是宫中资历深、年纪大的姑姑在教导皇后。”

“本宫这也是为陛下、为皇后着想。”大姝妃不甘示弱地反击,转而笑对徒单皇后,“皇后,嫔妾可是一片好心,皇后不会怪罪嫔妾僭越吧。”

“不会,本宫一向知道妹妹古道热肠、心直口快。”徒单皇后虽然身份高贵,却因为无宠,被得宠的妃嫔欺负也只能以和善应对,不过,她一向是和善大度的。

贵人阿懒一直低着头,知道方才大姝妃说的就是她,脸上就红红、白白、青青。

萧淑妃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倘若让姝妃投胎到徒单家,当上皇后,想必姝妃会当一个胸怀广阔、一心为陛下筹谋、关心陛下、规劝陛下不要做糊涂事的大金国皇后。”

大姝妃冷嗤一笑,回敬道:“淑妃这话说错了,皇后的身子骨硬朗着呢,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了解本宫的还以为本宫很想当皇后呢,其实,本宫根本不想当皇后,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让本宫去当才人,本宫也愿意。”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不如皇后对陛下说,姝妃很想当才人,就让姝妃去当才人。”

当即,大姝妃寻找说这话的人,眸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扇她一巴掌。可惜,说话的人故意变了声调,不让人认出来。

那是我说的,故意激她一下。

大姝妃板着脸,怒道:“有胆量说就不要藏着躲着,给本宫站出来,本宫让你好好说!”

徒单皇后扬声道:“好了,这是隆徽殿,谁想在这里撒野,本宫不许!陛下忙于朝政,再让陛下费心后宫争风吃醋的事,你们于心何忍?今日本宫传你们来,就是要告诫诸位姐妹,无论是妃子还是才人,都要同心同德服侍陛下。只要你们一心服侍陛下,就能得到应有的地位、荣华;倘若有人心术不正,做出肮脏事、龌龊事,一旦查明真相,下场便如贵妃,甚至比她还惨。都听清楚了吗?”

妃嫔们都应“是”。

她目光温和,语气高贵大方而带有点训诫的意味,“贵妃为什么被禁足,想必你们都猜到了。你们想方设法赢得陛下的宠爱,本宫不管,但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陛下不想看见,本宫也不想看见。纸包不住火,一旦东窗事发,获罪的是你们。”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心知肚明。

再聊了一些家常,各人陆续告辞。

——

这日傍晚,明哥去请完颜亮来合欢殿,说我亲自备了几道江南菜­色­,请他来品尝。

可是,等到华灯通明,等到灯影俱灭,仍然不见他的身影,也没有遣人来说一声。

我呆呆地坐在案前,四肢有点麻,倦怠得很,已经不觉得饿了。

明哥在殿门前往外张望,长长一叹,走回来,蹙眉道:“菜都凉了,不如奴婢去热一热,才人吃点儿吧。”

羽哥与她对望一眼,劝道:“这么晚了,陛下不会来了,才人还是吃点儿歇着吧。”

是啊,他不会来了,也许十天半月、甚至一两个月都不会踏足合欢殿。那夜他满怀怒火地离去,不会轻易地消气;再者,他有意冷落我,不晋封我,将我冰在合欢殿,让我尝尽被宫人践踏、被妃嫔欺凌、生不如死的滋味,不会再轻易相信我。

应该怎么做,他才会消气?

这时候再怎么伪装、取悦他,只会适得其反,他根本不会领情。

可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没有他的宠爱,即使有徒单皇后与耶律昭仪暗中相助,在步步惊险的后宫,我亦举步维艰,很难保住小命。先前唐括贵妃对我或明或暗的欺凌与谋害,就是明证,没有圣宠,就只有死路一条,也许临死的那一刻还不知道是谁害死自己,更何谈营救二哥了。

若想救二哥,首先要保住这条命,在金国后宫立足,其次才是想法子赢得完颜亮的信任与宠爱。如此,才有可能救出二哥。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我也要坚持走下去。

二哥,你千万保重,等着我。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完颜亮消气,然而,如何让他消气?

明哥、羽哥继续劝着,我站起身,拿了酒壶,往口中倒酒,咕噜咕噜地喝。她们吓坏了,阻止我这么饮酒,抢酒壶,我用力地推开她们,“取琵琶来。”

明哥去取琵琶,羽哥担忧道:“奴婢知道,陛下不来,才人不开心,可是您也不能这么饮酒啊,伤着身子可如何是好?也许陛下政务太多,才没有空闲来合欢殿,明日奴婢再去请陛下,好不好?”

一壶酒落腹,却没有多大感觉,这酒清绵香醇,挺好喝的。

“扶我去三楼。”

“这么晚了,才人去三楼做什么?”羽哥惊异地问。

“我要弹琵琶,让明哥把琵琶拿到三楼。”

“才人还是歇着吧。”

她喋喋不休的,好烦啊。我推开她,径自上楼,她赶上来,扶我上楼。

走到最后一级木阶,猛地,一阵眩晕袭来,我好像晃了一下,羽哥扶我在贵妃榻上坐下来。

头晕,头疼,酒劲上来了,想不到那么香甜的酒后劲这么大。

“才人,您的脸有点红,怕是酒劲上来了,不如回寝殿歇着吧。”羽哥再次劝道。

“过会儿就没事。”我使劲地摇头,所幸还挺得住,“明哥怎么还没来?”

“来了。”明哥走上来,将琵琶递给我,“不如奴婢去沏一杯解酒的茶。”

我颔首,让她们下去,在大殿候着。

拨了拨冷弦,熟悉了曲调后便开始弹那曲《爱恨成灰》。

熟悉的音律从指尖响起,不由自主地想起在临安皇宫的人与事,二哥,宋帝,上官大哥,香袭,还有怀瑾、怀瑜……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派人到中都救二哥和我,上官复是否已在中都?

情不自禁地想起大哥……早已决定忘记大哥,忘掉那段情,然而,他在心中已根深蒂固,此生此世再也忘不了吧。

多想无益,还是救二哥要紧。

额头突突地疼,越来越晕,但还是坚持弹了两遍。我搁下琵琶,捂着额角,天地开始旋转,屋中的一切渐渐模糊,我闭上眼,感觉舒服了点……

“阿眸……阿眸……”一道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有点着急,有点担忧,“你怎么了?”

“头疼……”睁开眼,一张熟悉的俊脸出现在眼前,我蹙着眉心,“陛下……”

“怎么头疼了?朕传太医。”完颜亮摸摸我的额头,正要喊人,被我阻止了,“你饮酒了?”

我看见,他揽着我,坐在榻上,而方才,我一点知觉都无,想必是太晕了,昏了过去。我握住他的拇指,“阿眸没事,喝了一点酒,想不到那酒的后劲这么大。”

他略带责备地问:“你不胜酒力,为何饮酒?”

我涩然地转开眸光,不解释缘由,让他自己领悟。

他没说什么,静静地抱着我。

“陛下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朕……政务繁忙……本不想来,又担心你一直等,就来……瞧瞧。”

“哦,谢陛下­体­恤。夜深了,陛下回去歇着吧,让明哥、羽哥扶阿眸下去便可。”我挣扎着起身,他双臂一紧,将我抱在胸前。

“你身子不适,为什么还弹琵琶?”完颜亮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闲来无事,弹一曲打发漫漫长夜罢了。”我幽幽道。

“回寝殿歇着吧,仔细受寒。”

说罢,他抱我起身,下楼回寝殿。

在大殿等候的明哥、羽哥见到这幕,开心地笑了,没有跟着进寝殿。

他将我放在床榻上,为我盖好棉被,“睡吧,好好睡一觉就不会头疼了。”

我拉着他的广袂,坐起身,“阿眸有些话想对陛下说。”

完颜亮颔首,我诚恳道:“阿眸被关在冰窖,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当身上的热量一点一滴地流逝,当四肢僵硬、全身如冰的时候,当阿眸觉得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阿眸在想,究竟是谁要阿眸的命。”

他暗沉的眼中似乎藏着关切与怜惜,语气淡淡,“已经没事了,往后你自己当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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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陛下惩戒贵妃,阿眸心中有数,对陛下心存感激。阿眸本想亲自备几道江南菜­色­,与陛下共饮,感谢陛下,没料到陛下政务繁忙,没有来。”

“朕心领了。”

“阿眸选择孤身一人去扬州找陛下,当时就告诉自己,此生此世,阿眸只能是陛下的女人。”

“你当真这么想?”他眸光一亮。

“在冰窖中,阿眸告诉自己,倘若这次大难不死,阿眸一定好好珍惜这条命,不再想那些虚妄的事。”我诚挚道,楚楚地凝眸。

完颜亮拍拍我的手,“你身子不适,早点歇着吧。”

我窘迫地求道:“陛下……能否留下来陪阿眸?”

他盯着我,目光冷而犀利,直逼人心。

半晌,他冷冷道:“朕答应过姝妃,要去看看她和孩子,今晚你就好好歇着吧。”

尔后,他径自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

完颜亮终究不信我。

我开口求他陪我,他不为所动,还是走了。

正如先前所料,要赢得他的信任,还须假以时日。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那夜我去地牢,被人盯着,想必是唐括贵妃派人暗中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然而,自从住进合欢殿,总觉得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我,我发生了什么事,别人很快就知道了。比如我第一次我弹琵琶感动了完颜亮,唐括贵妃立即派一个宫人去地牢。思来想去,或许合欢殿不少宫人是唐括贵妃、大姝妃等人的耳目。

这日,我挥退其他宫人,留下明哥、羽哥,对她们道:“你们服侍我这么久,今日,我就开诚布公地跟你们说说心里话。起初我并不信任你们,因为你们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不过,这次我跟陛下回到中都,你们待我很好,维护我,保护我,为我受苦、挨打,一点一滴,我都记在心中。我相信,你们真心真意地对我好,不仅仅当我是主子,我被你们的真心感动了。因此,在我心中,我也当你们是自家姐妹。”

“才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才人当奴婢是姐妹,奴婢如何敢当?”羽哥受宠若惊,感动得双眸湿润,“奴婢尽心尽力服侍才人是应该的,是职责所在,只要才人好好的,奴婢别无所求。”

“是啊,奴婢没想到才人会说这番话,奴婢很感动。”明哥的眼睛也湿湿的。

“你们待我一片真心,我也会视你们为姐妹,以后我们三人的命就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

“才人这么看重奴婢,奴婢万死不辞,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才人平安。”羽哥拭泪道。

“奴婢也一样,谁敢欺负才人,奴婢就跟他拼了。”明哥哭道。

“好了,别哭。”我握住她们的手,“我知道,陛下让你们服侍我,我有什么事,你们会向陛下禀奏。既然我们三人是姐妹了,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日后你们尽忠的不是陛下,而是我,你们做得到吗?”

她们错愕不已,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道:“我已是陛下的人,人在后宫,身不由己,若想在后宫立足,就要耍一些心思、手段得到陛下的宠爱,与那些妃嫔斗智斗勇。因此,今后无论我做什么,我希望你们不要向陛下禀奏。”

明哥恍然大悟,“奴婢会竭尽全力帮才人,让才人重得陛下欢心。”

羽哥重重地点头,“是啊,才人无须担心,奴婢不会向陛下禀奏。”

我郑重道:“我要你们发誓,日后只忠于我一人,我的一举一动,不可向陛下禀奏。倘若陛下问你,你们敷衍一下便可。”

她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你们很为难,因此,我不勉强你们。若你们选择陛下,我也不会怪你们,只不过我不会再让你们近身服侍我。若你们选择对我尽忠,我便与你们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羽哥坚定道:“才人这么看得起奴婢,奴婢愿为才人肝脑涂地。”

明哥也表态道:“奴婢也和羽哥一样,只对才人一人尽忠。”

我抱住她们,“好,往后你们便是我的好姐妹,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然后,我对她们说,也许合欢殿中的宫人被人安Сhā了耳目,日夜盯着我。她们说会留心,将可疑的宫人揪出来。我问:“你们觉得掌事的内侍察九是可用之人吗?”

“不可用,那人贪财忘义,为了小恩小惠,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羽哥道。

“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别珍倒是可用,为人正直,有点才­干­,还有点小聪明。”明哥道。

我点点头,“合欢殿护卫队长也速,你们觉得如何?”

她们对这人的秉­性­与才­干­不是很清楚,我教了她们两招,改日试探一下也速。

合欢殿的宫人、禁卫也该整顿一下了,否则,我被人出卖了都不知道被谁出卖了。

——

这夜,我前往临芳殿。

耶律昭仪还没就寝,像是知道我要来似的,穿戴齐整地坐在寝殿等我。

行礼后,我拉着她青葱似的手,“今夜又打扰昭仪就寝了。”

她拉我坐在案前,温柔地笑,“我知道你会来,这几日都睡得晚。”

闻言,我更不好意思了,从羽哥手中接过一张方子,递给她,“这是我从江南名医求来的八宝粥,有健脾胃、补气益肾、养血安神之效,昭仪可以让太医看看这方子,根据你的体质稍微调整方子。倘若太医说没问题,昭仪可以试试。”

“真的吗?”她看着方子,眉开眼笑,“芡实、薏仁米、白扁豆、莲­肉­、山药、红枣、桂圆、百合,明日便让宫人煮来尝尝。”

“昭仪信不过我,太医的话也信不过吗?”我笑盈盈道。

“太医院那些太医,个个心怀鬼胎,信他们,还不如信你。”耶律昭仪微微一笑,收起方子,笑问,“这次来,有什么要事吗?”

“有些事,我想不通,想请教昭仪。”

“你被关在冰窖那件事?”

我颔首,她不屑地冷笑,轻“哼”一声,“唐括贵妃想拔掉你这个眼中钉,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这次害不死你,倒惹了一身­骚­。”

我道:“这么­阴­毒的招,我觉得大有可能是唐括修容出的主意。”

耶律昭仪略略沉吟,道:“应该是唐括修容出的招,只不过吃罪的是她姐姐。”

我冷笑,“为了日后翻身,贵妃怎么也不会供出妹妹的。不过还有一事,我想不通。”

她问:“什么事?”

我简略说了完颜雍夜闯皇宫的事,“通知他的神秘人是谁?神秘人受何人指使?假若幕后主谋有心救我,为什么要将葛王和我关在一起?”

她的眉心微微蹙着,想着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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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大姝妃,徒单皇后、萧淑妃和耶律昭仪也都有可疑,不过,我选择对耶律昭仪说,就肯定她不是这件事的真正主谋。因为,即使她想害我,我也要当作不知道,以后还要仰仗她联络上官复,不能和她撕破脸。

“应该是这样的,通知葛王的人不想你死,但又不想你成为第二个唐括贵妃。”耶律昭仪寻思道,“她很清楚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若你死了,就无人与贵妃抗衡;如若贵妃失宠,得宠的人就是你。因此,她有心救你,但又让陛下看到你和葛王在一起的一幕,如此,你就无法得宠。”

“每一步都算计得这么准,这人的心思当真缜密、可怕。”我心中骇然,“这么说,她想借我的手除去贵妃。”

“你和贵妃早就结怨,只要你不死,就会反击;如此,她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昭仪觉得,这人是谁?”

“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姝妃。只是,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既然她想借我的手除去贵妃,我就如她所愿。”

耶律昭仪惊道:“你想对付贵妃?怎么对付?”

我清冷一笑,“总有机会的。我不反击,迟早会死在她手里。再者,她三番四次羞辱我,还差点害死我,我也该好好回敬她,不是吗?”

她含笑点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我当一次刀俎。这后宫奢华锦绣,看似平静无澜,实则刀光剑影,倘若拔刀比别人慢,就只能成为刀下亡魂、身首异处。”

我道:“的确如此。对了,昭仪,近来上官大哥联络过你吗?”

她摇头,略有诧异,“没有,自那年你逃出上京,他就没有联络过我。”

既然上官复还没联络她,想必是还没到中都,或是已到中都、还没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处,不如再等一些日子吧。

再聊一会儿,我告辞出来。

——

十一月,中都的冬日越来越冷,下了两场雪,天寒地冻,不过比上京的冬日好多了。

宫人送来几套过冬的棉袍、裘衣、斗篷和大氅,其他诸如熏笼、暖手炉、棉套等等过冬之物也源源不断地送来。

瑶池殿竣工,徒单皇后征得完颜亮同意,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在瑶池殿办寿宴,与众妃嫔同乐。

这日,我正在备礼,羽哥快步走进来,道:“才人,三个有可疑的宫娥,奴婢已经打发走了,不会出现在合欢殿了。”

我“嗯”了一声,“底下的宫人,你和明哥留心点儿,多多注意。”

“奴婢晓得,对了,奴婢试探过护卫队长也速。”

“如何?”

“奴婢暗示奴婢喜欢他,他不为所动;奴婢又说奴婢攒了一千两银子,倘若他愿意等奴婢,日后奴婢出宫和他成亲,那一千两便是二人共有,他仍然不为所动。”羽哥的眼中闪现些许敬服,“他说,他与奴婢素日没有交情,奴婢突然对他说这些,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还说,他年纪不小,还未成亲,虽然奴婢是个好姑娘,看得起他,但姻缘之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我笑道:“这么说来,他倒是个­性­情耿直的男子。”

羽哥继续道:“过了一日,奴婢又去找也速,说才人丢了一个陛下赏赐的墨砚,价值连城,请他务必追查到墨砚的下落。奴婢还说,合欢殿的宫人、护卫,无论男女都要搜一遍。”

我“扑哧”一笑,“怪不得前日我觉得外面喧哗吵闹,原来是你搞出这么大动静。”

“也速将合欢殿宫娥、内侍和护卫都搜了一遍,最后在明哥的房中找到了。”

“那明哥岂不是百口莫辩?”

“奴婢对也速说,奴婢只是跟他开一个玩笑,谁让他拒绝奴婢?”

“他被你气死了吧。”

“是啊,他气呼呼地瞪我一眼就走了,不过他并没骂奴婢,只说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羽哥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才敛容道,“才人,也速耿直稳重,尽忠职守,是可用之人。”

我颔首,“改日我亲自会会他,察九呢?”

羽哥回道:“眼下察九没有犯错,找不到借口打发他。”

贪财忘义的人最容易被收买,绝不能留在合欢殿。

我凝眸道:“你找个人盯着他,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

这时,明哥笑着走进来,“才人,奴婢回来的时候亲眼目睹一件事,说给才人听。”

羽哥笑问:“什么事让你笑成这样?”

“自然是好笑的事。”明哥绘声绘­色­地说起来,“奴婢去取丝线,回来时经过落霞殿,远远地望见陛下乘辇而来,同辇的还有贵人。陛下看起来心情很好,贵人却有点闷闷不乐,而贵妃正站在三楼朱阑前,也看见了陛下。”

“接着呢?”羽哥催促道。

“奴婢赶紧闪避在宫道边,宫人抬着陛下的大辇经过落霞殿时,贵妃突然扬声大叫。”明哥说着时还配以丰富生动的表情,好笑又吊人胃口。

“贵妃叫什么?”羽哥问。

“贵妃叫了两声‘陛下’,陛下不应,当作没听见;接着贵妃大声问:臣妾每日以泪洗面,陛下为什么不来看看臣妾?”明哥模仿得惟妙惟肖。

“陛下回答了吗?”

“陛下还是佯装没听见,只顾着喂贵人吃点心。”

“然后呢?”

“贵妃接着问:臣妾一时糊涂做错了事,陛下为什么这么狠心不来看臣妾?在陛下心中,有了新欢就没有旧爱吗?”

“陛下还是当作没听见?”

“是啊,贵妃气疯了,破口大骂,当着宫人的面骂陛下。”

“贵妃也太胆大包天了,竟敢骂陛下,她骂陛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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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哥伸出手指,指向完颜亮似的,手舞足蹈道:“陛下,她是曹国王的妻,是陛下的长辈,陛下宠幸她,有违伦常,天地不容!陛下荒­淫­暴虐,必将成为大金国的污点,遗臭万年!你这个皇帝,弑君夺位,残杀宗室,冷酷嗜血,残暴无道,朝野上下早已怨声载道,他们必将联手推翻你这个暴君,将你身首异处,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番厉害、可怕的骂人之言,羽哥惊得目瞪口呆。

明哥接着道:“陛下面­色­剧变,满目怒火,不过宫人抬着大辇匆匆过去了。”

我冷冷一笑,唐括贵妃倒是­性­情中人,想骂就骂,毫无顾忌。皇权至高无上,依附帝王而生的后宫妃嫔,在既是帝王又是夫君的皇帝面前,必须步步谨慎、言行恭谨,像她这般心直口快的妃子,怕是凤毛麟角。

心中倒有点戚戚然,很多时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当着完颜亮的面破口大骂。

然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羽哥开心地笑,“贵妃行事冲动,这么一骂,再也不可能得宠了。才人,贵妃不足为虑。”

唐括贵妃的确不足为虑,让我不安的是她的妹妹,唐括修容。

——

徒单皇后生辰这日,­阴­霾的长空一扫­阴­沉,日头钻出厚厚的云层,万丈光芒将天空妆点得斑斓多彩,仿若在皇宫的碧瓦上撒下闪烁的金石。

日­色­如琉璃,寒风亦含情,琼林苑的瑶池殿处处散发鲜亮的芒­色­,虽然比不上唐括贵妃生辰那日落霞殿的装饰那般奢华,不过瑶池殿竣工不久,还未用过,一切都是新的、亮的。从碧瓦到飞檐,从桃红帷幔到春意玉屏,从金玉摆设到案椅器具,皆是皇室上佳用物。

午膳后,宫人便在此准备酉时开始的寿宴。

酉时未至,大殿上已坐满了妃嫔。一眼望过去,满殿芳华,云鬓花颜,华袖锦衣,令人眼花缭乱。自然,陛下将会驾临瑶池殿为徒单皇后贺寿,那些无宠的、难见天颜的妃嫔便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将自己妆扮得令人眼前一亮,才有可能一朝复宠。

红腮娇颜笑,檀­唇­脂粉香,宫腰袅袅翠鬟松。

吉时至,徒单皇后在近身侍婢九娘的陪伴下,踏入大殿,在凤案落座。

寿宴如此隆重,她的妆扮自然也要隆重,淡淡的脂粉让她容光焕发,一袭皇后冠服衬得她端庄大方、雍容华贵,流露出几分母仪天下的风范。

“今日是本宫的生辰,谢谢诸位妹妹来此为本宫贺寿。”她和蔼地笑,“后宫和睦,陛下掌治朝政才无后顾之忧,得心应手,因此,还请诸位妹妹借这个寿宴握手言和,无论有什么恩怨,都要以陛下、大局为重,和睦共处,同心协力侍奉陛下,为我大金国繁衍子嗣。”

“是,嫔妾谨遵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如此,就开始吧,诸位妹妹不必拘礼,就当是家宴,尽情吃喝。”徒单皇后笑容可掬。

“谢皇后。”众人又道。

接下来,众妃嫔携贺礼上前贺寿,依品级为序献上贺礼。

唐括贵妃被禁足,眼下以大姝妃最得宠,因此她并不将徒单皇后放在眼里。她送的贺礼是一套玉饰,不功不过。萧淑妃知道徒单皇后长日礼佛,便送了一樽玉观音。耶律昭仪送了一份亲手抄的佛经,唐括修容送的是宫中绣工最好的绣娘绣的三段锦,以牡丹为题,辅以云纹,花纹富丽堂皇,­色­泽鲜艳耀目,可谓锦中极品。

完颜亮并没有赏赐我什么奇珍异宝,我想了三日,才想出一份别致的贺礼。

“嫔妾冷氏祝皇后身体康健,就如这三瓶花,春风粉桃,夏日红荷,冬寒腊梅,花开富贵,青春永驻。”我屈身道。

“这三盆花……”徒单皇后看向三个宫人手中捧着的瓷瓶。

瓷瓶中Сhā着假的绿叶红花,皆以丝绸、丝线拟花朵、姿态织绣、结扎而成。

大姝妃冷嗤一笑,轻慢道:“俗语说,礼轻情义重,不过这贺礼着实也太轻了。皇后见多识广,看这三种假花,倒也新鲜别致;只是在这寿宴上与旁人一比较,就贻笑大方了,显得冷才人你没见过世面。”

我不理她的冷嘲热讽,对徒单皇后道:“嫔妾知道皇后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在皇后眼中,再珍稀的珍宝也俗不可耐,因此,嫔妾亲手备了这份贺礼。裁制桃花、荷花和梅花的丝绸在裁开之前,浸了安息香,若将花放在寝殿,花中的香慢慢释放出来,可安神助眠。”

“原来这花还有如此功效,本宫有时睡眠不佳,正好派上用场。这贺礼正合本宫心意,才人有心了。”徒单皇后笑道,让宫人收下贺礼。

“谢皇后。”话落,我躬身退下。

“其实,只要诸位妹妹能来为本宫贺寿,本宫就很欣喜。至于贺礼是否贵重,本宫不在意;只要诚心祝贺本宫,本宫就很开心了。”徒单皇后笑眯眯道。

然后,九娘扬声请众妃嫔尽情用膳,不必拘礼。

羽哥为我斟酒,低声道:“才人,唐括修容的目光时不时地瞟过来,应该是看才人。”

我安之若素地吃着,“不必理会。”

明哥道:“唐括贵妃落难,唐括修容会不会为她姐姐报仇?”

羽哥道:“她想报仇,也要陛下宠爱她。现在陛下都不去落霞殿了,她还能怎么着?”

话虽如此,唐括修容心思缜密,有的是毒招,不得不防。

唐括修容被她姐姐所累,其他妃嫔并不与她亲近、言谈,在这喧闹的寿宴,显得孤单落寞。

一个宫娥手持一壶酒行至我宴案,蹲下来为我斟酒,“这是陛下赏赐的美酒。”

接着,这个面生的宫娥端着玉杯往我这边推来,却不知怎么的,一杯酒尽数洒了,即使羽哥及时拉着我起身,案上的酒水仍然滴在宫装上。

这宫娥吓坏了,立即跪地求饶:“奴婢不小心弄洒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才人恕罪!”

“你怎么这么不当心?”明哥低声喝道,“寿宴上你竟然粗手笨脚的……”

“罢了,让她走吧。”羽哥赶紧阻止,“不要惹人注目。”

犯错的宫娥吓得发抖,慌张地走了。

不想引人注目,还是有不少人看过来。九娘走过来,代徒单皇后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羽哥说了一下,九娘道:“才人的宫装湿了一块,稍后陛下会来,只怕不太妥当,不如才人去附近的横翠殿更衣?”

我点头,“也好,不过我没有带宫装来琼林苑。”

九娘笑道:“陛下游园时,一般在横翠殿更衣、休憩,因此横翠殿有陛下、皇后的衣袍。方才来瑶池殿前,皇后也是在横翠殿更衣的。皇后说了,横翠殿有几套衣袍,你先挑一套换上,免得稍后陛下见到才人如此……就不太好了……”

“那劳烦您代我谢皇后美意,我去去就来。”

“好,才人一路当心,快去快回。”说罢,九娘回去复命。

羽哥陪我前往横翠殿更衣,明哥留守。

——

出了大殿,寒风袭来,扑了个正面,我打了一个寒颤,裹紧斗篷。

琼林苑是御园,出皇宫西门玉华门便是,春夏时节百花绽放、林木葱翠,完颜亮时常来此游园,冬日里万物凋零、花木谢尽,便很少来了。苑中遍植林木,殿宇少,因此宫灯很少,此时浓夜如墨,远处的灯影零零星星地­射­过来,看不清前方的宫道,难行得很。

“才人,不如奴婢回去取一盏宫灯。”羽哥提议道。

“也好,我在这里等你。”

“奴婢很快就回来,才人不要走到其他地方。”她嘱咐道。

我看着她快步往回走,转而望向四处。

寒风呼呼,钻入衣袍,寒气森森。灯影稀疏,依稀看得见光秃秃的树木在浓重的夜­色­中伸着遒劲的枝桠,淡淡的影子在空旷的夜幕下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瑶池就在近处,那里漆黑一片,有点诡异。我收回目光,忽然觉得一个人站在这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在这时,我发觉身后有动静!

立即转过身,然而,那人迅速捂住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喊叫。

“不想死,就跟我走!”

是女子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很低,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我正想出招制住她,却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我眼前,银光闪烁,森冷逼人。匕首抵在喉间,我只能随她走。她力气很大,拽着我来到瑶池池畔,我冷静地问:“贵妃想怎么样?”

“既然你已猜到是本宫,就应该知道,本宫恨不得你立刻死在本宫面前!”唐括贵妃不再压低嗓音,语气狠厉,右手用力,刀锋割喉,丝丝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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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只是猜测而已,并不确定是贵妃。”我不能激怒她,“贵妃不能杀嫔妾。”

“为什么?”

“贵妃与嫔妾都是陛下的人,只有陛下有生杀大权。一刀划下去,贵妃这一生也与嫔妾一起结束了。嫔妾出身微贱,死了不要紧,贵妃陪嫔妾死,那就不值了。”

“陛下不再宠爱本宫,本宫生不如死,有你陪本宫共赴黄泉,本宫死也值了。”

唐括贵妃走到我身前,说得咬牙切齿,匕首仍然横在我脖子上。夜­色­如染,她面­色­苍白,像是久病不愈的病患,脸庞透出病态的白,嵌着一双深陷的黑眸,有点吓人。

她抗旨踏出殿门,来到琼林苑,难道是为了堵截我,与我同归于尽?她当真这么恨我?

我问:“后宫妃嫔如云,贵妃为何这么恨嫔妾?”

唐括贵妃用冰凉的匕首轻拍我的脸腮,美眸迸­射­出一抹戾气,“你进宫前,本宫以为陛下待本宫与别的妃嫔不一样,以为陛下真心喜欢本宫、爱本宫。没想到,陛下秘密出宫,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石哥还打听到,这些年,陛下心心念念的女子便是你,真心爱的只有你。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抢了本宫的恩宠、希望,本宫怎能不恨?既然本宫得不到陛下的心,本宫就让陛下得不到你,永远再也见不到你!”

“贵妃想死,可是您的妹妹修容呢?贵妃一死,陛下必定迁怒于修容。”我语声淡然,“有贵妃姐妹俩陪嫔妾一起死,还有贵妃的家人、族人陪葬,嫔妾不亏。”

“本宫豁出去了,本宫管不了那么多。”

她凌厉地瞪我,根本不怕死,无论我怎么说,她也不会听我的。

我必须先制服她!

唐括贵妃板着脸,厉目坚决,就在她扬起匕首刺来之际,我扣住她的手腕,夺下匕首,扔出老远。她满面怒火,发疯般地打来,靠着一股蛮力想制服我,我轻巧地避过,不想与她在池畔多作纠缠,立刻往前走。

没料到,她从身后抱住我,死死地抱住我。

我掰她的手,竭力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

就在挣扎中,她纵身一跳,抱着我跳入瑶池。

冰寒的池水立即涌来,冻得四肢发麻。我熟悉水­性­,可是被一心寻死的唐括贵妃死死缠着,根本游不动,反而被她往下扯……我憋着气,尽力掰开她的手,可是池水太冰了,手足越来越难伸展,心口也越来越难受……

羽哥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很快就会找到瑶池,可是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人发现我们落水?为什么……

唐括贵妃已经不动了,却还是不肯松手,我告诉自己,要坚持,要挺住,不能睡过去,即使心口很胀,即使很难受,即使全身都冻僵了,也要保持清醒。

——

池水太冰寒,朦胧中,我失去了知觉。

好像回到了冰窖,无孔不入的寒气钻入肌肤,汇聚在心中,压迫着心,我喘不过气……

很难受,很难受……快死了吧……

寂静中,感觉四肢抖得厉害,仿佛有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慢慢清晰。

“阿眸……阿眸……”

“才人……才人……才人,快快醒来,奴婢求求您了……”

“阿眸……朕不许你死!朕命令你,立刻醒来……”

“朕答应你,不再那么对你……只要你醒来,朕会好好爱你……不再冷落你……”

“阿眸……你若死了,朕就杀了你二哥,让他陪你到­阴­曹地府!”

完颜亮,你好狠!

我不能死!二哥还等着我,我绝不能死!

可是,为什么听得到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

脏腑很难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陡然,一股流液冲上咽喉,冲出口,舒畅不少。

睁开眼,但见完颜亮将我扛在肩上,疾步走着。我的腹部压在他的肩上,头朝下,就此吐出腹中的积水,这才醒来。

这个急救溺水者的法子,在江南一带,很多人都知道,我也这般救过落水者。

“才人吐出水了,陛下,才人醒了。”羽哥喜极而泣。

完颜亮将我放下来,搂着我,又担忧又着急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瑶池殿的妃嫔都在这里,围观我落水的狼狈样子。

我问:“贵妃呢?救上来了吗?”

蹲在面前的徒单皇后温柔道:“救上来了,你不必担心,难得你还惦记着贵妃。”

我点点头,在完颜亮怀中蹭了蹭,“好冷……”

徒单皇后提议道:“陛下,未免才人冻伤,不如先把才人抬到最近的横翠殿,臣妾传太医到横翠殿为才人诊治。”

完颜亮径直抱起我,往横翠殿飞奔。

这才发现,他亦全身湿透,脸上犹有水渍。难道是他下水救我上岸的?

横翠殿有他休憩的小榻,御用之物一应俱全,明哥、羽哥手忙脚乱地为我更衣,换上­干­爽的衣物,绞去万屡青丝的水渍,最后为我盖上棉被。

很冷,冷得四肢发抖,就像在冰窖中的时候,自内而外的冰寒,难以忍受。我摸了摸额头,很烫,怪不得头这么痛、这么晕,而且犯呕。

完颜亮走进来,已换了一身衣袍,明哥、羽哥收拾了我的衣物退出去。我挣扎着坐起身,他立即赶上前,按住我的肩,“起来做什么?乖乖躺着,太医很快就来了。”

身上皆是他的贴身衣物,我喃喃道:“让宫人去合欢殿取阿眸的衣物吧,阿眸不想被他人说阿眸犯了大不敬之罪。”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些琐事做什么?”他的掌心贴在我的额头,语气中略有责备,更多的是怜惜。

“阿眸还觉得冷。”我拿下他的手,握着他的手心,娇弱道,“陛下可否抱抱阿眸?”

他静静地看我,目­色­沉沉。

我知道,他在思索我这句话有几分出自真心,在犹豫是不是真要较真我的用意。

半瞬,完颜亮终究坐过来,将我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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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声问:“是陛下下水救阿眸的吗?”

他点点头,“怎么会落水?贵妃要和你同归于尽?”

“阿眸没事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朕就暂且留她一命。”

“对了,贵妃醒了吗?有无大碍?”

“朕已命人送她回落霞殿,有宫人照看她,你不必担心。”完颜亮抬起我下颌,“你脖子有一道伤口,是不是她用匕首伤你?”

我看见,他的眼眸泛出几许清寒,“只是小伤口,不疼。陛下答应过的,不追究这件事。”

他无奈地叹气,搂紧我。我心满意足地轻笑,“阿眸与贵妃一同落水,而陛下陪着阿眸,阿眸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者,贵妃被禁足,见不到陛下,已经很可怜了,是不是?”

他不可思议地问:“之前她欺负你、羞辱你,你不生气、不计较?”

我摇头,“不计较,陛下陪着阿眸,就是对贵妃最大的惩罚,想来这会儿她一定悲伤欲绝。倘若陛下放不下她,就去看看她罢。”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让朕去看她,是不在意朕,还是可怜她?”完颜亮抬起我的脸,似在审视我的内心,目光犀利得直穿人心。

“阿眸只是感同身受罢了。妃嫔如云,陛下又忙于朝政,不可能专宠一人,见不到天颜的妃嫔独守空帏,漫漫长夜犹如度日如年。阿眸感同身受,推己及人,明白贵妃失宠、被禁足的感受。”

“前阵子朕冷落你,你……”他目光灼灼,似有期待。

“漫漫长夜,犹如度日如年。”我羞窘地移开目光,实则掩饰心底的排斥与厌恶。

“阿眸……”

“陛下……”

我强迫自己抬眸,以含情、娇怯的目光看他,尽量将他当作大哥,也许这样会好一点。

完颜亮龙心大悦,搂紧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窝。

心中雀跃,我终于做到了,他不会再刻意冷落我了吧。

徒单皇后、太医、明哥和羽哥走进来,向完颜亮行礼。我慌张地挣开,他却淡然、从容地松开我,好像没有旁人在场,整好软枕,让我靠得舒服一些。然后,他退开两步,吩咐太医道:“才人烧得厉害,快给她把脉。”

太医走过来,我连忙道:“皇后,嫔妾不便行礼,还请皇后恕罪。”

徒单皇后笑眯眯道:“你溺水受寒,好好躺着,那些虚礼就免了。”

我微微颔首,伸出手臂让太医把脉。

听了脉象,看了看我的面­色­,太医对完颜亮道:“陛下,才人溺水受寒,全身高热,病情严重,今晚尤为关键,近身服侍的宫人务必时时照看。倘若热度退了,就无大碍;若热度不退,那便不妙了。”

“你今晚就留在横翠殿,以便不时之需。”完颜亮当机立断地命令,“明哥、羽哥,你们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才人。”

“微臣遵旨。”太医应道。

“奴婢会好好照看才人,陛下放心。”明哥、羽哥道。

“臣妾让九娘遣了两个宫人在这里听候差遣,陛下就放心吧。”徒单皇后善解人意地问,“时辰不早了,陛下今晚要回昭明殿就寝吗?”

“陛下气­色­不好,想必是方才下水染了风寒,微臣为陛下把个平安脉吧。”太医道。

“朕没事,皇后回去歇着吧。对了,你对八虎说,明日歇朝。”完颜亮的语气不容反驳。

“臣妾会传达陛下的旨意,那陛下与才人早点歇着,臣妾告退。”她含笑道,朝我点头,转身走了。

我拉完颜亮坐下来,“劳烦太医为陛下把脉吧。”

恰时,他打了一个喷嚏,羽哥立即递来一方丝帕,他接过来掩着口鼻。太医跪下来,搭上他的手脉,听了片刻才道:“陛下染了风寒,不过病情较轻,服两日汤药就能康复。”

完颜亮又打了一个喷嚏,道:“速速去开方子,明哥,跟太医去取药、煎药。”

明哥和太医退出去,他便让羽哥服侍他宽衣解带,我心中一动,“陛下要歇在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羽哥挂好他的衣袍,­唇­边含了一缕微笑,躬身退出去,在殿外守着。

我往里侧移了一点,他上榻,俯视我,别有意味地笑,“朕为了救你染了风寒,你不该谢朕吗?”

“陛下要阿眸如何答谢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他轻抚我的腮,目光渐渐灼热。

“阿眸病得厉害,陛下想趁人之危吗?”

“朕也病了,还不知是谁趁人之危呢。”

我往下钻,掀高棉被捂住头,完颜亮低笑,掀开棉被钻进来,“看你躲到哪里去?”

他的­唇­落下来,轻轻地吻,柔柔地吮,我闭上眼,双臂环住他的身,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能流露出丝毫厌恶的情绪,更不能推拒他的索求。他的宠爱终于来临,一定要好好把握,就算心中堆满了憎恨与厌恶,也要闭着眼、装作无限欣喜的样子。

长长的热吻,绵绵的痴缠,他松开我,眼眸流光溢彩,笑意点点。

我笑问:“陛下不怕病情加重吗?”

“朕是天子,有上天庇佑,任何病邪都不敢靠近朕。”

“阿眸就是病邪。”

“朕吃了你这个病邪,你的病就好了。”

“那陛下抱恙如何是好?龙体有损,阿眸罪名可不小。”

“朕就罚你一生一世服侍朕,至死方休。”

完颜亮解开我身上的帝王衣衫,我挡住他的手,脸颊发烫,“待会儿明哥、羽哥就送药进来,看见了不太好……再者陛下龙体有恙,阿眸不想陛下再因为阿眸而……龙体有损……”

他在我耳畔沉声道:“既是染了风寒,便要出汗,出了一身汗,病才好得快。”

他的嗓音暧昧、魅人,我窘迫地避开他烫人的目光,任凭他摆弄。

病榻旖旎,灯影摇红,渐渐低迷。

棉被中的躯体烫得骇人,仿似大火燎原,烧着了床帏。我忍着晕眩、不适,没有推拒,他在我身上烙下湿热的吻痕,抚遍我全身……当他的手指轻触那幽暗隐秘的地方,我心尖一抖,全身紧绷,不由自主地抓紧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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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完颜亮皱眉问道,暗迷的眸瞬间变得灼亮。

“疼……上次很疼……”不是怕疼,而是心中的抗拒在作祟。

“这次不会疼,别怕。”他温柔地安抚道,“已经湿了,不会疼,相信朕。”

“嗯……”寝殿口闪过一道人影,好像是羽哥,我轻声道,“羽哥……”

就在这时,他的坚挺悄无声息地滑进来,充实了我。我错愕地僵住,但见他转过头,扬声道:“没有朕传召,不许进来!”接着对我道,“抬高腿。”

我依言而行,在他的带引下,双腿盘在他的腰间。

完颜亮的律动越来越强势、霸道,喃喃道:“阿眸,抱紧朕。”

——

翌日醒来,好像不晕、不疼了,神清气爽,只是双腿有点酸疼。

突然发现,完颜亮侧躺着,左臂撑着头,含笑凝视我。

我微微一笑,略含羞意,“什么时辰了?”

仿佛他眼角的笑意抵达了他的心,“今日不早朝,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揽过我,将我卷至身下,“昨晚出了一身汗,是不是病好得快?”

我羞窘地捂脸,“陛下……”

“再出一身汗,朕保证,今晚就会全好。”他拿开我的手。

“陛下又不是太医。”我含笑斜睨他。

“但朕的法子管用。”

完颜亮以适中的力道揉捏我的|­乳­,狂 野不羁地吻我,从耳珠滑到锁骨,从下颌吻至|­乳­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身上,湿腻滑行……我推他的肩,想起身,却起不来,“万一明哥、羽哥进来了怎么办?”

他含混不清道:“没有朕的传召,宫人不敢进来。”

粉红的|­乳­ 尖被他含着,肆意吮吻、挑 逗,那种古怪的酥麻一波波地袭来,刺激着我,身躯似乎起了变化,慢慢热起来……他的大掌在我腰间缓缓揉着,我屈辱地闭眼,张开双腿,决心不再胡思乱想,就当自己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无耻下 贱的女子……

“阿眸,你终究是朕的。”他要我睁眼,灼亮的黑眸点染了愉悦的微笑,曲起我的腿。

“阿眸一直是陛下的。”我顺着他的话说。

他将我的手移到下面,半是命令半是祈求地要我握着他的炙热,然后道:“放进去。”

我不肯,抗拒地别开脸,耳根子烫得厉害,心中骂他无耻。

完颜亮低笑,移正我的脸,沉声哄道:“夫妻之间恩爱缠绵,不外如此,不必害羞。”

我松开五指,闭眼不看,“阿眸只是妾侍,陛下与皇后才是夫妻。”

他的眸­色­沉若万年深潭的泥沼,一不小心就会深陷进去,“朕爱的女子,才是朕的妻。乖,很容易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阿眸不知……在哪里……”声音似蚊,越来越小。

“朕会帮你,来,握住。”他哄道。

“不要……”

他继续诱哄,又是强迫又是恳求。在他的指引下,我唯有遵照他的“旨意”,做出­淫­ 贱、无耻的事……他相当满意,一边赞我聪明,一边攻城略地。

我尽可能地配合他,手摸上他的后背,有点黏,因为他的后背布满了薄汗。

忽然,他起身,接着抱起我,要我坐在他腿上。他埋在我胸脯,激烈地吻,疯狂地吮,仿佛要吸­干­我的骨血……再度融为一体,他的双掌握着我的腰,引导我摆动……

当他紧抱着我狂烈地抽送,我如死一般,一动不动;当他发出一声绵长的低吼,我亦颤动不止;当他伏在我身上粗重地喘着,我也筋疲力竭地摊了。

歇了半晌,完颜亮贼贼地笑,嗓音低哑,“告诉朕,你很快乐。”

不想说话,不想动弹,我点点头。

他沉沉地笑起来,“懒丫头。”

过会儿,他缓过劲,窃笑道:“我们在横翠殿养病三五日,不回宫,可好?”

“陛下想做唐玄宗,阿眸可不想做杨贵妃。”我懒懒一笑。

“朕只想当一个与妻日夜痴缠的夫君。”他说得郑重。

“陛下不可任­性­,快快起来吧。”我拍拍他的肩。

“好吧,明日上早朝。”他捏我的鼻子,“不过今日朕说了算。”

“好痛!”我捂着鼻子,蹙眉撅嘴。

完颜亮朗声大笑,估计殿外都听到了,“朕还没见过你蹙眉撅嘴的样子,可爱调皮。”

我捏他的鼻子,重重的,气呼呼地问:“疼不疼?”

他宠溺道:“即便疼,朕也心甘情愿让你捏。这世上,只有阿眸一人可以捏朕的鼻子。”

也许,他真的爱我,不仅仅喜欢我的皮相,还喜欢我这个人。

我面­色­一冷,叹气道:“陛下能否不要这么宠阿眸?”

“为什么?”

“有朝一日,陛下不再喜欢、宠爱阿眸,阿眸会生不如死。”

“不会!朕保证,你不会生不如死!妃嫔会失宠,你不会!”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情深如海。

我勾下他的头,轻吻他的­唇­角,慢慢闭眼……

完颜亮反客为主,点染,吮吻,推送,如痴如醉。

——

这日午后,完颜亮与我坐软轿回合欢殿。

入夜,才人冷氏晋封为美人的圣谕传遍后宫。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给我妃子的位分,也不是很在意,唯一的遗憾是,位分低还是会受欺负。

连续七日,他留宿在合欢殿,夜夜缠绵,将我推至风口浪尖。

不少妃嫔前来拜访,有的有意靠拢我,有的做足表面功夫,以便在后宫立足,不至于多一个敌人。我虚与委蛇地应付,与这些虚情假意的妃嫔周旋,给她们一种我与人为善的印象。

一日,趁完颜亮在合欢殿用膳,明哥来禀奏,说护卫队长也速已找到那副玉棋胭脂碧岚。

“稍后再回禀,让他先在殿外候着。”我慢悠悠地为他斟酒。

“朕赏给你的那副玉棋丢了?”他眸­色­一冷。

“这几日陛下赏给阿眸很多奇珍异宝,阿眸独独喜欢胭脂碧岚,因为胭脂碧岚是阿眸与陛下最初的开始。”我缓缓道,“昨日,阿眸想着夜里与陛下对弈,便让明哥拿出来,却不料,胭脂碧岚凭空消失了,明哥、羽哥找了好久也找不到。胭脂碧岚是陛下赏赐的,阿眸不想弄丢了,就让羽哥和也速在合欢殿彻底搜查。”

“你怀疑被宫人盗了?”

“合欢殿的宫人,阿眸信得过,搜查只是例行公事。”

“是该彻底搜查。”完颜亮不容置疑地下令,“传也速进来。”

明哥应了,去传也速。

片刻后,也速进殿,屈身禀奏:“卑职参见陛下、美人。”

完颜亮面­色­冷沉,“在哪里搜到胭脂碧岚?”

也速道:“回禀陛下,卑职的属下在掌事内侍察九的小房搜到胭脂碧岚。”

后面的护卫递上那副锦盒装的胭脂碧岚,明哥接过来,放在案上。也速再次道:“卑职已扣押察九,在殿外候审。”

完颜亮看了一眼这副红如血、青如锦的玉棋,问我,“你想如何处置察九?”

我问也速:“察九为什么盗窃?他怎么说?”

明哥抢先道:“陛下,美人,察九本就是个贪财之徒,仗着掌事之权,见到好东西就顺手牵羊,收为己用。羽哥和奴婢听宫人私下议论,察九见利忘义,谁许他以利,谁便是爹娘。”

“察九当真是这般不可靠的奴才?”我骇然。

“美人若不信,可传宫人来问话。”明哥道。

“不必审问,察九盗窃宫中之物,触犯宫规,杖打至死。”完颜亮语声平静,却字字惊心。

“卑职遵旨,卑职告退。”也速领命而去。

我愣愣的,没想到盗窃之罪会让察九丢了命,我早该想到完颜亮不会轻易纵了宫人。

到底是我害死了察九,心中恻恻。

完颜亮拉过我的手,眉宇微蹙,“怎么了?”

我惴惴道:“只是盗窃,何至于……”

他拍拍我的手,安抚道:“心术不正的宫人绝不能姑息,否则便是无穷的祸患。”他云淡风清地笑,“如今缺个掌事的,朕让八虎挑个得力、可靠的给你差使。”

我笑道:“八虎挑的必是有才­干­的,只不过阿眸想从合欢殿现有的内侍中提拔一个,阿眸差使起来也较为得心应手,陛下以为如何?”

自然,如今我说什么,他无不答应。再者,擢升宫人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他不会逆我的意。

用膳后,完颜亮饮了一杯茶,再闲聊几句,就去书房处理政务了。

我问明哥:“察九怎么样了?”

明哥回道:“也速督看着,应该正受杖刑。”

“没想到这招‘栽赃嫁祸’害死了他。”我于心不忍。

“这次是‘栽赃嫁祸’,之前不知他贪了合欢殿多少好东西。美人太心慈仁善了,这后宫的妃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美人还须手段狠辣一点,才不会受人欺负。”明哥说的也有道理。

“别珍是察九一手带出来的,我害死了察九,他若知道真相,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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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知道真相,就算他猜到一二,也没有真凭实据。”羽哥从寝殿出来,已将胭脂碧岚收起来,道,“奴婢暗中观察过别珍,他看不惯察九贪财,时常规劝,二人就生了嫌隙。察九觉得别珍太过正直,不识抬举,因此二人是面和心不和。”

“照这么说来,察九获罪,作为徒弟的别珍虽说会伤心,但应该不会怀疑什么。”明哥揣测道。

我让明哥去传别珍,等了半晌,别珍进殿,躬身行礼。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生得白白净净,眉目清秀,我仔细打量他,虽然他躬身站着,腰杆却是直的,虽然他低着脸庞和目光,却淡定、从容,没有丝毫慌­色­。

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头七那日给你师父烧点儿纸钱罢。”

别珍有些动容,“谢美人,奴才会好好送师父一程。”

“你师父获罪,但你不会受牵连,你不必担心,做好本分便是。”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正、很直,不会无端地闪烁,眼珠子也不会转来转去,是个敦厚、可靠之人,“对了,你师父口口声声说他没有偷玉棋,你觉得你师父说的是真是假?”

“既是在师父房中搜到玉棋,便容不得抵赖。师父触犯宫规,便要受此惩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师父起了贪念,因为一副玉棋丢了命,与人无尤。”别珍的语气颇有感慨。

“你年纪轻轻,倒是懂事、明理。”我一笑。

“美人过奖了,奴才不受牵连,已是美人的恩典。”

“你是察九一手调教的,明哥、羽哥说你颇有才­干­,又有点儿胆量,我就勉为其难,先让你顶上你师父的位职。”我盯着他的脸,“合欢殿所有内侍和殿务归你掌理,你可要长进一点,边学边主事,不要丢了我的脸,让后宫的人看笑话。”

别珍的面上绽开微笑,开心地跪地,“谢美人赏识与提拔,奴才一定尽心竭力打理好合欢殿,不让美人费心。”

他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七分惊喜,三分激动。

我冷了声音,“我只要求你两点:其一,只对我一人尽忠,若有背叛之心,下场比你师父还要惨;其二,将合欢殿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伏低身子,“美人放心,奴才必将竭尽所能,绝无二心,为美人分忧。”

——

晚些时候,也速来报,察九已经气绝身亡,被抬出宫外了。

我见他没有退下的意思,似乎有话想说,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略略抬头,耿直的目光直直地­射­来,“卑职斗胆,察九并没有盗窃玉棋。”

明哥急急道:“人赃并获,你在察九房中搜到玉棋,玉棋便是他盗走的,这还有假?”

“美人,世间有一种伎俩,叫做‘栽赃嫁祸’。”也速义正词严地说道,不卑不亢地看我。

“你有什么证据?”我悠缓地饮茶。

“卑职没有证据,也从未想过揭穿此事,因为察九本就是个贪财忘义、坏事做尽的小人,死不足惜。卑职只是奉劝美人,诸如此类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最好不要再动歪心思,脏了美人的手。”

羽哥气愤地喝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竟敢这么对美人说话?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道:“也速队长­性­情耿直,难怪在宫中当差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殿位护卫队长。”

也速因为我的讥讽而脸红,“卑职当差凭良心做事,尽忠职守。”

我笑起来,“良心?宫中这么多人,有多少个人有良心?”

羽哥道:“美人说的没错,倘若所有妃嫔、宫人都有良心,美人就不会总是被人欺负、羞辱,还差点儿被害死,宫中也不会有拜高踩低之事,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死。”

也速正­色­道:“别人如何,卑职不管,卑职只忠于自己的心。”

“好!”我爽快道,“我就让你忠于自己的心,只不过,倘若有一日,你在­性­命与良心之间抉择,我拭目以待,你会选择什么。”

“卑职……”他犹豫了。

“我不逼你,好好地当你的护卫队长,凭良心做事,尽忠职守,千万不要让我一语成谶。”

“卑职告退。”也速离去,步履沉稳,一身正气。

明哥嘀咕道:“真是个怪人,不识好歹。”

羽哥眸光一转,“奴婢觉得,美人若能降服他,他必定一生忠心于美人。”

我莞尔,吩咐道:“这几日先盯着别珍,对了,去偏殿挑四样珍宝,分别送到隆徽殿和临芳殿。”

她们应了,退出大殿。

这夜,完颜亮终于不来合欢殿,歇在贵人阿懒的蕊珠殿。

终于可以有一个宁静、轻松的夜晚,我早早地就寝,宫人却来报,耶律昭仪来访。

羽哥为我披上棉袍和雪裘,一个身穿深紫斗篷、戴着风帽的窈窕美人快步走进寝殿,面含微笑,“妹妹大喜。”我拉她坐下来,递给她一个暖手炉,“昭仪怎么来了?该是我去看望昭仪才是。”

她爽朗地笑,“你晋封美人,我特意来恭喜你。”

“只是美人,又不是什么妃、什么嫔,不是什么大喜。”我意兴阑珊地笑,想必她打听到陛下今晚去了蕊珠殿,这才来看我。

“虽然只是美人,但陛下一连七夜都在合欢殿,所有妃嫔都知道你是炙手可热的新宠,谁敢看轻你?”耶律昭仪笑意深深,“以陛下待你的心,你晋封为妃是迟早的事。”

“只怕陛下不愿晋封我为妃。”因为,完颜亮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

“别瞎说,是迟早的事。”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听宫人说,那晚你落水,是陛下先发现的。”

我蹙眉道:“怎么是陛下先发现的?”

问过羽哥,她说,她回瑶池殿取宫灯,接着匆忙赶来,却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崴了脚,便忍着痛一步步走回来,这才回来晚了。

回到我们分开的地方,她看不到我,就在四周找,找了一会儿听到瑶池那边有嘈杂声,这才匆忙赶过去。抵达瑶池,她看见陛下正脱下外袍,迅速跃入瑶池,几个侍卫也随之跳入池中救人。

片刻后,唐括贵妃和我落水一事传开来,所有宫人、侍卫都赶到瑶池,瑶池殿的妃嫔也匆匆赶来……这么说,羽哥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

耶律昭仪道:“我听八虎说,那晚,陛下赶来琼林苑为皇后贺寿,未至瑶池殿,先在瑶池站会儿,听见了你和唐括贵妃落水的声音,然后就下水救你。你想想,贵妃和你一起落水,陛下却只救你,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心中只有你。”

我淡淡一笑,或许,她说的没有错。

她继续道:“陛下抱着你往横翠殿飞奔,你说说,后宫妃嫔众多,有哪一个让陛下如此紧张的?还有,你病势沉重,暂在横翠殿养病,陛下也受寒,本不该留在横翠殿。然而,陛下在横翠殿陪你一夜,连早朝都不上了,如此恩宠,哪个妃嫔不眼红、不妒恨?”

也许,只有我生死未卜的时候,完颜亮才会真正的紧张、慌乱,才会无法自控,才会流露内心真正的想法与情意……

耶律昭仪叹气道:“如今你在风口浪尖,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想一刀刺死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如此。”我轻若无纹地笑,“既是身不由己,那便持刀迎击。”

“这就对了,想在后宫活命,就要未雨绸缪、心狠手辣。”她耳上的粉玉耳坠微微一晃,闪过一抹温润的粉光,“对了,有一事,你可有想过?唐括贵妃被禁足,为什么出现在琼林苑?”

“前几日我回想当时的情形,想到过此事。就算贵妃出得了落霞殿,也不容易进琼林苑。难道有人暗中相助,或是故意放她进琼林苑?是唐括修容?”

“凭她小小一个修容,能买通琼林苑的宫门侍卫?再者,她心机深沉,绝不会让贵妃冒险,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耶律昭仪鄙夷地凝眸,断然道,“我觉得,这事不简单。修容虽有嫌疑,但姝妃嫌疑更大。”

“姝妃的耳目很厉害,各宫各殿都有她的人。在她暗中安排下,贵妃溜出落霞殿,私自进入琼林苑。巧的是,一个鲁莽的宫娥弄湿了我的衣袍,我只能去横翠殿更衣,贵妃守在途中,将我掳到瑶池。”所有的巧合串联起来,就不是巧合了,而是蓄意­操­纵。

“不过,羽哥回去取宫灯,倒是真的巧合了。”

“假如羽哥没有回去取宫灯,想必幕后那个人也会使法子调开羽哥。”我沉吟道。

耶律昭仪击案道:“对,一定是这样的。假若贵妃真的杀了你,她也逃不过一死,姝妃就能坐收渔人之利,剪除了两个眼中钉。”她又寻思起来,半瞬才道,“姝妃嫌疑最大,萧淑妃和皇后……会有嫌疑吗?”

我惊道:“皇后?”

她黑若桂圆圆核的瞳仁微微一转,“萧淑妃最­阴­险,最擅这类狡诈之事。至于皇后……姝妃做得到的事,皇后自然也做得到,反而更容易。只是,皇后向来与人为善、仁厚慈和、贤明大度,没道理害你。”

徒单皇后那样和蔼、仁慈的女子,的确不像会做出­阴­毒之事。

耶律昭仪­唇­角微抿,“这事不好深究,即便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你留个心眼便是。”

我颔首道:“多亏你提醒。”

她轻轻抚着袖缘的一圈白狐软毛,“这些年,我跟着姝妃,以她为马首是瞻,为她出谋划策,做了不少坏事……若非想在这刀光剑影的后宫安身立命,我才不做那么多­阴­损之事。今年,姝妃命我想法子打压贵妃、萧淑妃等人,能推脱的我都推脱了。她知道我心软、想为自己积­阴­德,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了。因此,近来她做什么,我无从得知,只凭猜测。”

“这么说,你和姝妃已经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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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么说。”

“你知道她那么多事,她会不会忌惮你?”

“她不怕。若她出事,我也逃不了­干­系。有我给她陪葬,她怕什么?”耶律昭仪苦涩地笑,眉心似乎掩着难言的伤。

我想起早几年她说过的话,“你对陛下……还像以往那样,对陛下毫无情意?”

她那双眸子微微一亮,闪过一抹亮光,但只是一闪而过,“早些年,我对陛下只有恨,后来陛下待我也不错,我心动过、矛盾过……后宫永远不会寂寞,不出三个月便有新的妃嫔得宠,陛下眼中只有新欢,哪有旧爱?我姿­色­平庸,算不得倾国倾城,陛下眼中早已没有我的身影,我又无所出,一月中陛下能来临芳殿一次,便是皇恩浩荡了。无数个漫漫长夜熬下来,纵然心动,也变成了心灰意冷。”

我明白,她曲折的心思与凄冷的感慨,我感同身受。

她凉薄地笑着,“青春年华,一生喜乐,尽付寂寞深宫。我并不祈求,也不期盼,在深宫等死罢了。”

我问:“既是如此,昭仪没想过出宫吗?”

耶律昭仪黯然道:“宫外天大地大,自由自在,但又能怎样呢?我已人老珠黄,曾经期盼的美满姻缘已成梦幻泡影,不如待在宫中,过一日是一日。”

这般想法,是真的心灰意冷,对这一生已经绝望。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昭仪这是妄自菲薄。虽然你略比我年长,但也风姿绰约、容­色­娇美,若真出了宫,不知多少男子追在后面呢。”

“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夜来是恭喜你的,倒让你听我唠叨了。”

“倒没什么,昭仪对我推心置腹,我不胜欢喜呢。”

“对了,陛下没有严惩唐括贵妃,只怕她会有复宠的一日。你有所不知,贵妃最擅邀宠,我担心陛下心软。倘若贵妃复宠,必然不会放过你!”

“她何时放过我了?”我冷冷勾­唇­,“我也担心贵妃复宠,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要令贵妃再无翻身之日就要给她致命一击。只是,贵妃的七寸在哪里?”

耶律昭仪眨眸,大有深意,“这两日,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有点儿不寻常。”

我感兴趣地问:“什么事?”

她招招手,我凑过去,她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的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

不几日,果不其然,唐括贵妃复宠。完颜亮还特赐她的家奴孙梅进士及第。

她竟有如此能耐!

羽哥说,前日夜里落雨,起初只是濛濛细雨,不料越来越大,竟似夏雨了。唐括贵妃便在冬日刺骨的寒雨中跪了一夜,跪在昭明宫前,真心悔过,祈求完颜亮的原谅。

他本是不在意,对于她的举动毫无感动,让八虎打发她回去。她死也不回去,坚持跪着,直至他原谅她。他不再管她,任凭她跪着。子时,雨越来越大,他被雨声吵醒,听宫人说她还跪着,终究心软,让八虎带她进昭明殿的偏殿歇息。

我冷笑,在雨中跪半夜,完颜亮就心软了。

连续两夜,他留宿落霞殿,唐括贵妃起死回生。

这日黄昏,我派人去请他过来用晚膳。等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来,宫人说他随落霞殿的宫人去了。顿时,我火冒三丈,掀翻了膳案,瓷盘碗碟碎了一地,菜肴羹汤撒得到处都是,宫人从未见过我发怒,吓得闪避在一侧,发抖噤声。

明哥从惊震中回过神,过来劝道:“美人消消气,一定是贵妃使了什么鬼把戏,把陛下骗去了。”

羽哥示意其他宫人赶紧收拾,扶我坐下来,“美人犯不着为了贵妃生这么大的气,这个时候,美人应该冷静,否则,贵妃该得意了。”

我点点头,却突然呕起来,只觉得恶心,却呕不出什么。明哥和羽哥吓坏了,一人扶着我,一人去沏茶给我喝。

“美人怎么突然呕成这样?难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膳食?”明哥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美人晚上没有用膳呢。”

“羽哥,派个人去请太医。”我吩咐道,“就请离善吧。”

“是。”羽哥立即去了。

“明哥,你亲自去一趟落霞殿,对陛下说我忽然发病,病势颇重。”

“奴婢立刻就去。”明哥唤来一个宫娥照看我,匆忙奔出去。

我慢慢地饮茶,然后望着殿外昏黄的灯影,缓缓微笑。

太医离善坐下来,手指刚刚搭上我的手脉,完颜亮踏进大殿匆匆走来,眉宇间略有忧­色­。

我正想起身行礼,他摆手,“坐着吧,离善,美人身患何症?”

离善略略屈身,恭敬道:“微臣正为美人把脉,陛下稍候片刻。”

完颜亮一掀袍,坐在我身侧,羽哥奉上热茶。

须臾后,离善松手,起身禀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完颜亮眼睛一亮,惊诧地问:“喜从何来?”

“美人有喜,身怀皇嗣一月余,可喜可贺。”

“当真?”他欣喜地站起身,笑容满面,忽又皱眉,疑惑重重地问,“前些日子美人落水受寒,你不也是为美人把脉了吗?怎么没把出来?”

“陛下有所不知,那时美人腹中的胎儿还非常小,不足一月,把不出喜脉实属常事。”离善从容地解释。

“原来如此。”完颜亮笑眯眯地看我一眼,接着问太医,“朕的皇子可好?是否要好好安胎?”

“前些日子美人受寒,身子较虚,胎儿有点孱弱,自是要仔细安胎。稍后微臣开方子为美人稳固胎儿,陛下大可放心。”离善道。

“好,重重有赏!”完颜亮爽朗道,“往后美人和朕的皇子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十二分谨慎,倘若美人和腹中孩儿有什么差池,朕唯你是问。”

离善诚惶诚恐地应了,回太医院开方子,宫人跟着去取药。

完颜亮坐下来,双臂揽着我,笑得合不拢嘴,“阿眸,真好……太好了……”

他高兴得语无伦次,连话都不会说了,我冷着脸,掰开他的双臂,径直往寝殿里走。

“阿眸……”他叫了一声,问明哥、羽哥我怎么了。

“方才……美人等陛下来用膳,等了半个时辰,陛下没来……美人听说陛下去了落霞殿,很伤心,把整个膳案都掀翻了。”明哥战战兢兢地回道,“陛下不要责怪美人,美人怀了陛下的孩子,难免心浮气躁、郁气攻心。”

“是啊,羽哥恳请陛下多陪陪美人吧,美人还没用晚膳呢。大人可以不吃,可是陛下的皇子不能不吃呀。”羽哥语重心长地说道。

“去御膳房传朕旨意,做­肉­丝粥给美人享用。”

我听见她们退出大殿,完颜亮走进寝殿,行至床榻前,拉我起身,搂着我,不掩饰欣喜的心情,眼底眉梢皆是笑意。他沉声哄道:“是朕不好,朕不该去落霞殿。朕答应你,往后每日都来合欢殿陪你。”

我冷冷道:“阿眸腹中的孩子又不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贵妃、修容和贵人也可以为陛下生养皇子,陛下不必讨好阿眸,阿眸也受不起。”

他哂笑,“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不一样。”

我冷冷一哼,别开脸,“不都是女人吗?有什么不一样?陛下还是去陪贵妃吧,阿眸不会让自己和孩子饿死的。”

完颜亮安抚道:“好了,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气坏了朕的皇子,更不行。”

我斜睨他,目光讥诮,“人人都道,母凭子贵,果然如此。若非阿眸怀了陛下的孩子,陛下不会对阿眸这般柔声细语吧。”

“当真与朕置气?”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六】反击 收集:52资源联盟

“对,阿眸生气了。陛下明明答应阿眸,陪阿眸用膳,却又临时变卦,阿眸就是……”

“好好好,是朕错了,朕不该去落霞殿。”他转过我的脸,“怎么哭了?”

泪水就这么不争气地下来了,我推他,却被他搂住,坐在床沿。

他温柔地为我拭泪,却越拭越多,他絮絮叨叨地哄着,一个劲儿地说自己错了。我推他的手,打他的胸膛,他迫不得已,扣住我双手,索­性­吻我的­唇­。

见我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抗拒他,他才松开我,鼻尖点着我的鼻尖,百般亲昵,千般怜惜,“你知道吗?你哭得这么伤心,朕既心痛又高兴。”

我不语,他自言自语道:“你在乎朕,才会生气、伤心,朕怎能不高兴?”

我横他一眼,“想得美!阿眸根本不生气,也不伤心!”

完颜亮夸张地感慨道:“方才你明明说生气的,女人啊,总是口是心非。”

我瞪他,别过脸,他低声笑起来,“朕让你捏鼻子,之后就不许与朕生气了,可好?”

我慢慢转过头,重重地捏他的鼻子。

他故意叫起来,很痛似的,捂着鼻子,“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无毒不丈夫!”

“阿眸,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将掌心放在我的小腹上,眸光深深,“你开心吗?”

“嗯。”我担忧道,“只怕这孩子无法平安来到这世上。”

“朕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出世。”他的脸冷了四分。

“陛下又不是不知,后宫妃嫔明争暗斗,都盯着阿眸和腹中的孩子。”我惴惴道,满目忧愁与惧怕,“阿眸真的很害怕,担心这孩子与阿眸、陛下无缘。”

“放心吧,朕会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完颜亮的俊眸隐隐浮现一抹戾气。

我搂住他的脖子,靠着他的头,“听说陛下想晋封贵人为昭妃,有这回事吗?”

他灼灼地凝视我,“你想说什么?”

我避开他含笑而犀利的目光,“没想说什么。”

他轻触我的­唇­,气息渐热,“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朕都依你。”

我委屈道:“贵人晋封为昭妃,阿眸只是美人,怀了皇嗣还是美人,看来,阿眸在陛下心中,远远不及贵人。”

完颜亮眸光深沉,深若汪海,沉如深渊,“在朕心中,阿眸独一无二;世间美人何其多,若要朕选一个三生三世相伴、祸福荣辱与共的女子,舍你其谁!”

我转开脸,­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幸福的,欣喜的,“不……信……”

他捏住我尖俏的下颌,转过来,与我对视,“你想要什么位分?昭容?宸妃?”

我扬首,傲然道:“皇后正位以下,以元妃为尊。阿眸乃宋国公主,不是中宫,也该是元妃。”

他失声笑起来,笑声沉朗。

“笑什么?”

“阿眸,这是你第一次向朕讨要位分。”

“那又如何?阿眸不能讨要吗?”

“能,当然能!”完颜亮的双眸点染了璀璨的微笑与烛光,“朕欣喜若狂,不过,你已不是宋国公主,是汴京女,晋封你元妃……”

“有何不可?”我再次以高傲的语气质问。

“不是不可,只是……”他停顿须臾,好像故意的,笑道,“纵然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朕也会弄来,放在你掌心。妃嫔是妾侍,朕只怕委屈了你。”

“阿眸不觉得委屈。”我诚挚道,“徒单皇后是陛下发妻,贤良仁善,善待妃嫔,并无任何过错,陛下不能废后。”

他点点头,“我们还年轻,这一生还很长,终有一日,你不再是妾侍。”

我温柔地笑,靠在他的肩头。

——

贵人阿懒晋封为昭妃,美人冷氏晋封为元妃,两道圣谕同时下达,犹如两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碧湖,惊起千层浪。再者,冷氏身怀皇嗣,合欢殿成为后宫最瞩目、最热闹的殿宇。

各殿妃嫔都送来贺礼,以示友好,除了落霞殿和蕊珠殿。

昭妃阿懒并不与妃嫔来往,整日闷在寝殿。蕊珠殿的宫人说,她寡言少语,满目忧郁愁­色­,若是被召幸,次日一早必定以泪洗面。即便宫人多番劝解,她也全然听不进去,沉浸在羞愧、羞辱中。

她的遭遇,令人同情。

徒单皇后和耶律昭仪在夜里亲自送来贺礼,与我聊了一阵,嘱咐我在汤药、膳食、茶水方面务必小心。徒单皇后还免了我早间去请安的礼数,让我静心安胎。

御药院每日送来安胎的汤药,我仔细闻过,没发现什么,但也不喝。

这日午后,大约是完颜亮常来的时辰,我前往落霞殿,羽哥和明哥捧着两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殿门前,护卫拦住,不让我们进去。

“这是元妃,亲自来拜访贵妃,速速去通报。”明哥大声道。

“卑职参见元妃。贵妃身子不适,正在午憩,不见任何人。”护卫道。

“既是身子不适,那就应该传太医来瞧瞧,倘若贵妃身子有恙,你们担待得起吗?”羽哥道。

“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元妃若无要事,还是先回去吧。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元妃不要为难卑职。”护卫道。

“既是如此,那本宫改日再来。”

我往里面望了一眼,慢慢转身,却有一行人朝这里走来,当中那人着墨­色­镶金帝王常袍,披朱­色­大氅,器宇轩昂,龙行虎步,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夺人心魄的帝王气度。我往前走了两步,屈身行礼,“陛下。”

完颜亮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暖烘着我的手,“外面天寒地冻,怎么出来了?来这里做什么?”

我莞尔道:“早前阿眸与贵妃有些怨结,阿眸觉得,妃嫔是陛下的妻妾,是姐妹,应该和睦相处,不让陛下烦心,如此,陛下才能心无旁骛地掌理朝政。因此,阿眸来拜访贵妃,希望与她解开心结,冰释前嫌。不过,护卫不让阿眸进去,说贵妃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

他了解地眨眸,“既然她身子不适,那就回去吧,朕陪你回去。”

“也好。”我笑了笑,却又止步,“贵妃刚刚得到陛下的恩宠,倘若她知道了今日陛下到了落霞殿门前却不进去看她,她多少会伤心的。陛下想想,她抱恙在身,若是胡思乱想,那就是身心俱伤了。陛下,还是去看看贵妃吧,阿眸陪陛下去。”

“既然到了门口,那便进去瞧瞧。”

他牵着我的手,堂而皇之地踏进落霞殿,护卫不敢阻拦。

早就知道,他会追到这里——这个时辰,他必会来合欢殿看我,宫人告诉他我去了落霞殿,他担心我和腹中的孩儿,就会追来。如此,便顺理成章了。

行至大殿前,几个宫娥匆匆从偏殿赶来,跪在地上,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我抢先道:“贵妃抱恙,陛下和本宫来看望贵妃,你们不必通报了,就给贵妃一个惊喜吧,你们为陛下沏一杯热茶来。”

宫娥欲言又止,低着头,身子发抖,有点古怪。

完颜亮察觉到她们的异常,面­色­冷冷,我让她们都退下,低声道:“陛下,怎么这些宫人怪怪的?莫不是贵妃病重?”

我刚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进殿,我快步跟上,摆手让明哥、羽哥也跟进来。

大殿无人留守,我们毫无阻滞地进入寝殿,一阵暧昧的男女声音传出来,有轻轻的呻吟声,有含笑的低语声,还有男子的吟哦声,不堪入耳……

我看见,完颜亮面寒如铁,不敢置信似的,眼中盛满了浓烈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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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寝殿中,所有人都看见了狂 野、火 辣的一幕:帷帐挽起的床榻,一男一女赤身相对,男子躺着,揉捏着女子颤动、饱满的双 |­乳­;女子坐在他身上,腰肢款摆,那张美艳的脸微微扬起,双眸微闭,目­色­迷离,正沉浸在火热的爱 欲中。

明哥、羽哥吓得赶紧转过身,八虎也侧过身,偶尔偷偷看一眼。

完颜亮死死地瞪着那对­奸­ 夫 ­淫­ ­妇­,双拳紧攥,目眦欲裂,杀气腾腾。

而那对狗男女,继续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的缠绵,对寝殿的来客与变化,浑然不觉。

我勾眸,心中冷笑。

那个男子发现了不速之客,惊震地瞪大眼,慌张地起身,推开唐括贵妃,慌乱地找衣袍遮蔽赤 ­祼­的身躯。而唐括贵妃,也是手足发颤地找衣袍裹身,惊惧地滚下床,跪在地上,面­色­发白,全无方才­淫­ 贱的模样。

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奸­ 夫 ­淫­ ­妇­,完颜亮只怕是恨不得立即举剑刺穿他们的身子吧。

“八虎,押他去地牢。”他的声音硬如石,寒如冰。

“是。”八虎立即喊护卫进来,把衣衫不整的男子押出去。

男子喊着“陛下饶命”,语声悲惨,唐括贵妃未曾求饶。

完颜亮暗如深夜的瞳仁剧烈地收缩,语声却无半点火气,“过来。”

唐括贵妃战战兢兢地起身,在他的招手示意下,往前走几步,站在他身前一臂处,苍白而艳丽的面庞满是羞愧与畏惧,目光闪躲。

顷刻间,他伸臂,扼住她的咽喉,青筋爆凸,可见用了十成力道。

她没有挣扎,仰着头,目光颤动,水光盈盈,尤显得娇弱可怜,令人心生恻隐。

越用力,他杀气越重,脸膛越暗,紧绷如弦,仿佛一碰就会断裂,而她气息越弱,奄奄一息。

我劝道:“陛下不必亲手扼死她,那只会脏了陛下的手。”

终究,完颜亮松开手,唐括贵妃捡回一条命,剧烈地咳起来,满面通红。

——

完颜亮下令,关闭落霞殿,严加看守唐括贵妃,不许她出殿半步。

唐括修容搬出落霞殿,暂居别殿。

与唐括贵妃暗通款曲的男子是她的家奴,叫做阎乞儿。

那晚,耶律昭仪对我说,她听大姝妃提起一件怪事,唐括贵妃每日都让近身侍婢将一大箧的亵衣运送进宫,黄昏时分再运送另一箧出宫。出入宫门时,近身侍婢对宫门护卫说,这些亵衣是唐括贵妃的贴身衣物,是在城中最富盛名的绸缎庄定做的,每日都会送一批进宫。

起初,宫门护卫坚持检查,唐括贵妃亲自去宫门,将护卫们臭骂一顿,道:本宫是贵妃,本宫的贴身衣物,你们也敢检视?你们配吗?倘若你们一定要检视,本宫就禀奏陛下。

护卫们知道她颇为得宠,担心获罪,就不敢检视,放行。

耶律昭仪说,就算唐括贵妃从宫外的绸缎庄定做衣物,也不可能定那么多,每日一大箧衣物,还运送另一箧出宫,必有有古怪。或许,那一堆衣物中藏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我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大姝妃有意通过耶律昭仪告诉我,借我的手除去唐括贵妃。

既然是致命的要害,就该好好把握,何乐而不为?

于是,我吩咐也速去宫门暗中打探消息,问问那些衣物有什么秘密。之后,他回禀,那大箧中应该不只是衣物,因为衣物不重,那大箧却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与此同时,羽哥从落霞殿收买了唐括贵妃的近身侍婢贵哥。

贵哥说,这几日的确有很多衣物送进落霞殿,殿中还出现了一个面生的宫娥,不过那宫娥人高马大,面容冷硬,言行举止不像女子,声音也很粗,倒像男子。更古怪的是,那宫娥自早上入殿,就一直待在寝殿,很少出来,直至黄昏时分才离开落霞殿,夜里从无出现过。

将这些凌乱的头绪串联起来,这件事便有点明朗了——难道唐括贵妃与宫外的男子私 通?

我不敢肯定,也不相信她会在宫中公然与别的男子私 通。

然而,我怎能轻易放过她?

唐括贵妃,你三番四次地羞辱我、加害我,留你在世上,我还能心无旁骛地救二哥吗?

­奸­夫**火 辣缠 绵的那一幕,完颜亮亲眼目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如此,唐括贵妃才会必死无疑!

我拉他回合欢殿,遣退宫人,奉茶至他眼前,“陛下喝点热茶吧。”

他猛地一推,茶盏飞出去,落地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宫人立即进来收拾,我吩咐羽哥再沏一杯热茶来,接着站在面前,搂住他,“阿眸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不过阿眸觉得,为了那种对夫君不忠不贞的女子气成这样,不值得。”

他环住我的腰肢,将脸埋在我的身上,“还是阿眸最好。”

我拍拍他的肩头,“皇后永远不会背叛陛下,阿眸相信其他妃嫔也不会,阿眸也不会。”

完颜亮低声“嗯”了一声,仿佛内心受伤,情绪低落。

我坐在他腿上,抬起他的脸,轻轻地吻他的­唇­角。许是他觉得安慰了一些,吻我一阵,沉沉地凝视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

他的目光有点闪烁,**我的上­唇­,温柔地吮吻,我抱着他的头,张­唇­吻他;他轻然一笑,陡然霸道起来,激烈地吮吸,有点痛……他沉醉于口舌之间的纠缠,吸住我的舌尖,我“呜呜”地惨叫,想避,却无从避,被他紧紧缠住。

好在他松了力道,轻缓地舔,柔和地吻,绵绵不绝地痴缠。

我听到脚步声,道:“有人进来了。”

完颜亮松开我,羽哥将茶盏放在案上便退出去。我端起茶盏,服侍他饮茶,然后问道:“贵妃这事,陛下想如何处置?”

“一对狗男女,朕不想再看见他们!”他嫌恶道。

“不如赐贵妃自缢吧,若是陛下让宫人将她绞死,也是脏了陛下的手。”

“依你的意思办吧。”

“那男子是什么人,是否有同党,阿眸让也速去查查,可好?”

他点头,好像有气无力似的,“你看着办。”

我道:“陛下放心,阿眸会谨慎办妥此事,不让妃嫔知道。皇后那边,过两日阿眸再去禀奏。”我心疼地抚他的脸,“陛下乏了吧,不如到寝殿歇会儿,晚些时候阿眸叫你起来用膳。”

完颜亮没有异议,我陪他进殿,服侍他躺下来,哄他闭眼。

——

阎乞儿果然有同党,共三人,皆伏诛。

次日午后,宫人来报,唐括贵妃不肯自缢,扬言一定要见我。

那便去送她一程罢。

明哥、羽哥跟着我,担心我和腹中的孩儿被那贱人伤了,我让她们留在二楼,听到我的叫声再上楼。她们嘱咐我千万小心,不要让那贱人近身。

唐括贵妃坐在三楼屋中,披着大裘,望着窗**郁的长空,呆若木­鸡­。今日天­色­­阴­霾,屋中昏暗,她挺直的身背仿佛承载着浓重的悲怨与不甘,侧脸柔美,如雕如琢,染了一点点天光,更显得落寞绝望、灰暗无光。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脸,瞬间又转过去,幽幽道:“本宫还以为你不会来。”

“贵妃不肯就死,本宫来送你一程。”我淡然道,站在她的对面,轻靠书案。

“本宫承认,技不如人。”她冷淡道,美眸无神,艳丽的容光被苍白、绝望夺去了盎然生机,只剩下一张空洞、单薄的脸皮。

“以你的美貌,以陛下待你的心,若你对陛下一心一意,就不会有此下场。”

“本宫的确三心二意,那你呢?”唐括贵妃骤然瞪我,­射­来凌厉的目光,“听闻你与完颜雍纠缠不清,在冰窖与他相拥而眠,秽 乱宫闱。”

“秽 乱宫闱的是你,贵妃。”我并不生气,讥讽道,“贵妃与昔日家奴在宫中公然行此秽 乱、肮脏之事,被陛下捉 ­奸­在床,不知后世如何记载大金国唐括贵妃与家奴的香艳秽事?”

她咯咯娇笑,笑声渐高,笑了一阵,渐有凄凉、无望之意。

笑毕,她妩媚地看着我,“本宫早已作古,身后名再如何丑、如何臭,本宫不知,也不想知,更不介意。”

我拊掌道:“贵妃心胸豁达,令人佩服。”

唐括贵妃站起身,站在对着朱阑的门扇前,望着那片广袤而又狭窄的长空,仿佛望见了多年前的往事,“本宫听闻,陛下御极之初就宠爱你,当年丧生于永寿宫那场大火的‘元妃’就是你。但你知道吗?早在陛下御极之前,本宫就与陛下相爱。”

我无动于衷,她与完颜亮何时相爱,如何相爱,我根本不想知道。

她沉醉在两情相悦中,眼梢点缀着幸福的微笑,“那时,虽然本宫已嫁作人­妇­,但陛下不介意,反而喜欢我的胆大率­性­与倾城美貌,时常与本宫幽会痴缠……陛下少有大志,本宫一直鼓励他,待时机成熟再一鼓作气地夺得帝位……那年冬,陛下终于不负众望,成为大金国皇帝,坐拥江山。然而,本宫已是他人­妇­,倘若进宫成为天子妃嫔,一定会给陛下带来流言蜚语的困扰,有损陛下圣德;再者,夫君待本宫很好,本宫不想辜负夫君,便婉拒了陛下。”

我冷笑,“原来贵妃待陛下这般情深,不过本宫怎么听说,早些年你便与家奴私通?”

她不回应我的话,兀自沉浸在那美好的回忆,“过了两年,本宫以为陛下已忘记本宫,却没想到陛下对本宫念念不忘。天德四年,陛下再次要本宫进宫,本宫自当拒绝,陛下以为本宫变心,以为本宫不舍得离开夫君,就命本宫杀了夫君。虽然本宫真心爱着陛下,但夫君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男人,本宫怎能下得了手?”

她看我一眼,有点儿沾沾自喜,停顿须臾,继续道:“不久,夫君意外被杀,本宫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命人做的,但本宫已无理由拒绝,只能进宫侍奉陛下。自此,陛下宠爱本宫,无论本宫做出什么胆大、忤逆之事,陛下都容忍本宫,因为本宫知道,陛下真心爱本宫。”

我道:“后宫妃嫔那么多,花无百日红,陛下很快就会有新宠,你忌恨这个新欢、妒恨那个旧爱,不觉得心力交瘁吗?”

“是,陛下不是本宫一人的,本宫只能忍、忍、忍!”唐括贵妃咬牙道,突然横来一记狠辣的眼风,“尤其是你,陛下秘密南下,带你回宫,还让你住在昭明殿,本宫知道,你绝不简单!”

“因此,你非要本宫的命不可?”

“对,你非死不可!”她满目怨恨,杀气滚沸,那双眸子变得灼热、晶亮,“你不死,陛下就不会回到本宫身边!本宫要把陛下心中的你拔除!”

“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与本宫一同落水,陛下只在乎你的安危,只救你,不管本宫的生死,本宫多么妒忌、多么怨恨、多么痛苦,那种生不如死的幻灭感,你知道是怎样的吗?”她走出去,站在朱阑前,悲愤,悲痛,声泪俱下。

“没过几日,你不是复宠了吗?陛下对你并非全无情意。”我也走出去,站在她左侧。

“陛下再度宠爱本宫,只是念旧情罢了,只要你在宫中,就占据了陛下整颗心。纵然陛下在落霞殿,在本宫身边,他也无时无刻地想着你!”唐括贵妃声嘶力竭地吼,陡然伸臂袭来,将我整个人摁在朱阑上,右手握着金簪,抵在我咽喉,凄厉地喊,“本宫如何甘心?本宫如何甘心?”

我仰着身子,靠在朱阑上,冷静地问:“贵妃要本宫陪葬?”

方才声泪俱下,现今杀气腾腾,变得倒挺快。

她毫无血­色­的脸未施粉黛,已然被妒恨与杀气扭曲,切齿道:“是!本宫不能活,就要你陪葬!”

我不惧道:“本宫为你陪葬,你妹妹与家人、族人为本宫陪葬,本宫太值了。”

楼下的护卫看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纷纷围观,吓得大叫,让她不要胡来。

唐括贵妃厉声吼道:“都不许上来!否则本宫立即将她推下去,一尸两命!”

我扬声道:“都不要上来。”

寒风呜咽,天地凄迷。

明哥、羽哥上来,眼见如此,吓得尖叫,却因为唐括贵妃的威胁而不敢上前,担心她伤了我。

她已经疯了,失去了冷静,戾气令她的脸庞变得可怖骇人,杀气让她的眸光变成刀剑,“只要你死,要多少人陪葬,本宫都不在乎!”

“这么说,本宫不得不死!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我微微侧眸。

“难得你还这么冷静。”此时的她,就像一只疯癫的母兽,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陛下已经来了,贵妃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我看见完颜亮匆匆赶来,就要踏进落霞殿了。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七】 收集:52资源联盟

唐括贵妃抬眼望去,趁此良机,我扣住她的手腕,用劲地挣起身,踹了她一脚。她发现时已经晚了,手持金簪刺过来,我闪身避开,她再度刺来,我扣住她的手,她想抽出手,却不敌我的手劲。

再怎么说,我也有几下子,跟父亲学的三脚猫功夫对付她绰绰有余。

完颜亮站在楼下,仰头望来,吼声破口而来,“贱人,放手!放开元妃!”

她略有分神,愣愣地望着他,目­色­凄迷;我故作和她扭打,他气急败坏,再次吼道:“你胆敢伤了元妃,朕饶不了你!”

闻言,唐括贵妃眼眸一暗,万念俱灰,呆愣须臾才激愤地挣扎。

我已准备好,将她推向朱阑,用了最大的力。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翻过朱阑,摔下楼,掉下去……

只不过眨眼之间,躯体落地的声音有点沉闷,站在三楼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明哥、羽哥奔过来,看着地面上的躯体与血迹,眼眸惊圆,吓呆了。

许是脑额触地,唐括贵妃的头部、脸部流出鲜血,触目惊心,然而她还没有气绝,双手代步,一点一滴地爬着,爬向完颜亮,拉着墨氅的一角,头微微抬起,血珠滴落。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此惨状,我心中难受,闭了闭眼,手足俱软,瘫下来。

唐括贵妃,不要怪我,是你杀我在先,是你三番四次地害我,我才逼不得已出手。

完颜亮看她一眼,决然离开,很快就上了三楼,拉起我,紧拥着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柔声哄着:“别怕,朕在这里。”

“是阿眸害死了贵妃,陛下,是阿眸……”我四肢发颤,内疚道。

“是她咎由自取!”他冷冽道,语气里含有浓浓的嫌恶。

“贵妃不肯自缢,说要见阿眸……阿眸想着她许是有什么苦衷或是遗言,就来见她一面……”我悲伤道,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想到,她认定阿眸夺了本属于她的恩宠……要阿眸与她一起死……阿眸很怕很怕……阿眸不想腹中的孩儿受到伤害,就拼命挣扎,没想到……没想到她就这么掉下去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内疚。”他安抚道,“我们的孩子不能受此惊吓,朕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完颜亮揽着我下楼。

唐括贵妃躺在地上,鲜血染了一地,渐渐漫溢开来,就像一朵硕大的盛夏红花,凄艳绝伦,妖红怵目。护卫、宫人站在四周围观,有窃窃私语者,有避开不看者,有冷目旁观者,但因为没有完颜亮的旨意,没有一人胆敢上前救治她。

我止步,不忍道:“贵妃还没死,传太医救治她吧。”

完颜亮看那染血的躯体一眼,全无昔日的恩情与怜悯,冷酷无情道:“无须多此一举。八虎,让人抬她进殿,不必传太医,不许宫人伺候,她能熬多久就熬多久。”

八虎应道:“奴才遵旨。”

——

未免我受惊过度、影响腹中孩儿,完颜亮传来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说我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孩儿无恙,他才放心。

这夜,他留在合欢殿陪我。我提了两次唐括贵妃,求他传太医去救治她,他说,既然已赐她自缢,救治了她,她还是要死,不如不救。见他态度坚决,我才不再提。

睡至半夜,我被可怖的梦魇缠住,不断地尖叫,他叫醒了我。

我紧抱着他,心跳剧烈,气喘如牛。

“只是做梦,不怕不怕,朕在这里,没事了。”完颜亮温柔地哄着。

“好可怕……陛下,真的好可怕……”我颤声说着,断断续续,惊惧得全身发抖,“贵妃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可怖极了……她的额头还不断地流血,流到阿眸的脚边……接着,她张开血盆大口,质问阿眸为什么害她,阿眸步步后退,她步步进逼,要吃了阿眸……”

“只是噩梦,你很安全,朕陪着你,会保护你……”

“陛下,是阿眸把贵妃害成这样的……是阿眸,是不是?”

“不是你,是她咎由自取……”

“不,是阿眸……贵妃要吃了阿眸,修容也要杀阿眸……”我惧怕得迥异于寻常时候的样子,“修容认定是阿眸害死了贵妃,要为贵妃复仇……她举着一把匕首,追杀阿眸,一尸两命,为她姐姐陪葬……”

完颜亮握着我的双臂,锁住我的目光,郑重道:“阿眸,听朕说,那贱人的死与你无关。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她背叛朕,就该死!”

我犹疑道:“真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我害怕道:“可是,为什么阿眸会做噩梦?为什么梦到她们要杀阿眸?”

他低笑,摸摸我的头,“傻阿眸,那是因为你受惊过度。”

我偎进他的胸膛,“阿眸还是害怕……”

他轻抚我的背,“朕每夜都陪着你,保护你。”

在他耐心、温存的安抚下,我乖乖地闭眼,在梦中冷笑。

翌日早间,我起身时,完颜亮已经去上朝。羽哥服侍我洗漱、梳妆,道:“一大早,贵哥来报,天蒙蒙亮时,唐括贵妃殁了,唐括修容一直陪着。”

“到底是姐妹,修容理当陪贵妃走完最后一程。”

“奴婢担心修容……”

“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盯着镜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气­色­不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肃,“本宫要去隆徽殿一趟,素净便可。”

在明哥、羽哥的陪同下,前往隆徽殿。

时值十二月,已接近年下,不过今年闰十二,多了一个月。徒单皇后正在指挥宫人为后宫妃嫔准备、分配过年的用物。见我来到,她连忙将我迎进寝殿,笑道:“大殿堆着那么多木箱、杂物,连站的地儿都没,咱们就在寝殿说话吧。对了,你身怀皇嗣,须静养安胎,本宫免了你请安的礼数,你怎么又一大早地来了?”

我跪下来,诚恳道:“嫔妾负荆请罪而来。”

她大惊失­色­,连忙扶我起来,“这可使不得,你的胎儿不足三月,不能跪,万一出了岔子,本宫可担待不起。快快起来,明哥羽哥,快扶你们元妃起来。”

羽哥不动,回道:“元妃当真向皇后负荆请罪而来。”

“那也要起身再请罪,一切以皇嗣为重。”徒单皇后坚持扶我起身,“元妃就当是为了本宫好,坐着说吧。”

“让皇后费心了。”我站起来,与她一同坐下,“是唐括贵妃的事。”

“本宫略有耳闻,却不清楚个中详情,你且慢慢说来。”

唐括贵妃与昔日家奴阎乞儿秽乱宫闱,被完颜亮捉­奸­在床,我简略道来,个中细节略过不提,她闻言,惊震得双眸惊圆,捂着胸口,作出骇然之­色­,“想不到……想不到贵妃身受恩宠多年,竟然背叛陛下,做出如此污秽肮脏之事,不知陛下多伤心、多气愤……”

我道:“那是自然。陛下气极,当着宫人的面,差点儿扼死贵妃。嫔妾好言相劝,陛下才跟嫔妾回合欢殿歇息;嫔妾知道陛下悲愤难忍,便竭力安慰,陛下的心情才好点儿。不过陛下不想让宫人、妃嫔知道内情,就命八虎处置那个家奴,让嫔妾处置贵妃。”

接着,我说了贵妃不肯自缢、见我时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徒单皇后越听越惊骇,握住我的手,叹道:“难为你了。”

我面带歉疚,诚挚道:“如今贵妃已殁,这件事也算有个了结,然而,这件事属后宫事务,应由皇后处置。虽说当时陛下有旨,但嫔妾终究僭越。嫔妾违反宫规,冒犯凤威,嫔妾甘愿领受惩罚,还请皇后降罪。”

徒单皇后笑容可掬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本宫不觉得什么,你不必歉疚,也不必觉得冒犯本宫。事出权宜,既是陛下有旨,当时又事出紧急,你代本宫处置贵妃,本宫还要多谢你呢。所幸有你陪着陛下、开解陛下,为陛下、为后宫压下这件宫闱丑事,妥善解决,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本宫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皇后这么说,嫔妾不胜惶恐。”我垂首道,战战兢兢,“嫔妾真的不是有意僭越……”

“本宫明白,你的秉­性­、为人,本宫一清二楚。”她拍拍我的手,“好了,莫再自责,若因此伤了腹中孩儿,本宫的罪过就大了。”

“谢皇后饶恕。”我与她相视一笑。

“对了,唐括修容住在哪里?”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七】 收集:52资源联盟

“暂居昭妃的蕊珠殿。”

“她和贵妃是同胞姐妹,姐妹情深,本宫担心……”徒单皇后打住不语,满脸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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