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入完成,我已经获得了诺玛的最高控制权,现在在学院的系统里我是音隐身状态,但每个角落都可以到达。”帕西低声说。
“很好,那两个老混蛋为了不让我们直接访问诺玛,居然把大西洋海底电缆给挖断了,但他们不会想到我把这么高级别的卡交给一个秘书吧。”弗罗斯特冷笑,“直接从校园里接入!”
这是几天前的事情,随着召开听证会的文件送达,校董会和校长的关系明显恶化,转天就传来大西洋海底电缆通讯中断大概是被抹香鲸咬断的消息,身在欧洲的弗罗斯特对学院的访问每次都以“对不起,您访问的界面暂时没有相应”为结束,恨得弗罗斯特牙痒。
他清楚的知道就在电缆中断的当天,那艘曾在三峡执行“青铜计划”的功勋拖船“摩尼亚赫号”刚巧慢悠悠地从那块海域经过……
“先生,等到您的命令。”帕西恭敬地说。
“开始备份诺玛的核心资料库,并且监控中央控制内的一切操作,明天就是我们接管中央控制室的日子,他们今晚势必安排了人手在中央控制室内试图抹掉对自己不利的记录,并且一定会用两张黑卡令这些操作不被记录在案,”弗罗斯特冷冷地说,“但你可以备案,因为你现在”
中央控制室,气氛非常凝重。
狗仔队们自认非常专业。但是在这如山的案底前还是沉默了,新闻媒体的影响力太大,他们既不能把印出来的《纽囧约时报》收回来销毁,也不能给全世界人洗脑。这所校园里的八卦之王、隐藏在暗处的翻云覆雨手芬格尔也很犯踌躇,双手揣在屁兜里满屋子转圈。
这是关系他能不能毕业的大事,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了。
“干脆我们咬死不承认好了!空中被一刀贯心的变态杀手什么的、倒塌的开普敦棒球场什么的,跟楚子航未必有关系,对不对?”
一名狗仔猛地站了起来,决定孤注一掷,连说话都有种孤注一掷得狠劲,“只是楚子航当时恰好出现在哪里执行任务而已,巧合!都是巧合!什么狂暴化?什么失控?压根儿没有的事!这种事儿五角大楼做过,我们也可以做。派出特工去什么拉美小国策反军方,回来说我们跟这毫无关系啊,我们只是恰好派团去哪里旅行而已,还买了雪茄烟回来。”
“幼稚!”分割而对这名不争气的下属给出了严厉的批评,"关键不是我们承认不承认。
我们可以不承认,但是他们可以根据这些案底去查,必然能联系到楚子航身上。而且你们要思考,为什么他们要开听证会?这是开给各院系老大看的,那些藏在实验室里的老科学家老神学家如果都接受了校董会对楚子航的指控,校长的意见也会被压过。"
重归沉默,新闻部的口号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有18个好用的大脑。”现在这些大脑如过热的CPU一般运算着。
“症结在于这些事件显然都是超能力事件,一眼就能看出来,而超能力事件必然由混血种或者龙族导致,”芬格尔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楚子航这疯子做了这些,就得是其他疯子做了这些……”
“栽赃给谁呢?”他停步,仰望屋顶,“栽赃给某些主儿的话可是会被事后报复的……”
他的眼镜忽然亮了,全体小弟都惊讶地抬起头来,显然老大开始熊熊燃烧了!那种热度就像是小报记者拍到女明星在天体营luo泳!
“你们刚才谁说好莱坞要拍电影来着?”芬格尔转身。
帕西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微笑,看着飞速切变的屏幕,平光镜面上蒙蒙的一层薄光闪动。
普通人的视力在这种高频次的切换下根本无法使用,很快就会跟晕车一样蹲地下吐了。
但是混血种可以,帕西通过高速切换监控了中央控制室里每个人的屏幕,他就像一台扫描仪,每分钟扫描每个屏幕一次,把所有信息都备份下来。
中央控制室里的那些人用了一晚上来收集楚子航的各种资料,在凌晨两点进入停滞状态,几分钟前重新开始活跃。帕西还没看出他们的目的,但是显然他们想到了一些办法。
“就像是海鸟捕猎鱼,鱼却不知道海鸟在天上。”帕西轻声说着,扫了一眼Сhā在卡槽中的白色金属卡。那是一块价值高昂的、纯粹的炼银卡,它的密码是那些精微雕刻在表面的龙文细字,它不可能被摧毁也不会被消磁,掌握它的人等若掌握了诺玛的最高权限,在这个网络空间里神一般飞行。那些爬行在这个网络里的蚂蚁根本不知神在看着他们。
他们的忙碌辛劳而又徒劳。
屏幕下方的下载进度条已经超过80%,即使那些人敢于修改诺玛硬盘上的学院档案,帕西也能抢在他们前面把修改前的版本下载完成。
新闻部并不知道他们的攻防战在一开始就是失败的,正如校长所说,诺玛是他们的要害,这套系统的建立者把后门留给了校董会。
“嗨,您好,不知道您是谁,但很遗憾您的访问必须被终止了,虽然抱歉但是也没有办法,有权限更高的人下达命令呐。”
忽然,高精度的3D模拟人物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个穿着白色睡裙,仿佛漂浮在空气中的少女,长发漫卷,笑意盈盈。她和粗糙界面的对比强烈,就像是在任天堂的红白机上忽然跳出了PS3上的全高清美少女。一瞬间帕西身体后仰,似乎要避开她的美丽带来的重压。
他下意识的按下“esc”,这是紧急操作,中断远程控制。
他认为他被入侵了,但瞬间之后他反映过来自己不可能被入侵,他在诺玛的领域内现在是神一级的存在,谁能入侵神殿?
“esc”失效,在美少女的鞠躬中,整个页面黑了下去,只余下暗红色的下载进度条,它已经到达了98%。但它不再前进,它开始迅速回退,在帕西想去把Сhā在读写槽中的大容量硬盘强行拔出之前,进度条归零。帕西知道来不及了,刚才下载的一切被远程清空。室内一片黑暗,白卡“啪”的一声从卡槽里弹出。
第一缕阳光照进中央控制室的时候,新闻部全体脸色灰暗如败狗,眼神炯炯如星辰。
他们将是狗仔史上的传奇,在伟大领袖芬格尔的带领下,完全击穿下限。什么维基解密,什么戴安娜狗仔追车案,在他们今夜的丰功伟绩面前都将化为渣一般不值一提的小事!
卡塞尔新闻部效力全开,绝对不仅仅覆盖学院内,他们和诸大媒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副校长大人亲自指导和谆谆教诲下,这支团队坚信新闻是一切的喉舌。很早就准备好的资源都被动用了,这个夜晚之后,世界将会有点小小不同……
“老大毕业了要还钱啊!”小弟们都欢欣鼓舞。
“好说好说,还请客吃饭,猪肘子管饱!”芬格尔大手一挥,“收工!把我们带来的全部设备带走!但是一张纸或任何储存设备都不准出这间屋子!今晚上这里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记住,我们是专业的狗仔,该爆的往死里爆,不该爆的一字不说!”
他忽然愣住了,看着偶尔被调到页面上方的一份文件,文件来自学院的机密文件夹,“血统档案”。
他挠了挠头,咧咧嘴,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悄悄按下“打印”键,翻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双手抄在pi兜里,磨蹭到激光打印机前,在新闻部小弟们都忙于收拾东西的当口,悄悄把一张打印纸卷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3第一次听证会
英]灵殿会]议厅,“校董会质疑校长”准时召开,全部院系主]任都到场,还有学生代表。副校长热情建议开]会前再小喝一顿,却被满脸严肃的安德鲁严词拒绝,这个兼]职担任调]查组长的财务委]员终于得到了校董会的授权来召开这样一场声讨大]会,不再软弱了!
微胖白]皙的脸上微微抽]动,满心报复的渴望这是怎么了,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副校长认真的看着他,身]体不好么?
安德鲁在这个老混蛋面前完全无力,只能以倨傲的目光瞥了他一下,默默的转过头去。
在校董会的强烈建议下,副校长没有被委任听证会的主持,用脚想都知道他主持会是什么结果,坐在首席的是“所罗门王”
这家伙在混血种里资历过硬而且对学校贡献卓著,早年曾培养出很多优秀的学生,是能和校长影响力接近的人。全体院系教授,无论是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还是糟蹋的糟老头]
子,都难得严肃的穿上卡萨尔的墨绿礼服,打着深红色领结,这是要质疑校长的重要会]议,非官方的法庭,他们清楚自己是陪审团。
校长依旧没有出席,西侧的首位上副校长代为出席,东侧的首位上则是安德鲁,背后站着各自的代]理,捧着大叠的资料。
两个老家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如果助理再上去给这俩家伙捏捏肩膀,这阵仗就很想即将开场的一场拳赛……
副校长方的主力就真的去给副校长捏了捏肩膀,压低生意。“老大!上!揍他的鼻子!”
"喂芬格尔!不要那么脱线!说起来他背后那一只比我背后那一只看起来真是精千百倍!
不知道怎么的就又和人换换助理的冲动。“副校长打量着帕西,”这货隐藏得很深,我开始没注意到他。"
帕西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像个尽职的管家,明锐的脸上笑容淡淡。金色的额发垂下来遮挡了眼睛。他发觉副校长在观察他,于是微微欠身行礼。
相比起来芬格尔一头乱发,一身带校徽的白色大T恤,运动裤下是一双拖鞋,虽然透着几分艺术家的潮气……但差点英灵殿门口的人就没让他进来。
“全体到齐,那么,听证会现在开始。这次的听证会分为两次,第一次把资料公布,第二次补充资料,双方可以就事实细节进行争辩。最后会由全部院系主任讨论,是不是要对校长提出不信任案。”
“所罗门王”对于自己不太喜欢的话题一向简洁。
好比敲了开场钟,安德鲁“噌”地站了起来,就差扑出去了。
“校董会对现任校长的质疑,有充分的证据支持!”
安德鲁气宇轩昂,“在校长管理学院的最近十年里,过于自由的风气遍布校园。各委员会机构给无法有效的监管和引导学生,过轻的课业压力,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活动,随意的血统阶级划分,更夸张的是执行部已经彻底演变成一个暴力部门了!”
他猛的把一叠资料摔在桌上。
“没有演变,是校董会对我们的过去不够了解,执行部一直都是暴利当家!”坐在人群中的执行部负责人以嘶哑冷漠的声调反击。
执行部精英们纷纷鼓掌,在施耐德教授的领导下,执行不很高兴的成为了在该学院内尽在“装备部”之后的第二个强硬部门,大开大合只看眼前成败不顾后果的作风赢的年轻专员们的好感。
“肃静!第一次开会只是公布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案,争辩时下一次的事。”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
“对!公布资料!”安德鲁高声说,“校董会要公布的第一份资料,就是关于中国籍学生楚子航的执行部的档案!”
又是一份资料被用力摔在桌上。
“有理不在声高嘛,”副校长大人很淡定,“楚子航?那是个好孩子啊,品学兼优!成绩优秀,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啊不,是卡塞尔奖学金获奖者,而且难得的是古道热肠,我们同学都知道,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
为三好学生……啊不,是卡塞尔奖学佥获奖者,而且难得的是古道热肠,我们同学们都知道,他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
“不要跟我玩你那套中国化教育,谈谈开普鞍棒球场的倒塌!高强度的‘君焰’,高危言灵,释放的时候几乎超越血统极限,造成的后果被几万人围观。而这一切就没有在任务报告里提及,你们在掩盖什么?”安德鲁大声质问。
“报告上有提到啊,”副校长打了个响指,“念!”
芬格尔摊开文件,“备注,执行过程中引发了小规模的马蚤乱,造成了几起轻伤和着火,火焰旋即被开普敦消防局扑灭,未有蔓延。因此楚子航记过一次,扣罚一个月奖学金。”
“看看,很严格嘛!我们对学生的管理,很严格嘛!说得清清楚楚!”副校长点头。
“什么小规模马蚤乱,是数万人围观开普敦棒球场倒塌!衣服被烧光,造成了数百人烧伤!”安德鲁对于这种厚颜无耻不能不暴怒。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到我昨天刚好看了开普敦电视台的特别节目,恰恰是有关那场意外。”副校长打了一个响指,“放视频!”
电视节目投影夜大屏幕上,右上角铂开普敦电视台的logo.记者在采访一个满脸诚恳的老黑人,他向记者展示了自己胳膊上烧伤的疤痕。
我看到了肇事者."老黑人肯定地点点头。
“能描述一下他的形貌么?”
“红蓝两色的服装搭配,紧身衣,斗篷,看起来滔像一个疯子。他的眼睛能够喷火,被他盯着看的女人衣服都被烧光老黑人继续用力点头,满脸”我看得清楚确凿无疑"的表情。
镜头切换,嘻哈风格装扮的年轻人,“毫无疑问是个外国人,方脸。”
“紧身衣,肌肉发达,是个美男子哦口”羞涩的少女。
“看到他举起一辆悍马投掷,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人搏斗。”现场的保安镜头切回记者的脸,“坚持调查棒埭场倒塌时间的几月来,我们意外地发现,目击证人的描连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人物……”
某著名荧幕巨墨的大幅写真占据了整个屏幕.蓝色紧身农,红色内裤外穿,红色斗篷,还有额前那缕风情万种秀的小眷毛……画面定格。
“这种所谓眼睛喷火的描述,根据找到的资料,正式的名称是”超级热射线’它的温度大约是6000度,不是激光,伴随着冲击波效果……“副校长走到定格画面前,”根据维基百科……"
“维基百科?”安德鲁的世界观就快要崩溃了,"你在嘲笑我么?你拿出这个人物……
从维基百科取证?"
“我们也参考了百度百科……”全场沉默。安德鲁的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超人作的?”
“恩,不排除这种可能!”副校长非常淡定,“至少开普敦的电视台认为这很有意思。”
安德鲁双拳狠狠的捶在桌面上,“够了!我已经忍受了你们很久!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傻瓜!可以么?如果你们要骗我,至少编造一个可信的理由!”
“‘超人’只是一个代号,他是神秘人物,喜欢DC公司的漫画英雄,他具备多种能力,”
副校长耸耸肩,“我们当然知道真是世界不存在克拉克肯特这个人缘,但毫无疑问,现场的一切描述都和楚子航不吻合,有人在幕后行动,他必然是一个具备龙族血统的人……一个神秘人。”副校长爱劳动一眼自己的助理。“对!神秘人!”助理以坚定的口气回答。"那斯德哥摩的‘黑夜浪游人’连环谋杀案?那个由楚子航出动的任务完成时,对方被吊死在市政厅上!
这也被从报告里抹掉了!“安德鲁暴怒,”继续编造啊!"
“别着急判断,来,看一看警方最近找到的几个证人。”副校长继续淡定。
大屏幕上画面切换,“毫无疑问是蜘蛛侠干的,你看那把人吊起来的手段,是他的手笔,我认得出来。”一个反戴棒球帽满脸雀斑的小子笃定地说。“一个人影很快爬上市政厅,双手双脚,垂直地往上爬,嗖嗖的。”被访者一口纯正的中文,下面字幕说明他是当时旅行经过斯德哥摩的中国游客。
“我看见他了,嗨,他向我抛了个媚眼,他很英俊,性感。”一个喝得烂醉的女郎两腿噼开妖娆且不雅地坐在酒吧凳上,眯起的眼睛似乎在挑逗摄影师,“他开一辆奥迪TT走的,没错儿,钢铁侠,是他,那张脸全世界都认识。我想要不是赶时间他会留下了跟我喝一杯。”
“双手RepulsorRay,胸Uni-Beam口,这么发射的,一次轰塌了三层楼的墙壁,相信我,他是最强的,因为钢铁侠能不断自我强化!那些靠基因的超级英雄不如他,是他干的,我亲眼所见。”芝加哥汉考克大厦里一家咖啡馆的店员摆出双手发冲击光束的姿势,"你问然后?
别听那个傻女人的,他当然是飞走了!你了解钢铁侠么?他会飞的!有必要开奥迪走么?"
店员显然对那个醉醺醺的漂亮女人不屑一顾。
面再次暂停,副校长潇洒的转身,摊手微微一笑“还要说什么呢?看了这些新闻,我亲爱的同事们,我们伟大的科学家,睿智的神学家们,我们能相信这些是超人、钢铁侠或者蜘蛛人做的么?显然不能!”副校长猛地击掌,“我们怎么能根据新闻媒体的报导而怀疑我们内部的人呢?媒体就是一群狗仔啊!为了新闻效应,可以不惜捏造!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们自己的报告是最准确最真实最完整的呢?”他声情并茂,“做为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那么多年以来,我们对执行部观察不就是是这样一种求实、求是的风气么?这才符合我们建校百年的校训……哦,我们没有校训,对不起……”副校长清了清嗓子,“同事们呐,朋友们呐!永永远远擦亮眼,我们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副校长挥手,“也不诬陷一个高人!”
威风凛凛,气象万千,短暂的沉默后,由助理为首,旁听的学生们集体起立鼓掌。各院系主任没有完全看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显然在场的多数人都起立了,支持副校长的人占绝大多数,如果他们继续保持沉默,他们会有和学生群体为敌的危机感。无论如何副校长的结论还是靠的住的,对于精英贵族学院来说,有什么理由相信CNN那种公众媒体,而怀疑同为混血种的同伴呢?院系主任们也起身鼓掌。场面热烈感人至深,只有调查组全体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他们估计到了这些人没下限,却没料到他们下限如此低……都上百岁的人了。
“群狼战术。”帕西凑到安德鲁耳边,“即使把猛虎置于狼群之中,猛虎也无法突围,狼会因为成群而变得更具进攻性,我们被包围了。”
“你到底许诺了这些人什么?”副校长凑到芬格尔耳边,“太贵的可不能报单。”
“只是每人一个食堂的免费猪肘子而已,以建校110周年的名义。”芬格尔压低了声音,“楚子航人缘不错,狮心会势力庞大,学生们都站在我们这边。”
“真好,我喜欢,人民战争的海洋。”副校长点头。“猛虎若想取胜,必须离开狼群。”
帕西说完,无声的消失在人群中。
4|血样
楚子航缓缓睁开眼睛,他愣了一下,重新把眼睛闭上,定了定神,他想自己一定还在做梦。
他重新睁开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现在他确认对面墙上的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了……
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件贵族学校的特护病房里。
“见义勇为优秀青年”,鲜红的锦旗上是这样写的,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9级历史系一班”。
“楚子航,你是我们的榜样。”旁边有一面差不多格式的锦旗,落款是“卡塞尔学院08级机械洗三班”。
“向楚子航学习!”
这面锦旗不但面积比其他几面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是龙飞凤舞的草书,看得出书写着颇是临过几年的怀素,但落款竟然是阿拉伯文,看来赠锦旗的是某些阿拉伯国家的学生。
楚子航睡在锦旗的海洋里,头顶的点滴瓶儿里一个小气泡往上浮,幽幽地炸开。相比这些锦旗,还有更令人惊讶的。
“你好么?”病床前,修长的背影背光而立,楚子航看不见他的脸。
下午的阳光因那个人诡异而瑰丽的双眼而失色,一只眼睛海蓝,一只眼睛淡金,像是名种的波斯猫。
据说猫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你看它静静的蹲在角落里看你,偶尔眨一下眼睛,会以为它在跟你撒娇卖萌,你过去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抬起头来,但事实上,它在观察你,甚至鄙视你。
楚子航看着那个人,感觉自己看着一只波斯猫,安静、温顺、甚至跟你很亲切,但又极其地敏锐。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时间足有半分钟之久。
“我叫帕西,服务于加图索家族,在这次的调查组中担任秘书的职务,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个人轻声说。
“你好。”楚子航说。
“我需要你的一些血样,这会有助于我们研究你。”帕西取出密封在塑料袋里的真空针管,刺入楚子航的手背,真空自动把一毫升鲜血吸入了针管里。
帕西收回针管,自始至终他轻柔地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专业、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而且都为你好。
楚子航只觉得手背上被蚊子咬了一口。
“我看了你在六旗游乐园的报告,令人难忘,我希望看到你更精彩的表现,”帕西看了看手中的真空针管,微笑。“虽然有人希望把你从学院的名单中抹掉,但试图保护你的人也很强大,暂时他们还不会分出输赢,那么在输赢决定前,把自己百分之百地释放出来吧。”
他微微躬身,“还会再见面的,有机会再聊。”
楚子航无法阻止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样不能外流。这间加护病房的监控严密得就像是监狱,四壁里面都有钢铁夹层,玻璃防弹,如果可以,诺玛会把装备部那帮疯子改进过的航炮架在门口,对任何没有得到许可的人倾泄重达数十公斤的炮弹。
但这个叫帕西的年轻人就这样轻淡描写地进来了,一切与他都毫无阻碍,他总不能一把把帕西掐翻在病床上高喊警卫。
奇怪的是,他心里并不抗拒帕西,不仅因为那个优雅的年轻人如猫般温顺,而且他透着“我们是同一种人”的味道。楚子航很少觉得自己和谁是同一种人。
更奇怪的是,第一眼看上去,你会以为站在那里的是恺撒,虽然他们长得并不相似。
加护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以副校长为首,一群学生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他们发现调查组中一人去往病房,于是临时终止听证会赶来了。
“校董会对我们的敌意有这么重么?”副校长显然很不高兴。
帕西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举手,让他们看见自己手掌心的血样,默默地和副校长擦肩而过。
“挂这些锦旗没有必要,如果按照你们的安排,我们来的时候会有各种感人至深的场面,全校学生都会说楚子航是个优秀的同学,他们会争先和他握手慰问他的病情,而我们对他的质询将被视为对见义勇为的好青年的冒犯,对么?”
“你怎么能进入这里?”副校长问。
“我很尊重您,先生,我不能告诉您,因此也不想说假话。”帕西像个魅影般从人群闪了出去,甚至没有多看跟在人群后面的安德鲁一眼。
“免费猜对子还算数么?”一片沉默,有人悄悄问芬格尔。
“算数。”芬格尔叹了口气。
“那我们就把活儿做完了。”
一群学生簇拥着安德鲁涌向楚子航,热情握手,慰问病情和康复状况,安德鲁逃不出去,满脸木然。
副校长摇摇头,转身走了,他和昂热都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误解了这个调查组里谁是真正掌握权利的人。
“帕西”这个名字,他们是第一次听说,在加图索家族优秀的混血后代里,没有这个名字。
楚子航怀抱着莫名其妙的献花,透过人群,看见路明非也跟着进来了,却没有走进,却是靠在墙壁上,两眼空洞洞的。芬格尔出门前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5|结婚申请
人群在半个小时后散去,病房里只剩下楚子航和路明非,路明非一直在那里发呆,直到醒悟过来大家都跑了,才跟楚子航点了点头,转身想出去。
“嗨,我能问你件事儿么?”楚子航忽然想起了什么。
“恩?”路明非回头。“喜欢一个人……大概是什么样的?”静了很久之后,楚子航问。
“那是……相当地悲催!”路明非一愣,随口说。他的脑袋忽然垂了下去,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并不悲催……他喜欢一个人才悲催……而最最悲催的莫过于这句话脱口而出。就跟认输一样,一个永远输牌的赌棍被人问起打牌是什么游戏,不由自主地说,“输钱呗。”回想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也算是个男性的这些年,刨去跟在柳淼淼背后放学看着小公主翻飞的裙裾下美好的小腿想入非非什么的,统共就喜欢过两个人,陈雯雯和诺诺。两次都是失败中的失败。
跟陈雯雯相处的那段时间倒也还好,虽然陈雯雯那时候大概也跟赵孟华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毕竟那时的郎情妾意还是冰下潜流,他路明非作为一个灯泡也并不那么可耻,至于跟诺诺……他跟诺诺之间有过什么么?连当灯泡的机会都没有吧?
在恺撒和诺诺之间,他路明非太渺小了,尽管他努力过要当灯泡,但是光度甚至不够照亮这俩拉风男女的脸。他没有扮演情侣间的萤火虫,他是个苍蝇,嗡嗡嗡嗡嗡嗡……飞来飞去。其实今天是他很开心的一天,他就喜欢看热闹,而英灵殿会议厅的热闹让他心花怒放。
他现在跟个没头没脑的苍蝇似的,因为大家发现帕西离席之后纷纷赶往医院,而芬格尔拉住他说,“我只有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因为这个他才来晚了。
“我靠,早死早超生,听!”路明非现在有点后悔,晚上听至少他能多乐和半天。
芬格尔递过一张纸巾说,“准备好啊师弟,我有个重要消息告诉你,你听完后就可以开始抹眼泪了。”
路明非说呸,看看这张纸巾还不错,我留着晚饭擦嘴。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说师弟你真是豪情盖天,无论遭受了多大的打击还有饭意就是斗志仍在啊那你听好咯……恺撒跟诺诺求婚了!见鬼!虽然已经准备好了这倒霉师兄的嘴里蹦出来的没啥好事儿,但一瞬间……并不那么难过,居然傻愣愣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一定的,听错了。这个错误在片刻之后被纠正过来,一切都会回复到以前的轨道上,恺撒和诺诺还是男女朋友但是他们之间关系有点微妙,他们还没毕业结什么婚,昂热校长这样的学院暴君会呵斥他们说一切以学业为重,结什么婚?毕了业再说!这样他路明非还有几年花痴可以发,奶奶的大学不就是对着校花班花发发花痴,直到花落水凉尘埃落定美女嫁给富二代,于是就长大,这么个过程么?这两人懂不懂过程的美啊?不要随便加速过程好么……随便加速过程……别人会很难过啊。虽然不能改变这个结局,但是不能在尘埃没有落定前……让人猥琐地小小地发花痴一下么?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感觉到难过了,那是种彻头彻尾的无力,心脏都懒得搏动了,介乎疲倦和疼痛之间的糟糕感觉遍布全身,只想慢慢地蹲
下去,或者干脆躺着不动。他硬撑着没有真地蹲下去,盯着芬格尔,“我靠你怎么会知道?”
“对于混血种而言,最重要的是血统,因此谁和谁可能结婚,在这所学校是必须申报的,和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人的做法一样,组织决定!”
芬格尔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张来,“昨晚我有个机会能看学校的血统档案,正好看到这玩意,我心说哇嚓勒,这不是跟我兄弟为难么?于是偷偷打了一份带出来,我很够意思吧?”路明非展开那张纸,不知道这份东西到底该用搞笑还是惊悚来形容,端端正正的标题是,《关于和“A”级学生陈墨瞳(学号A09003)结婚的申请书》,申请人,恺撒加图索。
这是一份格式老套又死板的文件,估计是恺撒找了什么模板抄的,主要内容是他和陈墨瞳的简历,认识时间,相处状况,以及本着“优秀血统相互加成培育优秀后代”的良好愿望,附加一份由学院基因学科系出具的报告,说明根据血样分析,恺撒和陈墨瞳的后代出现不稳定基因的可能性很小,看起来手续齐全,要不是校长忽然被调查组狙击了,他盖章签字儿这事情就算定案了。路明非靠在会议厅的墙上,听着走廊里远去的脚步声凌乱慌张。一切都安静下去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纸巾……还留着擦嘴?”芬格尔小心翼翼地问。路明非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巾,下意识地用踏抹了抹嘴,随手仍在地下。
芬格尔以为他是什么?悲情戏的男主角?会有迎风流泪的45度仰角?他只是个男配嘛,甚至只是路人甲,路人甲是不需要流泪的侧脸的。本来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他转过身,在芬格尔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向走廊尽头,他的腰有点弯,肩膀有些重,两只胳膊无力地往下坠,越来越沉,他想自己得走快点,否则走到走廊尽头之前这俩胳膊就要沉得拖在地上了,那么他在芬格尔眼里要么是刘皇叔……要么是被人抢了香蕉的猴子……他撑到了拐弯的地方,忽然开始奔跑,撞进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他靠着门慢慢地坐在地上,回忆自己和诺诺之间的事。如果是个垃圾导演,他和诺诺之间的戏会被剪成《指环王》那样的长剧,其中充斥着诺诺喝令他为学生会的帆船集训跑腿、诺诺喝令他在操场上狂奔以强化体能、诺诺喝令他去买一份蓝莓蛋挞当宵夜、诺诺喝令他记得她自己喝咖啡的习惯,“加一块糖的拿铁”,这样的垃圾情节,毫无感染力,毫无意义。如果是个宁缺勿滥的导演,他们之间的戏剪完之后区区十分钟。
“这才是我们的李嘉图M路啊。”电影院的小厅里,当着几十个文学社的人,诺诺拍了派他的脸,笑容说不清是体贴或者促狭。“真好啊……不管谁送的。”夜空下,诺诺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天空里渐渐熄灭的烟花。“不要死!”他怀抱着不属于他的姑娘在三峡寒冷刺骨的水中唿喊,诺诺暗红色的长发在水中飘逸如同茂密的海藻,穿着让人血脉贲张的比基尼泳衣。
可那时他觉得自己的血都快要冻住了,全身都冷,他只是怕她死了……她死了,自己又会很孤独……路鸣泽说他很孤独,其实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孤独,白天对漂亮师姐发发花痴,晚上和废柴师兄吃宵夜喝劣质红酒聊天打屁,这日子有什么孤独的?只要还有点希望,还有点可以发花痴的余地,他就觉得一点都不孤独。大概有点太贪心了吧……想把每个人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候陈雯雯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着一本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为一段和自己无关的悲情郁郁寡欢,那时候她还不曾失去什么,不是一张落在地上的纸巾,可以被人廉价地拾起。
那时候废柴师兄还没有毕业,似乎永远不会毕业,每天晚上和他宵夜,他可以把一切心里话好话烂话都跟他说;那时候诺诺还是个开着法拉利威风凛凛的红发小巫女,狠呆呆的,满肚子坏水儿,嫁为人妇什么的对她还是一个遥远的未来,她还没有学厨艺,固执地喜欢吃和自己头发颜色相近的冰淇淋,和他开快车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如果这世界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也很不赖嘛。可是回忆完了那有点感人的十分钟,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他想完了这一切脑子空空,抬起头,在对面的试衣镜中看见自己沮丧如狗的脸。真的,好像一条狗。果然是不再回有美少女这时候忽然乱入来增加点儿欢乐气氛了,遇见她们必须在女厕所。见鬼,这帮没人品的,居然把擦手纸都卷得干干净净,大概是懒得去学院超市里买了。路明非看了看手中那张打印纸,努力地把它揉了揉,钻进隔间里全心全意地解了个大便。然后用那张止擦了ρi股,把它冲进了旋转的水流里。看着它最后消失在那个黑洞的时候,他眼角嘴边浮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如果他自己能看见那一瞬的笑容,大概会被吓得倒退一步。
6|恋爱商谈
路明非在楚子航的病床边坐下,瞥了楚子航一眼,“师兄,你这是触我霉头么?”
楚子航难得罕见地流露出一些不安的神色,皱了皱眉,“怎么了?”
“哦,你不知道啊?”路明非心说自己误解了,还以为这事儿楚子航也知道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知不知道学院里混血种之间要写报告的对吧?听说老大写报告要和师姐结婚。”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
“抱歉。”楚子航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是误打误撞进入这个话题的无辜路人,’只是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没有别的原因,大概是……学术一样的探讨。"
“你妹啊!这有什么可学术的?”路明非心想,"你不是看书学习过吗?多看几本小言,各种喜欢人的模式你就都了解了。
虽然很多言情作者都是纸上谈兵的强者和生活里的败狗,但是临摹心情还是八九不离十。
“打报告并不代表立刻就会办理结婚手续,通常在确定婚期之前就会打报告。为了规避结婚之后因为血统问题被否决的尴尬,学院这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我的意思是,他们只是有这个动机但时间还没确定。”楚子航努了努力,做出了相当勉强的尴尬。
路明非心说你说这话还不如老子的肩膀说兄弟,你也知道我和凯撒最是有仇,如今他如此欺负你,我作为狮心会大哥怎么也看不过去,不如你从学生会改投我们狮心会,我带你踏平学生会,把他女人抓来给兄弟你做了婆娘,大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痛快……慢着!稍等!这个场面怎么想起来有点熟悉……
见鬼,好似是水浒传中梁山矮脚虎王英的套词……兄弟你不如随我们打下扈家庄那一丈青扈三娘小娘子就归你了什么的……果然自己对自己的定为就是王英那种二线人物么?
晦气!地位还不如宋江的小狗腿李逵!
“师兄你要问什么?”他想三言两语应付了楚子航之后,回去大睡一觉。
楚子航挠了挠眉角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喜欢过刘雯雯和诺诺,对吗?”
“其实我也喜欢林志玲,但我觉得年纪跟我有点不合适……”
路明非忍不住说了句烂话,楚子航好像在查户口。
“我是想问……你可能出于什么原因喜欢一个人呢?”
路明非愣了一会儿,“长得好看咯。”
“能更具体一点吗?”
“腰细腿长一头长发脸要软”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子航略略有点窘迫,“我的意思是,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喜欢谁这种事情真的能学术性讨论?路明非仰头看着天花板,回忆了好久,从自己认识陈雯雯到自己和诺诺认识前因后果。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需要么?不需要么?需要么?不需要么?其实我俩研究也没用,这问题没解的啊。”
路明非耸拉着眉毛,“这是个鬼知道天晓得的事情,本来你什么也不在乎的,你吃着火锅,坐着火车唱了歌,出了城……忽然火车被人掀翻到水里了,你从车里钻出来,水淋淋的,睁眼看着一个腰细腿长长发脸软的女生,一脚踩在你脸上,威风凛凛,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过此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个字管杀不管埋!你心一动,恨不得跟她一起当土匪,那个瞬间你就喜欢她了呗。”
“这……”楚子航显然对于他的神展开无法完全理解,“能具体的说说么……比如这女生对你很好什么的。”
“别扯淡了,”路明非难得觉得自己对楚子航有点优势,把腿盘在床上跟楚子航吹牛,“一般你喜欢的是那些把你指来使去不当自己一回事儿的。”
确实,无论是陈雯雯还是诺诺,在他面前都是姐姐,就算她年纪比他小的陈雯雯也指挥着他到处乱跑。
我听说两个人之间感情结构比较稳定的是……互补性?“楚子航说,”比如说话少的和说话多的人一起就比较合适。"
“那是什么小女生理论?”路明非嗤之以鼻。
“那我还是不问你星座方面的事了……”楚子航淡淡的说。
“什么对什么?”路明非随口问。
“水瓶对双子”楚子航脱口而出。
路明非吃了一惊,他还真懂一些星座,因为陈雯雯玩这个。他还知道楚子航是个别扭到死的双子座,那么谁是哪个水瓶女?楚子航问这些显然不是学术研究而是希望问一些实战知识啊!
八卦精神熊熊燃烧,路明非来了精神,“完蛋了,都是风象星座诶,双子座太别扭,表达感情不太顺,水瓶女是那种对于喜欢谁特别隐晦,只会没声没息地关心你,相书……错了,是星座小本上说,水瓶女就是那种永远出现在你前后左右但是你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的那种。看起来好似不太行的样子。”
“哦,”楚子航淡淡地应了,也不怎么失望的样子,“你如果喜欢谁会在乎星座问题吗?”
路明非摇摇头,这玩意儿跟摘花瓣说他爱我他不爱我是一样的,只是个游戏。
诺诺是个天蝎女,按说天蝎女对于喜欢的人有致命的占有欲,可是诺诺对于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样子,包括凯撒。
“不是星座,也不是性格,也不需要对你很好,那么……只要长得好看?”楚子航思考了一阵子。
路明非觉得这师兄实在是脑袋秀逗了,长得好看还不够吗?可是回想起来,苏晓樯长的不比陈雯雯难看,可自己从没惦记过苏晓樯。
“你为什么喜欢诺诺呢?”楚子航问。
“因为在我最倒霉的时候见到她的咯,那时候她可棒啦,超拉风的。”路明非轻声说,“没事儿我先走了。”
“哦。”楚子航大概是略有点失望,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参考意见。
路明非耸拉着脑袋走向门口。
“你……还好么?”楚子航在背后问。
“还好啊,”路明非头也不回,“我就是不太开心而已……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根本……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扯淡的是”
“谁也不像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么扯淡对不对?”他感觉有种苦逼的酸气幽幽地冒到避短,“连机会……都没有”
在走廊里他迎面遇到了夏弥,夏弥提着一罐子煮好的银耳羹,路明非张大鼻翼嗅了嗅,在美国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吃?
夏弥没跟他说话眯起一只眼睛算是打了招唿,呵陆明非擦肩而过。陆明非转头看她的背影,蹦蹦跳跳,发梢起落。
我靠难怪楚子航问呢,陆明非想。
他靠在墙上,忽然想去苏茜,好几天没有看见苏茜露面了。
“怎么会有比黑卡还高的权限?”直到走进教堂钟楼下自己的小屋,副校长才暴跳起来这里也是诺玛无权监控的地方。
许多年来正副校长都把诺玛看做最可靠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但是这个强大的系统的管理权限如今看来显然极其复杂,尽管所有的学生卡也都是黑色的,也都叫“黑卡”,但是只有少数才是真正的“黑卡”,校董和少数高级管理人员才能持有。
黑卡对于诺玛有最高的访问权限,可以组织其他人对于诺玛的访问,并且能知道对诺玛访问记录。
但是那名调查组的秘书进入重症监护病房完全没有记录,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持有比黑卡还搞得权限。
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他就是传说中X战警里拥有瞬间移动能力的“蓝恶魔”,但是作为“扯淡之王”的副校长自己却不能接受这类扯淡的解释。
“我不知道,我的权限和你完全一样,我连你去了什么低俗网站都能查出来。”昂热给自己倒了杯琴酒,加快冰和柠檬,简单的赔了一倍干马天尼。
“喔?以你这个暴躁成狂的家伙都能那么镇静,我才那秘书取走的血样对我们无法构成威胁?”副校长眉毛一挑。
昂热重重地坐进沙发里,大口喝着干马天尼,,“昨天刚刚完成换血,全身的鲜血都被洗了个遍,现在他很想个人类了。几个月之内他的骨髓造不出足够纯度的鲜血,他的力量会被削弱,但是状态会稳定很多。”
“上帝保佑你在‘咽炎发作’的这段时间里还做了点儿事,人生最大幸福之一是盟友不是猪。”副主席松了口气。
“楚子航的血样。”昂热把一个密封的石英玻璃管递给副校长,“作为炼金术的狂热爱好者,我估计你会有点兴趣。”
“这是血样吗?你确定你没有把它跟可乐搞混?”副校长对光观察那份血样,没有人会相信那是血样,他承担黑色,细小的气泡在里面凝出、聚合又爆裂,看起来确实是个玻璃瓶装的可乐
“刚刚采出来还是鲜红的,十几分钟里就变成这样了,采血的容器里有微凉的人类血样残留,和楚子航的血液起了反应,”昂热说,“反应相当剧烈,靠着装备部的一些新式设备才镇压下来。这种血液太活跃,只有在楚子航的身体里才是稳定的,换而言之,楚子航是它唯一的容器。”
“确实不能让这种血液被校董会得到,根本不用进实验室,只要随便混点纯人类的血样进去,就能看出问题了。”
守夜人举着那份血样赞叹,“真是炼金技术上的奇迹,一个混血种,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器皿进行了等级很高的炼金实验,把自己的血液向着靠近龙血的方向炼化!我真的要被这种不要命的研究精神感动了!”
“你说得对,这就是不要命,我们无法判定他的血液什么时候会跨越临界血限,‘爆血’技能已经严重伤害他的身体。”昂热皱眉,“施耐德对于爆血这件事不知情,他对楚子航的培养正在把楚子航一步步变成死侍!”
副校长点点头,“他的任务报告说明他越来越有失控的趋势,每次爆血,他就向深渊滑落远一点,但我怀疑试过爆血美妙感觉的人会像嗑药一样难以抗拒。冒着剧烈疼痛去掌握世界的快感……借我你的折刀用一下。”
昂热愣了一下,把袖子里的折刀抽出递了过去,副校长一把攥住昂热的手腕,挑开折刀,在昂热的手指上一刀切下!
“借点血样。”副校长兴高采烈的把带着一滴血的折刀收了回去。
昂热无奈的压迫止血,“你不能用自己的血吗?”
“废话,疼。”副校长坦然地说着,从石英管理挤出一滴可乐样的黑血,也粘在刀刃上。
两滴鲜血在刀刃上滚动,像是两个被赶到角斗场上的斗士,它们之间同时存在着斥力和引力,缓缓地靠近,一触而又弹开,始终不能交融。副校长小心地调整刀刃倾斜度,但是始终没能成功。
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微微抖动手腕,刀刃上的两滴血获得了同样的加速度,沿着刃口在刀尖的地方相撞,融汇起来,脱离了刀身。
空气里忽然爆出鲜血的红色,就像巨大、空灵、妖娆、冷艳的一朵红花,盛开凋谢一瞬间。没见过的人无法想象这么一黑一红区区两滴血的相遇就像是正负电极接触。
红花变作墨一般的黑色,坠落在地毯上,像是沥青,但居然在地毯上烧出了咖啡杯碟大的黑斑,小屋里一股让人作呕的气味。
“地毯是羊毛的,该死,这东西对于一切活过的、有基因残留的东西都存在侵蚀。”副校长吃了一惊,“简直是王水!”
“不,是在自己血管里炼制硝化囧甘油!”昂热低声说。
“必须阻止他继续使用这种技能,很快这种炼制就会超过临界点,那时候将无法逆转。”
副校长用纸巾擦去刀刃上残留的血迹,递还给热昂。
门铃声响起,某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窗外挥舞一叠纸,是副校长最得意的入室弟子芬格尔,虽然他名义上的指导老师是古德里安。
“怎么了?”副校长拉开门。
“这份东西,两位校长应该看看,这个时间也一起被处理了……”芬格尔往身后瞥了一眼,表现的非常警觉,活像个偷地雷的,把手中那叠纸递给副校长,“调查组没发现有问题。”
"有问题?副校长翻开第一页,这是一份2006年的中。文报纸,头版头条。
“2006年,这件事发身在楚子航的家乡,他那时候还没在上高中,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和没有关系。”
芬格尔压低了声音,“可忽然袭来的小规模地震和崩塌……难道不像火车南站和六旗囧游乐园的事件?当然可以说是超人干的……总之这里面藏着一个我们至今还没发现的人!”
“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现实里,都不可能出现比‘白卡’权限更高的卡,白卡的白,象征着开始和起源,一片空白。世界上仅有两张白卡,两张白卡一起使用的时候可以重启诺玛,抹去一切。两张白卡之间是不能相互制约的,也就是说,即使对方手里拿着另外一白卡,他也无权拒绝你对诺玛深层的访问。”
“那么……我是被诺玛本身拒绝了。”
“你被诺玛拒绝了?她只是个人工智能!”
“可她拒绝我的时候,笑容很美,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帕西犹豫了很长时间,低声说。
“抛开这些荒唐的事。准备下一场听证会!同时,我要知道什么卡比白卡的权限更高!”
“明白,先生。”
此时此刻,所有设备关闭、全部入口落锁的中央控制室里,一台破旧的老式电脑旁,响起了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一只青筋暴突……(图没有)屏幕亮了起来。
这台老式电脑运行的还是类似DOS的古老系统,根本连图形化界面都没有,跟帕西看到的页面相比,这个好似还要老旧十年。
“Goodnight,Eva”这条奇怪的指令被输入后,地底深处的中枢内部,围绕着漆黑的金属核心,一部分灯光熄灭,电源切断。
一张奇怪的卡从卡槽中被拔了出来,塑料质地,正面是卡塞尔学院不朽的世界树徽章,背面贴着学期课程表的卡贴。
一张普普通通的学生证,对于绝大多数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而言,它的主要用途是在食堂划。
一张饭卡。
男人低低地吹着口哨,挥舞着饭卡走了。
第十二幕龙骨之井
1,借酒浇愁的“儿童”
“喂,兄弟,借酒浇愁不是我们英雄好汉的所为啊!”芬格尔举杯,烛光照亮杯中的劣质餐酒。
“不行么?我塞!”路明非的脑袋又重重地跌回盘子里,“就算是借酒浇愁,你不懂,我们中国的英雄好汉,失恋了都借酒浇,你读过武侠没有?知道李寻欢么?还有段玉和虚竹,借……借酒浇愁,就是好汉作风!”
“我重点是这个借字…话说师弟是你自己买酒,要师兄我陪你醉到世界末日,师兄也是微微一笑,只有只有一句话,猪肘子要双份!”芬格尔苦着脸,“可是拜托,你现在穷的连我都不如。你翘了几天的课,被诺玛警告,信用卡都被暂停……酒钱都事师兄我出,你知道师兄我虽然也是性情中人……但是酒肉之痛也是人之常情。”
“你真烦,等我有钱了还你!”路明非连头也懒得抬,“不跟你借钱我跟谁借去?难道跑去跟老大说,老大,听说你要娶师姐,我心里难过,想借两个钱喝酒?”
“恺撒是个通达人物呐,你有种那么说,他一定签个单子,立刻就有人给你送几箱波多尔!”
“你妹!我知道老大是通达的人……可是,”路明非的眼瞳里一片空白,“我不是啊……”
“你当然不是通达的人,你是个废柴啊。”芬格尔耸耸肩,“废柴不是通达的人。你现在愁苦的……我看,连我都觉得酒里泛着酸味儿!”
“只是我们喝的酒太次……单宁酸含量太高了吧?”
芬格尔沉默了片刻,又喝了一小口,皱眉品了许久放下杯子,“好像你说得对…不过好吧!让我们整理思绪,回朔过去,展望未来。其实诺诺跟你一直没有什么关系对不对?你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恺撒的女朋友,恺撒虽然被学生会那帮美少女围绕着,但显然他喜欢诺诺。他俩门当户对,那是天作之合。一年后他们准备订婚了,顺理成章。你作为恺撒的小弟,应该由衷感到喜悦,他们结婚的时候你喊了一充当花童,拖着诺诺的婚纱满脸笑容…”芬格尔给力地竖起大拇指,“岂不块哉?”“花童都是儿童!”路明非狠狠地把一口混着黑色沉淀物的口水吐在餐盘里。
啊嘞?路明非懵了。原来混了那么多年居然是个儿童?都快要20岁了诶,还没有女朋友,靠着坑蒙拐骗…作弊密码什么的都算是坑蒙拐骗吧……混过来了,只剩下3/4的生命……要是按照平均寿命72岁算还能活个34年,居然还是个儿童。
“可是他妈的……儿童……”路明非猛地站了起来,拍着桌子,“每个人不都当过儿童?不都傻岔过?你…你也别看不起我嘛!”酒劲猛地涌了上来,他一个倒栽葱躺在床上,睡死了过去。芬格尔耸耸肩,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倒入酒中。
2,“合适”的喜欢
黑暗里,楚子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做他每天睡前的功课,回忆跟那个男人相关的事。开始他想得很多很多,往往要耗费一两个小时,渐渐地他明白这样的回忆太凌乱了,就像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总会从指缝里滑走一些,又无法辨认出滑走的沙粒到底是哪些。于是他从所有的事情里选了49件事全部的细节,这样就像手里握着49块编上号的小石头,即使不小心掉落了一块,他也会记得,再把它找回来。就像是富山雅史说的那样,人的记忆终究是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这样一遍遍地回忆,把每段回忆都编了号,就像是在破硬盘上给一个老旧的文件夹一个劲儿地做备份。可堪抓住的记忆,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文件的东西。
门无声地开了,走廊的灯光照出一个狭长的扇形,旋即又被关闭的门切去。娇小的身影走到病床边,老实不客气的坐下,到开保温桶的盖子,把勺子递到楚子航手里。
“今天晚了一些。”楚子航说。
“喂,拜托。我有晚自习的!我又不是你家的保姆,给你煮宵夜是敬重你是条好汉,师兄你能说话别这么不客气行么?”夏弥拍拍手,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楚子航看着她的背影,夏弥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衣,束腰的白色校服裙,黑夜里身影是月光般的莹白色,纤纤细细。她的步伐轻盈,越来越远,带着一股淡淡的气味也越来越远。楚子航觉得那股味道很梳洗,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的家还是平房的时候,他在后面齐腰深的草里捉蚱蜢,阳光晒着露水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那张一切数据都将被抹去的破硬盘——那是他的记忆——的角落里,找到很多年前无意中没被格式化的一张照片,因为过度曝光而模模煳煳,只有绿色的,纤细的草尖,和女孩瘦瘦的小腿,白色的裙裾。
一瞬间他有点走神,但想不起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
“喂,师兄你今天好像特别有呆感,虽然以前你也呆感十足。”夏弥在门边忽然转身,“无论如何你已经挺过第一场听证会了,如今你在学院里支持率很高哦,胜算很大,不该开心么?可你好像满肚子心事的样子。”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一个朋友的事。”
“什么事情劳少爷您操心了?”夏弥无声无息地溜回病床边坐下了,双手托腮,满脸“求八卦”的申请,好似她根本不曾离开过那个位子。
他思考了一下,“我有件事……想跟你探讨。”
“能不那么学术么?”
“直接地说我那个朋友喜欢的女孩被人求婚了。他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看起来很难过,我就想要找个人问问,女生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样才会喜欢上对方。”
“那个女生很万人迷么?”夏弥来了兴趣。
“是。”楚子航的脑海里,红发小巫女的影子一闪而过,黑色短裙红色短风衣,耳边四叶草的银坠子闪亮。
“谁跟她求婚?”
“男朋友吧。”
“她男朋友人好么?”
“很好吧,喜欢他的女生不止一两个。”楚子航脑海中适时地浮现恺撒·加图索淡金色的头发在敞篷的布加迪威龙里闪耀,以及围绕着的白纱长裙少女团。
“帅哥?”
“是啊。”
“有钱?”
“虽然花钱有点大手大脚。”
“花心?”
“不。”
“那还讨论个屁!”夏弥耸肩,“一个女生,有男朋友,英俊有钱忠心不二,到了求婚的地步,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你那个朋友就是个灯泡嘛,学长你懂‘灯泡’的意思么?”
“夹在情侣之间发出不和谐光良的人。”楚子航说。
“够学术,”夏弥捂脸,“不过很准确。女孩有表示过喜欢灯泡么?或者只是灯泡喜欢女孩?”
“只是灯泡喜欢女孩。”
“更没戏咯。”夏弥懒洋洋地,“我说学长,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无聊的八卦么?这根本就是暗恋嘛,谁没暗恋过……喂!”夏弥好像挖到宝一样蹦了起来,蹦到楚子航面漆死死得盯着他的眼睛,“你说的那个衰人不会是你自己吧?不会是你自己在暗恋吧?喂喂!不会吧?”
楚子航扭头避开她身上那股清凉的、熟悉的气味,“不是我,是一个不熟的朋友。”
“没意思。”夏弥就像是个泄气的皮球,“这种没前途的感情有什么可讨论的,你究竟想问什么嘛?”
楚子航扭头,看着窗外掩住月光的枞树,它的影子在夜色里浓黑如墨。他思考了很久,组织语言。
“我猜,只是猜,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某些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所以一切都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而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所以只能看着,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见了,再也没有后续。但是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楚子航轻声说,其实他已经不想说了,真该死,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说路明非,而是想到了那个男人。
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总像是烙印,在灼烧他脑袋里的什么神经,让他忍不住战栗。那张破硬盘上快被消磁的画面又奔马一样蛮横地向他跑来了,践踏他而过,那两间平房外的阳光,漂亮的女人坐在蒸汽水壶的灶台前面灰头土脸,孩子骑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满地爬……还有那杯该死的牛奶,加了一块方糖,在记忆深处腾着暖和的白汽。
可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完全就是错的,因为时间错了,或者身份错了,于是完全不能给对方很好的生活。
可那种喜欢纠错了?那什么样的喜欢又是对的?
必须合适的时间、身份和很好的生活?像老妈和“爸爸”。
那么对的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时间”、“身份”和“生活”?
“你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赶紧说哦,不然她会跑掉。”夏弥认真地削着梨,“有些事,总要说出来才算数嘛。不说出来的话,就会猜来猜去的。猜到最后,就泡汤咯。”夏弥吐吐舌头,“说起来师兄你哪天生的?”
“六月一号。”
“可你丝毫都不像个双子,你什么时候生的?”
“晚上十点吧,我妈说的。”
夏弥低头盘算了一会儿,“难怪,你的上升星座落在巨蟹,你的星盘里有四颗星落在巨蟹座,你是个伪双子,其实是个巨蟹座。”
“巨蟹座?”楚子航第一次听说“星盘”这种东西。
“对,是死巨蟹座。”
“为什么是死……巨蟹座?”
“因为巨蟹座就是你这样的,肉肉的,心事特别多,敏感,心比嘴快一万倍,你等他说话,等到睡着了他还在酝酿,而切死要面子,如果他觉得面子受了一点损伤,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宁愿自己憋着。”夏弥头头是道地,“所以是死巨蟹座。”
“哦。”楚子航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听起来……倒是有点像他。
“喂,师兄,你不觉得我特别了解你么?”夏弥一脸贼贼地笑。
“哦,是么?”楚子航忽然意识到确实如此,但他和夏弥之间的沟通,似乎没有多到让她看出来自己其实个“死巨蟹座”的地步。
夏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从一开始就忘记了吧?我们以前是同学啊,仕兰中学。”
楚子航一怔。确实他不记得了,仕兰中学有很多漂亮女生,他能记得的屈指可数,柳淼淼还是因为被班上男生提得太多他才记住了。是么?在那个人流熙熙攘攘的仕兰中学里,操场上男生在打篮球,女生们聚在一起翻时尚杂志,他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晒太阳,而曾经有那么个将要转校走的师妹曾在远处看过他几眼。
夏弥?好陌生的名字,只觉得有种……异乎寻常的熟悉。
“你在冰面上看到鱼浮上来换气,明年冬天如果你还等在那里,还是会看到鱼浮上来换气。再相见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一把冰镐了,把冰面砸开把鱼捞上来回家做鱼汤喝!这就是后续。”夏弥站起来,眯眼,“嘿!”
她好像是懒得解释什么了,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蹦地出门去了。
3,结婚申请
“诶,我说,你应该否决‘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申请和‘A’级学生陈墨瞳的结婚申请。”副校长抿了一口烈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投影屏幕上白花花的大腿,正在播放巴黎红磨坊酒吧闻名世界的康康舞,换个通俗名字,大腿舞。
“喂,我们好像在讨论下一场听证会的应对办法,你的思绪能集中一些么?”昂热皱眉,“你一边看康康舞一边跟我开会我已经很有耐心了,能否不要忽然抛出不相干的议题?”“该抹平的我们都抹平了,那有什么问题?校董会从诺玛那里挖不出任何证据,新闻媒体那头又被芬格尔解决了,血样也被替换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证据说服各个院系主任?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只是学生社团,但即使是恺撒说楚子航表现出暴力倾向,也不过是人证,校规在这方面很严谨,只有人证是不能推定危险血统的,必须要有物证。”副校长耸耸肩,“早说了,校董会那帮年轻人想跟我们老人家玩阴谋,他们还差的很远!”
昂热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下一场听证会只有48小时,此刻龙王复苏的消息已经传遍全世界,混血中的家族都在寻找他,试图杀死他,占有他的骨骸。而我们被一桩奇怪的校园政治事件困在这里,执行部的专员在全世界等待命令,但没有命令,我患上了‘严重的咽炎’,正在卧床不起。很抱歉老兄,我不能在此刻赌自己好运,我必须保证校董会在接下来的听证会上不能扳倒楚子航,否则这也将是他们解除我校长职务的理由。”
“你的武器是折刀,你面对所有对手都会把致命的一击浓缩在一刀上,因为你必须近身,近身的一刀如果失手,随之而来的就是最强的反击。但你的敌人可不是这样,尤其是政治家,他们不是赌徒,不会把成败赌在一刀上,他们制定的计划都是连环杀招。”副校长淡淡地说,目光仍落在大腿上,坚定不移。
“什么意思?”
“从你杀死青铜与火之王开始,校董会已经有意驱逐你了。事实上他们早就在收集不利于你的证据,楚子航只是其中之一。调查组只是他们佯攻你的虚招,虚招背后还有更强的杀招。”
“这跟恺撒跟陈墨瞳的结婚申请有什么关系?”昂热皱眉。
“尼伯龙根计划是个危险的计划,为了对抗龙王的复兴而培养最优秀的混血。加图索家族推出来的候选人是恺撒·加图索,而在这个时候,他申请和‘A’级的陈墨瞳结婚,优秀的血统相互结合,本来对我们是好事。但,如果一切的好事都被一个人占去了,那么培养出来的人也许会超出我们的控制,他会是新一代混血种领袖,他会取代你。或者他和陈墨瞳的后代会取代你,那个后代将无比优秀。”副校长漫不经心地说着,猛地扭头看昂热,一脸猥琐,“别傻了兄弟!谁会把权利拱手让人?就算你是个亡命徒,为了屠龙豁出命都不在乎,可你也要在乎我在你下面当了几乎一百年的副校长!你能给我个机会扶正么?”
“能不能正经说话?”昂热面无表情。
“好吧……只是说笑话调剂一下气氛……”副校长摊摊手,收回了那套夸张的表情,“如果恺撒·加图索成为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等于我们承认他是你的继承人,他将在你之后执掌密党,加上校董会对他的全力支持,无人再能抗衡他。他会是龙族消亡之后的世界之王,就像历史上那个恺撒大帝一样。只要我活着,我绝不能允许我们中出现君主一样的人,这是我支持你的原因之一,论血统,目前只有楚子航能够抗衡恺撒,他们拥有差不多相等的成长空间,我们必须保住他!”屏幕的光亮照亮他的侧脸,线条坚硬如同铁铸。
昂热沉思了许久,“那份报告不止一方有发言权,你、我、诺玛和校董会都有权发言,我们能有能力半途狙击么?”
“首先你和我是攻守同盟,至于诺玛……鬼知道那个傻女人会给出什么样的批复,最初校董会把部分权力割给一台电脑就让我很不能理解。那东西真有自己的判断么?”副校长挠挠头。
“诺玛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屡次重要的时间,她确实都有自己的判断,不依从校董会,也不依从我。”昂热沉思,“总之,她绝不只是个人工智能的学院秘书那么简单。”
“那我们就算达成协议了,不如立刻签字画押!”副校长从ρi股地下摸出一份打印文件来,把一支笔塞到昂热手里。
“什么东西?”
“恺撒要求和陈墨瞳结婚的申请,我已经批复了,看我漂亮的花体签名!”副校长一脸坏笑。
昂热低头,看到申请书的末尾处,鳖爬般的红色钢笔字,谁也看不出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可辨的只有三个子,“不同意”!
4,超级指令
“你有权限否决恺撒·加图索的申请么?找点理由,譬如什么同为‘A’级,生育的后代血统纯度太高,可能不稳定,应该继续考察两年什么的,反正你也很会瞎编理由,血统纯度这种事情又很靠不住。”卡塞尔学院图书馆地下五十米,漆黑的服务器和管线中,男人靠在小椅子上,后仰,双手枕头,柔和的蓝光照亮了他满是胡荏的脸。
从头顶上打下来的光束里,半透明的女孩穿着墨绿色的卡塞尔学院校服,蕾丝领巾和素白的脸几乎分不出界限。
“这种申请的批复不是我能独立决定的,校长和副校长的意见也很重要,而且恺撒作为‘A’级,校董会也是可能发表意见的。”EVA摇头,“恺撒的家族在校董会的势力很大,也就是说,如果他的家族同意这桩婚事,别说我,即使校长也无法阻拦。”
“校长和你都出具反对意见呢?”
“这就得在校董会内部进行讨论了,不过既然你那么说,我会在报告上批注反对。”
“漂亮!我的女孩就是靠得住!”男人打了一个响指。
“上次你找我帮他改成绩,这次你又找我帮他乱批报告,你就像他的保姆一样了。你其实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对他那么用心思?”EVA歪着头看男人,半边头发垂下至脚底,促狭地笑着,可笑容又明净如霜雪。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跟恺撒可没仇,中国人说,阻人财路是最缺德的事,何况阻人的婚事?我知道如果他的家族支持,谁都没办法,但我想拖他一段时间,我想给路明非一个机会……去争取的机会。”
“可怜他?”EVA摇头,“但混血种和龙族的战争,本身是血统战争,最终决定一切的是力量。那个孩子不可能始终在你的庇护下长大,即使你给他一个机会,也得他自己去争取,就算一次申请被否决,恺撒还会再次申请。两次申请之间,留给那个孩子的时间有多少呢?我调出了他最近的夜宵单子,看起来他这几天只是在喝酒和睡觉。一个软弱的孩子,归根到底是没用的。”
“是啊,他是个软弱的孩子。但是软弱的人才需要帮助,该长大的,总会长大,该觉醒的,无法阻挡。那些都是将来的事。”男人摇晃着一罐冰可乐,“可总要有人给小家伙以希望啊。他那样的废柴,拥有的东西太少,因此一天到晚只想着那几件事,把心里填的满满的。一旦失去了,心里就空出一块,空荡荡的,拿什么都填不满,”男人抚摸自己的左胸,“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喝酒,有一种渴,只有酒才能滋润……这种渴就是孤独。”
沉默了很久,EVA伸出虚无的手,抚摸男人的头发,“你老啦,以前你不是那么说话的,骄傲得像只野兽。”
“失去你之后,”男人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只是握住了光和空气,轻声说,“我也很孤独。”
“有入侵者。”EVA猛地抬起头。
“哪里来的入侵?”
“无法判定。”
“怎么会无法判定?”男人吃了一惊,“这座校园可以说都是你的身体,布满你的神经元,难道不是除了校规禁止的宿舍厕所和某些禁忌区域,你全都能监控么?”
“是你的原因,你使用了超级指令,关闭了我的部分功能,禁止白卡持有者的访问,但同时被关闭的还有我的部分神经中枢,现在我的壁垒不是完整的了,可以被侵入。”
“‘Goodnight,EVA’?见鬼!居然是这么强力的指令?我以为只是让储存器进入休眠状态。”男人抚额。
“你应该好好看我给你的使用手册。超级指令作用于系统的最底层,每一条都是强有力的,其中还有一条是可以令我自爆的,你要不要记一下?”EVA微笑,伸手抚摸男人的脸,就像是母亲对待一个被宠溺却又犯了错误的孩子。
“免了,入侵者试图读取你的硬盘资料?”
“不,这次入侵令校园的防御系统暂时失效。换而言之,入侵者针对的不是我的本体,而是我所守卫的这所学院。”
“明白了。”男人推开椅子,霍然起身,抖落披在肩上的外衣,虬结的肌肉在皮肤下滚动,像是要跃出那样。他的双拳发出了轻微的裂响,转身离开。
“使用言灵的时候千万小心,过强的肌肉力量会给骨骼带来很大压力。”EVA叮嘱。
“记得啦记得啦,有时候我真怀疑我当初爱上你是因为某种奇怪的恋母情结,你就像我妈一样。”男人无奈地挥挥手,“我还没有老到骨质疏松的地步,而且,我按照你的要求每天都有吃钙片。”
EVA不说话了,微笑着,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告别。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那次破解青铜之城地图的时候,路明非曾使用一条指令入侵你的系统,那是超级指令么?”男人忽然站住,扭头。
“是的,超级指令,‘blacksheepwall’。所谓超级指令,就是对我而言具有强制性的指令,我不得按照自己的意愿拒绝,而且无视一切校规校纪。那条指令强迫我接受一个来自外部的信号源,并且不保存记录。既然我被强迫执行,那么就是超级指令。”EVA神色严肃,“但,这是条原本不该存在的超级指令。”
“什么意思?”男人一愣。
“绝大部分超级指令,都是诺玛获得人格之前就被输入的。你也知道,诺玛的建成是在1990年前后,那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星际争霸》这个游戏,自然不会有人会用一段游戏作弊码作为超级指令。”
“有意思,居然还有一个和我一样使用超级指令的人……问题是,他是谁?”男人低声说。
“你确定不是路明非?”
男人耸耸肩,“相信我,那货没那么有智慧。而且,如果他掌握超级指令,他一定会把它用在黑了你的系统,好把他欠的信用卡卡贷都清了。”
5湮没之井
一道巨大的裂缝绵延在地底深处。卡塞尔学院的选址经过秘党的严密考察,坐落在坚硬的花岗岩地层上,数百米厚度的花岗岩石脉就是学院天生的壁垒,可以和十米厚的钛金属板相比。但是现在这道壁垒被撕裂了,轻而易举地。石脉中高压地下水忽然被释放,汹涌着沿着裂缝冲出,直达深埋在地底的循环水系统,倒灌进去。
同时一个漆黑的,鱼一样的影子滑入了循环水系统。
循环水系统,或者说下水道,往往都是一些粗糙的水泥管子组成的臭气熏天的地下河。但是这个系统不是,它采用了高强度的不锈钢大管,内壁接口处可见德国克伯虏钢铁公司的印记,同样材质的不锈钢曾被用在二战期间德国巨炮“古斯塔夫”上。水质清澈透明,没有一点杂质。
影子沿着逆流漂了几百米之后,手中握着的绳子用完了。他在这根绳子上做了一个记号,绳子用完的时候,他进入的距离是450米。
他翻转身面朝上,在高速激流中,以两膝的吸盘附着在光滑的内壁上。而后他伸手轻轻地按在管壁上,一瞬间水流停止,一股强有力的高频振动令他周围的水体瞬被固化封闭,如果能够直接观察那些水分子,会发现它们就像是发疯的弹簧振子在极大的范围内往复震动。
黑影的言灵超出了人类听力所能捕捉的频段。
管壁和管子外面的岩石一同崩裂,水流恢复流动,黑影被巨大的压力“挤”了出去,仿佛足踏浪花进入一片新的黑暗空间。
他无声地落地,立刻趴伏在地面上聆听,尽管听力在同类总不是最优秀的,但也绝非人类可以比拟。
他有些惊讶,缓缓直起身,这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冰窖”的最深层,有个单独的名字——“湮没之井”,一切的秘密被投入这口井都将被湮没,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应该是防御最严密的地方,完整的电子系统、密集如荆棘的感温红外线、带电的地板、催泪气体、甚至来自装备部的什么古怪设备都被预先考虑到了,这些都会发出细微的声音。但出于他的预料,这里静的就像是一个古老的溶洞,听力所及之处,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
他取出两根荧光棒,扭曲几次后,明亮的黄铯荧光从指缝中射出,荧光棒被激活了。他将其中之一对空掷出,仿佛着火的流星经天而过,却照不透头顶浓重的黑暗,荧光棒升到了二十米的高度,却依然没有触到屋顶,之后划着弧线下坠,落入水中。荧光棒落水的瞬间,影子看见谁对面的黑暗里,似乎有双金色的眼睛一闪而灭。
他没有丝毫的惊慌,从水下唿吸器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高举了手中的荧光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相互缠绕的线条从他脚下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那些线条是蚀刻在坚硬的青铜地面上的深槽,槽里流动着生青色的水。这些平缓的水流像是一株茂盛的藤树,分叉而后交汇,最后汇入前方那片寂静的湖。
此刻如果从高处看下去,影子站在藤树的跟部,无穷无尽的符号隐现在藤树纠缠的枝条中,最后组成完美的圆形图腾,包围了那片小小的湖泊。
整个“湮没之井”的面积,和整个卡塞尔学院相当!
在这里仰首不见顶,以金属为大地的空间里,时光像是被封冻,空气也凝结,一切的神鬼妖魔都被某种强绝的力量隔绝在外,一切的入侵都被排斥。
这就是一个“领域”,却不是由人类或者龙类引发的领域,引发这领域的言灵就是那些藤树的枝条,整个地面上的符号,组成了前所未有的言灵之阵。
这是炼金术的奇迹,以符号和元素创造出领域,几乎超越了生命,超越了一切宗教法典上神明的特权!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掌握了‘科学’这样强有力的武器,最终封印龙王的时候,人类还是不得不借助龙族自己的技术啊!”黑影低声叹息,“即使只是一具骨骸。”
在线条纠结的地方,都有不同材质的、祭坛般的平台,龙文围绕着这些平台,这些带有神秘力量的文字组合不同元素,构成了一个个小的领域,在某些国家的文化里,这些被称为“阵”、“封印”或者“结界”,无论什么样的称唿,这都是一种蕴含怪力的怪圈,压制着其中躁动的力量。平台上陈列着各种藏品,有颜色各异的晶体、不知名的机械设备、武器碎片、表面刻满符咒的石函、甚至半截干枯的木乃伊,它被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置于圆柱形的石英玻璃缸中,附带超低温设备,下面的金属铭牌显示它1836年出土自埃及国王谷,是某位法老的陪葬。这显然不是一位宠妃的尸骨,因为卡塞尔学院的专家们还认真地标准了“性别:男”。而且它的两臂被某种骨质的镣铐锁死在半截铁柱上。鬼知道他生前是个什么邪性的人物,导致法老临死还要把它放到自己的地宫中,也许是要压制它,也许是相信靠着这家伙能到达古埃及人向往的死后王国。
“真是个垃圾堆啊。”黑影对于这些可能震撼世界藏品表示了不屑。
他用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一个轻微的震击。一根小动脉炸开,粘稠的红血滴入深槽里。
那些血液竟然比铁流般的、生青色的水还要沉重,入水沉底,青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流动着蔓延开来。那株青色的、茂盛的藤树被染上了一层新的颜色,血的暗红。而这层颜色开始渐渐发亮,光从深槽的地步透出,斑驳陆离,像是隔着一层暗红色的水晶放射出来的。渐渐地荧光棒的光背吞没了,深槽地步发出的光尖锐如剑。深槽中,生青色的水面上冒出了气泡,像是某种激烈的化学反应,这种反应很快把水加热到沸腾,气泡和水花一起跳跃,好像无数精灵在水面上疯狂地舞蹈。
光把巨大的言灵之阵照亮,一股巨大的力量被注入,言灵之阵火花,暗红色的光有规律地闪灭,像是心脏波动的频率。
黑影低沉的唱颂声控制了整个空间,压制了其它一切声音,在这早已是窜的古老而伟大的言灵之下,光的闪灭越来越快,无数龙纹组成的巨大团最后亮的像是被烧红的金属。
达到极限,随即光忽然熄灭,所有深槽在同一瞬间腾起暗红色的蒸汽,流动的生青色水被蒸发,干枯的深槽里留下呗强酸腐蚀一般的白色痕迹。
言灵之阵,或者封印,被毁。
“湮没之井”里好像被封冻的空气回复了流动,被封禁的空间重新回复了自由,一切都透着一股轻松和新鲜,于是……
仿佛群魔乱舞
那些被封印在祭坛上的藏品活了过来,以不同的方式,古老的青铜面具无声地开合嘴唇,像是在唱一首古代祭司的颂歌;沉睡在福尔马林里的半截木乃伊在铁柱上扭动,似乎想要挣断镣铐;暗金色的沙漏中,哪些黄金细沙早都已经落入下层,而现在这些细沙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重新抽取到了上层,它原本就是这样被设计的,根本不用人反复颠倒就可以计算时间;斑驳的八音盒又开始演奏了,记录声音的银质滚筒上,浮现出新的细小凸起,这个滚筒每转过一圈迷凸起的位置全部变化,下一轮转动演奏的将是全新的曲目,还不仅仅是这样,隐约的人面浮起于滚筒的角落里,像是个不断作曲的音乐家幽灵闭目沉浸在自己的创造中。
这是本该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地方,就像是棺材,里面不该有任何活物存在,而此刻居然热闹得像是庙会。
“吵死了!”黑影说。
他的声音冷漠而轻微,却如同军令一样席卷了整个空间,声音所到的地方,群魔们都战栗着重新沉默下来。这些隐藏在木乃伊中,或者被炼金技术保存了几千年的“活灵”,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觉到了远比永恒沉睡还可怕的重压。无形的压力来自黑影身上。
“你,继续演奏。”黑影指了指那个八音盒,“要些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于是八音盒奏出了宏大的进行曲,这是一首全新的编曲,从巴赫到贝多芬,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名曲和精髓都被袭用了,历代音乐家的精神闪耀,古钟轰鸣般庄严。
黑影踏着音乐的节奏,沿着“树藤”的主干前进,迈入前方的水池,只有这里还有那种生青色的水了,血液正和这种水剧烈的反应。但黑影涉过齐胸深的水,那些沸腾的液体丝毫不能伤害他,他缓步前行,每一步的步距都没有变化,直视前方,像是朝圣的信徒。
水池中央是一座巨大圆形祭坛,此刻只有这个祭坛还被言灵所保护了。黑影登上祭坛,掏出几根荧光棒折叠,高举过顶。
他最后停在祭坛中央,看着自己前面的东西,沉默了很久,声音里流露出温柔的意味,“又见面了,我仍记得我们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与你并肩作战到鲜血流尽方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你已经枯萎。”
那是一具男孩的枯骨,泛着沉重的古铜色,就像是一件用纯铜打造的工艺品。它保留着男孩十三岁的身材,肋骨纤细伶仃,它的骨骼数量远比正常人类要多,如果有一本百科全书可资对照,那么一些人类身上早已退化掉的骨骼仍能在它上面被找到,它有接近一千块骨骼,有的互相融合,有的则组成不曾见于任何教科书的器官。但是最大差异还在于它的背后,两束细骨就像是扇子,打开为巨幅的双翼,头低垂着,脚下则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这个动作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骨骸以展开的翼骨为衬,形成完美的十字。
龙骨十字。
至今仍旧能看出那张已干枯的脸上流露的、临终的微笑,黑影抚摸那张干枯的脸,忽然发声笑了起来,“但别逗了,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对吧?这不是一个龙王该有的死法。如果你真的已经死了,他们何必用这么巨大的言灵之阵约束你,怕你的灵魂还会挣扎着苏醒么?”
枯骨当然不能回答他,枯骨就像是一具枯骨该有的样子那样安安静静的,保持着询难者庄严的姿势。
“不回答我一下么?”黑影用手指扣着它的头骨,“那么,就让我为你解开束缚。”
他握拳,手腕处几根小动脉崩裂,浓腥的鲜血直流入脚下的深槽,这些深槽直接进入那个巨大的水池,那些生青色的水对于这个言灵之阵的意义,好比是电解液对于电池,水的循环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力量。炼金术的极致,模拟了世界的循环,就像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这一次血液的效果明显减弱,刚才黑影以血液摧毁了那个巨大的龙文咒印,但深槽中的水有限,而此刻中央祭坛的水脉和水池连通,组成了几乎没有穷尽的支援。尽管他的血液已经令水池暴沸,但是水的蒸发也在消耗着血液。
“想不到还有人类能造出这种炼金封印,”黑影的声音里透出了疲倦,显然巨量的血液消耗在吞噬他的精神,“不过为了你的复生,总要支付些代价,我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准备。”
他猛地用力,全部四个心室和心房全力收缩,他控制了自己心脏的运动,以人类根本不可能坐到的方式从全身血脉中挤出鲜血。淋漓的血混入水池,缓缓沉淀到底层,之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水池的水向着天空飞溅,溅起数十米高的环形水墙!一场逆飞的青色暴雨。支撑炼金封印的力量中断了,笼罩在祭坛上的神圣死亡气息忽然弥散,最后一道束缚也被解开,就像是漆黑的天穹被打开投入了神的光辉!
雄浑的进行曲在此一刻到达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站起来!康斯坦丁!”黑影鼓掌,吼叫。
没有人回答他,龙骨十字静止着,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生命的气息。青色的水沫洒在它的脸上,仿佛一场忽如其来的细雨。
黑影摸摸地凝视骷髅,骷髅看着自己脚下,微带笑意。
黑影走上前,轻轻地怀抱骷髅,就像是母亲怀抱婴儿,和它脸颊相贴,“真悲伤啊,康斯坦丁,原来你……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演奏一曲悲歌。”黑影轻声说。
宏大的进行曲忽然停止,在一阵子乱七八糟的杂音后——就像是一只手忙脚乱的乐队在调弦、试音、更换新乐谱——至悲至凉的乐音从八音盒弯曲的铜管中溢出,像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又掺杂着巴赫富于宗教感的弥撒音乐,女高音的咏叹调凄美高亢,以人世间没有的语言咏叹时光翻转如同秋叶,相聚往往短暂而告别常常是永恒,人们所不能承受的哀伤确实世界永恒的法则。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梦幻。”女人以萧瑟的声调唱起一首和风的歌,像是拨动蒙着灰尘的木琴。
黑影全身微微一颤,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另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在背后不远处,她来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别害怕,我不会偷袭。以你的血统,足以强行中断这里的言灵之阵,我如果试图从背后悄悄逼近你,一定会被你察觉。”后来的影子轻笑着说,显然是个女孩,声音清越跳荡,透着些许嚣张。
先来的影子沉默了一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如果对方又不是悄悄逼近,那么唯一有一种解释,对方根本就是在那里等他,他的一切都被对方掌握了。
“别急于进攻,你已经暴露自己的血统,可我仍旧站在这里和你耐心地说话,说明我有很大的把握不会输。对不对?”对方含笑说,确实声音里一丝紧张都没有“输赢这种事,输家总是不能预判。”黑影声音冷淡,“酒德麻衣,对么?”
“哎哟,我居然这么有名?卡塞尔学院的花名册里也有我的名字了么?”对方打了个响指,一束灯光从极高处射下,在金属地面上投射出亮圆的光斑,高挑修长的酒德麻衣怀抱双手,懒懒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两柄直刀贴着大腿捆好,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你居然能有诺玛的控制权?”黑影有些讶异。
“既然你能入侵诺玛,让电子警戒装置都失效,我自然也能咯。”酒德麻衣笑,“我在东大上学的时候也修过一些计算机方面的课程。”
“我懂了,难怪你们在这里等我。”
“对哦,埋藏龙骨十字的湮没之井,是警戒最严密的区域,原本它应该是无法被侵入的,但奇怪的是,诺玛的一部分功能忽然失效了。我们就像是一群老鼠,围着戒备森严的粮库,无时无刻不想偷偷进去,忽然粮库大门的锁脱落了,我们当然一拥而入咯。我也是忽然想到说,保存龙王骨骸的井,该是个人人都想参观的地方吧?就像是开罗博物馆里图坦阿蒙的黄金棺材。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同好,看看谁会来。你是第一个。”酒德麻衣扭头望向侧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二个。”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黑暗里想起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这个校园里藏了多少人对这东西感兴趣?真有意思,快成聚会了。可惜还缺一个人,就可以凑齐一桌麻将。”黑影淡淡地说。
“有的有的,打麻将人齐了。”黑影的背后,居然真的有人说话了,还高高举手。
“幸会哦,诸位。”酒德麻衣击掌。
各有一束聚光打在另三个黑影身上,此一刻暴露出的本该是最狰狞的真面目,三个黑影的身体都绷紧,路出进攻的姿势。空气里的杀机如绷紧的琴弦,一触即发……
然后杀机又无声地消散了,气氛变得有点诡异。
因为最后来的那个人,他头上套着个肯德基的纸袋,虽然挺拔的身子和T恤下狮虎般的肌肉是那样有视觉冲击力,但是那身炸鸡味儿真是有点不和谐。
“喂,我说你能专业一点么?”酒德麻衣“扑哧”一声笑了。
相比其他人,他委实不太专业,守在龙骨旁的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弹性的材质勾勒出女性令人窒息的身体曲线,修长纤细身材,像是鹤一样挺拔;而另外一个人则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正装,剪裁精细,修身的佛罗伦萨白衬衣,居然还没有忘记银灰色的领巾,而且坦荡地没有遮住脸,柔软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精致的脸,金色和海蓝色的双色瞳格外醒目。
帕西,调查组的秘书
“可是你们都是有备而来,我是临时赶来凑个热闹的,三缺一,对最后那个来捧场的人,你们还要求着装么?”肯德基先生似乎有些愤慨。
“那你呢?帕西先生,我是闯入的贼,我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脸,你居然也这么坦然,你是以为要参加酒会吗?”酒德麻衣看向帕西。“这所学校中的一切都属于校董会所有,我有校董会的授权来监督管理校产,我当然不需要鬼鬼祟祟。”帕西回答得很淡然,“除了我,你们都是贼。”帕西说。
“四个盗墓贼,ABCD,他们都想要同一件财宝,而这件财宝无法共享,所以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墓岤,他们之间谁会先死?”酒德麻衣还是笑吟吟地,“真是一个乱局呢,谁先动手谁就会把后背露给其他的敌人,难道大家就这样站着不动?”
“打麻将嘛,吃上家看紧下家盯死对门,”肯德基先生很笃定的说。嘴上说得那么轻松,他却开始缓步后退,全身肌肉隆起胳膊上的青筋游走如细蛇。他说完了这句话已经后退了十米,精确的十米,言灵序列表上杀伤性巨大的言灵通常领域较小,很少有能过二十米的,如楚子航“君焰”这样高危的言灵,如果不爆炸,领域范围只有有限五米,换而言之他只能在五米半径的球形空间内制造炽热的火焰,此时肯德基先生距离酒德麻衣和帕西50米开外,距离那个未露面的黑影也只有30米,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显然是一个鸡贼的家伙。
帕西没有动,但是令人不安的空气波动来自他所站的方位,居然在没有任何念诵的情况下,他的领域已经被激发,言灵进入了预备的状态。
酒德麻衣倒是很轻松,懒洋洋地甚至懒得握住那对直刀的刀柄,“我说,打麻将这个队形可不太对,打麻将应该坐在桌子的四个角,而你现在坐在桌子的正中间。”酒德麻衣笑吟吟地看着龙骨十字边的黑影,“那是个危险的地方,你距离龙王骨骸最近,我们岂不都会攻击你?”
“对,她坐庄。”肯德基先生表示赞同。
“你们错了,这不是一场麻将。”黑影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轻轻地抚摸龙王骨骸,目光凝重深情,“麻将靠运气,而决定我们这场胜负的是血统。你们这些身负血统的人,却不明白血统真正的含义。”她缓缓转身,"那是黄金般的血,赐予我们灼热之力,神之权能,在掌握权与力的人面前,根本没有势均力敌的战斗,弱者……只能蝼蚁般死去。
“言灵·冥照,序列号69,于浮光中化为影,己身虚无。”她看着酒德麻衣,“我看过你和恺撒对决的录像,你很优秀,远胜恺撒·加图索。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言灵恰好是‘镰鼬’,可以不依靠视觉,你可以无声无息地把他一刀断喉。你所以那么自信是因为在这个空间里只有几盏灯,一旦你释放言灵,你将彻底化入黑暗,而我们之中任何人都不能够捕捉到你的痕迹。你立于不败之地。”
“呀嘞呀嘞,被看穿了底牌,心里还真有点惶恐呐!”酒德麻衣笑。
“我很喜欢你唱的那首和歌,‘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说,“你这可悲的,追求幻景的人啊。”酒德麻衣一愣,她只是随口和歌嘲弄黑影流露出的悲伤,却没有料到这句谶语一样的歌词暗合自己的言灵。她想说些什么反击,却没能出口。她脸上还带笑容,但笑容已经凝固,巨大的空间里回响起丧亡的音乐,乐声里仿佛有朝魂的大钟轰鸣,那台可以自己演奏的炼金设备自行运转起来,就像是一千一万个死神一起吼叫。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来自黑影的波动,不是风,也不是电流,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座山峰在你面前即将倾倒的感觉,整座山即将压在你身上的感觉。“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缓缓地唱起这首歌谣,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发散,看起来那道气幕的边缘是那么温和那么圆润,轻柔地覆盖了龙王的骨骸,骨骸甚至没有一丝震动……但金属的地面开始龟裂,细碎的金属屑在领域范围内缓缓升起,就像是领域范围内进入了失重状态,伴随而来的是惊人的磁化现象,被磁化的金属屑互相吸附,围绕着黑影旋转,就像持镰的黑袍死神围绕神座。5米,10米,15米,20米……这个效果未知的言灵在迅速地扩张领域。没人知道被它笼罩会如何,但结局无疑只有死亡。可是这种致命的言灵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领域?这简直就是游戏“死亡之手”一类的神级巫术。
它已经强到颠覆言灵学的规则了。所有人自然反应都是后退,到是尊严令他们还未不顾一切地落慌而逃。25米,30米,35米……领域继续扩大,没有减速,气幕平静温和,气幕中的空气因为剧烈磁化和电离效果而出现了忽闪忽灭的电流,电流把那些凝聚起来花费千万计美元换回的重要藏品,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但是看到这一幕,最惊恐的绝对不是财务委员会的诸位教授。而是言灵研究学的专家们。
帕西犹豫了一瞬,收回了进入准备状态的言灵。但他没有试图逃走,因为那道稳定扩张似乎是没有极限的,直到把他们全部都卷进去。黑影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逃逸,这是一场猫捕捉老鼠的游戏,猫可以允许老鼠逃走,因为它相信老鼠不会掏出爪子可控的范畴。他这才明白他们所有人都错了,黑影进入这个空间时的谨慎只是为了那个巨大的言灵之阵,此刻言灵之阵已经崩溃,她的力量可以100%的释放了。
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柄PPK,这种小型手枪经过装备部那帮疯子的篡改,足以击落一架低空飞行的老式战斗机。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努力克制着颤抖,从口袋里摸出黄铜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子弹。黄铜底火上漆成刺眼的红色,弹头则是一块经过雕琢的暗红色晶石。
贤者之石的子弹,这种神秘的晶石是足以杀死初代种的利器。炼金术的极致成果,超越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种元素,精神元素,掌握四元素法则的龙王和他们的后裔都无法对这种诏曰规则的元素下达命令,它是无敌的,洞穿一切。
他填入了这颗子弹,唯一的一颗,毫不犹豫地抬枪发射。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四大君主之一或者地位极高的次代种,龙族的王爵们,但是他明白如果不倾尽全力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这不是麻将,开局就不是公平的。
暗红色的子弹毫无阻碍地进入气幕,黑影甚至来不及反应。
命中了黑影,巨大的冲击力把她击退了!
但是帕西甚至来不及吐出一口气,黑影再次站直了,她的战斗服表面覆盖着一层金属样的东西,那些凝聚的金属碎屑,随着她直起身体,暗红色的晶体粉末从战斗服表面滑落。贤者之石的弹头……在她的身体表面碎裂了。
“给你这颗子弹的人没有教你使用的法则么?”黑影冷冷地说,“精神元素一旦被炼制为晶石,也就具有了形体,它的无限制,知识对于言灵,但是作为一件有形体的东西,如果它打击在金属这样坚韧的东西表面,还是会碎裂。你应该偷袭我,射进我的身体,而且命中核心。那样才能杀死我。”
她转向酒德麻衣,“最后,你呢?就算是绵羊,在被狮子捕猎前也会挣扎。那么,挣扎吧,趁你还活着!”
酒德麻衣没有动,她的一切可能的应对都没有用,冥照原本是几乎无敌的言灵,她学过忍者的技巧,配合冥照可以消无声息地接近任何敌人。但是黑影嘲笑了她,这个嘲笑是对的,面对这样的言灵,冥照根本没有用。因为这个言灵根本就是死神本身,在它巨大的领域内,一切都被绞杀,没有破绽,也灭有逃逸的机会。
黑影的第一个要杀的目标显然就是她,她面前的气幕开始变化,刀剑般凸起,那些红热的金属碎屑凝聚力为枝杈横生的诡异刀剑,就要穿出气幕,刺透她的身体。
刀剑的空间尺度是十米!是死神的巨镰!
“可以了,不需要硬撑,这是实力的差距。”有人轻声说。
酒德麻衣被一只手随便地拨开,那个人从酒德麻衣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另一只手……握住了巨镰的刃口!
于是整道气幕在他面前停止,那道代表死亡的边缘和他的脸距离只有30厘米,他握着红热的金属,就像是端着一杯红茶。
真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并不高大,不像肯德基先生那样魁梧,也不想帕西那样透着优雅的贵族气息,身材无论何酒德麻衣或者黑影相比都显得很普通,当然,看起来他是个男人。
不过这也仅仅是猜测,因为这家伙穿了一身睡衣,脸上带着一个机器猫面具。
在这种环境里看到那张熟练的蓝色圆脸,令人根本没有想笑的感觉,只是十倍百倍的森冷。
“权与力?你说权与力么?”穿睡衣的男人看着黑影,满是嘲讽的口气,“很好,你比他们更懂规矩。但是服从权与力规则的人都明白,信奉权与力的人,必然死在握着更强的权和更大力量的人手中。这是信仰的代价,这是你支付代价的时候。”
“麻衣,站起来,站到我面前来。不用畏惧,更不必惊惶,”他冷漠的下令,“在这张麻将桌上,有人有‘青铜御座’为他的屏障而无所畏惧,有人有贤者之石为屏障而无所畏惧,你什么都没有,但有我在你背后。”
酒德麻衣真的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挺起胸膛,阻挡在他和那层危险的气界之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从这个男人走出阴影的一刻,她再无畏惧。
“明白,您是坚不可摧的屏障。”酒德麻衣轻声说。
“不,我不是你的屏障,你是我的武器,我不会允许自己的武器折断,”男人轻轻按在酒德麻衣额头,“我赐汝血,以血为剑,立万剑之巅,破千刃不损。我假汝名,曰‘天羽羽斩’,曰‘布都御魂’!”
“受命!”酒德麻衣闭上眼睛,她再次睁眼时,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布满整个瞳孔。
只一瞬间,她脱胎换骨,和那个黑影同样的、宛如死神般的压力以她为中心海潮般涌出。她双手拔刀,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
“怎么……可能?”肯德基先生和帕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都学过一些基本的日本神话,知道这两柄剑的名字,这是日本所谓‘神代时期’三灵剑中的两柄,地位仅次于日本三国宝中的‘天业云’,‘布都御魂’是‘建御雷神’的佩剑,至今传世还有两柄号称‘布都御魂’的神剑,分别藏在石上和鹿岛两个神宫中,而‘天羽羽斩’则是日本神明须佐之男斩断上古神兽八岐大蛇的神剑,已经没有流传,无论有流传的没有流传的,这两柄剑根本就是类似亚瑟王佩剑Excalibur的传说之物,就算传世的也该是什么托名的仿制品,原物根本不该存于世界上。
但现在从知道不到两尺的刀鞘里,酒德麻衣真的拔出了流淌这赤红色和溶金色的两柄长剑,天羽羽斩如其另外一个名字“十握剑”一样是刀刃长达十拳的长弧刀,而“布都御魂”则是长达两米的巨型直剑,这两个东西被拔出来就像是一场魔兽。
“这根本就是……神级道具啊!”肯德基先生喃喃的说。
对于西方人来说,了解这两柄剑的途径一般只是PS系列游戏机上的各种日本游戏或者动漫画,曾经持有它们的人包括《战国无双》里的明智光秀,《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鼬……宅男们挥舞这游戏手柄或者漫画书梦想握着他们。想象永远是美好的,但当这东西一实体面目呈现……却让人觉得荒谬、恐惧、不由得颤栗。
“血的恩赐……”黑影的眼瞳中,金色火焰也开始炽烈,她声音微微颤抖,“能施此种恩赐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往前看尽一切的历史,也只有三个,你是谁?你是谁?”
最后叠声的询问暴露了她的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反正不会真的是机器猫。”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冷的笑着,重新退入黑暗中,“冥照”的效果在他身上出现,他的消失,就像是被水洗掉的一泼浓墨。
黑影不再说话,一切的言语此时已经没有必要,气幕前的死神之镰开始震动着崩裂,好像这柄没有生命的武器也开始畏惧,散开的金属碎片利刃般的射向酒德麻衣,却在她的皮肤表面回弹,像是击打在高硬度合金的表面,酒德麻衣用来扎束长发的红绳被切断了,娓娓坠落,漆黑如瀑布的头发散开,漫漫飞舞。
她轻描淡写地抬头挥剑,天羽羽斩。只是最普通最平静的斩切,没有任何技巧,简直就是拿起一柄菜刀切开一颗洋葱的感受,但是那柄“死神之镰”从中断裂,所有金属碎屑被激得逆射,无与伦比的力量,强绝的威仪,跟那具石棺被黑影的领域摧毁一模一样。
酒德麻衣再次挥剑,布都御魂在她身边转出完美的圆弧,以圆弧为界,领域自然而生,灼目的亮紫色电光以剑锷为中心扩散,包裹了酒德麻衣,和黑影的领域正面对冲。
没有任何声息,它吞噬了黑影的领域,那层巨大的气幕边缘被这柄剑的领域“切”掉了一块,就像一颗紫色的樱桃嵌在透明果冻上。
“炼金领域。”帕西低声说。
他已经可以接受在这个晚上发生的任何事了,因为最惊悚的事情都发生过了,炼金领域也不算什么。但是在炼金学的教科书上,炼金领域只是炼金术士们臆想的奇迹,是并不存在的技术,炼金术的核心,无非是在火焰和化学作用下令各种元素死亡而后复生,所谓的“再生金属”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制造过程中组合出新的、更加纯粹的结构,获得奇妙的品质,例如最基本的,用银重组为黄金的“点金”工艺。但是只有生命能够运用言灵之力,产生领域。因此附带领域的炼金产品都以血祭锁入灵魂。
所谓“炼金领域”就是直接用四大元素地水风火重组为带有某种“生命本质”的炼金产品,这种产品能够自己产生领域。
不是“人”的领域,是“物质”的领域,是超越神权从尘埃中仿造生命的技术,禁忌之术!
但这是今晚他第二次看见“物质”产生领域了,第一次是“凐没之井”中庞大的言灵之阵,完全用流淌的青色水体激发出领域,第二次则是从那柄传说之剑上。
果然一切教科书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挑战而改写!
酒德麻衣步入了黑影的领域,她就是被那层透明的气界吞进去了,但是“布都御魂”激发的雷电领域越来越耀眼,最后她的身影都模煳在其中了。
黑影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黑色的作战服裂开,青色鳞片覆盖着姣好的身躯,而后姣好的身躯猛地膨胀,鳞片竖起如一片钢铁荆棘!骨刺从她的双手手背上探出,黑色的骨骼,延展为黑色的诡异利刃,剩余的金属碎屑附在上面,镀上一层冷冷的光辉。“天羽羽斩”轰鸣起来,振奋激昂。
黑影和酒德麻衣对冲而去,无穷无尽的光与热、雷与火四散飞溅,四柄武器交击的巨响,好像是世界毁灭的丧钟!
肯德基先生和帕西在“湮没之井”的出口相遇,他们逃窜之快,就像是被虎狼群追逐的野狗们。整个空间都在震动,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力去拍电梯按钮,只有一部紧急逃生的电梯通往这个空间,现在是他们的唯一机会。
“幸会啊。”肯德基先生对帕西说。
帕西楞了一下,“幸会。”
“遇见这种超自然的事就没必要再平的你死我活了,对吧?”
“这时候看见你这怪物,感觉才是看见了同类。”帕西看了他一眼,“岂止不会决战,简直想交换名片。”
又是一震动,头顶坚固的钢筋混泥土结构裂开了,鬼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冲击,差不多百米厚的结构乘也禁不住了。一块山一般大的混泥土沿着平整的切面缓缓下坠,肯德基先生全身肌肉爆发,帕西闪了进去,犹豫一瞬,袖口中滑出一把黑色的猎刀,撑住了立刻就要关闭的电梯门。这台电梯感应到了震动,电梯里的警报蜂鸣,红光闪动。一级警戒状态,此刻这台电梯原本不会降到地底,是帕西动用了强制性的白卡。
猎刀为肯德基先生争取了几秒钟时间,他像是敏捷的猩猩那样从猎刀上方滑过,跃入电梯。
电梯门立刻封闭,急速上升,忽如起来的加速度让两人一齐跌坐在地板上。升到半途,又一次巨震,这次震动之强烈,几乎是八级地震的级别,逼近了这所校园抗震的极限。半边电梯的地板被震塌,直坠下去,帕西敏捷地跃起,双手抓住电梯的天花板,两个人惊悸地看向下面漆黑的电梯井,几秒钟之后,烈焰填满了那个幽深细长的黑色空间,无可逃逸的高热气流卷着火光上升,就像是暴怒的火龙,扑面而来的热风刀一般割面。
帕西伸手抓住了肯德基先生的肩膀,突出一连串诡异的音节,他的领域膨胀,笼罩了两人。
言灵·无尘之地。
不被允许进入这个领域的任何东西都被排斥,无论是固体、流体、甚至温度也被隔绝。
烈焰穿透电梯往上升去,一切可燃烧的东西都被焚毁,只剩下被烧得漆黑的金属框架,带着他们继续上升。
膨胀的高温气流最后冲破了顶部的混凝土结构,在夜空中化为夭矫的龙形,一闪而灭。
他们仰头便能看见星空了,肯德基先生扭头看着帕西,“想不到你还真的那么重视我们短暂的结盟。”
“如果没有下面那些东西,”帕西冷冷的说,“我不会教你,但是他们存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完全超越我们理解范畴的力量出现,力量分配的格局不是我们先前估计的,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相对弱的人应该携手。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我不知道你站在哪一方,但至少,不是那些怪物那边。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真是政治家。”肯德基先生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对,力量的格局……又一次完全改变了。我们得庆幸这台电梯是最老式的机械重锤结构,否则逃不出去。”
楚子航从梦中惊醒,望着漆黑的窗外,烈焰从“英灵殿”前方的井口中喷发,那口井号称是学院的典籍之井,在还没有自来水的时代,师生们从井中打水,现在已经干涸。
他披上衣服冲出病房的门,无处不是红色的灯光卷动,警铃声刺耳的像是大群的火烈鸟在垂死之际哀鸣,大地震动,埋设在地里的水管炸裂,高压水柱喷涌如泉,建筑物外包裹的花岗岩剥落,英灵殿顶部的雄鸡塑像轰然倒塌。
一切就像写在预言书中的末日,末日面前每个人都渺小的像是尘埃。他放眼之处看不到人,也许医生护士们还未从沉睡中惊醒,也许他们已经紧急避险,也许他们已经死了……
空荡荡的走廊,阳台上的空气冰冷,他忽然转身四顾,脱口而出,“夏弥……”、风从露台上吹过,仿佛回答他的唿喊。
6,另一个序曲
相隔十个时区,中国北京,秋日暖阳。
赵孟华趴在课桌上打盹,窗外的银杏叶子已经黄透,在风里哗啦啦的作响。宏观经济学,最无聊的选修课,几乎恶心得要吐出来。
“低血糖?”赵孟华有这个毛病,总是带着糖,急忙伸手去口袋里摸糖盒。
但他抬起头来,看见满教室的同学都站了起来,惊讶的往窗外望,窗外风吹银杏的声音忽然密集得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奏,路上的人都跑了起来。
“同学们不要紧张,可能是有点微小地震。”老师显得非常高兴,“北京在地震带上,唐山也是在这条地震带上,所以有唐山大地震。不过北京大规模地震的可能性很下。既然地震了,今天的课就提前结束,大家回去把课本好好看看,反正我将的东西都在里面。”
坏事立刻变成了好事,赵孟华精神振作,他是为了赶在下课前的考试才在这里耗着,他原本的计划是今天要去中关村手机市场修一修自己的手机,大概是存储卡坏了。号码薄调不出来。
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天空显得很高,清澈如洗,小规模的地震后街面很快恢复了平静。赵孟华溜达到中关村附近的时候,看见两个并肩的年轻人站在地铁的出口冷冷的察看人流。
吸引赵孟华的是其中一个人背后的双肩包,黑色的双肩包,包上是一个烫印的灰色徽章,半朽的世界树。
赵孟华见过那个徽章,第一次是在他参加卡塞尔学院面试的时候,在叶胜和酒得亚纪精美的墨绿色的校服上,第二次则是在路明非那张划不动的信用卡上,特别版本的万事达信用卡,黑色,烫印着银色的世界树徽章。赵孟华对这群人不能没有好奇心,这些高傲的家伙从来不把自己圈子之外的人放在眼里,赵孟华没法忘记楚子航看向他的时候,是种俯视蝼蚁般的态度,当然还有那辆让他颜面扫地的Pananmera。卡塞尔学院这东西,是他的…宿敌他买了一包酸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晃悠到那两个人的背后。
“这样真的有用么?沿着地铁线日复一日地巡逻,初代种会坐地铁?别逗了。”两个人中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说。
这些话对于外人而言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执行部的专员放松了警惕,附近的人中也没有任何的言灵反应。龙族这种事情对于没有血统的人而言,是不可想像的。
“他们能有各种形态,少年形态的不是也出现在校园过?”男孩说,“地铁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我俩的能力对于血统的反应又灵敏,所以他们把这个活派给我们”女孩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范围达到一公里半径的领域,言灵·血系结罗,这种无伤的言灵对于任何血统反应都很敏感,能够从庞大的人群里找到高血统浓度的目标,范围也相当巨大,就像言灵·蛇一样。她没有找到任何血统反应。
“下一站去那里?”她问。
“每个地铁站都要扫一遍,今天差不多扫完了。”男孩说,“回去吧,车在苹果园等我们。”
“我的公交卡里只剩下100多块了,明天又要冲钱。”女孩叹了口气,“这样的工作真是无聊透顶,话说他们为什么不把车派到这里来接我们?”
“执行部的原则总是尽可能隐藏自己,否则也不会把北京的办事处设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地铁有监控,我们每天在每个地铁站出没,如果被警察什么的盯住可不好。”男孩耸耸肩,“所以才制定在苹果园站接送的原则,还要步行一公里,怕被人跟踪。”
“就算找到我们又能怎么样?他们能禁止我们在每个地铁站门口放风么?”
“你说出放风两个字,就显出你有做贼的天赋,”男孩说,“总之不太好拉,好了,走把,回去泡个热水澡。”
“房山线开工了你知道么?要是我们一直找不到目标,那么等到房山线竣工了,是不是那边我们也得扫,北京到底有多少个地铁站?”女孩撇嘴。
“鬼知道,其实这里还有些我们没有扫过的地铁站。”男孩随口说,“至少有两个是隐藏的。”
“隐藏的地铁站?”
“你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老的地铁线路图上,每个站的旁边有个数字标志,一号线最西边的苹果园站,它的偏号是103,然后一次是104、105、106……,但是没有101和102,这两个站本该是在苹果园的西边,但是地图上却没有显示。”男孩说,“因为那里有一条隐藏的地铁。一号线是北京最早的地铁,1969年10月1日通车,只是你到达苹果园就没法再通行。102是福寿岭站,101是高井站,到达终点据说是一切地铁的源头,蜘蛛网一样的铁轨。”
“哇塞,你还真研究地铁上瘾了,服了你了,走吧。”女孩整了整肩上的背包。
赵孟华犹豫了几秒钟,悄悄地跟在了他们后面。对卡塞尔学院巨大的好奇心,和他们试图隐藏而**可能感兴趣的某些事吸引了他,他讨厌这群人,想知道他们鬼鬼祟祟地在做着什么。
小震之后地铁里没什么人,他步入安静的入口时,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也许这一趟,他不该跟进去。
第十三幕铁轨龙影
1|地铁迷宫
电动扶梯缓缓下行,头顶的日光灯管一闪一灭。扶梯旁的框架广告只剩下空白。满地都是报纸碎屑,好像好几年没人打扫似的。随着扶梯的下行,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远,最终和阳光一起被彻底隔断。
卡塞尔学院那对男孩女孩边走边聊,声音越来越远。赵孟华冲下电动扶梯,已经看不到两个人的背影了。他不太坐地铁,所以抬头看了一眼路标,他隐约觉得路标有什么不对,但没放在心上,跟着前面的脚步声小跑起来。地下通道区区折折的,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就在前面不远处,但是赵孟华没有看到他们的背影。越往里走,地上的碎报纸就越多,就像是一辆载满废报纸的车刚从这里经过。
“见鬼,没带零钱。”赵孟华一摸口袋,居然找不出两枚硬币去买地铁票。他很少坐地铁,当然也没有交通卡,出门又总是取几张一百块的大钞。地面微震起来,应该是下一班地铁即将进站。赵孟华没时间想了,从闸机上面翻了过去。他在仕兰中学时是校田径队的,这对他太简单了。他跑到月台上,一辆地铁刚刚停稳,随着刺耳的“咔咔”声,锈蚀的轴承转动着,所有的门一起打开。
赵孟华猛的站住了。地铁列车就在他的面前,门已经打开,他要追的人应该就在这辆车里,但是他迈不动步子了。这辆地铁列车黑着灯,他看不清黑暗里到底是坐满了人还是空无一人,但是他忽然发现整个月台上只有他一个人。见鬼,不知什么时候那对男孩女孩聊天的生性消失了,地铁里三三两两的人影也都消失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这个地铁站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难道是轻度地震之后,地铁暂停运营了自己没有发现?可是这地铁站也不对,赵孟华慢慢的仰起头,头顶的日光灯管一闪一灭,四周俄式的粗大立柱撑起极高的顶部,地面是磨得极其光滑的水磨石,楼梯两侧是刷了绿漆的铁栏杆,而那辆地铁列车的外壳已经破旧不堪,用红色油漆刷着“1号线”。
赵孟华忽然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中关村地铁站原本应该是全新的4号线,是引进技术的新地铁,但是他所见的一切都是北京最老的地铁线“1号线”的模样。赵孟华很小的时候,来北京旅游时第一次坐地铁1号线,那时候他就不喜欢1号线,因为它又破又旧,建筑是老旧的俄式风格,宏大而空旷,月台上总好像流淌着冷风,日光灯管的照明总是让人脸色惨白。地铁列车是长春制造的,所有细节都透着一个世纪之前的粗犷,跑起来轰隆隆作响。穿越了?或者刚才的瞬间失忆了?
赵孟华捂着自己的头,慢慢的蹲下,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记忆中的一切都是连贯的,除了走进地铁站的瞬间那个不好的预感。他想到那些空白的广告位,满地的碎报纸,还有油漆剥落的路标牌,确实,异常是从那之后开始的,一切现代的痕迹都逐步被抹掉,他从2010年的4号地铁站进入了上世纪70年代的1号地铁站,一切都是平滑过渡,时间在漫长的走道里被缓慢地拉了回去。
地铁列车仍旧等在那里,洞开的车门好像等着他唯一的乘客。赵孟华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回跑,他担心那列车里忽然闪出什么危险的东西把他抓进去,他本能地觉得绝不能上那辆车。列车只是再次发出“咔咔”的涩响,好像驾驶员明白这个乘客不愿意上车,车门关闭,这辆黑着灯的列车铁龙般冲入幽深的隧道。
赵孟华翻过检票的闸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笨,地铁站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赵孟华已经不记得进来的路是怎么走的了,他只能四面找路标牌,此刻他才发现往日那拥挤得不堪忍受的地铁站居然如此庞大,就像是个巨大的迷宫。赵孟华呆呆地看着那些路标牌,每个路标牌都指向他刚才去过的那个月台,上面清晰地标着“通往地铁”,而无论他走其他什么路线,看到的都是路标牌的背面,上面用红漆刷着巨大的叉,旁边写着“禁止通行”。他想要离开这里,无论怎么走都是逆行,这里正确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回到刚才的月台。他喘不过气来,通往月台的入口,好像正滚滚地往地铁站里倾注某种冰冷的气息,就像是凿开古墓的瞬间往往会喷射出的青色气流。那是积蓄了多年的、腐朽死亡的气味。
他逆着所有路牌的指向狂奔,一路带起无数的碎报纸,卷着浓厚的灰尘跟在他身后飞舞。他向着前方,因此他没能看见随着他的奔跑,背后白色的墙壁渐渐剥落发黄,吊顶的铝合金板变成了上世纪的石灰顶棚,隐藏在凹槽里的LED光源被惨白的日光灯管替换,电动扶梯在他跑过之后变成了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台阶。那种青色的雾气正在洗去这里一切的现代气息,月台的时间是19世纪70年代,此刻它的时间正在“感染”整个地铁站。“禁止通行”“禁止通行”“禁止通行”无穷无尽的路标牌在赵孟华眼前闪过,重复的红叉,重复的“禁止通行”,就像是开车走错了路,GPS的女声单调地提示说,“你在错误的道路上,前方请调头……请调头……请调头……”
可是鬼才会这时候调头,这时候调头怕是会死的吧?可见鬼的是,这个地铁站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大,通道就像是蛛网般繁密,每一次转弯都是新的、长长的过道……前方终于有光亮了,一块白底红漆的路标牌写着“由此前进”。狂喜涌上赵孟华的心头,这是他在整个地铁站里找到的唯一一块不一样的路标牌。他意识到自己找到了出口,他发力跃上了四五级台阶,站在那块指向光明的路标牌下……他忽然颤抖起来,觉得自己的血里正在凝出冰渣。一个安静的、仿佛被灰尘和时光封印了几十年的地铁月台在前方等待着他,满地的碎报纸,墙上是古老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瓷砖贴画,老化日光灯闪动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怎么可能?他分明一路都在往上跑!每一步都在上台阶!而他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地铁月台,隧道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是下一班地铁就要进站……又好像是什么人嘲笑他。赵孟华明白了,这里是……1号线,这里确实是1号线。因为最早的1号线没有换乘,它的车站结构是个完美的回字形,只有四条支路通往外面,如果支路都消失了,无论你怎么跑,还是会回到中央的月台。他像是被抽了魂魄似的跌坐在楼梯旁边,呆了很久很久,漫无目的地抓起一把碎报纸。头条标题是“独家消息:刘德华锅炉房自杀”。
赵孟华听过北京的同学说过这个地铁传统,在地铁改造之前,叫卖地铁小报的人永远都在高喊“刘德华自杀”的独家消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刘德华先生曾在洗手间、锅炉房、太平间或者冰箱里以各种诡异的方式自杀过,但是好像他自带复活卷轴并且原地满血,几天后又会以新的方式自杀。对于地铁的老乘客和报纸小贩来说,这是一个彼此间默认的冷笑话,小贩们向同一批乘客一再地卖这则头条,乘客们也一直买来打发路上的时间……刘德华也被打造成了一个以自杀为行为艺术的潮流人士。赵孟华心思一动,把那些碎报纸一条一条地拼凑起来,最后他得到一份差不多完整的报纸,出版时间是“1992年1月30日”。见鬼!18年前!
路明非觉得眼前一片明亮,身上暖暖的,应该是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浑身都是浓重的酒味,赤身捰体只搭了条被单。宿醉之后脑袋重得像块石头,不过唿吸一口新鲜空气还是让人心情舒畅,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师兄,几点了?你又没把窗帘拉上吧?”“看这么大太阳,大概是中午了?不如起来吃午饭!”上铺的芬格尔嘟嘟哝哝地。木质双层床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好像是芬格尔起床了,正想爬下来。“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尔忽然尖叫起来。“鬼叫什么呢?你以为你是公鸡啊?就算你是公鸡现在也不是早晨了。”路明非双手一撑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喔喔喔喔喔喔喔!”“叫起来跟母鸡似的,还说我……”芬格尔在上铺喃喃地说,懒腰伸到一半就僵在那里的路明非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总之现在他们的双层床Сhā在一堆废墟里,还有一条床腿断了,一块碎裂的混凝土取代了它的位置,居然恰好保持住了这张床的平衡,因此他们都睡得很安逸。一面红十字的大旗Сhā在废墟中央,旁边扎起了几十顶白色帐篷,阵容庞大且秩序严谨的医生护士正在帐篷里给受伤的学生们测量血压或检查是否有脑震荡,偶尔有血压计爆裂的意外状况发生,因为某些混血种的血压远远高于正常人类,他们的血管简直如同钢铁铸造。学生食堂的厨师们在废墟边把餐车排列起来,开始供应早餐,慕尼黑烤白肠和葱烤面包的香味随风飘来。学生们在灾难中保持了相当的平静,有的人在医疗点排队,有的人在早餐供应点排队,他们的大床被夹在两条整饬的队伍之间……
“早上好。”有人礼貌地打招唿,上届新生联谊会主席奇兰挥手。“早上好。”狮心会副会长,大学四年级的法裔师兄兰斯洛特也挥手。“喔!你们醒啦?我们都以为你们会睡到中午!”夏弥端着一杯牛奶麦片高兴地说。“就喝这种餐酒?不觉得涩么?”恺撒·加图索拿起床头的酒瓶看了一眼,充满不屑。“在这种灾难面前都能睡得这么死……我真的想邀请你们参加一些心理方面的测试,付费的。”心理教员富山雅史也在排队,啧啧赞叹。路明非和芬格尔只能把床单裹在身上,面无表情地挥手,以表达“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们”、“请快滚”等诸多复杂心情。
怎么回事?好好地两兄弟喝了顿酒,谈了谈人生说了说理想,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爬上床睡觉的时候没力气把睡衣换上,就要搞到全校来围观的地步么?“昨天晚上发生了意外,事故原因还没有查明。但你可以认为是一场地震,至少学院是这么对外公布的。”楚子航在两人的面前投下了修长的黑影,“只有几个人受伤,没有死亡,其他人是因为感觉到了微震,迅速惊醒跳窗逃生,你们是因为运气好。”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挠头,露出“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的表情。楚子航转身离开。“喂喂……”路明非和芬格尔不约而同地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楚子航扭头。“能……帮我弄件衣服来么?”路明非讷讷地说。“能……帮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肠么?”芬格尔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穿衣服,不好下床……”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抓起床头的酒瓶扔到上铺去了,“喂你!能有点尊严么?”“在你饥饿的时候就没有尊严可讲!伟大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的!”芬格尔义正词严。
楚子航默默地看这师兄弟两个吵了一会儿,转头走向英灵殿的方向。巨大的雄鸡雕像砸下来,把学院的“奠基之井”的井口摧毁了,以井口为中心,爆炸在地面上行程直径几十米的星形黑迹。黄铯的隔离带把井口彻底围绕起来,一群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围绕着井口,架起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设备,有些像是高音喇叭,有些像是射电天线,有些则是绵密的金属网,还有些沉重古老的青铜器皿按照某种规则被安放在井口的不同方向,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人正在井口宰杀活鸡往井里扔……世界上能以这样科学实验的严谨态度行这种怪力乱神之事的团队,楚子航只知道一个,“卡塞尔学院装备部”。而连装备部这样隐藏的秘密机关都全马力开动,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地震。井口旁扣着两跟金属绳索,绳索向着井底延伸,显然有人已经下去了。
2|迷雾重重
冰窖最深层,湮没之井。“做何感想?”昂热点燃一支雪茄,漫步在满地零落的藏品中。这堆从全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好像正在开一场狂欢Party,炼金八音盒还在兴冲冲的演奏,一个波斯风格的铜盒子里正间歇地喷吐熊熊烈焰,一个表面镀银的骷髅头骨正冲着昂热张嘴大笑,保存完好的牙齿“咔咔”地扣合着。昂热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伸脚把它踢飞到空中,这一脚显然有十几年的苦功,当年他在剑桥曾经是足球队的主力后卫之一。而副校长则惊叫一声,鱼跃而出,以这老家伙已经长出肚腩的身体,居然做出了橄榄球运动员扑球的高难度动作,凌空把那个大笑的骷髅接住。
“不要拿藏品撒气,”副校长精心地用衣袖擦拭那个骷髅,从它的下颌处取出两枚精巧的青铜齿轮,“活灵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嘲笑人的智慧,况且这个连活灵都不是,它会笑只靠这两个炼金齿轮。学院把它弄回来花费了70万美元的预算,一个古埃及法老把它放在自己的墓岤入口用来惊吓盗墓者的。仅此一件,再没有同类藏品了。”他们脚下的金属地面上,原本流动不息的青色液体已经干涸,那个巨大的炼金领域就像是耗尽了电解质的电池,不再运作,也就没什么能够镇住这些珍贵藏品了。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爆炸,被炼金领域围绕的中央祭坛上一片漆黑,爆炸应该在那里发生,辐射到整个湮没之井。四面八方乃至于极高的顶部,很多地方都可见燃烧后的黑色痕迹,这片空间的顶部高度达到惊人的80米,它原本就是一个花岗岩石脉中天然的裂隙。
“感想不能啊。”副校长蹲在干涸的水池边挠头,“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以汞溶液为驱动力的炼金领域,我在这里面至少注入了1200吨汞溶液,但是好像有什么剧烈的高温把他们全部蒸发掉了。但如果那样这里应该满是汞蒸汽,可你竟然还能健康地抽雪茄,说明汞蒸汽还没有浓郁到要你的命。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昂热一愣,“我以为我们这个就是第一大了。”
“第一大的那个还没有挖出来,是中国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陵墓,历史上记载他在自己的墓室里雕刻了整个中国的地脉,并且以水银代表水,在其中不停的流动,甚至会下水银的雨,这是中国古代炼金术中‘周流循环’的意思。很多历史学家都觉得这是夸大,但是对于我们研究炼金术的人来说那就是个炼金领域,水银是它的驱动力,听起来比这个还要精巧一些,规模应该也更大。”副校长说,“这么强大的炼金领域,难怪他的陵墓没有被反对他**的人挖处理。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去挖挖。”
“我记得你说过只凭少数入侵者是无法毁掉这个领域的。虽然不如秦始皇陵那个强大,但是显然也足够抵挡一支军队什么的,确实它也完美地运转了几十年,谁能毁掉它?”昂热皱着眉。金属地面上自动伸出一截,连接了外圈的图腾地面和中央祭坛,他们走过了干涸的水池。
“你记得这个炼金领域是个什么言灵释放的,对吧。”副校长说。
“当然记得,是‘戒律’”
“‘戒律’是言灵中类似‘法条’的一种,约束一切具有龙族血统的个体,无论是混血种还是纯血种,他们使用言灵的能力被压至。我们也是靠着这个领域来限制学生在校园里动用言灵。但是,如果普通人类进入这个领域,他是不会被领域限制的,‘戒律’对他们没有作用。”
“入侵者是普通人?”昂热一愣。
“这是可能之一。第二点我得告诉你,这个炼金领域其实是我自己言灵的放大版,我在它的驱动力中融入了自己的血液,对龙族来说致命的、很危险的汞溶液在特殊的调配下反而会养护我的血液,使其不干涸,并且保持旺盛的活力。那么,如果是一个混血种能够无视‘戒律’,他的血统级别必须超过我。”昂热沉默了很久,“我大概知道你的血统,超过你的……难道是龙王?”
“总之你现在明白了,能侵入这里的,要么是废柴,要么是龙王或者接近龙王级别的人。”副校长顿了顿,“还不止一个。”“你怎么知道的?”昂热直视副校长的眼睛。
副校长耸耸肩,从前面的龙王骨骸上,也就是那位死去的年轻龙王的头顶摘下了一张黄铯的便签致,递给昂热,“有人留条子给我们说的咯。”不可思议的是,在遭受如此强大的入侵者后,本该全世界都觊觎的极品珍藏、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依然平静地放置在中央祭坛上。这具呈现十字状的骨骸充满殉教者的神圣意味,神秘而端庄……却被人在脑门中央贴了一张黄铯的便签纸。昂热因为角度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它。昂热接过那张小纸,有人在上面以懒散潦草的字体写着,“建议贵校加强安保力量,下一次再有人潜进来偷它,我可未必恰好在场呦。”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加图索按动座机上的红色按钮,自动拨号音后,话筒里传来快乐的男声,“嗨,弟弟!出什么事情了?我可好久都没听到你的声音了。”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娇笑声和震耳的拉丁音乐。
“不,我们昨天还通过电话,当时你正在和本季当红的一个超模洗泡泡浴,说了两分钟你就挂断了。”弗罗斯特面无表情的纠正。
“啊嘞?我和超模洗泡泡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古板如弟弟你居然知道什么女人正当红!”可以想象对面的男人神采熠熠,“弟弟你好像开窍了!”
“作为这一代加图索家的当家主,”弗罗斯特喊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在家族的事业上多花一点时间,也许你至少应该花一点心理教育一下你亲爱的儿子凯撒。你和时尚杂志封面上的那些女郎可生不下来如他那样血统优秀的后代
“你对我亲爱的儿子凯撒有什么不满意么?他不是一直都很优秀?”啊哈,前年生日的时候我还送他一台布加迪威龙奖励他,你怎么能说我不关心她?"男人送是这样快活。
弗罗斯特默默的捂脸,懒的再跟这个讨论下去,他打开了一张很长的单子,“从昨天到今天你必须要听的事情一共有如下48项……”
“讲重点!我在钢管舞俱乐部的酒会上,我这里太吵了!”男人大声说。
弗罗斯特沉默了几秒钟,两件事,第一,有人入侵了“冰窖”,学院方面目前还没有对校董会报告,我让帕西去查这件事,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谁敢抢在我们前面?最想侵入冰窖的难道不是你么弟弟?”男人有些惊讶。
“你能否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强盗?”弗罗斯特皱眉,"是的,我安排了帕西尝试进入冰窖,但是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人抢先,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你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了么。
“你能否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强盗?”弗罗斯特皱眉,"是的,我安排了帕西尝试进入冰窖,但是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人抢先,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你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了么。
“汉高咯,他也对龙骨有兴趣。”
“如果汉高已经有能力入侵冰窖而我们还没有,那更糟糕。”
“好吧,这件事我们还是等等看帕西能给我们什么结果……我要一杯加冰的马天尼,加冰,摇一摇,不要搅拌……弟弟你接着说第二件。”
弗罗斯特只能强行压住自己的恼火,“执行部在中国丢了两个人,这件事学院对校董会报告了。”
“丢了?怎么解释?那些都是执行部的精锐对吗?他们不会轻易走丢。”男人很惊异。
“谁说走丢了!哥哥!注意听我的话!”弗罗斯特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这是执行部中我们能够控制的人力,我们派出他们在全世界各地活动,以搜集龙王复苏的消息,他们全都是精选过的优秀专员,这两个中还有一个的言灵是‘血系结罗’,她能敏锐的觉察巨大人群中的微弱血统反应,如果有纯血龙族,她会优先发现。”
“那又怎么样?”
“他们突然失去了和我们的联系,他们的臼齿里还藏有定位芯片,目前显示芯片的位置仍在中/国北京,但是信号断续。我们猜测他们遭遇了纯血龙族,甚至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龙王。”
“你在开玩笑吧?龙王那样巨大的东西不是应该呆在很少人去的偏僻地方吗?他能藏身在北京那种大城市里?要知道龙王虽然可以以人类形态出现,但是没有巨大化的龙类身体,他们就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这对他们是很冒险的事,他们可能在人类状态下被杀,但是龙类形态下他们几乎是无敌的。”
“我很高兴听到哥哥你还有点逻辑分析能力,不过我们最近在北京监控到连续的小规模地动,完全不符合地震预测。”
“地动?”
“大地与山之王,他的苏醒必然伴随着地变,‘岩石的浪涛昭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渊。’”弗罗斯特朗诵了这段典籍中的文字。
“我们家族在北京是否还有点地产投资?要不要赶快抛售?”
“你又失去逻辑感了!”弗罗斯特紧缩着眉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当务之急是向北京派出优秀的执行人员!”
“执行什么?”
“屠龙!”
死亡隧道
赵孟华把红色在漆黑的隧道里,原本打死他他都不会走进这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铁,但他在月台上呆到最后,崩溃了。因为在没有新的地铁到达。虽然他一次又一次的听见列车碾过铁轨的声音,但那声音随机又远去了。
这在正常情况下是完全不可能的地铁隧道是一条线,列车是沿着这条线像一个方向移动的点,赵孟华所在的月台是一个固定的点,只要列车接近,它就必然经过月台这一点。总不能说列车开到月台之前停下,然后到这开走了,而且碾压铁轨的声音也是连续的。分明就是一辆列车来了又走了,但是赵孟华看不到。赵孟华无比怀缅那辆对他打开车门的地铁列车,如果现在他再来,赵孟华肯定一头冲进去,管他里面有人没人有灯没灯。
探头在空空的铁轨两边看了很久,赵孟华终于决定走进这条隧道。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通向外面的真正出口就是这条看起来最危险的隧道。
他摸索着墙壁往前走,铁轨分明在震动,好像又有已列列车经过,但是却没有经过赵孟华身边就远去了。开始的一小截隧道顶上还有日光灯,后面则只是一团漆黑,赵孟华是靠着他钥匙链上的一个小手电筒照亮。不大的光斑照在隧道壁上,是一层层红砖砌成的,砖块间哗哗的流水,大概是哪里的地下水,脚下的碎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声音,此外连个耗子的叫声都没有,真个空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东西活着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隧道好像渐渐宽阔起来了,赵孟华嗅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他把袖珍手电的光打向头顶,弧顶的顶部却是搞起来了,材质也变了,泛着古铜色。这种颜色古老而美丽,材质表面还带着错综复杂的的天然问路,这个发现暂时驱散了赵孟华的惊恐,他呆呆地仰头看着,感觉自己已经到达了什么古老的圣堂。
忽然有一个影子从电筒的光圈中闪过,隐约空气里好像有破风的声音。赵孟华用电筒一扫,什么也没用发现。他怀疑自己看错了,连老鼠都没有的地方会有蝙蝠么。
但是他立刻就明白自己没用看错,因为无数细微的声音包围了他,让他想到蝙蝠洞的深夜里千百万蝙蝠在窃窃私语,四面八方无处不是。赵孟华在隧道墙壁上再次把手电筒打向空中,顶上一只蝙蝠都没有,只是有细流在那些纹路间流淌,又是一滴滴地坠落,打在铁轨上溅开。
忽然,一块碎石被从顶上冲刷下来,它跟着一滴水一起下坠……忽然扑向赵孟华的脸!它在电筒的光柱里崩散,变成了一只蝙蝠样的东西!
赵孟华尖叫着趴下,闪了过去。但整个顶部都开始崩溃了,随着水流越来越大,那些来自古老时代、沉淀了几百万年的东西苏醒了,岩石上一道修长的弧线慢慢地伸了出来,那是一根细长的骨骼化石,呈现完美的古铜色,跟着它展开的是扇面般的一排细骨……就这样一只古代生物的半边膜翼张开了,它在努力地挥舞膜翼,埋在岩石深处的另外半边膜翼也抽了出来。它飞起来了,像是蝙蝠的枯骨,利爪上长着人一样的手,指甲锐利如剃须刀的薄刃。
如果恺撒看见这个动物会立刻叫出它的名字,“镰鼬”,传说中风的妖怪,真的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是赵孟华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越来越多的镰鼬从岩石里飞出,整个隧道变成了镰鼬的乐园,它们已经没有膜的骨翼缓缓地扇动,像是成千上万个小小的死神。赵孟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隧道壁,就在他闪开的瞬间,几只镰鼬从他身后那块石壁挣扎出来,发出类似欢唿的声音。赵孟华这才明白他刚才欣赏的那些美丽的、古生物化石般的岩石是什么……那全部是骨骼组成的,细小的指骨、修长的翼骨、成排的肋骨、突出的胸骨……就好像历史上无数东西的遗骨沉淀在这个岩层中,经过数百万年后一层层被压平,时间把它们变成高贵的古铜色,最后被人类切割磨光……呈现的美丽花纹其实是数百万年前无数的死亡交织而成。
不……它们还没死,它们只是以枯骨的形态沉睡。它们活过来了!
顶部终于塌陷了,一具巨大的骨骼从塌陷处坠落,在空中翻滚着发出刺耳的嘶叫,无数小的镰鼬飞到它下面奋力地托起了它,好像扛着王的灵柩。
那具巨大的骨骼终于张开了双翼,找到了自己的平衡,它轻飘飘地浮起,戴着白银面具的头骨深处亮起金色的瞳光。以它为首,枯骨们围绕着赵孟华回旋飞翔,一边飞翔一边发出猎食前兴奋的尖叫。它们欢快得就像是找到腐肉的鸦群,这是盛宴即将开始前的隆重仪式,而赵孟华,在它们眼中就是那具腐烂的动物尸骨。赵孟华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泪水开闸般流淌。镰鼬的皇帝忽然振动骨翼,轻盈地飞扑到赵孟华的身上,修长的骨翼把他整个环抱起来,结成一个骨骼的牢笼,精巧的后爪倒翻上来,爪间的利齿轻柔地在赵孟华的双眼上掠过。它的动作之轻柔就像一个少女拥抱着亲人,在即将亲吻他之前合上他的眼帘……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头骨深处闪烁着温情的笑意。
满隧道的镰鼬们好像都跟着它欢笑,赵孟华听不见它们的笑声,却能感觉到那笑声席卷着汇聚为寒冷的气潮。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闻到死亡的味道,绝非死神的镰刀在你额头狠狠划下的瞬间,而是死神把你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拥抱入怀的温柔。
“轰隆隆”的巨响忽然惊破了镰鼬们的笑声,地铁来了。聚光笼罩在赵孟华和飞舞的镰鼬们身上,强烈的风卷得镰鼬们逆飞后退,那毫无疑问是一辆地铁列车以惊人的高速正冲向赵孟华所在的地方。镰鼬们似乎极其畏惧地铁。
镰鼬们似乎极其畏惧地铁,瞬间从赵孟华身边散开,急速地逼入黑暗中。镰鼬的皇帝却因为太过巨大了,来不及解开自己骨骼织成的牢笼,它发出惊恐的尖叫,裹在赵孟华身上玩命地挣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光和强风逼近,把它的骨骼冲散成灰尘。
就像是太阳升起扫却黎明前黑暗中的一切魑魅魍魉。
赵孟华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着巨大的钢铁机械迎面冲来的力量,聚光灯亮得好像能把他的眼皮都烧起来,但他居然有点点庆幸,好像被列车撞飞比被一群不知名的生物骨骼当做大餐分享是更能接受的死法。
几秒钟过去了、也许是几分钟或几个小时,赵孟华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强光就在前面,可是他没有感觉到那种被撞成千百个零件的痛楚,而且“轰隆隆”的声音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是临死前最后的祷告时间什么的么?不过该向谁祷告呢?这对赵孟华来说是个难题,他什么宗教也不信,勉强可以算作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难道要他临终前向马克思祷告?
赵孟华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惊得急退一步。炽烈的蒸汽射灯就在他鼻子前亮着,强光好像火焰,从瞳孔一直烧进他的脑子里。好一会他才逐渐恢复了视力。那辆地铁居然静静地停在他的面前,一辆1992年样式的老式地铁列车,被时光封存在这里,它巨大的动能在接近赵孟华的一瞬间消失了,锈蚀的折页铁门缓缓打开,还是漆黑的车厢,等待着这个迷路的乘客。赵孟华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些古铜色岩石里死而复生的枯骨都已经消失了,散落在地的只是一片红砖的粉末。
他走上了地铁,在漆黑的车厢里坐下。车门关闭了,地铁重新启动,钢轮碾压着铁轨,发出欢快的声音。窗外隔几分钟有灯光闪过,那是到达了新的车站,车站上隐约有人影在候车,但是地铁毫不减速,飙驰而过。没有人进来卖小报,没有人进来要小钱,也没有人进来吹拉弹唱。
他好几次在过站的时候试着趴在窗口大喊,但外面的人都露出走神的神色,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辆列车的存在,还有个死小孩居然对着他煳满泪水的脸摆出奥特曼的造型,应该是对着新型封闭式闸门的玻璃欣赏自己的英武。
孩子属于2010年,而他属于1992年,他们之间是时代的鸿沟。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触到了里面冷硬的金属外壳……他的手机。他居然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手机!他今天就是要去中关村修手机的。
他摸出手机,眼前一阵阵发黑,昨天晚上他忘记给手机充电了,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了。这个要命的时候赵孟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个白色的人影,不是女鬼……是陈雯雯。陈文文太敏感,总是要求赵孟华时刻保持手机畅通,这样在她没来由的心情低落时,她总能找到他。因此每天晚上陈雯雯都要给赵孟华发短信说,“那晚安,记得把电充上。”
你跟一人分手,也是和她的一切告别,你再也不去以前跟她常去的饭馆吃饭,关掉你跟她一起开的博客主页,曾经有一部电影的一个桥段让她莫名其妙的哭起来并在你肩上噌来蹭去,这以后你在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总会扭头闪开这个桥段,并且下意识的把肩膀收起来。
可他。妈。的!怎么能这样……在你被困在密闭的空间里,只能靠电话求援的时候……你告别了她教你每天给手机充电的习惯?
“也许还有一点点电?”赵孟华想,关机过后电池总会自己蓄一点点电,也许还能坚持个几分钟。
几分钟就够了!赵孟华用颤抖的手按下开机键,屏幕闪过“低电压状态”后缓缓启动。智能手机的启动时间长的叫人心惊胆战,赵孟华死死盯着屏幕,生怕启动中电池忽然耗尽而中断。如果此刻有一台脚踏发电机摆在他面前,他一定愿意用手腕上那块昂贵的劳力士腕表来换。
启动成功!然而没有信号……
赵孟华记得几乎要爆炸了,该死!他忘记北京地铁中是没有移动信号发射端的,唯有进过地铁站的时候才有信号。他把脸贴在车窗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终于看到微光了,下一个地铁站就要到了!手机信号强度忽然跳到了两格!这里果真有手机信号!也许电磁波真能越过时间的隔断?列车过站只有区区十几秒钟,赵孟华必须抓紧时间拨号,电池可能只能撑这一站了!
赵孟华忽然傻了。他的手机坏了……联系人名单调不出来,而他脑海里空空如也。他不记得爹妈的电话……也不记得宿舍兄弟的……也不记得刘淼淼的,他大少爷什么时候留心过这些小事?他唯一记得的是114和12580,但是如果现在打电话去114说喂你好我被困在一辆漆黑的地铁上我好怕怕你们能否来救我?114的话务员大概只会礼貌的说,明白了,我这就给你转接神经病院。
只有十几秒时间,必须是个会相信他的人,相信他的大声唿救是真的。
其实他还记得另一个号码的……但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他的联系人名录中了,他删掉了她,但是想了几次却没有屏蔽她,虽然她有一阵子老发些莫名其妙的短信马蚤扰他。他记得她的号码是因为她曾经逼着他一遍遍背,背不下来便无权搂着她温暖而细的腰继续在路灯下溜达,理由是无论赵孟华是丢了手机或者跋涉在手机信号覆盖不了的荒野里,都能凭着这个号码找到她。
“看,只要记着11个数字就能找到一个人一辈子都能找到。因为我不会换号,也不会关机”赵孟华站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里,喃喃的念“133……”,一连串数字没有规律的迸出他的嘴唇,好像根本不是用大脑记住的,而是用嘴唇和舌头。
曾经吻过一个女孩的唇和舌。
电话接通,对面一片安静,只有隐约的唿吸声。
“雯雯,救我啊……”赵孟华说,他眼泪哗哗的流,他的气息就像即将冻死的人在寒夜深处吐出颤抖的白汽。
你跟一个人分手,也是和跟她相关的一切告别,你将再也不去以前跟她常去的饭馆吃饭,关掉你跟她一起开的博客主页,曾经有一部电影的一个桥段让她莫名其妙地哭起来并在你肩上蹭来蹭去,这以后你再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总会扭头闪开这个桥段,并且下意识地把肩膀收起来。
4,第二场听证会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会议厅。
因意外事故而坠落的雄鸡雕塑还倒Сhā在那口“奠基之井”里,鸡ρi股冲上,倒像是一直放在盘子里等待被享用的烤鸡。但是校董会调查组的第二场听证会还是如期召开,因为在事故发生当夜,有人亲眼看见调查对象楚子航冲出了特护病房,狮心会会长以雄鹰般矫健的姿态跃下两层楼,和紧急出动的医疗人员一起抢救受伤的学生。所以校医关于“楚子航的伤势不能出席听证会”的说法也就泡汤了。副校长识趣地于次日宣布“抢救同学的坚强信念战胜了伤痛,楚子航将出席第二场听证会”的重要消息。
最兴奋的不是调查组组长安德鲁,而是狮心会的会员们。他们动用社团经费,连夜赶制了胸口有“导航社”字样的特质校服,全体以佩戴白色饰巾出场作为对调查组的抗议。当然这不是他们所做的唯一工作,其他的诸如荧光棒、鼓掌棒、横幅和高音喇叭等装备在进入会场之前被执行部缴械了。调查组成员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这类器械不得不承认自己即将面对这所校园里最大的拥趸社团之一,而这个社团的成员正以主场观看足球赛的心理等着看他们出丑。
和狮心会的深红色服相反,学生会全体穿着黑色校服,男生们佩戴黑色饰巾,女生们则佩戴黑色丝绸束发巾,双方分别占据了会场的左侧和右侧,俨然是两只对抗中的军队。领导这两只军队的是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和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后者一直套着防噪音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音乐,先让是等着看宿敌被调查组轰爆的结局。新闻组的狗仔们敏锐地察觉到社团领袖们的女人们都没有出现,无论是红发巫女陈墨瞳还是楚子航的绯闻女友苏茜。
但是有一个人抢去了这两个女孩的风头,新生和强有力的校花候选人夏弥带着新生们坐在狮心会一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束绽放的香水百合,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束花将被赠给谁。
她是最近校园新闻网的热点人物,一是和狮心会会长的关系成谜,二是所有人都猜测路明非将厚颜无耻地堆她动用“向任何女生求交往三月内不会被拒绝”的特权,全校人都相信路明非一直存着这个特权是有所图的。既然他不敢用在诺诺身上,那么似乎最好的选择就是夏弥。
全校唯一的“S”级学生路明非贴边蹭角地坐在狮心会这边,耷拉着脑袋,鉴于最近几天他和新闻负责人芬格尔赤身捰体蒙着白色床单吃烤肠的照片被转载到全世界所有校友的信箱……他的低调是可以理解的。难道这家户鼓起了勇气居然没有和他的老大坐在一切,看起来倒有几分一起的样子——谁都清楚他在那次中国成功的行动完全是楚子航的关照。
“听证会还没有开始就各自站稳了立场,是不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副校长嘟囔。
“嗨!老大!千万别这么想,就想这是场校内比赛,他们都是来看球的,而表演的可是我们呐!我们是比赛的明星!”同为烤肠照上的人物,充当副校长秘书的芬格尔神采飞扬。
“我只是睡好像反对我们的那一半漂亮的女生多了些!”副校长皱眉“难道你不想在一只漂亮女球迷更多的球队里踢球么?”
芬格尔叹了口气“老大你难道不知道学生会和狮心会对漂亮女生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么?不过我觉得夏弥一个能打那边十个!”
调查组这边完全不知道那边副校长和秘书窃窃私语着什么,安德鲁扫了一眼帕西,“所需证据都准备充分了么?可别重演第一场的窘态。”
“绝对充分,这一次我们掌握的是铁证。”帕西轻声说,“我们拿到了楚子航的血样。”
他轻轻打开面前的冰冻箱,干冰中Сhā着一支透满的真空管,管中的血样呈现出石油般的黑色。
就像是一场审判,会议厅中央的方形木栏中站着将被裁定善恶的人,楚子航。他向审判团点头致意。能够判定他血统的人是学院所有的院系主任和终生教授,这些人正陆续的在正前方的木栏后就坐,他们老得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神色凝重,举止各异,有些人抽着烟斗,有人大口嚼着切成段的西芹,有些人双目炯炯地吹着泡泡糖。
“看起来好似一堆白痴诶。”芬格尔悄声说,“半分比不上老大你和校长风流倜傥!”
“但这些人其实才是学院的根基,他们是学院一切研究的前沿,执行部、信息部、装备部都是靠他们积累的研究成果而存在,没有这些人我们跟龙族对抗就只有靠一腔热血了。”副校长叹了口气,“校董会这招真狠,把一些搞科研究的老家伙挖出来裁定校务,煳弄他们真是太容易了。”
“他们能煳弄我们也能煳弄。”
“你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我怎么把古德里安定为你的指导教授呢?你就该跟着我研究厚颜无耻的极致之学嘛!”副校长啧啧赞叹。
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肃静,现在,听证会的第二场正式开始。第一场中,校董会调查组和校方目前的负责人都提供了证据以说明各自的观点,调查组严厉谴责了校方对校务失职,而校方指这种谴责是……胡扯。”他顿了顿“请原谅,我只是原文转述副校长在书面陈述中的原文。‘校董会调查组对于我们治学方针的一切都是青蛙坐在井里仰望天空般的胡扯!’抱歉这个句子我没有理解得很是清楚。”
“坐井观天”副校长纠正“不能这样翻译,这是一个中文成语。意思是说青蛙或者癞蛤蟆之类的东西坐在井底观察天空,说,啊,天就只有那么点儿大啊,还不如我这井大呢?引申为某些人眼界太小太过自负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满嘴胡扯的意思。”
“哦,真是形象的修辞方式。”所罗门王曾经钟爱研究修辞学。
安德鲁的脸红得就像是一头要冲出去的斗牛,而听众席上狮心会一侧传来了嗤笑的声音。
“最后一切指责的核心都落在一件对于我们混血种而言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校方是否在血统评定下出现重大错误,把危险的血统引入了校园。”所罗门王的声音严肃低沉“众所周知,这是我们最大的禁忌之一。在我们还未被称作‘龙血秘党’的时代,我们就更加古老的典籍《亚伯拉罕血统契》建立了钢铁般的章程,以清除我们中不洁的血统。这些章程直到今天也还有效,在你们入学当日,你们已经签字服从了这一章程,因此我们所有人都受到它的约束……”
“就是你们那份用奇怪文字写的霸王条款?”路明非无精打采的。他本来存着小小的愿望要来这里看诺诺,那个炎热而漫长的暑假过去,他和诺诺之间就像是风筝断了线般那样失去了联络,生日都没有收到她的短信,诺诺还许诺说她一定不会忘记……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恺撒提交了要和诺诺订婚的申请,难道是因为要订婚了?新嫁娘勤准备订婚仪式上的礼服什么的,甚至都不见她在校园里出没了。但是诺诺居然连这种全校瞩目的活动也没有出席,恺撒的身边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个位置。
“诸位的血统都有人类和龙类两个部分,血管里同时流动着白与黑、善与恶、力与爱、杀戮与和平等等诸多矛盾。我们不是纯善亦非纯恶,我们有杀戮的能力而不能呢个有杀戮的欲望。在人血和龙血的斗争中我们站在了人类一方,只有内心中人类的山战胜龙类的恶,才是我们的同伴。任何人如果不可能克制那恶,让自己的灵魂被对力量的渴望吞噬,那么就变成我们的敌人。”所罗门王合上沉重的法典,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此刻我们之间的契约终结,我们的刀剑将指向那堕入深渊的人。”
所有人都手按左胸,表示了对这一崇高法典的尊崇。
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明媚的阳光投入阴霾的会议厅,照亮了那些色调沉重的木栏和座椅,令他们发出灿烂的暗金色。
缩在后排的路明非茫然的扭头,看见一身深红色的校服裙,一头暗红色的长发用白色的丝绸发带束起来,一双高跟的深红色鹿皮靴,还有耳边银光四射的四叶草坠子。
这一幕熟悉地得令他恍然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候他的世界还封闭在中国南方的某个城市里,这个天使还未粗暴而美丽地把他世界的天窗捅破
再看到她忽然让人有种感动。
“那边去点儿,给我让个位置。”诺诺用脚踹他。
全场哗然,红发巫女陈墨瞳姗姗来迟,居然选择坐在了狮心会这边,而身为学生会会长和她男朋友的凯撒只是冷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情况扑朔迷离,原本学生阵营已经势力两分,现在一位重磅的“A”级学生居然叛出了学生会的阵营,转而支持死敌楚子航?
“这局必胜!”副校长欣喜,“我方的美女以质量压过对手”。
“这个判断准则未免……决定权还在老家伙们组成的评委手里吧?”芬格尔说。
“老家伙们应该和我一样,懂得永远和年轻漂亮的女孩站在一边!”副校长扭动肩膀,好似上台前拳击选手准备。
“你怎么来了?”路明非喃喃的说。
他说不清自己对诺诺一种复杂的情绪。其实他也埋怨过诺诺,对自己总是那么扑朔迷离的,有时候觉得她对你很好,那么在在意你其实并不重要的小小孤独,在是死是活的关头把唯一一件潜水服留给你,给你讲很多的心事,总让你看到隐约的希望,可是要消失的时候就在刹那间消失,因为从未做过什么承诺,也从没有期待过什么发展。既然那样何必给他希望呢?回头看总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却又说不出她做错了什么,知觉得有太美好的侧影是她的过错,让自己看到就更不应该了,觉得恺撒是个混蛋,既然有了那么好的女朋友就该在她全身上下贴满“加图索家未来少奶奶”的标签,不要让她四处飘忽地美丽着。和芬格尔喝酒的那天晚上他又想自己以后要绕着诺诺走,知道他在脑海中清晰树立起“这是恺撒未婚妻”的牢固形象才去见她,并且恭祝她百年好合。
可是想到在这几能见到她还是不由得期待,觉得见不着还是不由得失望,而忽然见到她了又只能说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如果换作一个有文采的家伙来说大概是“今时今日你何苦再自由转体三周半华丽入水来惊碎我这本已平静的心湖”。
“我怎么不能来?”诺诺一瞪眼,蛮横劲头和上学期一模一样。“你确认你没有坐错位置?恺撒了在那边。”路明非小声说。“没坐错。”诺诺瞥了学生会的黑衣团一眼,“我喜欢红色!”啊嘞?这就是你选择支持楚子航的理由?路明非傻眼了。就这个理由能让你坐在男朋友的对立面?
“第一场听证会我们已经举出足够的证据说明,被学院重点培养的‘A’级学生楚子航呈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这是其血统危险的明显征兆!”调查组组长安德录起身,好似一名资深的诉讼律师,上来就抛出强有力的结论。
“可我记得我们的结论是超人、蝙蝠侠和钢铁侠都有干预楚子航的行动,我们能够根据这个总结说楚子航个超级英雄同盟之类的组织有联系么?”副校长不屑的哼哼。狮心会的一侧所有人都有节奏地鼓掌,诺诺和路明非也一样。这时候诺诺身上淡淡的香味沁入他的鼻端,他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就坐在诺诺的身边……天晓得鬼知道为什么刚才他一直觉得自己距离诺诺很远。兄弟!要认清局面啊!现在是诺诺和你一拨,恺撒在另一拨,现在这女孩离你比离恺撒近啊!脑海中有个小人在鼓噪。路明非忽然振奋起来,鼓掌不由自主地大力起来。他的掌声带动了整个狮心会的掌声,掌声震耳。
“喂,作为学生会的成员你居然坐在楚子航这边?你不怕恺撒扁你么?”诺诺懒懒地问。“面瘫师兄对我还不错啦。”路明非一边故障一边说。“扯!这怎么是你的理由呢?你的理由应该是你会和师姐保持同一立场啊!”诺诺瞪眼,“记得你是我的小弟,可不是恺撒的小弟!”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她,想从她那种美丽而蛮横的脸上看出什么暗示来,但什么都没有,她只是美丽而蛮横着,眉宇飞扬。“肃静!肃静!”所罗门王落槌。
“尊敬的调查组,我必须说明,根据我和院系主任们的讨论,我们可能不能采纳外界新闻媒体的报导,新闻媒体不是可靠的信息来源,记者太喜欢误导大众了。如果你们准备质疑楚子航的血统和校方管理学生的梦里,那么我们需要你们举出更有力的例子。”他转向安德鲁。
“这还不够么?”安德鲁从帕西手里接过另一份文件,“根据诺玛的记录,楚子航在13次行动中有13次被记过,每一次都是脱离计划独自行动。一个学生,每一次行动都违背了学院为他制定的计划,能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不可控制!”场面有些安静,副校长有些挠头。这个确实是强有力的证据,虽然细节被抹去了,但是楚子航在所有任务中都脱离计划独自行动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13次行动13次记过也是记录在案的。
“我可以发言么?”路明非缩着脑袋举手。“可以,到是要跟我们的议题有关。”所罗门王说。“我只是想说,他的第13次任务是和我一起完成的,他没有脱离计划,是我脱离了计划,他是为了支援我。我可以作证。”路明非说。怎么办呢?他觉得自己得够意气。那个行动里楚子航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在后面和女孩吃吃饭谈谈同学情,如果这样子的结果是楚子航被记过,确实有点没天理。
“可笑!”安德鲁对于这不请自来的证人勃然大怒,“你根本没有执行能力,行动的当日你根本没有出现在计划书里!”“高手总是隐藏在计划书之外……”路明非说,“所以你明白了,我没有出现在计划书里,而我又参加了行动,所以是我脱离了计划。”“你要清楚你现在的履历还是清白的,如果这样你将会有你的第一次记过。”所罗门王说。“清楚,等我攒到12次记过,我也会站到那个木笼子里去呗。”路明非决定豁出去了。
就当作这样还楚子航一个人情吧,这个面瘫师兄虽然有点冷狠,但是对他还算不错……还有,这是他和诺诺并肩在一个阵营的时候,红发小巫女脸上写满对安德鲁的嘲笑。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那个叫周幽王的二百五为什么会烽火戏诸侯了,奶奶的要是你喜欢的女孩会因此对你笑笑,踹翻校董会的事情他路明非也不是做不出来。他是个……可能会发疯的家伙啊!因为你渴望看到她笑,好像她笑了,距离你就更近一些。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掌声如雷,狮心会会员们的情绪涨到了顶峰。又一个对于学院不利的证据被拦腰阻击,这种照着外来和尚通打的戏码意外地好看。安德鲁的脸色渐渐狰狞起来,“那么,接下来,我将提交一项非常关键而又绝对有力的证据!”他环视全场,“楚子航的血样!”“活活活活活活活!”副校长压低了声音,就差笑得不可自抑了,“他们还没有察觉楚子航被换血了?他们真的会缺乏智慧到这种地步?我的天呐!”芬格尔也压低了声音,“真叫人感慨宇宙之大无奇不有。”
帕西拎起冰冻箱走到会议厅中央,在一张现桌上方下一块石英玻璃,“下面我们将提供的证据是一项实验,他有相当的危险性,所以请不要靠近我。众所周知龙血对人类的血液有很强的侵蚀效果,这种效果有实话告诉你可以强化人类的体格,就像是神话里英雄以龙血沐浴而获得坚硬不可摧毁的身体,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龙血对于人类是剧毒。高危血统的混血种,他们的血液和龙血有相似的特征,不可控制的、灼热的恶之血,会和人类血液发生剧烈的反应。”
院系主任中基因生物学系的主任首先点头,这是写入教科书的知识,只是很少有人能够获得新鲜龙血和人类血液来做实验。帕西举起那支真空管,“我咏这支真空管从楚子航那里采到了血样,之后立刻封闭,一直在低温中保存,至今没有打开。楚子航,是不是这样?”“是的。”楚子航低声说。
“这个血样,是我从血库中提取的纯粹的人类血样。”帕西举起另一支石英管,“这份血样的来历可以清楚地查到。现在我们将各采集一滴血样,令它们接触混合。”
他以吸管各取了一滴血,滴在那块石英玻璃上。石英玻璃中间有个弧形的凹槽,两滴血沿着凹槽缓缓地相互接近。这个当庭实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有副校长和芬格尔互相挤眼睛。血滴相合,好像油和水之间并不混合,它们微微黏在一起。帕西忽然往后一闪,一瞬间石英玻璃上炸开了鲜艳的红色,像是肆意泼洒的墨,又像是凌空盛开的花,或者喷射的红色泉水,那反应的激烈程度就像是钠被投如了水中,它溅出的液体细丝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所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啊!”副校长呆住了,“分明有问题的血样一滴也没有流传出去!”
第十四幕新屠龙团
1屠龙悬赏
中央控制室。校董会已经接管了这里。
虽然是在举行听证会的特殊时期,执行部会在这里留了一个团队值班,仍旧处理这世界各地专员的要求。严密控制互联网是工作重点之一,这样才得以在信息爆炸时代仍旧把龙族的秘密埋藏起来。一个执行部的年轻人在不同的界面之间高速切换。这是一个分为多个版块的论坛,黑色的背影暗红色的字,显得有些诡异。
猎人市场。
十几年来学院始终保持着对这个网站的监控,自从一名中国猎人窃取了学院的重要资料之后,这种监控就更强化了。
今天一切正常,各种被悬赏的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多数任务和不合法的文物流动有关,还有拜请驱邪捉鬼的,还有邀请一起潜水探险亚特兰蒂斯遗址的。猎人们都得是神经大条的家伙,否则整日里在这个论坛混迹,看着各种不合法不合理不能用逻辑解释的事情平静地发生,大概会生出所处并非地球的感觉。
年轻人也有一个ID,正百无聊赖地跟帖,以保持他的ID不至于因为太不活跃而被封掉。他刷新了一次,想看看有没有人会他的帖子。
他忽然愣住了,一个加粗的标题被顶到了论坛的最上方。从发帖时间看十几分钟前,但它有惊人的70条回复,在这个论坛,70条回复是超级热贴才能达到的。
年轻人扫了一眼帖子,颤抖起来。
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一眼帖子的内容,下意识地按“F5”刷新。
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回复破百。网站好像忽然变慢了,这次刷新他用了5秒钟之多。
他可以想象这条信息正用过光纤以惊人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不计其数的用户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打开这个帖子,忽然涌入的海量并发访问甚至威胁到了这个网站的服务器。
这是一场信息的核爆!
不能再等了!必须在服务器崩溃前打开这个帖子!年轻人以颤抖的手指按下鼠标键!
英灵殿会议厅,听证会的气氛完全僵死了。
帕西一言不发地走回桌边,留下了那张几乎被血样烧焦的试验台。
已经不必用言语来说明这份血样是危险的了,它根本就是王水那样的东西!
副校长脸色铁青,他清楚这是楚子航血样和正常血样之间发生的“侵蚀”作用,这个实验根本不能作伪。他是炼金术的专家,他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到底血样怎么流出去了?昂热分明已经为楚子航全身换血,昂热绝对不是一个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的人……或者,被昂热换下来的血样被窃取了?
教授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个实验震慑了他们。他们不得不正视现实,也许那个沉默的学生楚子航……浑身都在流淌着王水般的血,随时可能异化为……死侍!
学生们则面面相觑,即使学生会的势力也选择了沉默,眼见这一幕太令人震惊了。路明非心脏抽紧,看向木栏中的楚子航,楚子航仍旧面无表情。
“你们可能更换了血样咯。”夏弥站了起来,“没有人看到采血的过程对不对?可能你们就是兑了点浓硝酸进去,你们为什么不现场抽血?”
“因为他被换血了,人体需要一个月才能自己生成全部的血液,只要以对待重症病人的办法把他全身的血洗一边,证据就能完全被抹掉!”安德鲁大声说。
“如果他浑身的血都是这样的,那么换血过程中和正常血液接触就会爆炸吧?那他怎么能坐在这里?”诺诺站了起来。
狮心会的学生们怔了一下,重新振奋起来,掌声雷动。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未输掉这场听证会,虽然那个实验的视觉效果那么震撼,但是还不是100%的铁证,而且调查团举出的证据目前只此一条对他们自己有利。
副校长龇牙。他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昂热确实是个杀猪的,他真的是把楚子航全身的血抽干了,再灌入新血的。因为暴血而强化的身躯足够帮楚子航撑过半个小时身体里没有一滴血的濒危状况。但是其他人大概不敢想象这种疯狂的方法。
“那好,还要证据么?”安鲁德拍案而起,“那么人证好了!问问同学,楚子航确实是个可以信赖的同学么?他在学院的这几年,真的如副校长先生说的那样……是个三好学生么?”他猛地伸手指向恺撒,“我希望诸位终生教授采纳学生会主席,优秀的‘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的证词!”
会议厅里归于绝对的沉寂。虽然事先人人都猜到恺撒必然会站在楚子航的对立,但是在不利的血样试验之后再来一条不利的人证……
恺撒整了整衣领,缓缓起身,向着终身教授们微微躬身,又向辩论的双方点头致意,好似一位即将开始唱歌的演员,“先生女士们,我,恺撒·加图索,以家族的姓氏为誓,我在这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楚子航,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每个人的好同学,我们都深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儒雅、温和、博学、乐于助人,他是一切美德的优雅化身……“在那美好的男中音里,安德鲁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怎么回事?不是用家族的姓氏发誓了么?怎么还能说出这种堪称厚颜无耻的谎话来?什么一切美德的优雅化身?这是楚子航么?这是成了佛陀后的释迦摩尼吧?”
“恺撒并不太在乎他的姓氏,就像他根本不在乎家族一样。”帕西凑近他耳边。
路明非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明白过来恺撒并不是在说反话,也没有任何转折之后,满场掌声仿佛能掀掉屋顶,恺撒开始动情地讲到他和楚子航一起做论文的故事,那种互相帮助,什么深夜解下长衣搭在图书馆桌上睡着的同学的肩上,什么异同夹着帆船横渡大湖,畅谈屠龙壮志……用得着这么情深万种么?所有同学都颠倒了,恺撒·加图索的一生里从未那么有过幽默感……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阵营开始互相交换座位,黑色和深红色杂坐。
他们不再是对手,在调查团的面前他们成了朋友。
路明非无声地笑了,跟着鼓掌。他觉得很累,鼓不动了,可除了鼓掌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在恺撒起身的时候,诺诺也起身,过去站在了他身边,在发表那番深情的演讲之前恺撒和诺诺各自眯起一只眼相对而笑。一场早已准备好的阴谋终于水落石出。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傻子,其实开场之前,谁都知道了这个阴谋,只有他例外……就像很多年前他去扮演一个小写“i”的那次……这次还有人搭救他么?
他很疲惫啊,想蹲下去不再站起来了……
楚子航回过头来,目光越过人群,看见了路明非那张苍白的脸。
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执行部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怒吼。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年轻人一路狂奔过来,粗重的喘息着,"
名为Fenrisulfr的龙……在中国北京苏醒……招募猎人杀死他……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全场死寂!所罗门王惊呆在那里,许久,跌坐回椅子里。一切全都乱了,虽然也很隐秘,但猎人市场是个公开的网站,并不只是只有混血种在里面活动,一条龙苏醒的消息……上了公开网站,几千年来混血种守护的秘密……已经泄露。
“诸位教授,我希望以行动证明自己,”楚子航的声音忽然贯穿全场,“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势必会向中国派出专员,我曾经和路明非在中国共同执行任务,这一次,我请求和他一起前往中国,我的所作所为,将证明我是谁!”
2动员会
深夜,校长办公室。顶层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老式的绿玻璃罩台灯照亮了冒着热气的大吉岭红茶和新出炉的巧克力蛋糕。罕见地,桌上摆了七只骨瓷杯子,七个模煳的人影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风吹着落叶在屋顶滚动,嚓嚓嚓嚓的微响,好像无数忍者在屋顶上潜行而过,在这种看不见月亮的阴天夜晚,显得神秘变换,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昂热端起茶杯向其他人致意,“真是难得,有三位学生同时收到校长下午茶的邀请,哦不,是晚间茶会了,很高兴和大家喝茶,还有诸位辛勤的导师们……”
“妈的!为什么我要跟疯子一队执行任务?我是对自己不断留级的人生绝望了么?不去!坚决不去!”有人显然完全没有被这优雅而凝重的氛围打动,也不打算配合下校长的风度,在椅子上一边扭动一边嚷嚷。
卡塞尔学院独一无二的“G”级学生,芬格尔·冯·弗林斯。他之所以只能做在椅子上扭动而不是立刻站起来逃之夭夭,是因为他的双手被人用皮带给捆在椅背后了。
他的身旁。提着裤子的副校长狰狞地冷笑。
“我还没有提到要去你们中国屠龙,你是否能稍晚一些再发作?”昂热挠头。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们的想法!什么晚间茶会?就是动员会对吧?就是要把我和楚子航捆在同一条船对吧?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校长你千万别赖账!我明年就要光辉地毕业,明年就是执行部专员了,飞去世界各地和性感师妹们一起执行任务,在古巴公路上飙车抽雪茄、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躺着让人给我抹防晒霜、在湄公河上和偶遇的东方妞儿划船……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拜托我可是熬了九年才毕业!我可不想折在黎明之前!”芬格尔很悲愤。
“你说的不是执行部专员的生活,是詹姆斯·邦德的。”坐在楚子航身边的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嘶哑地说,“如果执行部有人过这样的生活,那只能使我管束不力!”
“给点想象空间不可以么?”芬格尔叹气。
“作为独一无二的‘G’级你以为毕业那么容易?就算我和校长放水,你觉得校董会不会报复你?我和校长是给你创造机会。设想你完成了这项任务,你的实习报告该是何等亮眼,校董会能找不出理由阻止你毕业!否则你很可能还要在学院里啃一年猪肘子,念你前无古人的十年级!”副校长大力拍着芬格尔的肩膀,对这头犟驴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捧。
“比起死在这疯子无差别攻击的君焰里……听起来吃垃圾食品死于高脂肪高胆固醇是更好的选择!”芬格尔怒视身边的楚子航,但明显气焰有些低落。
楚子航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喝着茶,咬着巧克力蛋糕。
“对这种家伙你只有用暴力。”副校长对路明非身旁的古德里安说。
古德里安频频点头。他对于副校长抽空指导自己的学生芬格尔感到非常荣幸,而且深感作为教育家自己和副校长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
昂热咳嗽了一声,“如果诸位说完了,那我继续了。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品着红茶,谈谈学院和密党的过去,展望一下将来是我们多年来的一项传统而今天到场的诸位,也都曾被我邀请过,因此,三位是这所学院中真正的精英,今天我非常荣幸地通知三位,你们将作为实习专员被派往中国,调查最近曝光的‘龙王苏醒’实践。”
“荣幸你妹啊……”芬格尔哭丧着脸。
“不会就我们三个人吧?”路明非也有点不安。
一直以来都听说执行部猛将如云,就算那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教授们中也不乏天赋攻击性言灵的凶神恶煞。居然连续两次屠龙任务都落在他这个新生头上,上次好歹说还有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施坦因带队,这次看起来学院根本就是要把三个学生编队。
“你们这一组就只有三个人,执行部也会有其他小组出动。”昂热说,“但不要认为自己经验不足而无能为力,你们是‘A’级和‘S’级,即使芬格尔也曾是'A'级,你们在血统上的优势胜于执行部多数专员。越是面对地位崇高的古龙,血统的作用越大,可以抵消经验的不足。学院在你们这几届招生中找到如此多的优秀血裔,我们非常欣慰。”
“龙王苏醒的消息被公开,是学院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实上执行部能够调动的精锐已经分为不同的小组,倾巢出动,”施耐德说,“学生也出动了两个小组,另一组包括恺撒·加图索、陈墨瞳和夏弥。”
路明非十分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然后归于平静。哦呀,这次终于不是灯泡了么?
一腔愤懑的芬格尔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忽然有点眉飞色舞,伸长了脖子冲路明非和楚子航挤眉弄眼,“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悲剧啊!暗恋的妞儿都跟恺撒一组!不如我暗恋凯撒好了!这样我们三个暗恋的人组个团,我们组个团,这悲剧团就悲剧到极致了啊!”他扭头又冲着昂热嚷嚷,“我说校长,这团队分配太不均匀了吧?那边是三个'A'级,还有两个是高年级,每个都能独当一面,我们这一组就是一个暴力分子带着两条废柴么?”
“不能这么想,那一组是一个一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一个四年级,你们这一组是一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加上你一个九年级,你们才是资深团队啊。”昂热淡淡地说。
“喂!能这么算么?”芬格尔抗议,“看起来我一个就顶他们三个了啊!”
副校长二话不说,把拴住芬格尔双手的皮带又紧了紧。
“不开玩笑了,派出恺撒不是我们的决定,是校董会的意见,”昂热说,“楚子航的血统仍旧是‘存疑’,校董会坚持要求增加一个组。陈墨瞳和夏弥作为组员都是恺撒的选择。”
“这是明目张胆的挖墙脚吧?”芬格尔盯着楚子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是跟师弟你说句真心话,要是有人挖我的墙角,我说什么都得跟他玩命!”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凝视着灯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好吧好吧,瞅瞅我都和什么人一组,一个怂蛋和一个面瘫男,”芬格尔感觉再怎么折腾也没人会响应了,长叹一声,"那有什么给李的装备么?就好像007出任务前Q博士总会个他搞
点上等货色!装备炼金弹头机关炮的阿斯顿·马丁跑车,能在北京长安街上跑的潜水艇什么的,多多益善啊!校长,把你那个邪恶的装备部调出来吧!现在是你的好学生们要去出生入死的重要关头,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能再藏着了!"
“很遗憾,装备部是最难搞的部门之一,和执行部一样,同时受校董会和我的管辖。而且因为校董会对我的弹劾,我暂时不能出面。”昂热耸耸肩,“所以你们不会像‘青铜计划’时那样有装备部的全面支持。”
“开什么玩笑?那时好歹还有一艘摩尼亚赫号和一枚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这次让我们捰体上阵?我噻!用指甲和牙齿么?咬死龙王么?”芬格尔傻了,整个晚上他都处在崩溃崩溃再崩溃的癫狂状态中。
“尽管我处在权力被暂时解除的状态下,但仍有些东西我是可以调用的。”昂热冲副校长点了点头。
副校长从办公桌下抽出了沉重的黑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足长180cm的铝合金箱子,外面是黑色的蒙皮,边角都用钢件加固,一角的金属铭牌上镌刻着“S20100144”。一件来自“冰窖”的藏品,以“S”作为首字母的顶级藏品。数字表明它是2010年收入冰窖的第144件藏品。
路明非看见这件东西,没来由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立刻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了,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铝合金,都能感觉到那危险的东西在漫长的唿吸。
校长和副校长各自取出一枚青铜色的钥匙,同时Сhā入箱子两侧的锁孔,同时转动。箱子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声,箱口处彼此咬合的金属刃牙缓缓收回,箱子弹开一道细缝,乌金色的光沿着细缝流淌,一时间好像台灯都昏暗下去。
校长掀开了箱盖,“炼金刀剑?七宗罪。”
除了正副校长和路明非,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组刀剑,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这什么东西?”芬格尔伸手敲了敲那雕饰精美的外匣。
副校长扳动外匣端口处隐藏的暗扣,带着清越的鸣声,内部的机件滑出,带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乌金色的刃口在灯光下显露出仿佛冰纹、松针、流云、火焰的各种纹路。副校长伸手拔刀,一柄足长150cm的双手长柄利刃,刃口带着优美的弧度,厚度约有一指,“制式接近中国宋代的斩马刀,得名是因为双手持握,全力可以斩断马首。”
他调转刀头,“嚓”地一声,把这把巨刃力Сhā在办公桌上。
“喂喂!我这张办公桌是19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古董家具!”昂热大喊。
“哦,兴之所至。”副校长歉意地笑笑,“找人帮你换一张桌面吧。”
他再次拔刀,一柄弧形长刀,长度接近120cm,纤薄的刀身,刀口有如长船的船首,“这柄接近日本平安时代的太刀,这种刀型改进于中国的唐刀,小切先,前窄后宽,造型古雅。”
又是“嚓”的一声,这柄长刀也Сhā进桌面半尺。
“亚坎特长刀,大马士革刀的一种,历史上由土耳其的刀匠们铸造,今天纯正的工艺已经失传,特点是刀刃反向弯曲,刀头却变为直形,兼顾了刀剑的优势。单手持握。”
“嚓”。
“汉剑的造型,直剑,剑身切面是一个八棱柱形,也被称作‘汉八方’,这是一种优美的刺击武器。”
“嚓”。
……
昂热遮住眼睛,听完了七次金属刺穿木头的声音,每一声都意味着这件他珍爱的古董家具的贬值。
现在桌面上Сhā满了刀剑,这个满是书卷气的私人图书馆在几分钟之间变成了一间森严的冷兵器博物馆,历史上各种杀人艺术都在这些刀剑中被淬炼出来。副校长围绕着办公桌转圈,屈指在最先的一柄斩马刀上一弹,“嗡嗡”的鸣声填满了整个空间,其余六柄武器也共鸣起来,组成完美的音阶。
“这套刀剑最早是叶胜和酒德亚纪在青铜之城中找到的,第二次被发现是明非和陈墨瞳在叶胜的残骸上。之后又失落,之后又出现在索斯比拍卖行的定向拍卖会上,学院花了重金买回来,每一柄上都有不同的龙文明可,龙文无法解读,好在除了龙文还有古希伯来文,很可能是这七柄武器的名字,分别是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餐和**。”副校长说。
“是基督教中所谓的‘七宗罪’。”古德里安说,“拉丁文分别是‘superbia'、‘invidia’、‘ira’、‘accidia’、‘āvaritia'、‘gula'和‘luxuria'。组合起来是一个中世纪的拉丁文单词‘salogia'。”
“但这是罗马教宗额我略一世在公元六世纪才提出的。”施耐德惊异地瞪大眼睛,“而最初的白帝城是在公元前建造的!”
“鬼知道,也许额我略一世提出的概念来自龙族文明遗留。”副校长说,“重要的是,这套武器的铸造者……”他深深吸了口气,“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虽然我们无法解读龙文,但是我们在铭刻中找到了诺顿的龙文名字,四大君主在龙文中的名字都是一个特殊的符号。”昂热环视所有人,“这些刀剑全部用再生金属铸造,看起来完全相同的材质,但是每一柄都有不同的刚性和韧性。这是最顶级的炼金技术,纯粹按照自己的意志制造新的金属,历史上任何炼金学大师都只能仰望这种金属,它只属于四大君主中炼金术的最高主宰,青铜与火之王。”
“四大君主所掌握的权能各不相同,譬如大地与山之王,被认为具有‘最强的威能’,而青铜与火之王则被称为‘炼金的王座’,因为只有他掌握的最高温火焰,才能达到炼金术的极限。”副校长说,“这七柄武器在工艺上的完善达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可以说它具备历史上一切冷兵器的‘美德’。这些‘美德’的汇聚将带来无与伦比的杀伤力,用来杀人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苍蝇,那么,龙王为何要苦心铸造他呢?”
“自相残杀。”路明非怔怔地看着并列的刃口,在心里说。
这是路鸣泽跟他说的,他从未怀疑过,其实好像看见这套刀剑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东西背负的血腥宿命。其实当诺诺不分由说地从叶胜尸骨上摘下那套刀剑的时,路明非心里有个隐约的声音说,“不要……不要……不要……”
不能碰的东西,如同不能打开的杀戮之门,不能揭去的恶魔封印……他想叶胜之所以死在那座青铜城里就是因为他打走了这套刀剑。
“我们猜测它被铸造来杀死其他的初代种,”昂热轻声说,“七柄武器对应七个王不同的弱点,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餐色欲,诺顿将以自己在炼金术上的极致成就,审判他的七位兄弟。它外壁的古希伯来文翻译过来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别逗了,龙王听起来没有一个好色的,‘色xxxx欲’什么的是针对校长你特别铸造的吧?”芬格尔说,“而且他为什么要杀其他龙王?他们不应该联合起来先轰翻我们么?”
“龙族是一个笃信力量的族类,他们之间的亲情远比不过他们对力量的尊崇,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兄弟太过弱小不该继续存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挑起战争,毁灭甚至吞噬对方。龙族的兴盛和灭亡都是因为这种暴虐的传统,龙族永远都是王族,一个王的命运就是被新的王杀死,他们这样传承力量。”昂热说。
“那么他在铸造这套武器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倒数弟弟的生命?”楚子航问。
昂热点了点头。
“可他又为他的弟弟被我们杀死而暴怒?”
“龙族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族类,他们暴虐地吞噬同类,又会因为同类的死而怀着刻骨的悲伤。传说黑王吞噬白王之后,痛苦地吼叫着飞到天顶最高处,又直堕入海底最深处,撞破严冬的坚冰,来回往复。”昂热说。
“听起来就是一群内心很别扭的文艺青年嘛。”芬格尔嘟哝,“不过这东西真的能杀死龙王?尤其是最小的这柄……能刺穿龙鳞么?”
“现在不行,因为你看到的并非是真正活过来的‘七宗罪’。”副校长把一柄柄刀剑拔起,重新合入刀匣里。
他咬开自己的手指,竖起流血的手指,让每个人看清那滴血液,而后把它缓缓地涂抹在刀匣上。他画了一个难理解的花纹,像是龙文或者一片树叶。
“闪开一些,现在它醒来了。”副校长伸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他不说所有人已经在后退了,谁都能感觉到它的变化。它活过来了,像是有心脏在刀匣中跳动,不止一颗,而是七颗,七柄刀剑同时苏醒,七种不同的心跳声混合起来,有的如洪钟,有的如急鼓,这是一个暴虐的乐队,他适合配唐传奇中《柳毅传》那样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里,那条名叫“钱塘”的赤龙却掠空三千里,杀人六十万,伤稼八百亩,吞噬了对妻子无情的小龙,瞬刹回还,重又高冠博带,含笑待客。
那样的又没中,却蕴含着那样的杀气和狂躁。
刀匣表面显露出暗红色的藤蛮状花纹,就像是它的血脉,震动的心脏正把狂躁的血送到它的全身。
路明非额头满是冷汗,他又想起了三峡水底一幕。那时候这套刀剑就是如此的,握住它,就像握住龙的身躯!这才是它的真面目,必须以血唤醒!
“就像里面缩着一只发怒的穿山甲,随时会钻出来。”楚子航低声说。
“不,钻不出来,只能拔出来。”副校长微笑,“现在再试试把刀剑拔出来,从明非开始吧。”
路明非很不情愿靠近这东西,正常人都不会想靠近一件介乎活物和死物之间的凶戾武器。不过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拔出这些武器了,他才是真正动用过这些武器的人,可他不能说。他老老实实地走到桌边,打开暗扣,深吸一口气,握住最小的那柄短刀,“色欲”,它的形制就像一柄日本肋差。刀匣中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死死握着这柄短刀,路明非涨红了脸,豁尽吃奶的劲儿,猛地失去平衡,抱着拔出的刀滚翻在地。
“第一关通过,接着试拔其他的。”副校长说,“这套刀剑被唤醒后,就有极强的磁力把刀剑都吸附在刀匣里,越是大型的越难拔出。”
“真的不成,”路明非摇头,“已经很玩命了。”
“再试试,”副校长的口气不容拒绝,“第二柄,饕餐!”
路明非伸手握住那柄亚特坎长刀的柄,这一次刀匣中巨大的力量简直十倍于“色欲”,刀缓缓地离开刀匣,但仅仅出鞘一寸,路明非就脱力了,坐在地上唿唿喘气。
“接着来,贪婪。”副校长淡淡地说。
“喂,倒数第二柄已经拔不出来了!”路明非傻眼了。
“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死,最多只是扭伤胳膊什么的,别偷懒哦,偷懒扣绩点!”副校长恶狠狠地威胁。
“贪婪”只是
正如它的名字,彻底懒在刀匣里,在路明非的吆喝声里只是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名为“妒忌”的太刀和雄浑的斩马刀“暴怒”则完全静止,路明非最后都蹦上桌脚踩着刀匣用力了,完美地阐释了“蚍蜉撼巨木”的意境。“行了,下一个,芬格尔。”副校长拍掌。芬格尔得意地挽起衣袖,在路明非面前秀了一下铁疙瘩一样的肱二头肌,这家伙真有双线条分明的胳膊。他一直成功地拔到了“贪婪”,挥舞着那柄苏格兰阔剑,满脸写着得意,但是再往后,也跟路明非一样碰壁了。“最后,楚子航。”副校长说,“当做考试吧,尽你最大的努力。”
“是。”楚子航走到桌边,缓缓地唿吸,他并没有芬格尔那样强壮的胳膊,他的体能专修是太极,柔韧中爆发的力量,可以比全力的重击强数倍。
“色欲”完全没有能阻挡他,轻描淡写就像从筷子套中拔出筷子,拔“饕餐”的时候他则用了马步,并且意守丹田,只一次便成功,芬格尔得意不起来了,刚才他还活呀活呀地折腾了好一阵子。楚子航调整唿吸,握住了“贪婪”的刀柄,凝神,守一,绵长的气息仿佛从唿吸一直灌到手指尖端,发力!血一滴滴地滴落在办公桌上。楚子航站在桌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愣住了,谁都会觉得楚子航至少能拔到“暴怒”,从拔出前两柄的状态来看,他还有余力未发。但苏格兰阔剑在刀匣中未动,刀柄上密集的金属鳞片张开,刺伤了他的手心。直到楚子航挪开了手,鳞片才缓缓收拢。
他被“贪婪”拒绝了。
“考试结束,解散!”副校长打了个响指,“施耐德、古德里安、明非和芬格尔跟我走,校长要跟没过关的学生训话。”
门关上了,楚子航仍在静静地看自己的手心。他是个骄傲的人,“A”级,有人认为他已经超过了“A”级接近“S”级,但他被这套自有意识的武器拒绝了,无情地。
昂热把胸口的饰巾扔给他,“是血统测试。”
楚子航把饰巾缠在手上,点了点头,“我明白。”
“芬格尔拔到了第三柄,你却被拒绝了,为什么?”
“因为我的血统纯度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高。”楚子航轻声说,“我被洗血了,一个月内我的血统都不会达到原来的纯度。”
昂热点点头,“是的,这个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你是超‘A’级,你比恺撒的血统纯度还要高,甚至你远比明非更适合‘S’级这个殊荣。但你自己是清楚的,你的血统纯度甚至达不到‘A'级。其实仔细研究你的父母就会明白,你父亲可能是一个很罕见的混血种,但你母亲至今为止的表现都是一个纯粹的人类,一个混血种和一个纯粹人类的后代很难出现更优秀的混血种。而明非的父母都是混血种。之所以你有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是因为你掌握了‘爆血’技能,你把血统纯度强行提升上去了。无法自己令黄金瞳熄灭,这是血统接近失控的迹象,我不确定你离最终堕落还有多久,如果你克制自己对于力量的渴求,你能够延长自己的生命。”
楚子航点了点头。
“其实你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太长,对吧?”昂热叹了口气。
“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吧?”昂热叹了口气。
“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楚子航低声说,“校长你说得对,‘爆血’是个深渊一样的技能,从开始使用的第一天起,就滑下去了。”
“所以你没有对任何人公布这个技巧。”
“是的。”
昂热把一份资料扔在楚子航面前,“我们已经知道了2007年7月3日发生在你父亲身上的意外,迄今为止那都是一个谜。但如果你想弄清往事,那么先得活着。”
“明白了,”楚子航无声地笑笑,“谁都想活着。”
“知道尼伯龙根计划么?”
楚子航摇摇头。
“关于‘爆血’,你没有得到全部资料。”
楚子航一愣,猛地抬起头。
“确实存在办法,能够提升混血种的龙血纯度,这是一种炼金技术,在这种技术的保障下,混血种能够避免被比例更高的龙血改写基因。但是这种技术耗费巨大,只能用在一个人身上。尼伯龙根计划,同时要在学院种剔除不安全的血统,也选择候选人,令他‘进化’。”昂热缓缓地说,“我想你清楚这份馈赠对你有怎样巨大的意义。这是唯一可以平安地越过‘临血界限’,把龙血潜力发挥到最大的办法,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途径。”
“有这种技术?”楚子航的瞳孔放大。
“有,而且你也在候选人名单上。”昂热挥挥手,“去吧,你需要一项荣誉和恺撒竞争这个候选人的席位,他曾杀死一位龙王,你也该有同样的贡献。”
“明白!”楚子航迟疑了片刻,看着坐在灯下安静饮茶的昂热,“谢谢。”
“不用。”昂热微笑着举起茶杯致意。
“最后一句话,”楚子航再门边停步,“如果芬格尔真的不愿意去,我想我们不该勉强他。”
“你们真地认为这家伙是个废柴么?错了,芬格尔·冯·弗林斯,曾是学院‘A’级学生,曾经参加过多次任务,使学生中最有经验的专员。后来他不再执行任务只有一个缘故,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伤很重,甚至影响到他的记忆和神智。你们现在所见的并非他的真实状态……虽然确实以前他也很乱来……但不像这样。十年前我眼里的他,就像现在我眼里的你。”昂热伸手从袖口摸出那柄从不离身的折刀,从楼上直掷下去,一楼门边的楚子航伸手接住。
“借给你用的。他有杀伤初代种的能力,是我朋友梅涅克家传那柄亚特坎长刀折断的刀头打造的,是珍贵的纪念品。”昂热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军礼,“用完记得还给我。”
“是,将军。”楚子航模仿他,以军礼回复。
楚子航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懒洋洋的人影从一排书架的侧门里走了出来。副校长去而复返,扶着一把椅子在桌边坐下,“现在我们终于能证明路明非的血统是当之无愧的‘S’级了。”
“嗯,事实上他可以一直拔到‘懒惰’。对于芬格尔和楚子航而言,拔不出来都是因为被刀剑拒绝了,对于路明非而言……”昂热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是因为他力气不够。”
副校长也苦笑着点头,“明明刀剑已经接受了他在刀匣中晃动,就是因为那股吸力不能出鞘,这种寄宿着‘活灵’的刀剑自己也很郁闷吧?”
“至少,它是迄今为止最合适的‘七宗罪’使用者,”昂热说,“我们只是需要给他增加一些体能课。”
“但是仅仅能拔出四柄还不够吧?怎么看,最后三柄才是真正的杀戮武器。”副校长皱眉。
“也许下次让恺撒试试?”昂热笑笑。
“你自己为什么不试试?”
昂热轻轻地抚摸刀匣,“有点害怕。怕知道自己的极限,怕知道有些事自己做不到……我必须让自己坚信我是能做到一切恶的人,要给龙族送葬的人,不能是一个有极限的人!”
3灭世的火种
与此同时,安珀馆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恺撒租下了这栋校园别墅作为学生会的活动场所和自己的住处,经过装饰后,它更像一座行宫,足以容纳数百人的舞池中央现在摆着巨大的斯诺克球台,上面摆满了黑色蒙皮的铝合金箱子。所有箱盖都是打开的,里面是各种装备,单看外形永远不可能猜出这些装备的用法……事实上就算有说明书,使用他们也仍旧是冒险工作,因为所有这些东西都来自一个靠不住的地方,卡塞尔学院装备部。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围绕着球台调试那些装备,恺撒带着他的新组员夏弥围着球台转圈,悠闲得就像是一位皇帝驾临夏宫度假。
研究人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横过喷灯按动了隐藏的按钮,足长20米的炽烈火流一闪而灭、刺眼的光就像是镁光一闪,灼热的风扑击人脸,让人难以想象这火焰是从直径2cm的小管里喷出的。而其他研究人员照旧做着自己的事,在人群里玩火这种事情对于号称“疯子欢乐营”的装备部来说,根本算不得出格。没有这份淡定在装备部是混不下去的。
此时此刻,连昂热都无法控制的装备部却出动了精锐的研究人员为恺撒准备中国之行的装备,因为学院里有两个部门归校长和校董会的指挥,执行部和装备部。当恺撒知道自己也被派往中国的时候,这些提着黑色箱子的研究人员们已经在他的住所外等待了。
“这是什么?”恺撒看见一名研究人员在擦拭一台精致的黄铜喷灯。
不知为什么图跟楼上的打的不一样……我按图打吧。
研究人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横过喷灯按动了隐藏的按钮,足长20米的炽烈火流一闪而灭、刺眼的光就像是镁光一闪,灼热的风扑击人脸,让人难以想象这火焰是从直径2cm的小管里喷出的。而其他研究人员照旧做着自己的事,在人群里玩火这种事情对于号称“疯子欢乐营”的装备部来说,根本算不得出格。没有这份淡定在装备部是混不下去的。
“我们叫它‘龙息’,现在里面只是灌注了化学燃料,还可以灌入硝亖酸甘油和汞,它的火焰能对三代种产生致命杀伤。如果遇见初代种,”研究员顿了顿,“也可以充当照明手电。”
“令人印象深刻。”恺撒微笑着点头。
“你喜欢的狙击武器,巴雷特XM109‘狙击榴弹发射器’,”另一名研究人员从箱子里抱出沉重的“狙击枪”,但是看那可怕的25mm口径枪管,称它为“肩扛式狙击炮”可能更合适,研究人员拉动枪栓,“经过改装后射程达到惊人的3000米,前提是不能有强风,子单源于阿帕奇直升机机炮用的30mm炮弹,换装炼金弹头后贯穿力倍增,可以击穿100mm的装甲钢板,弹头有脱壳功能,”研究人员转动一枚弹药,锋利的尖刺突出,“如果是对付次代种以下,击溃外层鳞片后这跟高强度刺针可以刺穿其身体,爆炸产生的高强度火焰会随着这根针刺打开的孔贯穿目标。但如果是初代种……”
“我知道,”凯撒拍拍他的肩膀,“可以当做拐杖。”
研究人员严肃地摇头,“全重21公斤,无法当做拐杖,但我们为它增加了一个特殊功能!”他从枪管下方摘下一根精巧的金属杆。
恺撒躬身打量那个金属件,微微摇头。
研究人员略有得意之色,“装备部的每件作品都经过最大的优化,这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通条,但可以当做治疗支架使用,如果你的大臂骨折,你就会用到它。把金属杆贴住大臂外侧……”研究人员托着恺撒的大臂演示,“从枪身上可以拆下两个金属圈用于固定……看,这样你的胳膊就暂时地被保护起来了。”
恺撒微笑着点头,“明白了,真是用心之作!这样骨折时就不用满地找树枝了,只需要扛着21公斤的狙击设备就可以了。”
“作战头盔,附带金属面罩,除了强大的保护,还能用于加强咀嚼时的咬合力。”
“简单改装的Vertu手机,没有太多特殊之处,但是能够当炸弹投掷出去。”
“你的护照,经过药水处理,海关绝对看不出异样,但是必要的时候加上一个烟蒂大的引信,它也能当做一枚炸弹用。”
恺撒在这件作品前迟疑了很久,微微点头,“可是烧掉了我的护照,我该怎么出关呢?”
“如果你想保留护照,大可以使用手机炸弹,还有其他一些炸弹,”研究人员对于这个问题很不耐烦,“全套装备中大约有45枚,我们会给你一份炸弹列表。”
“打火机也是一枚炸弹吧?”夏弥从箱子里摸出一枚银色的打火机。很符合凯撒的品位,这是一枚“彭都”的重型钢音打火机。
“谁都会猜到打火机可以被改装为炸弹,那么做的话我们就不是装备部了。”研究人员得意地冷笑,“我们只是给他增加了MP3功能!”
“那请问耳机在哪里呢?”夏弥满脸勤奋好问。
“不。不需要,它自带扩音器!”研究人员用指甲旋转底部的螺丝,把打火机放在桌面上。
着银色的玩意儿开始播放普契尼《蝴蝶夫人》的咏叹调……似的,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微微震动着高唱《OneFineDay》,抒发一个日本女人等待丈夫的万种柔情,嘹亮欢悦,音质极佳。其他研究人员着面无表情地调试着各种设备,全然没有理会开发MO3打火机的这家伙得意洋洋地哼哼。
“这群自以为宇宙中心的疯子,你只有跟他们讨论他们自己的作品,他们才会把你当人看待。”凯撒俯身凑到夏弥耳边。
“学院的装备部一直那么白痴么?”夏弥低声问。
“委实说以前更夸张,你看到的是他们收敛过后的状态……”凯撒低声答。
“真是期待看到他们更夸张的状态啊!”夏弥眼里似乎亮着桃红色的心形,一把抓起打火机,“这个我可以拿走么?”
研究人员似乎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凯撒,“根据校董会的命令,这些设备都归你们组调用,如果专员凯撒·加图索同意,你可以拿走它。”
凯撒耸耸肩,“没问题,你想不想连那台肩扛式狙击炮也拿走?”
“免了。”夏弥兴高采烈地把玩着那个打火机,摁下打火钮,细而锐的火光射出,足长70cm,世界上再没有这么熊熊燃烧的打火机,简直是柄光剑!
“填充的是高爆燃料,点烟不太实用,但可以当做乙炔盆腔是用,需要做点什么金属焊接的时候就会发现它很好用!”研究人员对自己的成就啧啧赞叹,“太好用了!”
“喔!棒极了!”夏弥捧着这件危险的发明蹦蹦跳跳,眼睛发亮。
凯撒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身影和起落的长发,心想她要么是神经回路太粗大,要么就是那种适合进装备部的疯子。他笑笑,“我帮过楚子航一次可不意味着我是他的朋友,对手永远是对手,你不担心是在接受敌人的礼物?”
夏弥是他选择的组员,他从来不会放弃招募最优秀的新生,即使满学院都传闻她和楚子航走得很近。而夏弥居然一点没有犹豫的意思,接到诺玛的任务分配以后就来了,穿着让人眼前一亮的背带裙和白色衬衫,戴了一顶咖啡色的呢帽子,在门口笑眯眯挥手说,“嗨!”居然还带了小礼物,一柄挖耳勺,俨然是来拜访师兄的可爱学妹。
凯撒原本准备了一下,想以专员的态度告诉这个“楚子航的绯闻女友”,只要在他的组里,无论是谁,他都会竭尽全力照顾他,也希望她不要因为某些可笑的原因而抗拒服从命令。这时候反而愣了一下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问,“正好有新烤的草莓奶酪蛋糕……你要来一块么?”
“我是来当卧底的啊。”虾米端着盘子哦,把脸埋进去吃蛋糕,嘴角煳的都是草莓酱,“我是楚子航的绯闻女友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我知道。”凯撒只有点头。
“这东西可以在楚子航的生日会上用来点蜡烛什么的,多好?是不是酷毙了?”虾米把打火机塞到裙子口袋里,瞥了一眼那些研究人员,悄悄问,“我说,这些装备真的有用么?手机炸弹?这东西对恐怖分子才有用吧?而我们是要去屠龙不是么?”
“装备部的设备中,每一百件总会出现一两件真正实用的。他们是武器技术的顶级专家,如果放到外面去,只怕会大规模加剧各国之间的军备竞争。他们是创造力的喷泉,但未必总能找到合适的目标,但无处消耗的创造力也得有释放的地方,所以他们必然会折腾出一些可笑的东西,”凯撒低声说,“但,真正的杰作隐藏在里面,就像罗丹的雕塑沉睡在废墟里。”
“这些装备之外,还有一件特别品,是校董会叮嘱要交到你手中的。”穿着黑色制服、和其他研究人员都迥异的人走到了恺撒背后,他也提着一只黑色的箱子,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它放到桌面上打开。
凯撒瞥了他一眼,无声的笑了。
书房里,最后的这只黑箱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精致的弩弓,配备唯一的一支弩箭,弩箭有着很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巨大箭头,那是一支棱柱状的水晶玻璃。
“那就是普通的水晶玻璃,不是什么魔法宝石,但对着光观察它。”黑衣的研究人员提示。
凯撒把那块水晶玻璃放在灯前,完全透明的人造石英晶体中,绵延着一道暗红色的血丝,表面流动着结晶般的微光。
“贤者之石?”凯撒皱眉。
“不是普通的贤者之石,而是来自龙王康斯坦丁骨骸中的贤者之石,这是目前提炼出的仅有的几块之一。”研究人员说。
“贤者之石,按照炼金术来说是纯粹的‘精神’元素,龙王骨骸里提炼出来的,和其他来路的,有什么区别么?”凯撒问,“无论是埃及法老的黄金还是埃萨俄比亚金矿新挖出来的黄金,制成纯金块以后,都没区别。”
“有区别,这块比较不纯。”研究人员说。
“不纯?”凯撒一愣。
“有一些成分不明的杂质,怎么也无法除掉,因为这块贤者之石不纯。正是这些杂质,让它和普通贤者之石有很大区别。譬如……它不能接触氧气,否则它周围的一切物品,都会以爆炸般的高速燃烧。所以我们才会把它封在水晶里。”
“那些杂质是……”凯撒直视研究人员的眼睛。
“火元素,纯净的火元素。炼金学家们从未致力于研究如何提炼火元素,因为精神元素更有用,是‘不死药’,也是‘点金石’。他们并不认为火元素多么有用,它存在于各种火焰里,只是无法捕捉,随时散逸。但这一次,我们猜测我们捕捉到了火元素,并用贤者之石封印了它。只用龙王骨骸才能炼制出这样的结晶,它不纯粹,但是它混合着超越人类想象的力量。”研究人员低声说,“它是一个‘概念’。”
“概念?”
“它的概念是燃烧。它会释放一个类似‘领域’的东西,只要领域内有可燃烧的物质,他就会‘命令’那物质以最快的速度燃烧,结果就是爆炸。所以理论上说,这种燃烧并非它自身的燃烧,它并不损耗,因为这种燃烧无穷无尽!这和‘言灵’的本质是一样的,释放言灵的人,在领域内下达命令,这命令甚至可以改变物理规则。这种物质已经逼近世界的本原或者……神的领域什么的。现有的一切,无论是科学还是炼金术都无法完整的解释它。能解释它的可能是那个火焰的君主自己,但他已经死了。”
“听起来是毁灭世界的火种啊。”凯撒轻轻地把那枚弩箭放回箱子里。
“放心,这种特制的石英玻璃,失手落地是绝对不会碎的。”研究人员笑笑,“这是家族对于你这次任务最大的支持。这种力量,才能杀伤初代种。”
凯撒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普罗米修斯,盗火者。偷取一丝‘青铜与火之王’的力量,去杀死‘大地与山之王’。你是家族的人?”
研究人员冷冷的笑了,“加图索家族确实是校董会或者说是长老会里最有影响的姓氏,但是想要把装备部副部长纳为你们的人,自信心大概太膨胀了。”
“装备部副部长?你?”凯撒瞳孔猛的收缩,扭头盯着这个瘦削苍白的男人看,一直都隐蔽在地下的装备部,没听说它的负责人是谁,每次都是在学院需要装备资源的时候,这些穿白色研究服的科技宅拎着箱子从地下试验室走出来,交货之后匆匆解说几句,连张说明书都不给,更别提什么使用教程了。而这一次,这个隐秘的部门居然出动了一位副部长级的高端人物来送货。
副部长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扣上箱盖把箱子推给凯撒,“在代表五大元素的五芒星中,土元素的位置在左下,火元素在右下,当你回执五芒星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有任何线条连通这两个元素。因此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转化回路,按照中国炼金术的说法,没有任何的生克关系。如果火和地的力量碰撞,就像两颗子弹在同一条弹道上对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所以,谨慎的使用。”他又一次冷冷地笑了,“但是如果真的对上‘大地与山之王’,我想你最好别犹豫,因为他不会给你留下太多时间犹豫。”
副部长转身离去,甚至懒得道别。
“如果你不是家族的人,为什么会把这种‘S’级的设备送到这里来?”凯撒对着他的背影问。
“作为研究人员,我们并不介意校董会或者校长管理这所学院,我们的工作是从一切东西里提炼出最强的力量,用最好的技术把它封存起来,看这件武器在最隆重的场合里发挥作用,”副部长头也不回,“其实我很期待你在中国的闹市中心使用那枚弩箭,尤其是对一位尊贵的龙王,纯粹力量的碰撞,应该会很美吧?”
“爹疯疯一个,娘疯疯一窝啊。”夏弥悄悄地对恺撒说。
副部长听见了,却不生气,桀桀而笑,像是看见腐肉的乌鸦般,推门出去。他和门外站着的女孩擦肩而过,那女孩伸出手正要敲门。副部长看都没看她一眼,似乎那根本就是团空气。凯撒看着她,脸色却微微变了。他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琴酒。
“让我们单独谈谈可以么?”他对夏弥说。
“唔……没问题!”夏弥从女孩身边闪过的时候,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礼貌的微微点头致意。
4交易
女孩关上门,坐在沙发上,把一只沉重的信封带放在膝盖上。
“你很守约。”恺撒盯着沙发上的女孩,带着审视的意味:“喝一杯什么么?”
“用不着,把东西交给你就好了。”女孩把沉重的信封袋扔向恺撒,“这里面就是我帮楚子航影印的资料,都是狮心会保存的羊皮本,有的已经缺损的很厉害了。”
恺撒往信封袋里看了一眼,都是手写的书页,以古英文、古希伯来文或古拉丁文撰写,配以粗糙而难以理解的Сhā图,就像是古早的塔罗牌图案,倒吊的男人,燃烧的塔,面容似骷髅的法皇。
“羊皮卷,”恺撒抚摸着那些纸页,赞叹:“好东西,在中世纪,一本羊皮卷能换一个庄园,当时一位很有名的私人藏书家拥有七部羊皮卷,他因为那些收藏而自豪,那些书加起来价值连城。那时候的书写匠正站在珍贵的羊皮上书写,写完之后指骨还会被砍下来装饰在封面上,以此说名这本书不会再有第二本。能够有这么高待遇的文字往往涉及的是巫术、炼金术和黑魔法,因此它们也是亡灵书和恶魔书。据说公元前的亚历山大图书馆里有三万多卷羊皮卷,却被阿拉伯军队一把火烧光了,神秘学中多少和龙族相关的知识从此化为灰烬了。想起这些就叫人惋惜,”他直视那个女孩:“我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关于‘爆血’的一切都在里面,我看不懂,不过你应该可以,你是自负和他相当的人,他就是从这破损的记录中领悟的。”
恺撒点点头,“你果然守约。不过,楚子航让你经手这些东西,是因为他相信你。而你这么做算是背叛他么?”
“这跟你没关系,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是这样,你在听证会上支持楚子航,我就把这些影印件给你。”女孩毫不回避恺撒冷冷的目光,“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还有一篇论文没完成。”她起身向外走去。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理解了‘爆血’,会不会恨你?”恺撒欣赏着她修长的背影,“这是他的财富啊,你没有征得他的允许就动用了。”
“他只是个死小孩,不懂管理自己的生活。”女孩冷冷的口气里透着不耐烦。
“死小孩?”恺撒一愣,“我一直看做对手的人,只是个死小孩?”
女孩停下脚步,回头,漆黑的眼睛里透着认真:“是的,死小孩。不同的死小孩是不一样的。无助的时候,有的死小孩会哇哇大哭,有的死小孩就会犟着脖子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他就是那种犟着脖子的死小孩。但不管哪种死小孩都要人帮忙。”
“为他付出的是不是太多了点?”恺撒靠在窗边,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奠基之井’废墟工地,装备部连夜工作,恨不得把每立方厘米土壤都送进实验室里分析,“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来,我就会让夏弥在别的房间里等一下。”
“没关系,我喜欢他……跟他喜欢我,是没有关系的两件事。”女孩垂下眼帘。
“我会把他平安的从中国带回来,因为有我在他根本不会和龙王对面。但是那之后他会选择夏弥或者你,就不是我的事了,有些事……如果我是你,我会争取。”恺撒举杯:“晚安,苏茜。”
“照顾好诺诺,她收到你求婚短信的那天晚上很开心。不不过真要结婚,还是应该带着婚戒来的。”苏茜在自己身后扣上了门。
5家族的爱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把看完的报告扔在桌上,叹了口气,“本来也没有指望这次就能够解除昂热的校长职务,可是如果能够在楚子航身上找出问题,至少能够动摇昂热的地位。可是恺撒……这孩子好像永远都不明白家族对他的爱。”
“是我的失误。”帕西毕恭毕敬地站在桌前。
“跟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全力,做得很好,”弗罗斯特温和地鼓励,“帕西,我想你明白,这次的调查团,你才是负责人。安德鲁只是你的幌子,家族还不希望你立刻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家族非常看重你,你在所有人面前正式亮相的时候会像晨星般闪亮。”
帕西微微躬身,没有高兴的表情,也不说话。
“纵然是寿命不长的人,也同样要如晨星般闪亮啊。”弗罗斯特直直地看着他已经恢复为湛蓝的双眼。
“是,先生。”
弗罗斯特微微点头,“谁在猎人市场悬赏屠龙的任务?有任何线索么?”
“没有,那个ID属于一个资深猎人,但是根据准确的情报,他几个月前在大溪地度假时遭遇了鲨鱼,被鲨群分食了。因为没有搜获遗体,所以警方迄今还把他列在失踪人员名单上,也是因此猎人市场没有立刻取消他的ID。”
“那么别致的死法?然后他又幽灵般地复活在猎人市场里?向着全世界发布屠龙的任务?”弗罗斯特低声说,“对手很嚣张。”
“是的,”帕西说,“这是在挑战所有混血种都遵循的惯例,绝不对人类泄露龙族的秘密。但先生,这条消息可信么?”
“如果它只是条谣言,我还不会那么担心……”弗罗斯特沉默了片刻,“相比次代种三代种的觉醒,四大君主的苏醒其实是最容易察觉的。因为他们太强大了,而且在刚刚苏醒的时候,还不善于收敛力量。我们未能觉察青铜与火之王的苏醒是个例外,因为中国人在那座沉陷的青铜城上修筑了水库。富集的水元素隔绝了火之王苏醒时的征兆。事实上1998年的严冬,三峡水库刚刚截流还未运转发电的时候,曾有一份报告说水温有不能解释的升高,在一日之内上升了11摄氏度之多。但是这份报告很快被扔进了字纸篓。现现在猜想起来,就是在那个冬天,龙王诺顿从卵中苏醒,离开了他的‘埋骨地’青铜城。能够是那样巨大的水体瞬间升高11摄氏度,所需的能量相当于一颗500万吨级的氢弹释放的能量。这就是火之王苏醒时的光焰,大地与山之王苏醒的力量释放会同样震撼?”
“我们……已经检测到了大地与山之王的苏醒?”
“是的,通过对地动的检测。”弗罗斯特拿出一张地图摊开于桌面。一张中国地图,整个地图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标记,把山脉和河流的名字都遮住了。
“这是中国地震局在2010年对全国的地动检测结果。地震在我们的生活中其实是很常见的事,只不过绝大多数地震的烈度都很低,只有仪器能够察觉。这些仪器检测到的微型地震都被标注在这张地图上,乍看起来,这些点的分布很散乱。但是如果用数字方法,把这些地震的烈度和经纬度进行‘加权’计算,然后测算它们的圆心……”弗罗斯特取出一只圆规,绘制了一个又一个的同心圆,然后把那张地图推向帕西。
赫然出现在地图上的是“龙族”。
“怎么会?”帕西的双色瞳吃惊的睁大了,身形不经意的颤了一颤。
帕西端详着那张地图,瞳孔微微放大。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它们分布在北京为圆心的一个完美的圆面上,距离北京越近,微型地震越密集,烈度也越高。”弗罗斯特点了点圆心,“而那座城市是中国人所谓‘龙气所钟’的地方,中国的最后一个王朝清王朝入关之后从敌人的手里继承了那座都城。因为它坐落在燕山旁,那座山被认为是一条古龙的遗骨,向东延伸出山海关,关外就是满洲人的故乡。满洲人寻龙而入关,终于在北京城顶看见了密集的‘龙气’。这些说法被认为是荒诞的‘堪舆’学说,但历史总是演变为传说,现在的一切线索都往那座城市汇聚,那里也许确实隐藏着龙族相关的东西,甚至……一条真正的古龙。”
帕西沉思了片刻,“在‘猎人市场’公布消息的人也是这么推测出来的么?”
弗罗斯特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是在几天之前才确信者为尊贵的龙王会在北京苏醒的,因为我们在北京和两名专员失去了联络。家族一直在学院的执行部中培养自己可以信赖的人……他们的臼齿里装着卫星定位装置。即使他们死了,这些定位装置也应该继续工作。”
“信号消失了么?”
“不,信号没有消失,每隔大约两分半钟,这两个信号源会出现一次。我们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是这种反常开启了我们的思路,我们拿出这张分布图进行加权计算,最终我们相信龙王就在那个繁华的城市里。”弗罗斯特说,“因此我们坚持派出恺撒,恺撒是我们派出的,楚子航事实上是昂热派出的,我们会在‘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上进行直接竞争。我希望恺撒得到这个荣誉,在三峡水库击杀了龙王诺顿之后,这将是他又一项桂冠。”
“可是执行部还有其他团队派出,以这么少的线索要找到龙王……”帕西摇头,“并不乐观。”
“所以我们给他配备了一件装备。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中提炼出的贤者之石。”弗罗斯特微笑。
“混合了火元素的精神元素确实足以对四大君主造成杀伤,可到底怎么找到他呢?”
“那是件武器,也是件诱饵啊。那就是龙王之血,所有的龙类都会嗅到那血的浓烈气息,它们会找上恺撒,大地与山之王也不例外。”
帕西脸色一变,“恺撒还不知道?那会很危险!”
“你以为恺撒是谁?那是家族等待了几百年的人啊,”弗罗斯特轻声说,“他将是空前绝后的英雄,这样的人才是我们开启新时代的人选。”
“是,先生。”帕西微微躬身,金色长发遮挡下,那只熄灭的眼球又灼烧般痛起来。
6红眼航班
午夜,芝加哥国际机场,一架波音747-400大型客机正等待着它的越洋飞行。这个时候只有红眼航班还在飞了,停机坪上静悄悄的,一辆摆渡车把乘客们送到了机翼下方。
“没搞错吧?为什么让我们坐摆渡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登机?”芬格尔大声地抱怨,“不是出公差么?怎么是经济舱?就算不能头等至少也得商务啊!我们这可是去为人类捐躯的!”
“据说其他航班的票已经卖完了,所以这是一架夜航包机,能抢到这架飞机的票也不容易了,最后三张经济舱。”楚子航淡淡地说。
“居然没有优先安排给恺撒那一组?”芬格尔有些欣喜,“看来这次我们很受重视啊!”
“听说恺撒征用了他家里的一架‘湾流’公务机,一个小时前已经起飞了。”
“啊嘞?这话不应该是咬着牙的花子说出来的么?亏你看起了也是个富二代,你不为自己是个穷富二代而恺撒是个富富二代觉得羞耻么?你甚至没有一点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意识!”芬格尔严肃地评论,“我看缺乏这种斗志我们这一组要输。”
“我爸爸只是个帮人开车的。”楚子航面无表情地递上登机卡。
娇美的乘务员浅笑如花,接过登机卡撕开,把一半递还给楚子航,“欢迎,新面孔啊。”
楚子航隔着墨镜和她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钟,点了点头,“明白了,你好。”
波音747-400巨大的机舱里座无虚席这好像是个旅行团的包机,乘客们彼此间都很熟悉,有的聊着天,有的逗弄邻座的孩子,有的则翻阅报刊。
“座位真窄。”芬格尔一边嘟哝,一边窥视不远处发髻高耸的美女。
没精打采的路明非瞥了一眼,有些惊讶。芬格尔确实很高大,不过他从没觉得芬格尔很壮实,这家伙总是穿着件宽松的大衬衫,弓缩着走路,让人觉得他有点病弱,不过塞进经济舱的座位里就能看出,他委实是很大一堆,把座位挤得满满的。
“这次是直飞,我们会走白令海峡的路线,贴着北极圈,大约14个小时的航程,”楚子航递过两个小包,各是一套眼罩和耳塞,“最好睡一觉,落地就要开始工作。”
“喔喔,真是和奶妈一样的关怀和细心!”芬格尔很开心。
路明非漫不经心地接过来,麻利地戴上眼罩和耳塞。他这些天都提不起精神,可脑子里又总是闪动着乱七八糟的,不该想的事,睡着了就少想点。眼罩和耳塞好像把他隔绝在一片独立的黑暗里,隐约听见芬格尔高声喊,“喂喂,空姐什么时候供餐啊?你们这里有啤酒么?我可以要双份饭么?”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夏末他也是这么蒙着眼罩躺在黑暗里,雨打在飞机的外壳上,他摸着兜里的手机,想着是否还有半个小时,有人会给他发一条生日短信。
其实那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吧?只是还不知道,所以觉得还有点点希望,于是在飞机上还做了一个贱兮兮的梦。
“你妈啊!这座位真把我嵴柱都拆断了。”芬格尔嘟嘟哝哝地摘下眼罩,站起来活动双肩。
飞机已经升到了云层之上,外面是黑沉沉的夜,机舱里灯光调得很暗,楚子航和路明非并排睡得像死尸似的。
喝了双份啤酒后难免有些尿意,芬格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哼哼着什么走调的Rap,扭动着走向洗手间。解手完毕心满意足地走出来的瞬间,他愣住了,瞪大的眼睛几乎突破眼眶!刚才走向洗手间的时候,他背对那些乘客,现在改为面对……于是他清楚地看见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的金色瞳孔就像是一双并飞的萤火虫,甚至那个昏睡的孩子,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里都流动着淡淡的金色。一个正在看报的老人觉察了芬格尔的注视,冷冷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一瞥之间金色盛烈如刀剑!
“我一定是发烧了……”芬格尔喃喃地说,摸自己的额头。
“先生找不到座位了么?赶快回到座位上坐好,我们在高速气流中。”空姐柔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还不知道你在带着一群什么样的乘客飞往中国吧?无辜的小白兔?”芬格尔哼哼着扭头,看见那个被他看了好几眼的漂亮空姐眼睛里,金色浓烈得就像汽灯照射的香槟?!
空姐拍了拍芬格尔的脸,捏捏他合不拢的嘴,微笑,“帅哥,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在一架什么样的飞机上?没有血统的人可是上不了这架飞机的哦。”
这是一个飞行的……龙巢!
恺撒在床上醒来,舷窗外一片漆黑。这架湾流公务机上恰好有三张全尺寸的大床,足够他们三个人休息。他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四个小时到达中国,他们正在北极圈上空。
恺撒很喜欢这架公务机,睡床的软硬是按照他的要求调整过的,但是这一觉睡的并不好,梦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什么东西在逼近。
他估计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打开随身的箱子,看了一眼那套弩弓弩箭,箭头上的人造水晶中一丝亮光闪动。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份资料研究,上飞机前这份报告被传真的安珀馆,《公元1626年北京王恭厂大爆炸的资料收集》。
如果他再看得久一点,就会看见机身下方海面一样的浓云好像是沸腾似的,黑色的阴影吹开云气升起,无声地跟随在这架湾流飞机后。而云层下方巨大的北极浮冰上,冰面开裂,同样的黑影浮起,起飞时沉重的一击拍裂了浮冰,成群的黑影如编队的战斗机那样在下方跟随着公务机。
像一群渴血的蝙蝠。
7北京屠龙组团游
清晨,北京国际机场。今天从北美飞往中国的第一班航班抵达,整整一个旅行团,海关紧急开放了新的入关闸口,但是依然排起了长队。这些衣冠楚楚的美国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排队等候,看起来他们都黑有教养,除了某几个家伙在里面咋咋唿唿。
“嗨明非!太高兴见到你了!”旅行团里有人热情的冲上来和顶着黑眼圈的路明非握手。
“唐森?”路明非瞪大了眼睛。这家伙睡了一整个晚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混在一群什么人里面、“我噻!师弟你交游很广泛啊!”芬格尔说。
“你们也是来屠龙的?”唐森也跟芬格尔握手。
“什么叫……‘也’?”芬格尔忽然意识到这情况远非几百个混血种组团飞往中国那么简单。
“对啊,”唐森微笑,压低了声音,“这是一架特别的包机,我们预先审核过所有乘客的身份,无一例外是混血种。我们所有人都要去中国屠龙。”
“阵仗太大了吧?”路明非和芬格尔同时惊叹。
“大家都是好朋友,别掩饰了,你们不也是么?最近消息传播得很厉害,我想全世界的混血种都知道了龙王可能在北京苏醒的消息了,如果他们不是碰巧去了中非或者南美雨林这种信息不通的地方。”
“可是拜托大哥!你以为你是谁?你何德何能就要去中国屠龙?你以为屠龙是去参加世博会呢?买票排队就可以了?”芬格尔目瞪口呆,“就凭你这身萌系装束?”
唐森没有像拍卖会上那样正装革履,而是穿着长袖衫,外面罩着一堆口袋的军绿色马甲,下身宽松牛仔裤,蹬着一双旅游鞋,戴着一顶纽约洋基队的棒球帽,最棒的是长袖衫的胸口还有“不到长城非好汉”几个泼墨中文字。
“哦,”唐森大度地笑笑,耸耸肩,“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言灵,别说龙王,随便一个二代种三代种对我都是压倒性的。我是考虑这么有影响力的事件,不能亲眼目睹未免有点遗憾……而且你说的也有道理,世博会还没有结束,我和朋友们考虑顺便去中国度假和参观世博会。不是个一举两得的事么?你看还有人拖家带口。”
“喂喂……你这试着碰碰运气如果不行就当做休假旅行的态度,得有怎样一颗淡定的极品大叔心啊!”
“一个生于1977年的混血种,今年也有33岁了,有一颗大叔心有什么稀奇?”
与此同时,一架庞巴迪公司制造的GlobalExpressXRS轻盈地降落在首都机场。这是一架起飞自香港的私人飞机,与绝大多数私人飞机不同,它被漆成了纯黑色。飞机刚刚停稳舱门打开了,迎着大风和初升的朝阳,贵宾直接跳下飞机,根本没有等待迎上去的舷梯车。即便是中型的商务机,舱门离地也有两米多的高度,更让迎候的工作人员震惊的是,贵宾还穿着三英寸的高跟鞋,挎着大号的LV旅行袋……
酒德麻衣在晨曦中仰起头,解开盘在头顶的长发,瀑布般的黑发泄落如一泓瀑布。她尽情地舒展身体,卸去长途旅行的疲倦,所有围观这一幕的男性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流鼻血。即便只是晨曦中模煳的黑影,但她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线,让人联想到一朵鲜花的盛放。
楚子航低头操作着ipad,困顿的路明非和芬格尔耸拉着脑袋打瞌睡,只有唐森看到了那个令人难忘的背影。穿黑色皮衣的女孩从后面跑来,就像一道黑色的流光那样,从空空如也的外交通道闪了出去。虽然他已经是个大叔了,而且还是一个矜持的大叔,也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
路明非茫然地抬起头来,刚才的一瞬间,他闻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一股带着兵戈杀气的馨香。
第十五幕·首杀计划
1|魔兽世界“新”副本
一辆加长的捍马越野车等候在贵宾通道外,一身黑衣的司机兼保镖毕恭毕敬地拉开门,酒德麻衣如一只起飞的黑色雨燕跃入车厢车门随即关闭。捍马飞驰着离开。
车后箱和前面的驾驶座是完全隔离的,宽大的袋鼠皮沙发面对着42寸的液晶显示屏,屏幕上显示纽约股票交易市场的行情变化。
一个女孩蜷缩在那张大沙发里,戴着黑色胶框眼镜,染成栗色的长发垂下遮挡了半张脸。
“嗨!薯片妞!看起来你在北京的日子过得不错啊!”酒德麻衣把旅行袋扔在座位上,然后打量薯片妞全身,“就是这身衣服还是这么老气。”
“那时我在等你的时候顺便做了面膜……”薯片妞低头打量自己全身,宽松的白色衬衫、水洗蓝的牛仔裤、一双夹脚趾的薄底凉鞋,“虽然论时尚跟你不能比,可也不老气好么?只是有点居家。”
“靠!老娘扛着两把刀踩着三英寸高跟鞋走南闯北,累得腿都要断了,你和三无妞儿就好意思这么享福?还面膜?还居家?”酒德麻衣白了她一眼“接到你电话我连妆都没化,跳上车就往启德机场赶,一路上闯了多少红灯吃了多少罚单,你到悠闲。”
“好啦好啦,我也知道你‘带孩子’不容易。这次的工作结束后你就能休个长假了,”薯片妞急忙顺毛,“传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么?”
“那个猎人市场中的悬赏页面?看了,发这个帖子的人很会玩啊。”酒德麻衣深吸了口气,“把全世界混血种都玩进去了。”
“这架飞机和你几乎同时抵达,一周之内,有三架这样的包机从美国飞往中国。”薯片妞递过一份包机合同。
“三架波音747-400?看来北美的混血种果然很豪气啊。”酒德麻衣把文件扔还给薯片妞,“那么已经有超过1000名混血种进入中国境内,他们觉得屠龙是一个靠多人去堆的高难度副本么?”
酒德麻衣咧嘴,“我忽然想起刚才出机场的时候里面有几百号人排队,如果海关的官员们知道他们放了怎样的一个旅游团进中国,大概会欲哭无泪吧?”
“他们中有三个人,名字分别是芬格尔?冯?弗林斯、楚子航和路明非。”薯片妞幽幽的说。
酒德麻衣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沉默了几秒钟,“有路明非?那么是老板给我们下达了新的命令吧?”
“是的,我在三个小时前收到老板的邮件,立刻给你打电话,”薯片妞看了一眼,确认前后车厢的厚实隔板是升起的,“命令是,在3000人里,必须是路明非亲手杀死龙王!”
酒德麻衣抚额,“又来了!老板到底是脱线还是睿智……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啊!这么彻底这么纯粹的一个废材,上去推倒踩扁踏平了事,用得着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么?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么多人要当他的保姆,简直好似世界杯直接拿走外卡进决赛!这什么BUG人物?真让人不由得想上去踹两脚啊!”
“我并不在意老板的逻辑,我读的只是命令。”薯片妞的语气很坚决,不容置疑,“龙王,必须死在路名非手中!除他之外所有见过龙王的人,都是那条龙陪葬,一律不得活着离开中国!”
“那几架包机真是死亡包机啊。”酒德麻衣耸耸肩,“好吧,让他们陪葬好了,那些倒霉的家伙,只怪他们遇上了老板这种变态。但问题是路名非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否则在三峡他完全可以拔出‘暴怒’,彻底杀死诺顿,而不必我补那一枪。怎么确保路明非‘亲手’杀死龙王?”
“这个到还有办法解决,卡塞尔学院的六人分为两组,路明非那一组带着那套的炼金刀剑。那是屠杀一切龙王的悖论武器,他所需的只是拔出他们的意志而已。命令中还有一部分就更难了,”
薯片妞叹了口气,“必须让路明非杀死龙王这件事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酒德麻衣感觉自己被人扔了一个霹雳在脑门上,“什么叫公之于众?屠龙这种事能公之于众呢?老板的脑子又抽了吧?”
“我要全世界……看他作为英雄的盛大表演!”薯片妞一字一顿,“这是老板信中的最后一句。”
“我靠……难道联系中央电视台直播么?”
酒德麻衣呆了好久,忽然坐直了,双手按在膝盖上,摆出端庄凝重的表情,“各位观众晚上好,这里是中央人民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今天的特别报导,《新中国的龙王镇魂歌》,下面将直播的是卡塞尔‘S’级废柴路明非和龙王战斗的现场画面,现在我们把画面切给前方记者……”
“你还真说来就来啊,别那么活宝可以么?人民艺术家。”薯片妞无奈地说:“总之就是要在公共媒体上发布《路明非成功击杀龙王》这类似的新闻,但又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成功击杀……成功击杀……击杀……”酒德麻衣眼睛一亮,接连重复了好几遍,咀嚼着这行标题的预感,一拍掌,“有办法了,但是……我还是需要1200万美元的活动经费……算了,你直接给我准备2000万备用!”酒德麻衣低头从旅行袋里摸手机,“开成1000万一张的两张本票”“喂!花钱能不能别这么洒脱大度啊!你们花的钱都是我这个管账丫头辛辛苦苦赚来的啊!”薯片妞一边惨叫一边掏出本票开始画零,同时眉开眼笑,“不过比我预期还是便宜多了!”
14小时后,美国加州,欧文市,暴雪公式总部。
市场部主管希伯?希加提推开会议室的门,不速之客已经背对着阳光端坐在会议桌的对面等待着他。希伯谨慎地打量这个客人。
一个年轻英挺的中国人,看起来不超过35岁,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打着同色的领带,一本正经彬彬有礼,旁边坐着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秘书,看起来像是个律师一类的人物。
“自我介绍一下,来自洛杉矶的职业律师,我们事务所从事企业并购、分拆、再融资和上市相关的法律业务。”中国人起身,微笑着递上一张名片。
“您好,不知道您来访的目的是……”希伯慎重地微笑着,这些金融机构的代言人毕竟不能轻易得罪。
律师从助理手里接过一枚信封,按在桌上推向希伯,“这是一张1000万美元的本票,我们事务所的一位客户对贵公司的网络游戏《魔兽世界》很有兴趣……”
希伯一愣,笑了,并未打开那枚信封,直接推了回去,“您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魔兽世界》是我们公司自2004年发布的产品,迄今都是我们的盈利核心,每个季度都为公司创造上亿的纯利润,全世界范围内我们有800万注册玩家。100万美元无论是购买这个游戏或者入股暴雪都远远不够,而且这些事物您应该和董事会直接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市场部主管。”
他的心里嘲讽这个律师不懂行。作为金融方面的执行律师,拿着1000万元的本票就想对暴雪公司发动攻势,未免太愚蠢了。
律师笑笑,再次把本票推向希伯,“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对多数公司而言都是不受欢迎的,但这一次例外。我们不为并购分拆而来,这是我们一位客户的特别委托,希望贵公司能在七天之内为《魔兽世界》开发一个新功能,按照你们行业内的说法,是指一个新的‘副本’。”
“一个新副本?”希伯皱眉,“我们每天都在开发新的副本来满足我们的用户,您不用付费给我们,而且,七天开发一个副本是完全不可能的。”
“让我们先把合约的条件说完在判断它是不是可能,”
律师露出老J巨猾的笑,“我们要的这个副本,它的故事必须按照我这位客户提供的脚本,七天内开发成并更新到全世界的服务器上。除此之外,我们不要求这个副本的任何权利,它的一切都属于你们,暴雪开发,暴雪拥有,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次希伯未能把本票推回去,这张价值1000万美元的纸好像隔着信封在烫他的手。这出价未免太过优厚了,1000万没有足够开发一部重量级的网络游戏,而对方要求仅仅是一个副本。
他弄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但是为市场部拿下这1000万的大单,奖金就够他在西雅图付一套别墅的首付。
律师看出了他的犹疑,叹息着摊了摊手,露出“让我怎么说才能相信我的善意呢”的表情,“是的,我可以理解这个合约听起来很荒诞。但是作为律师事务所,我们忠实地为我们的大客户服务。只要他们提出的要求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我们就很难拒绝。我也是在深夜接到来自亚洲一位客户的电话,连脸都没洗就匆匆开车赶来。这位客户是贵公司的忠实玩家,她非常希望能够获得一个自创的高难度副本的‘首杀’荣誉,”他苦笑,“说实话我不玩游戏,我也是在车上搜索,才知道‘首杀’也算是一件荣誉。”
“是的,”希伯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有些高难度副本放出之后,服务器上的工会会互相竞争,看谁首先击杀BOSS,他们称此为‘FD’。达成‘FD’后,他们通常会把胜利画面截屏发布到网上以宣告自己的成就,服务器也会在第一时间向所有玩家发送这一消息。之前一个叫Paragon的工会在欧洲服务器上对巫妖王达成了FD,那是一个游戏圈内的一件盛事,所有游戏媒体都转载了他们取胜的消息。他们则花了三万欧元办了一场盛大的狂欢Party。”
听起来就像我在耶鲁上学的时候男生们争夺谁先泡上法学院的最漂亮的女生……的荣誉。“律师耸耸肩,指了指被希伯按住的那张本票,”1000万美元,买一个荣誉,我觉得这个交易对你们而言相当划算。"
希伯挠了挠渐渐谢顶的脑袋,有些踌躇,“但是先生,我希望您明白游戏也是一门艺术,开发一个新的副本,需要构建整个地图,设计强有力的Boss,平衡数据,调试。这需要多人合作,主美、文案、主策划、主程序都需要参与到其中,这绝不是一件能在七天内完成的工作……”
“那么让我再增加一张1000万美元的本票,”律师显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向右伸手,助理面无表情的递上一只信封,律师握住那只信封,强有力地挥臂,“2000万美元,我相信这笔额外的收入对暴雪2010年Q4的财务报表有很大好处。”
会议室里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在我们最终确定之前,我想知道您的客户提出的脚本是什么。”希伯打破了沉默。
“传真文件我已经带来了,客户亲手写的脚本,”律师胸有成竹,一伸手,助理立刻递上了一叠打印纸,律师带上无框眼镜,清了清喉咙。
“Fenrisulfr是一头栖息在东方荒野的巨龙,他通常只是沉睡,醒来的时候就飞到城堡抢走公主……这里有条注释‘随便哪个城堡都可以,但请不要安排它抢走巨魔公主什么的,那就太搞笑了’。”
“您的用户真的是《魔兽世界》的忠实玩家?”希伯目瞪口呆,“这跟魔兽世界的世界观完全不兼容啊!这是什么异世界?”
“请听我念完……Fenrisulfr抢到公主以后发现这个美丽的少女和它不是一个种族,并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于是就把她吃掉了……”
希伯用力抹脸,深深地吸气,鼓励自己看在2000万美元的面子上坚持听下去。
“国王十分伤心,贴出告示寻找英勇的战士为他的女儿复仇。于是很多年轻人踏上了征途……这头Fenrisulfr的性格很暴躁,每当有人试图打搅他的睡眠它就会暴怒地把周围的一切都破坏掉,所以杀死他非常不容易,必须获得一件神圣的道具‘七宗罪’这是一件惩罚一切罪恶的武器,一套七件,每件上都有不同的铭文,合并起来就是一句古老的咒言。”
律师摘下眼镜,缓缓地念诵:“‘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一瞬间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这句咒言虽然是用嘴说出,却让人觉得如同携刻在古老的金属上。
“脚本并不复杂,”希伯想了想,“好吧,这样丰厚的条件没有人能拒绝。”
律师满意地点点头,“时间呢?可以确保么?”
“研发团队全体加班的话,可以保证在第七天的凌晨上线。”
“好极了,我们会首付50%作为预付金,在贵公司完成约定的工作之后,剩下的一张本票就交付到你们手中,”律师把手中的信封递给助理,同接过一份文件,“合同我已经草拟好了,并不复杂,相信我们事务所出具的合同能够满足暴雪法务部的要求,如果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落笔签字。”
希伯翻阅着那厚厚的一叠纸,感慨这家事务所可怕的效率,他们根本没有考虑暴风雪会拒绝的可能,他们彬彬有礼地来,揣着数额巨大的本票,但本质上就是群武装暴徒。他又一次想到隐藏在这群法律暴徒背后的人。
“是魔王什么的东西吧?”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想。
“对不起,我必须强调一件事,”希伯忽然说,“我们可以为您开发这个副本。但是我们不能确保您的客户完成这个副本的‘首杀’,一旦这个副本被公布,服务器上的每个玩家都可以进入,您可能不能想象在《魔兽世界》这样巨大的虚拟世界中每秒钟有多少玩家参与。一个新的副本上线,全世界的工会都会在入口处等待。”
“我们清楚暴雪在这方面的行业操守,你们只需要按照我们的合同约定开发就可以了,‘首杀’的达成与否是我们的事。”律师耸耸肩。
“好吧,我去和法务部开个小会,如果合同没问题,我们可能只需要耽误您半个小时的时间。”
希伯起身,略略迟疑,“不过我也要坦白说出我的看法……您那位富有的客户,除了那句剑上的咒言……他写的脚本……像是三流的奇幻小说,或者什么小成本的韩国泡菜游戏……”
律师沉吟良久,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位客户本人,委托人只是这位客户的一个下属。听说是个性格很暴躁的游戏宅男,曾经因为对《最终幻想14》的升级系统不满意而大手笔抛售史克威尔的股票呢……你不知道伺候这些富豪有多难,有时候他们简直是神经质。”
30分钟后,如愿以偿的律师开着他的保时捷,带着她漂亮的女助理,扬长而去。
跑车后座上还横着希伯友情赠送他的全尺寸复制道具-----“霜之哀伤”大剑……
2|BUG英雄
中国,北京。
老罗悄悄地在裤子上把手汗擦掉,盯着桌面发呆。轴上打开的箱子里是整齐的一摞摞现钞,银行封条还没撕掉。
深夜里带着那么多先进出门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约见地点是一家“成都小吃”馆子,当然最不可思议的是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女孩。
她根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小吃店的人,一身修身的黑皮衣,张扬地显露出全身曲线,大开的领口里露出小抹胸和纤细笔直的锁骨,漆黑的长发光可鉴人,用红绳束起如古代仕女的高簪,全身笼罩在价格高昂的香气里。
她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明净的黑瞳深深地看着老罗,枚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就像是说着情人间最隐秘的低语……其实她是在啃一串烤大腰子。
整个小店里的人都在看这个女孩吃大腰子,点菜的时候她把一箱子现钞放在桌上,然后抽了一张给伙计,“我要双倍加辣。”
“我只有7天时间,我需要一个满级的人物,他的装备和技能都是最好的,他还有一个最好的团队。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大公会的会长。什么顶级的全职牧师、能扛的战士、能兼职奶妈的德鲁伊,都给他配置双份的。他的ID是‘路明非Ricardo’。”
酒德麻衣放下竹签,开始慢悠悠地磨着指甲,“能做到么?他们说你是这一行里最棒的。”她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瞄着老罗,“英雄,别老看着钱了,那些都会是你的,抬头看看我。”
老罗是《魔兽世界》国服中一个顶级公会的会长,在虚拟世界里他是个ID叫“白色北方”的血精灵圣骑士,他是攻城略地的霸王,一掷万金的雄主,只要加入他的工会他就为新人买马送龙,在他的统御下工会成了一个帝国。
他是那种一边带队屠杀巫妖王一边在工会聊天屏道里刷长诗的个性人物,这厢巫妖王轰然倒地,那厢老罗在频道里悠然刷出里尔克的《奥尔弗斯?欧律狄克?赫尔墨斯》,“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地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血从岩根之间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同磐石。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少女们崇拜他的风采,想象他是位驾着八马长车冲过长街的冷酷少年,他挥舞长鞭,撕裂了那些躲避他又窥看他的少女的衣衫,在她们娇美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印记,仰天长笑。
熟人们都管老罗叫“老板”,其实他看着更像个网吧老板。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羁的夹克已经两周没洗了,头发里满是头皮屑而且总是鸟窝般的冲天竖立,但他是那种坐在屏幕前摸到键盘就会成为皇帝的男人。
每当他走进网吧扔下二十块钱低声说“包夜,一瓶营养快线,一盒中南海”的时候,周围一圈打魔兽的小弟都会抬起头看着这位星辰般闪耀的前辈,因为接下来整个夜晚他们都会欣赏到老罗面带一丝诡异笑容,蜷缩在沙发里,左手敲击键盘如演奏贝多芬,右手夹着一只烟挥舞鼠标如书狂草的飒爽英姿。
“没问题!他的种族和职业呢?”老罗神情坚毅。
“人类、男性、黑色头发、一张死小孩的脸、看起来很废物那种,千万别太英俊。”酒德麻衣把一张黑白照片递过去,“就按照这张照片设定。职业嘛……盗贼吧,他一直都是个小贼。”
“作为英雄真是缺少点个性啊。”老罗啧啧。
酒德麻衣拍了拍巴掌,黑衣司机从门外进来,提着一件轧纸刀。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德麻衣叼着一串烤板筋起身,抓起一叠现钞,一轧为二。
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喝到兴起的兄弟拍掌,“好样的姐们!”
满场嘘声和喝彩声中,酒德麻衣长发飘飘,一刀两断又一刀两段再一刀两断,每次压下铡刀都带着优美的韵律感,纷飞的半截钞票落入司机放下地下的旅行袋里。
“五十万预付金。”
酒德麻衣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推到老罗面前,“给你的那一半都是右半张,拿到银行也换不回整钱的。想要左半张就那人物来换。好好努力哦,亲爱的你很萌……但是记得下次见我的时候要好好洗头!我能感觉到你那边有股发酵的味道向我飘来。”
她向着在场所有人飞了个媚眼,从钱包里拿出五千块放在桌上,“今晚这里的酒我都买了,七天之后,请上网,看一个叫‘路明非’的男人杀死巨龙。”
欢唿声里,她款款地扭动纤腰走向外面那辆停着的加长悍马,在登车离去前还转身挥手,俨然是女明星在颁奖晚会后挥别媒体。
但没有人觉得这发生在一家成都小吃点前不合理,所有人都预感到什么大事就要发生,让人无比期待,他们高举酒瓶送别这个看起来棒极了的妞儿。
“今后的7天里!”老罗拨通副会长的电话,“我们要打造排行榜上第一的、金光闪闪的路明非!对……他会杀掉那头龙!”
“喂,长腿妞,这样真的可以么?”薯片妞趴在窗边,眺望西边火红的云霄燃烧在楼群之上。
这座城市的日出时分,在铅灰色的气层之上,太阳如同一个煮熟的蛋黄那样慢悠悠地浮起,楼下环路上的车流已经密集起来。
新一天开始,在这间位于CBD核心区的顶层会议室里,她们已经连续24小时没睡了。一切业务都进入暂停的状态,纽约的股票经纪人已经一整天没有接到薯片妞的电话,陷入巨大的茫然中。
“应该没问题,只要各个环节衔接不出错。暴雪整个魔兽世界团队已经暂停了所有员工的休假计划,他们会在未来的七天内分为两班24小时循环开发,这个副本要上线的消息会在几个小时后通过暴雪官网和全世界各个语种的《魔兽世界》官网发布,上线时间确定是在七天之后。”
酒德麻衣看了一眼自己那块精致的卡地亚腕表,“不,六天零四个小时后。这将是暴雪历史上第一次不跳票。那个叫老罗的家伙干得不错,‘路明非Ricardo’现在已经升到了57级,两队人循环练级,还有两对为他提供支援。到今天中午12点这个角色就会满级,然后的几天里他会为技能点声望点和顶级道具走完整个地图。六天零四个小时后那个副本上线时,一个全新的、排行榜上顶级的英雄会站在副本入口。”
酒德麻衣半躺在宽大的皮转椅里,正前方和左右两边各是一块36寸的高清屏幕,在强劲显卡的支持下,这三块联动的屏幕可以显示接近180度的视角,放眼看是一望无际的沼泽,隐约鳄鱼出没。
一个小贼正骑着马在泥泞中奔跑,脑袋上顶着‘路明非Ricardo’字样。事实上他远不止一个人,如果稍微拉远,就会发现他背后跟着……汹涌的骑兵团,满级的肉盾和强力的奶妈簇拥着这个家伙。
聊天频道里高速地刷着,“快点,叫老白去把匕首给路哥打了!”“谁在暴风城接应路哥?飞过去,这边我们大队人马就要到了。”
“搞得我也想开个账号了。”酒德麻衣拨着无线鼠标。
“媒体怎么样了?”薯片妞又问。
“昨晚我在凯宾斯基饭店举行了一场发布会,邀请了业内所有媒体到场,我准备了500个红包,每个红包里有500美元,收到红包的媒体记者都很开心。‘首杀计划’达成的瞬间,截图就会被所有业内网站公布,新闻标题是《中国第一首杀:路明非团队击败龙王》。几小时后各都市报都会转载,再过几小时之后这个消息就会上电视新闻,我甚至联系了一个名叫小邪的很能催稿的出版商,会出版一本名为《首杀龙王传》的书。”
“听起来就差排同名电影了……”
薯片妞回过头来,“动用那么多资源去哄一个大男孩开心么?我说麻衣,你说老板真的很在意路明非的感受么?”
酒德麻衣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我想他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我也是这么想,你和路明非接触过,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不清楚,表面上看起来很怂,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也不抱什么期待,所以他也不会努力什么的。”酒德麻衣把脚翘在会议桌上,捧着杯热巧克力,望着天花板出神,“但是偶尔他又会变成里外一个人……孤独,又凶狠,眼睛里藏着那么多的不甘心,就像是……燃烧起来了。”
“燎原的大火都是从心底烧起来的,不是么?”薯片妞低声说。
酒德麻衣抿了一口热巧克力,“其实他很运气了,帮他的人不少。但是那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幸福,没有任何帮助给他带来幸福,只是维持他在孤独边缘的脆弱平衡。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孩子,谁也不敢叫他真正绝望。每当他即将堕入悲伤的深渊时,总有人施舍似的给他一点点安慰让他能坚持住。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当他真正绝望的那一天,他会变成……”酒德麻衣轻声说,“魔鬼那样的东西!”
这是朝阳区的一个地下网吧,日光灯管笼罩在呛人的烟雾中,几十台排开的电脑,破损的沙发上每个“包夜”的兄弟都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鼠标,熬到红颜,隔壁兄弟的劣质耳机里透出节奏强劲的摇滚乐声,柜台上的收银小妹丝毫不受干扰地趴着唿唿大睡。
路明非面前堆着七八个可乐罐,按着一张掉了几个键缝隙里满是烟灰的键盘。
一夜之间他杀败了这个场子里的十四个星际高手。
网吧里玩星际的兄弟都给震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怂孩子是来网吧玩的么?这是来踢馆的吧?一脸面无表情,初看好像是没睡醒,谁都能去踩他一脚,直到三四个兄弟败阵,大家才领会出那面无表情中的杀气腾腾。几个兄弟凑到路明非背后去看他的操作,可根本看不清,路明非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起舞,鼠标行云流水般移动,在不同场景中高速切换,围观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在这个场景里做了什么,他已经切到下一个场景中去了。
然后他就赢了。
最后兄弟们不得不打电话把狗哥叫来。狗哥是这个网吧里出没的星际争霸最高段,十盘九胜,已经到了睥睨天下无敌手的高度,只能偶尔打打教学赛派遣人生。
狗哥接到电话的时候震惊了,有种独孤求败忽然发现自己和东方不败活在同一时代的幸福感,穿着拖鞋就来了。然后就连着输了七盘……
这时候狗哥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和东方不败生活在一个时代……而是和变形金刚生活在一个时代,纵然你玄铁重剑大巧不工,看上去对方只是响了几声,然后一脚把你踩平。
这一局狗哥自信是没问题了,因为他根本不准备进攻,只是死守。他造齐了各种单位,长程近程,天空陆地,甚至还在主基地前摆了一个蜘蛛雷的雷阵,人口到达最高限的200人。
这防御的坚硬程度好比把世界各国的军队全部集中在北京,战斗机的机翼都能把天空遮住一半,足够跟外星人的飞碟打一打了。
龙骑士破阵裂开,成群的狂战士挥舞着离子光刀冲了上来,狂砍补给站,但坦克在攻城模式下很快透出带溅射的远程炮火,把狂战士化为一片又一片的残骸,枪炮声震耳欲聋。狗哥惊喜得瞪大了眼睛,这样子路明非的人口会迅速下降,而他这边的工厂还在不断涌出坦克,防线至今毫无缺口。
路明非的整整一队航空母舰带着“仲裁者”强突进来了,坦克和机枪手们对他们都没辙,防空塔很快被推掉了两座。
但是狗哥一点不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神族怎么可能不出航母这种终极武装?大群的瓦尔基利涌了上去,狗哥精确地控制着距离,瓦尔基利机群的集束弹药并不攻击护甲强大的航母本体,而是攻击他们放出的战斗机,很快,航母的战斗机损失过半,失去了战斗机群的航母成了待宰的羔羊。
龙骑士们悍不畏死地发动了冲锋,但是没用,他们在远程超强的攻城坦克面前还不如狂战士有战斗力,一排排龙骑士到下,满地都是神族高贵的蓝色血液。
路明非的仲裁者试图冰冻坦克,但是失去了航母战斗群的保护,两架仲裁者立刻被瓦尔基利击落了。
狗哥狂喜地舔着嘴唇,狂点键盘,补充损失的瓦尔基利,他已经胜券在握了。
“监测到原子弹发射。”耳机里传来冰冷的警告。
狗哥傻了。原子弹是人族的武器,而路明非用的是神族,当然神族确实可以用暗黑执政官去俘获人族的农民,从而建造一支人族军队……
但是真的有人这么玩么?暗黑执政官那种顶级单位根本就很少有人造吧?而且即使俘获了一个农民,还要花很长的时间复制一整套人族建筑。这是什么疯子的玩法?
“监测到原子弹发射。”又一次警告,这并不是重复,而是另一颗原子弹发射了,“监测到……监测到……监测到……监测到……”
连续的六次警告,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路明非发射了六颗原子弹!狗哥拖动鼠标,在屏幕上疯狂地寻找原子弹的导航红点,他必须找到那些红点,把所有单位从红点周围的区域挪开。
谁都知道原子弹这玩意儿有多可怕,它不能击落,却能把一个区域彻底夷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狗哥找到了五个红点,坦克群和瓦尔基利战机都被迅速移走,能起飞的建筑也都起飞了。
可是最后一个红点呢?最后那可要命的核弹会落在什么地方?狗哥满脑门子的冷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基地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都找不到第六个红点。
连续五颗核弹接连落下,把狗哥的地面建筑夷为平地,人口数急剧下减,但是军队好歹都保住了,枪杆子出政权,有军队就能翻本,而且连发六颗核弹,路明非也耗损不少。
狗哥唯一的心病是……第六颗核弹还没落下来……就像你睡着了,楼上穿靴子的大哥回来了,脱下一只靴子“咣”地扔在地上,惊得你心跳加速满身冷汗……然后就没有第二声了……显然楼上的大哥不是“独脚大盗”什么的,该有两只靴子啊,于是你整晚上都眼巴巴地等待第二只靴子。
路明非海潮般的大军涌进来了,这一波居然是……空投!
路明非的目标根本不是狗哥的军队和基地,而是那些有雷达探测功能的防空导弹塔。
空投下来的是……看不见的暗黑圣堂武士。两个仲裁者冒死冲进来甩了两个冰冻把狗哥的科学球给冻住了。
狗哥瞬间就成了一条瞎眼狗,大群的暗黑圣堂在他的基地里纵横冲杀,挥舞着圆月弯刀追砍坦克,狗哥点燃一根烟,对着天花板吐出一溜青烟,在对话框里打出“GG”。
Goodgame,在主基地爆炸的音效里,狗哥认输了。
“大师,我输得不冤,我有什么兵你都猜到了,你还复制我的农民造原子弹,我承认技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狗哥长叹一声,冲对面那个衰仔说,“可我就想知道您把第六颗核弹投哪儿了!我一直在找那颗核弹啊!要不是在找那颗核弹,我没准还能截杀你的空降。”
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扔荒地上了,在左上角,不容易找到。”
“你扔哪里干什么?”狗哥睁大了眼睛。
“为了让你找……”
这一局结束,地图打开,狗哥终于看到了路明非在自己的基地外的布局,战雾里,满满一片红点,几十个兵营里几十个机场满屏幕都是路明非基地……虽然矿产不缺,路明非还是造了无数的基地,因为他需要最快的采矿速度,来支付他巨大的兵工厂开销。
他打的是消耗战,狗哥坚硬的防御不断地消耗路明非的战斗力,但是路明非补充的更快。源源不绝,楞把神族当成了虫族。
“高手……再来一盘吧?请教一下。”狗哥谨慎地说,“老板给我拿两个营养营养快线。”
老板把营养快线放在狗哥面前,狗哥一瞪眼,“给我一个就行,还有一个给那边的高手……高手扁我们扁得辛苦……”
“多谢多谢,好啊好啊。”路明非说。
“兄弟能在你后面围观么?”有人凑了过来。
“好啊好啊。”路明非说。
于是他身后簇拥了一小群人,还有个颇有些漂亮穿小黑裙的女孩坐在路明非旁边,瞪大眼睛满脸好奇。
此时此刻俨然路明非就是这个网吧里的一号领袖人物。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挪了挪ρi股,免得蹭到她的大腿,但还是有点点欣喜……
这是不是所谓的存在感?
果然有的人的存在感就使豪车如水美女如云的香槟酒游泳池边,那是恺撒;
有的人的存在感就是在血流成河的屠龙战场上,那是楚子航;
有的人的存在感在对校董会臭牛逼的时候,那是昂热;
有的人的存在感在于二锅头和内衣杂志,那是副校长……
而它的存在感就是在这样的网吧里,脏脏的破破的,弥漫着烟雾,灯光昏暗,偶尔有一两个露大腿的女孩,所有人都不经意似的回头看……
可只有在这里觉得有点点暖和,不会胡思乱想。
路明非打开营养快线喝了一口,再次握住鼠标
3|卧底师妹
丽晶酒店顶层的行政套房里满地狼藉,打印出来的资料和绘图工具扔得地上床上都是,几台笔记本全开,用无线网卡互联,投影仪在墙上投射出高精度的北京地图,满地快速食品的包装纸,角落里还有两个吃了一半的肯德基全家桶。
楚子航端坐在桌边敲打键盘,叼着一根巧克力棒面无表情。从入住酒店他就开始工作了,一直靠着巧克力棒、曲奇饼和碳酸饮料过活。
芬格尔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漫长的资料中间,一手拎着个红酒瓶,一手握着一只炸鸡腿,双腿分开好似一只翻过来晒太阳的懒蛤蟆那般惬意……他居然还带上了墨镜来遮挡早晨刺眼的阳光,乍看还真以为他在夏威夷度假。
“路明非出去一天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楚子航嘴里问话,目光仍落在屏幕上。
“说是去网吧了,在这里打游戏会影响你干活儿。师弟我们可都靠你了,人家那一组都是精锐,拖着我们这两油瓶辛苦你了。”
“中文里把女人离婚后跟前夫生的孩子叫‘拖油瓶’,你大概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楚子航纠正。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老鼠拖油瓶的典故,”芬格尔束缚地打了一个酒嗝,“那么说……你就是个拖油瓶咯”键盘发出清脆密集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这个声音。
“哦对不起,这个词是贬义的么?”芬格尔挠头。
“没什么褒贬,只是一个描述事实的俗语,是的,我是一个拖油瓶。”楚子航按下回车键,数据开始载入他刚刚完成的数学模型。
投影打平现实的就是楚子航笔记本屏幕上的界面,一瞬间无数涟漪在那张北京地图上溅开,好像是那平静的湖面,楚子航刚刚撒了一把细沙进去。
“你在捣鼓些什么?”芬格尔盯着投影打平发愣,“说起来我们不是来屠龙的么?可是我们三个各有各的宅法,废柴师弟是个游戏宅,你是个科学宅,我是个……好吧,我是个吃货。我们不该带着设备满北京城找龙么?”
“如果你说的设备是单反相机的话,那个唐森和他的混血种朋友们正这么做,他们昨天已经游览了故宫,今天的目标是去颐和园。”楚子航淡淡地说,“他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旅行团了。因为他们落地就发现这座城市里满是龙的图腾,地理上有龙脉,皇家石雕上有龙凤呈祥,大殿四角趴着龙的子孙,连驮石碑的乌龟都是龙种。根本无从找起。中国以‘龙’为图腾,遗留的龙族信息本该是最多的,但是,太多杂乱的信息却把我们要找的核心信息隐藏起来了。”楚子航用一个铅笔指着大屏上的那些小小涟漪,“我现在拿到的杂乱信息是北京城区和周边今年以来地动数据。”
“地动数据?”
“这座城市里密布着地震局设置的小型检测设备。地震其实是一种频发的地理现象,像北京这样一个处在华北燕山地震带上的城市,每年有多达几百次小规模的地震,但是震级和烈度太低,甚至无法察觉,我们称之为‘地动’。监测设备会忠实地记录每一次地动,除了真正的地壳变动,这些地动的另一个来源是龙王的躁动,今年北京城区里的地动频率忽然增加了10倍,我建构了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采用各种计算方法和筛滤条件,最终我们能找到那个新增的震源,也就是龙王。”
芬格尔呆呆地听了半天,点头,“好神奇!”
“你不理解很正常,我的科目偏向科学,你的科目偏向龙族谱系学。”楚子航淡淡地说,“也就是说我是理科,你是文科。”
“妈的上了九年大学才知道自己是个文科生!”
芬格尔灌了一口红酒,“就是说这个暴躁的龙王总在一个地方发功咯,如果他是一边发功一边移动怎么办?”
“他必然有自己的移动规律,如果他一直在移动,那么震源会显示为几条路线。但……龙王为什么要移动?他上班么?”
楚子航摊摊手。
“也是,他应该藏在什么地方养精畜锐,力量彻底复原之后把我们全部人干翻。”
芬格尔点头,“看起来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就能领先恺撒那组咯?”
“没有把握。城市里能引起地面震动的因素太多,譬如重型卡车经过、地铁经过、施工机械、甚至节日放礼花,这些也都会被作为地动记录。也就是说地动数据中混杂着几百倍的无效数据,要剔除他们不只需要多久。”
楚子航看着投影屏幕,皱眉,“而我们的时间有限。师兄,你以前有女朋友么?”
“喂……这是什么神转折?前言后语之间不需要一点衔接么?你们立刻果然都是些楞货!”芬格尔吃了一惊。
“对不起,忽然想起,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有什么不方便?那是我辉煌的战史!情场不朽的丰碑!”芬格尔从床上猛地坐起,“我也曾是人见人爱的‘A’级!在我入学的头几年,我也是你这种游戏花丛无往而不利的好汉!倾慕我的女生在情人节派对送巧克力给我,多到我不得不把它们拿来做成巧克力酱的程度!够我抹一年的早餐面包!”
"所以是有女友的?后来分手了?楚子航认真地看着他。
“伤口被你戳到了!”芬格尔捂胸。
“抱歉,我只是想咨询一下……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从来没有表白过,她就要嫁人了,你会跟她说么?”
“你是关心那个废柴的心理健康么?”芬格尔明白了,“我估计我不会说……”
“那么你的选择和路明非一样。”楚子航若有所思地打开一罐可乐。
“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芬格尔一瞪眼,“我会选择先爆掉新郎!”
楚子航愣了一下,“如果他不说,被隐瞒下来的感情就一钱不值。有一天他会带着这种感情死掉,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芬格尔撇撇嘴,“感情这个东西,有的人的很值钱,有的人的就很垃圾。废柴师弟的感情原本就一钱不值,恺撒能给诺诺的废柴师弟就给不了。感情是个神圣的字眼儿,但不是硬通货,不能用来换吃的。别因为喜欢谁就觉得自己的感情很珍贵啊朋友,他那种没用的感情,还是尽早忘掉比较好吧。”
“可你刚才说你会爆掉新郎。”
“每个人不同咯。不如说你这种神经病,你一旦喜欢上了什么女孩必然惊天动地,如果她要嫁人,就算花车已经出发,你也会一枪轰掉车轴去抢人。”芬格尔说,“但废柴师弟是个软蛋,他会穿得西装笔挺站在诺诺背后看她嫁进加图索家,回来灌上两瓶红酒睡得像头死猪。他最凶狠的一面也就是在《生化危机》里举着散弹枪冲向成群的僵尸,一边轰僵尸还一边流口水。”
“不发疯的感情没有价值?”
“可以这么理解。”芬格尔摇头叹息,“一个只会闷马蚤什么都不敢做的怂蛋,他的感情就很廉价啊!不,不是廉价,是傻│逼透顶!”
“傻│逼透顶?楚子航咀嚼着这四个字的意味,”什么人能算作傻│逼透顶?我知道这四个字是骂人用的,可是好像什么人都能骂,没有具体涵义么?"
他是个语言洁癖的人,基本上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能毫无删节地写进中学课本,而且是理科课本,纯粹陈述事实的口吻,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哦,”芬格尔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一个中国人文一个德国人如何解释傻(xx)逼透顶……本身就很傻……这个词基本上可以概括一切让人烦又看不起的废柴了,用在师弟身上大概是……”他仰头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就是那种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还非要揣着希望,一直怂一直怂,有时候却会为这种事热血上脑,跟疯子似的,可是该到自己勇一把的时候又怯了……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得死小孩,还他妈的超固执,还是个软蛋,我靠!一切的缺点他都有了,你看他不是傻(xx)逼透顶么?”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微微点头,“我明白了,确实是傻(xx)逼透顶。”他顿了顿,“那师兄你当初是怎么分手的?”
“我靠!你这好比咨询专家阑尾炎开刀的事情,然后文专家说你的阑尾还在不在!”芬格尔嘟哝,“好吧,是因为我那时候也傻(xx)逼透顶咯……”
“每个人都有傻(xx)逼透顶的时候吧。”楚子航淡淡地说。
敲门声,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楚子航起身开门,扛着大包小包的夏弥探头进来跟芬格尔打手势,我噻,真乱诶!传说中的男生宿舍么?养蟑螂当宠物的男生宿舍么?我可以进来么?能不能先让你们的宠物闪开,我怕会踩到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格子长裙和直筒鹿皮靴子,还有一件酒红色的羊皮小夹克,脖子上缠着紫色的长围巾。
谁也摸不清她穿衣的风格,反正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大概是家里有整整一个步入式更衣间的衣服,让她对比搭配。
“师妹太漂亮了!来让师兄看看你的腰围长没长……”芬格尔张大怀抱。
夏弥把一块奶酪蛋糕砸到他脸上,“是怕你们饿死给你们送吃的来了!诶?怎么不见路明非?”
“你路师兄出外修行去了,大概一年半载回不来,吃的给我们分了就好,是北京小吃么?”芬格尔双眼发亮。
“嗯呐嗯呐,”夏弥在床边坐下,在大包小包里摸索,“我我是北京人嘛,今天要回家看爹妈咯,就去买了一圈东西,顺便给你们买了点吃的,虽说你们这组有两个中国人,但是看起来芬格尔师兄你的自理能力反而是最好的诶。”
“过奖过奖,就是走到哪里都能找到食物的求生本能,天生的。”芬格尔很得意,“我去埃及的时候钱包被偷了,就快饿死了,又不会阿拉伯语,硬是仗着天纵奇才,用表情逗笑了卖烤馕的大叔,换来了免费的烤馕!”
“稻香村的点心、蜜饯、十八街的麻花……这是天津的……还有天福号的肘子,”夏弥一件一件往外拿,“够你们吃几天了。”
芬格尔按胸,“啊!这汹涌的幸福感,你果然是我们组派去的卧底吧?就知道师妹你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
“因为芬格尔师兄你最英俊嘛。”夏弥龇牙笑。
芬格尔转向楚子航,用力拍胸脯,“看!师弟,你们还是得靠师兄我的色相才能摆脱终日吃垃圾食品的悲惨生活!”楚子航懒得搭理这两个活宝,冲夏弥点头打招唿之后,他一直盯着屏幕上的北京地图思索。
“背景的地动数据?”夏弥走到他身边。她的专业偏理科,一眼就明白了那些涟漪代表什么。
楚子航点点头,“但垃圾数据太多,干扰太大。看起来这些地动波纹是在整个北京城里平均分布的,就像风吹开户面,湖面上都是水波,我们就找不到那条鱼吐出的泡泡。”
他拍了拍那张地图,“那条鱼就在湖面下藏着,他它彻底苏醒的那一天,会以龙的形态忽然击破水面,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目前还是人类形态,为了彻底苏醒,他应该正在异化为龙类的躯体。”
夏弥说,“异化为彻底的龙类需要时间,等于再进行一次孵化。我跟爹娘说师兄你很照顾我,他们说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
楚子航一愣,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芬格尔的大嗓门,“这又是你们理科生的神转折么?喂喂,这就是传说中的‘见父母’么?”芬格尔捂脸,“可耻地萌了!”
“萌你妹啊!”夏弥扭头恶狠狠地,“只是请吃饭而已!”
“那为什么没有我?”芬格尔跳起来质问。
夏弥一愣。
“显然没有我吧?分明就是没准备叫我嘛!心虚了脸红了!我靠我就知道你们小女孩觉得师兄我是大叔了!说什么师兄最英俊都是骗我的!”芬格尔满脸愤怒。
“我不认识你……”夏弥捂脸扭头。
楚子航咳嗽一声,迟疑了几秒钟,“你也看到了,这里已经忙成一团了,大概没时间过去,谢谢你父母的好意吧。”
“吃饭而已嘛,几个小时总是有的,我哥哥听说之后很想见你的,”
夏弥捂住耳朵,“在电话里大声说什么姐姐姐姐我要大哥哥陪我玩什么的,吵死人吵死人吵死人,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邀请你的嘛!”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赏个脸赏个脸赏个脸?”晃着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
“我……”楚子航语塞了,“我不太会陪人玩……以前不是听说是你弟弟?为什么刚才说是你哥哥?”
“是御姐的姐!”夏弥吐吐舌头,“他生来有点发育缓慢,智力就像小孩啦,所以他总觉得我是他姐姐。”
“说起来帮助未成年人就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责任啊!”芬格尔挺胸,“我责无旁贷!楚子航你也责无旁贷!”
楚子航无可奈何,“什么时候?”
“大后天中午吧,包饺子你看如何?”
“好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呀嘞?可是大后天中午我安排了有事。”芬格尔忽然说,“虽然我很想陪你去,但实在不巧,你自己去师妹家吃饭吧。”
楚子航傻眼了,“你……有什么安排。”
芬格尔抖了抖自己蓬松的长发,让它显得有点特例独行的感觉,一整衣襟,昂头,“参观北京798艺术中心。”
“你耍我的吧?”楚子航在心里说。
“喂,卧底师妹,恺撒在干什么?”风芬格尔忽然问。
“好像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喝茶、洗芬兰浴、做SPA什么的,今天好像去逛琉璃厂了。”
4|凤隆堂
早晨的阳光照在琉璃厂大街的石板路上,一辆三轮跑得欢,两侧都是复古的青砖二层小楼,每栋楼前都挂着“宝翠堂”、“崇文府”这类黑底金字招牌。
年轻的客人从一辆人力三轮车上从容下来,青色的中式大衫,一条休闲裤,脚下踏着一双京式“条便”,一头灿烂如金的头发,海水般湛蓝的眼睛。
“凤隆堂”的招牌有点破旧了,挂在小铺面的门楣上,门口挂着宝蓝色的棉布帘子。这已经快到胡同的最深处了,一般玩古的人决不会选择那么偏僻的地方开店。
客人先开棉布帘子,门上铜铃一响,却没有人来招唿,柜台上空荡荡的。
这个店还是纸煳的老窗,早晨的阳光透进来是朦胧的,空气中悬浮着无数灰尘,周围摆着大大小小的条桌和木箱,像是有点年头的东西。线装书、唐三彩、石砚笔洗,看起来这个店里什么都卖,甚至墙上还挂着一套大红色的嫁衣,一切都好像蒙着微尘。
这是一间被灰尘封印的老屋,几十年没人踏入了,只有那些灰尘的精灵们在空气中欢舞。他们是这里的领主。
客人在屋子里慢悠悠的转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檀香味,最后在那件大红色的嫁衣前驻足欣赏。
嫁衣的材料是漂亮的丝缎,精美的缂丝边,贴着凤凰花纹的金箔,镶嵌珍珠纽扣和琉璃薄片。
它被展开钉在墙上,还有人用墨笔给它勾勒了一个写意的新娘侧面,客人微笑着揣摩着那张侧脸的神韵,就像一个眼睛妩媚的女孩扭头冲你轻轻一笑。
“清朝旗人穿的喜服,是正统的旗袍样子,那时候的旗袍是宽下摆,裙摆到底,里面穿裤,可不是现在那种露胳膊露腿的式样。”有人在背后轻声说。
“林凤隆先生?”客人并不回头。
“恺撒?加图索先生?真年轻啊。”老板说。
恺撒转身。虽然他有备而来,但骤然看见这个老板,还是有点惊讶。
这个操着一口京片子的老人居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欧洲人,灰白的头发和铁灰色的眼睛,消瘦的面颊上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老板穿着一件竹布衬衫,手里还盘着一对铁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套煎饼果子……
“猎人里真是什么怪物都有啊。”恺撒上下打量着他。
“这行的水深着呢,我算正常人。”老板微微一笑,“出去买早点了,一起吃点儿?”
“免了,早餐尝试了豆汁,把我给喝吐了。”恺撒回忆起那泔水般的味道,不禁又有点反胃。
“吐了就喝点茶,我这里有铁观音的秋茶,老茶树上采的。”老板领着恺撒走到角落里,一张树根剖成的老茶桌上备着全套青瓷茶具。
两个人对坐,老板手脚麻利地烧水沏茶,斟、泡、涮、洗,青瓷茶具在这个欧洲老头儿手里翻飞,自然而然地有种美感,让人看着看着就沉溺其中。
若有若无的茶香飘逸开来,最后是一小杯水气蒸腾的清茶送到恺撒面前。
恺撒闻着那茶香,点点头,“你在中国很多年了?”
“我是个河南人啊。”老板很笃定的说。
恺撒皱眉,“你能不能那镜子照照自己那张写着‘雅利安人’四个字的脸再说这种谎话?”
“我父母是二战时候滞留在中国的德国人,很不幸他们都死了,所以养大我的是一对中国河南人夫妇。我也不是那么排斥自己是德国血统,但是……”老板一拍大腿,“德语他│妈│的的太难了,愣是一句学不会啊!”
恺撒点点头,“一个意大利人和一个德国人用河南话交流,真是有意思……好了,我来这里不是喝茶的。”他放下茶杯,把一个颇有分量的纸袋放在老板面前,“二十万美元,买你说的那条消息。”
“猎人中也有您这样挥金如土的人啊。”老板眯着眼睛笑了。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恺撒?加图索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个猎人。他甚至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就是个猎人,十五岁就有了“猎人市场”的ID。
他当然无需为了赏金而工作,即使最优厚的赏金,也不过能打平他私人飞机的油钱以及随手洒出去的小费。
他只是喜欢做点冒险的事,而且猎人里有很多很好玩的人。他的ID是“高卢总督”,历史上那个独裁者凯撒曾经征服高卢。
而老板的ID是“phoenix”,“凤凰”,这种常见英文的ID现在已经很难注册到了,必然是很早就注册的,但恺撒从来没见到这个ID出来活动过。
唯一的一次,就是那个暴热的“龙王苏醒”的贴子下,“凤凰”跟帖说,“出售龙王相关情报,二十万美元现付。”
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条不起眼的跟帖,除了恺撒。
老板慢悠悠地品茶,“距离这里不远,民族宫那边,有一条光彩胡同。明朝的时候,它是制造火器炸│药的地方,那时候它有另外一个名字……”他忽然停下了,抬眼看着恺撒,眼睛里微光一闪,“王恭厂。”
恺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光柱中那些微尘的游动忽然加速了,好死那个古老的名字惊醒了这些沉睡的精灵。
“听说过?”老板笑。
“王恭厂大爆炸,发生在公元1626年5月30日上午9时,覆盖面积超过两平方公里,杀死了两万人。逼的皇帝朱由校先生不得不下了一份《罪己诏》,认为自己的行为触怒了上天。那是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的灾难,历史上最神秘的三次爆炸之一,和他并列的是印度的莫恒卓。达罗死丘事仧件和俄罗斯的通古斯大爆炸。”凯撒低声说。
老板点点头,"公元1908年,通古斯的原始森林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好像太阳提前升起,森林成片倒下,巨大的蘑菇云升起,莱茵河边都能观察到那次爆炸的火光。至今人类能够达到那种效能的武器也只有核武器。
“但是1908年‘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才四岁,还是个小屁孩儿,还有37年那帮美国人才能造出原仧子弹。可核爆,却提前发生了,”老板瞥了凯撒一眼,“虽然以前不认识,不过对于龙族,想必大家都知道不少,不用隐瞒什么,通古斯大爆炸是言灵‘莱茵’导致的,序列号113的高危言灵。”
“公元1626年,中国人也不可能拥有核弹,那么王恭厂大爆炸,也是因为某种毁灭性的言灵。”凯撒低声说。
"是的,核武器的关键技术在于放射性原料,美国人在橡树岭制造了巨大的设备,融化了数万吨纯银为导线才制造出有效的分离设备。但是对于太古龙类,他们根本无需借助什么设备,仅靠精神堡烈酒可以制造出类似核爆的高温和冲击波效果。这是龙族技术的巅峰,不可思议的另一种技术领域,他和人类技术的区别其实就像是实数和虚数的区别,欧式几何和非欧几何的区别。
印度长诗《摩诃波罗多》曾经记述过莫恒卓?达罗的毁灭,那曾是一座辉煌的大城,消失在一场巨大的爆炸中,长诗中说‘空中响起轰鸣,接着是一道闪电。南边的天空一股火柱冲天而起,太阳耀眼的火光把天割成两半……房屋、街道及一切生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火烧毁了……这是一枚弹丸,却拥有整个宇宙的威力,一股赤热的烟雾与火焰,明亮如一千颗太阳,缓缓升起,光彩夺目……可怕的灼热使动物倒毙,河水沸腾,鱼类等统统烫死;死亡者烧的如焚焦的树干……毛发和指甲都脱落了,盘旋的鸟儿在空中被灼死,食物受染中毒……’"
“听起来和核爆没有任何区别。”恺撒说。
“但是那部长诗写于公元前四世纪。”老板挑了挑眉毛,“而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三次灾难都是龙王苏醒导致的。而公元1626年,也有一位龙王在这里苏醒,他也许就是你要找的。”
恺撒沉思了片刻,“既然王恭厂是制造和储存火│药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是火│药爆炸呢?我读过一些关于火器的历史,明朝是中国史上火器装备最多的时期,丰臣秀吉从织田信长那里学到了使用火器作战,他的军队里每十人便有一人拿着火器,他认为那支军队可以天下无敌,于是想借此进攻朝鲜挑战中国。但他在朝鲜半岛遭遇明朝军队才发现,明朝所谓的‘神机营’,是一只完全用枪武装的军队,人手│一枪。神机营的注定,必然地也有很多火药。”
“是的,中国人是黑火药的行家,但王恭厂大爆炸是数万吨TNT炸药的当量,”老板摇头,“黑火药的威力才能造成那样的爆炸。这相当于给每个神机营军人配备一吨黑火药,可能么?他们又不是炸弹人……”
“我知道也有人把它解释为地震、火龙卷或者大气电离。”恺撒说。
“没有任何一种解释能说明那场爆炸里所有异象,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能把一只重5000斤的石狮投掷一公里到宣武门外。”老板把茶杯放在桌上,“因为它无法被科学解释,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领域,足有2平方公里之大,领域内一起都被摧毁。”
“越是致命的言灵,领域越小,2平方公里的毁灭性言灵领域,听起来就像是神话。”
“所以只有少数龙类能做到,譬如说……龙王。”老板转身,手指探进青砖墙缝中,用力抽出一块砖,伸手到墙里摸出了一个蜡染的蓝色布包。他看了恺撒一眼,缓缓地揭开那个布包,里面是一本毛边纸的册子,手抄本,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纸页脆黄,封皮上写着“天变邸抄”四个墨字。
恺撒接过那本册子,小心地翻看。
“以前淘到的货色,明朝时候的古书,纸是桑树皮和龙须草制的,后人仿造不起。这是明朝不知名作者的笔记,记叙王恭厂大爆炸,是民间文献中资料最丰富的一种。虽然它里面记述的有些事太过玄异,比如爆炸前的异象提早一个月就出现,观象台上成群的鬼车鸟聚集,嘶叫声如同哀嚎。但是‘鬼车鸟’并不是种现实存在的鸟类,它也叫做‘鸧鹒’或者‘九头鸟’,它曾经有十个头被周公射掉了一个,只剩九个,长不好的脖子里总是滴血,大的鬼车鸟翼展有丈许,是种地地道道的鸟怪。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大概能够改写生物学史。”
“这是孤本?”恺撒扬了扬那本书,“一本明朝手抄本你准备卖20万美元?”
“不,遍地都是。但是……”老板顿了顿,“这本的内容和传世的《天变邸抄》都不一样,它里面多出了一大段内容,有关于堪舆学。”
“堪舆?”恺撒一愣。“就是风水学,中国人相信这是一门科学,寻找龙脉什么的。这本书最初的作者是个风水师,他的工作就是在北京城里帮人寻找龙脉,好确定下葬的吉岤。他详细记述天变的原因是,他认为这场灾难截断了龙脉。”
“这得是一本多神棍的书。”恺撒说,“不过听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里。确实藏着条龙。”
“这本册子里详细地记录了他在北京城里如何寻找龙脉,明朝时的北京和现在的北京在基本相同的地址,只是有些地名改了。”老板递过一张折叠好的老旧牛皮纸,“20万美元卖这本书,附赠一张大四开的明朝老地图,怎么样?价格还可以吧?”
恺撒接过那张牛皮纸,“也是你以前淘来的的宝贝?”
“不,中国地图出版社,2001年第一版,2003年第二次印刷,我用了八年,在二环里遛弯总带着它,要不是看是大客户,可舍不得轻易出让。”老板很严肃。
恺撒耸耸肩,笑笑,“再加个赠品吧。”他指了指墙上那套嫁衣,“那身衣服。”
老板拉下脸来,“我没有漫天要价,你也不能坐地还钱吧?那身衣服光缎子就花了我四千多块,挂价两万八。”
“没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恺撒从怀里摸出一张银色的卡片放在那个纸袋上,“这张卡是白金质地,花旗银行送给黑卡客户的纪念品,换那套喜服。”
老板把白金卡片练着纸袋一把抓过,“归你了!真有眼光!现在要找那么好的正统旗袍裁缝可难了!”
恺撒站起来,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喜服,“那张侧脸是你画的?”
“随便临摹几笔,我当初也学过点花鸟,还会写毛笔字,我当初大字报写得很好…”老板沾沾自喜。
“有点像她。”恺撒满意地点点头,“会很配她的。”他提着包好的喜服走到凤隆堂的门口,忽然回头,看着趴在柜台上数钱的老板,“林凤隆先生,你说你不会说德语,从小生活在中国。可你有很好的理科背景,你了解核原料分理技术,你甚至知道言灵序列表,那张表格最终完成是在1972年,‘莱茵’这个名字也是1972年才确定的。谁教你这些的?”
老板一愣,笑着搓手,“上网啊,我上网学习。”
“谎话说得真蹩脚,我不喜欢和说谎的人做交易,”恺撒淡淡地说,“不过这本书是真的,所以我愿意付钱。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目的,我保证你会后悔。”
他走出门去,在背后放下了棉帘。
红酸枝木的屏风后走出了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恺撒和老板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那里,和黑暗融为一体。
“现在放心了?都是按照你们说的,我可没有多说什么奇怪的话。”老板看也不看那个人,继续数钱,“你听这个壁角很容易被发觉,他现在的言灵是‘镰鼬’,领域内一切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但你可以中和他的领域,”年轻人说,“那本书里真的有龙王的线索?”
“应该就隐藏在里面,但我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老板耸耸肩,“不过既然他是加图索家选中的继承人,应该比我有本事,而且……找沉睡的龙王和苏醒的龙王,难度完全不同。这几天微小的地动越来越频繁,就像你们猜测的那样,他快要按耐不住了。”他把数完的钱塞回纸袋里,塞进收银的铁盒子里,“你们还应该付我250万美元的尾款。”
“恺撒拿到那本书的时候,尾款已经打进你在瑞士银行的账户了。”年轻人皱眉,“你不该是一个对钱那么在意的人。”
“作为一个老人,我没什么别的追求了。”老板笑笑,苍老的脸像是一朵绽开的掬花,“你们花了500万美元从我这里买到那本书,又让我出面转手交给他,太绕圈子了,不能直接给他么?”
“他对于家族的安排,一直有些抗拒。”年轻人说,“还处在叛逆期吧?”
“这样他就会认为凭着自己的力量杀死了龙王?哈哈,那只会增加年轻人的叛逆吧。”老板说。
“不用担心,所有骄傲的鸟,有一天都会飞回巢中。”年轻人抬头,看着白墙上那个女孩的侧影,喜服被取之后,露出了下面写意的线条,只是漫不经心的两笔,勾勒出女孩挺拔的身姿。
“你是照着陈墨瞳画的?”年轻人皱眉,“这样太冒险,如果恺撒看出来,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对自己的画技有信心,”老板笑笑,“而且那个女孩子很漂亮,确实是一个值得入画的人,如果作为人体模特会很惊艳。”
“别这么想,如果那样恺撒会杀了你,他未必做不到。”
“随口说说而已,而且,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关了这个古玩店,离开这里吧。是的,在名单里你已经被划掉了,但这么多年,你的老朋友昂热一直在找你。他知道你还没死。”年轻人冷冷地说,“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
老板的脸沉了下来,“弗罗斯特太多话了,他不该跟你说起我的名字。我希望知道我名字的人到你为止,帕西先生。”
“对我没有保密的必要吧,”帕西轻声说,“反正我也是个活不太久的人……”他指了指墙上写意的人影,“那张画能拓下来么?我买了。”
5|美好的一日
“今天出去逛逛么?我给你买了件礼物。”恺撒一边开车一边发短信。
秋天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天空高旷,道路两侧的树上都有金色落叶翻飞而下。他就像个出门遛弯的八旗子弟,开着一辆敞篷小车,慢悠悠地在老城区溜达,车后坐上架着刚买来的楠木鸟笼,里面还有一只能学人话的八哥,副驾驶座上摊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我已经自己出门逛了,不去找你了,你来找我吧。”几分钟后诺诺回复。
恺撒愣住了。他当然不介意去找诺诺,但是他不知道诺诺去哪里。他试着拨诺诺的电话,手机已经关机。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妞。”恺撒有点无奈。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诺诺什么,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因为他不知道诺诺心里到底有什么,所以就更加喜欢她。
其诱惑力好比虽然不知道秦始皇陵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全世界的考古学家都想挖开来看看。有时候恺撒觉得诺诺距离他很近,有时候分明拨个电话就能找到她,却又觉得捉摸不透,最初叫诺诺“小巫女”的就是恺撒,你永远不能理解一个巫女所做的一切,她跟你的世界观完全不同。
她有时候会聚精会神捏整整一个下午的软陶;有时会喝上半瓶威士忌像小疯子一样和苏茜坐在窗台上唱歌;有时候她会独自去酒吧条一整夜的舞,红发摇曳,引得十几个男孩围绕着她;有时候却能扎扎实实地坐一整天啃书本,带着黑色胶框眼镜,好像个完全不懂外面世界的学术妞儿。
暑假的时候恺撒和她旅行去斯德哥尔摩,诺诺摸着窄巷中的高墙,闭着眼睛,漫步而行。她会忽然指着一块被磨光的的地面讲一个故事,说十八世纪曾有一个很老的小贩在这里做生意。
小贩没有了腿,因此总是坐在地上,硬物在地面上滑出的痕迹是因为他双手握着帮助行走的铁板,墙上的细小刻痕则是他计算收入的账单。
她全心全意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沉浸在里面,恺撒要陪着她她不会推辞,不管她她也不会生气。
当然,作为一个社团老大,恺撒绝对不能允许女朋友出什么意外,尤其是诺诺没有言灵能力。
于是在诺诺以为自己是独自溜出去跳舞的时候,恺撒带着学生会的小弟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恺撒一边赶论文一边喝着苏格兰纯麦芽威士忌,偶尔抽空看一眼舞池中被男人们包围的女友。
他并不担心有人敢借着跳舞上去摸蹭,所有围着诺诺跳舞的男孩已经被小弟们提前请到包厢里和恺撒进行了“友好的”谈话。
“老大,听过一种叫‘人格分裂’的病么?”小弟谨慎地提醒,“就是有些人不同时候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样子……那是病,得治。”此刻诺诺正飞跃上吧台,一头暗红色的长发飞舞如火焰。
“有什么不好?”恺撒耸耸肩,“这样就像拥有两个女朋友一样!如果再分裂几次,就能合法拥有后宫了!”
诺诺还未就他的求婚给出答复,每次恺撒问起,诺诺总是说“再让我想想咯”、“喂,这么重要的事情要谋定而后动啦”、“或者,另选黄道吉日再问”……
恺撒也不担心,他是个天生的老大,几乎所有生来的老大都是些“中二病”的患者,他们和初中二年级生一样拥有强大的自我,譬如“我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同”、“我选中的一定是最好的”、以及“只要自己勇敢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基于恺撒的中二病症状之严重,他相信诺诺必然穿着婚纱和他踏上红毯,礼服中要包括一套中式嫁衣,他干脆直接买下了。
他打开那张牛皮纸的明北京地图,发现自己正穿越长安街去往西便门。
那张斑驳的单色地图上用很小的字写着各种透着古意的地名,让他明白到车轮下这个城市确实有几千年的历史,遥想数百年之前,街巷两边都是古风的店铺,仆役们扛着轿子大声吆喝着“避让”奔跑,远眺可见黄铯琉璃顶的宫城,满街漂亮女孩们都穿着裙摆及地的古装……打开这张图就像打开了一段历史,你穿越了,开着MiniCooper跑在历史的断层里。
而你心爱的女孩也在这座城市里,她有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戴着一顶棒球帽,吹着泡泡糖,双手抄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漫步在街巷深处,你们隔着高墙,或者在细长胡同的两头无意中错过。
恺撒忽然用力踩下油门,他不喜欢“错过”。这是秋高气爽的一天,就该相逢,他还有闲暇,油箱满满,就该开着快车去找他心爱的女孩。
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没有地址不要紧,他听诺诺讲过北京城里好玩的地方,每一个他都能回忆起来。
MiniCooper冲破坠落的黄叶,汽车音响中放着SarahBrightman的《It'saBeautifulDay》,《美好的一日》:
"Witheverynewday,yourpromisesfadeaway,it'safinedayforme,It'
It'sthelastdayforme,it'"
第十六幕宿命婚约
1,2010年秋,北京
“真漂亮啊,北京的秋天。”薯片妞站在床边,俯瞰落叶中的城市,“感觉是一个可以做到一切的季节。”
酒德麻衣捧着一杯热巧克力,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薯片妞背后和他也一起俯瞰。
“差不多都搞定了吧?”薯片妞问。
“看起来没问题了,68小时后,暴雪将对全世界开放那个新副本。老罗已经把‘路明非Ricardo’练到满级,双手单刀,攻击输出已经很不错,按照他的说法,是‘一枚硕士毕业的双刀贼’。但是我要求他让路明非改用长剑,因为他最终会使用七宗罪……‘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连‘七宗罪’也给他复制出来了,没必要那么认真吧?"薯片妞笑笑。
“我是个务求完美的人啦,啦啦啦。”酒的麻衣喝着热巧克力,深唿吸,释放积累了几天的疲倦。
薯片牛沉默片刻,“我们三个里你对老板的命令执行的最认真了。”
“但他最后相信的是你吧,管账的丫鬟,你可管理着机构的几十亿美元。”
“他不相信任何人。”薯片牛耸肩。
“有时候觉得老板那种人,是会带来腥风血雨的……,”酒的麻衣沉吟“你有抄《浪客剑心》的台词吧……是啊,可那又增么样?他会带来的无论是奇迹还是末日,计划书早已写好,就像巨大的机器开始运转,我们只是其中的齿轮。”薯片妞轻声说,“他的赌盘开始转动,我们只能选择下注,来不及收拾筹码离场了。”
“而且只能下注在他那一边。”酒的麻衣轻轻点头。
“来,妞儿!一起去做个SPA吧!想着么多干什么?先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准备看这场强无故人的大戏,对不对?”酒的麻衣蹦了起来,伸展身体,一扫刚才对话的沉闷,“68小时后就酸甜塌下来又怎样?老娘受不了了啊管他明天洪水滔天,老娘现在要去血的喷香水滑!”
“好!”薯片妞也赞同,她眺望出去,山脉和天空的交界柔然如少女的曲线,“未来与不会那么糟吧?这么好的秋天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诺诺坐在长廊里,靠着一根柱子,眺望着浩瀚的昆明湖,喝着自己带进来的啤酒。湖对面就是万寿山,山顶是宏伟佛香阁和排云殿。
她没有告诉凯撒他去了哪里,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开心或者不开心,她有时候这样,有时候那样,只是因为忽然想到,就去做了。如果今天下午她想烧一个陶杯,她就是一个认真的陶艺师傅,儿晚上她又想变成就把里最亮眼的那个女孩,不需要太多原因。
就像那次她在放映厅外无所事事地溜达,看见放映员大叔接过赵孟华递过去的钱和袋子,徐岩岩和徐苗苗穿着黑西装从洗手间出来彼此拍打对方圆滚滚的肚子,赵孟华最后跟兄弟们交待细节,陈雯雯脸色羞红地等待,而某个傻Ъ还傻呵呵的以为自己是被等待的人……她忽然很讨厌很讨厌这种悲剧正在按部就班地上演但是被炮灰掉的那人全不知情的感觉,很想把这个该死的没创意的按部就班的悲剧打断。她总是这样的,小时候讨厌一首歌,不是停止播放,而是会把CD拿出来掰断。于是她就飞跑出去买了那套裙和高跟鞋,打电话叫人把法拉利开过来。她武装好了飙车返回电影院的时候满心都是快意,就像把CD掰断的瞬间。
她真的不是喜欢路明非,就想帮帮那个衰仔。她不想再次看到他在女厕所里那张糟糕的脸,面对那张糟糕的脸心里真难过……
好像心里会奔出一个小女孩,要扑出去把那些欺负这小子的家伙都咬一口……却让那个衰仔误会了吧?
这能怪自己一直那么疯疯傻傻的……她撅着嘴喝了口啤酒。她还没答应凯撒的求婚,其实早该答应的,这世界上实在没有什么还能阻挡他们啊。家族什么就见鬼去吧。凯撒。加图索和陈墨瞳的订婚,是卡塞尔学院里最霸道的社团老大和最疯癫的巫女之间的联盟,这个消息会沿着网络传到全世界所有混血种的耳朵里。其实所有人都预计到了这个将来,凯撒表示他会在自家游艇的泳池里灌满香槟开一次盛大的“香槟泳之夜”,邀请所有帮过他追诺诺的人。
魔王和女巫的宿命婚约,全无破绽!
却被一根发丝般的东西封印住了……只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在三峡水下,那个傻Ъ奋力的游向她,狰狞的脸,豁尽一切力气的咆哮。
不要死?李嘉图……你到底想怎样啊?
难得少有的,小女巫觉得自己大概做错了一些事。
“喂,有没有一个开红色法拉利过来吃饭的女孩?大约170厘米高,头发有点红?”凯撒停车在全聚德门前,大声地问泊车的服务生。
“没有见到,这种女孩要是来一定记得住的,记不住女孩我还记不住红色法拉利么?”服务生笑。
“谢谢啦。”凯撒在笔记本上划掉“全聚德烤鸭店”这一条,他已经花掉了十几条,诺诺喜欢喝下午茶的昆仑饭店、诺诺喜欢投喂狗熊的动物园、诺诺喜欢看电影的UME……可那都没有诺诺。
Minicooper的涡轮增压引擎发出轰鸣声,凯撒去向下一个目的地。他一点都不着急,在这个漂亮的秋天开跑车在路上,让人觉得只要找,最后总能找到。
楚子航站在试衣镜面前大量镜中的自己,带帽的绒衫让他卡起来有点小孩气,白色的运动鞋更显的幼齿,可除了这一身他就只有一套纯黑色的西装,穿着那一身去夏米家拜访的话,更像参加葬礼,或者一枚CIA的特工……他试着把自己的头发梳的更整齐一点,但幼稚依然没有改变。
笔记本硬盘嗡嗡地高速地运转,距离结束还有6个小时,窗外阳光灿烂,也许有些闲暇出去买一身新衣服。他想。
芬格尔发出猪一样快乐的哼哼,在床上打了个滚,此刻窗外外西山叶黄,随风轻落如雪。
夏弥拎着大包小包,在翻飞的落叶中奔跑过。楼道里弥漫着烧鱼晚饭的香气,她鞋跟留下的声音好像一直轻快的音乐。
“我回来啦”他推开门,大声说。
回答他的是吹着树叶的哗哗声,阳光铺面而来,在背后来处修长的影子,
这是2010年的秋天慢些被选择的人有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有的知道了,去还不愿意服从。那时候北京的天空还晴朗,阳光温暖,仿佛一切阴影都不足以抹去这份平安快乐。
一切都应该还有机会,一切都应该还来得及,所有糟糕的结果都还能改变,在命运的论盘中没有最终停下之前。
2求婚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唉,你要是和凯撒举行婚礼我还可以去当你的伴娘,你看这样也许能少带这撮合我和伴郎,听起来就非常合理!”苏茜从北美发来短信。
“喂,你已经放弃楚少了么?”诺诺回复
“你听过爱情买卖没有?”
“那首……农业重金属风的歌?”诺诺一愣,那首喜气洋洋烂大街的歌似乎不是苏茜的菜。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防守你的爱。”
“有点难过唉,妞儿,我一直觉得楚子航跟你必定是一对儿的……”诺诺默默的读着那句歌词,心里好像有酸楚的液体流出来。好孤独啊,原来这么烂大街的歌词也可以念白的那么伤心,仿佛能感觉到苏茜哪枯藁的语调。
“所以珍惜你和恺撒咯,他真的蛮好的,只是有点二,但是,谁笑的时候喜欢的不是那种二二的男孩呢?只有这种货会在你楼下敲着饭盆。好吧,你家恺撒不用敲饭盆,他会雇一支交响乐团在你的窗下演奏,站在升降机上一身白色西装抱着血红的玫瑰升到你的窗前,二逼兮兮地跟你说公主就算你没有长发公主那么长的头发给我当绳索,我也可以把你从女巫的城堡上就走,来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这样的二货不是很可爱么?”
“可我不是长发公主是女巫诶。”
“那么他就是魔王咯,魔王陪女巫,他会为你变成任何样子的。这就是一个二货的唉把?上午制图课,我上课去了,别担心你的闺蜜,现在我这里是早晨九点,暖和的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苏茜的最后一条短信,跟着一个欠欠的笑脸。
北美中部时间的早晨九点,北京时间是夜里九点。颐和园里面一片漆黑,有人都已经散去了。夜色里只剩长廊上的灯光,像是一条沉睡在昆明湖边的龙,它的鳞闪着微光。颐和园太大了,不像别的公园可以清场,如国游客玩到深夜,守门大爷会给留一扇小边门。但是晚上这里安静得叫人战栗,想想当年慈溪老佛爷晚上住在这里,又没有咸丰皇帝暖脚丫,想必也是很孤单的,难怪会怪里怪气。诺诺以前听说颐和园的守园人深夜里看见穿着旗装衣服的女人们在长廊上走过,手捧香炉和水盆,她还蛮期待的。
她已经喝到第六罐啤酒了,可是没有任何穿着旗装的女人来跟她搭话,她蹦到了一块水中的石头上坐着,脱掉袜子,用脚踢着冰冷的湖水。
她会想自己生日那天和路明非在山顶冷泉旁泡脚,他准备用沾满芥末酱的手帕叠一只手帕船,当做给她的生日礼物……也许那个晚上的独处也让路明非误会了吧?其实那天晚上她有点赌气,学院被入侵,恺撒立刻热血沸腾,指挥学生会的蕾丝白裙少女团就冲了出去,完全没有理会那天晚上是她的生日。她把手机放在岩石上,就是想看看在她出生时刻以前,恺撒会不会记得打电话来。
结果恺撒完全忽略了这个时间点……当然这委实不能怪恺撒,他当时正在和酒德麻衣玩“音乐结束就拔枪对射”不止一个人说过诺诺是个太过傲娇的女孩,太在意别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多喜欢自己,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己想的。其实是因为她心里很害怕,总希望生命里最终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会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不会消失不见更不会背叛,就像一个港湾一样可以容纳自己,让自己偶尔胡闹偶尔发呆。其实她不是什么乐观的人,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将来一定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无可逃避,她只是希望自己勇敢一些,希望有人帮她。
说起来那天晚上有人送了她漫天的烟花作为礼物,看着忽然亮起来的夜空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恺撒说不是他送的,他准备给诺诺的礼物其实是一件梵克雅宝出品的宝石马赛克胸针。其实她流泪不是因为烟花太美了,而是因为那种“永远在你背后的幕布里看着你”的感觉,因为有了那个人你可以什么都不害怕。那种沉默寡言的强大,让人不由得安心。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应该是有那么一个人藏在幕后的,常常能感觉他在自己身边,只是永远找不到他。
只有一次她感觉那个人就要出现在她身边了,就是在三峡的水下,她能感觉到那种围绕着她的、强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笼罩。她擅长侧写却描绘不出那个人的面目,但绝对不是路明非,那个人跟路明非的气场完全不同,霸道而凶狠,在她受伤的时候飚射出凌厉的怒气,像是父亲或者兄长。
可为什么却梦见了路明非的脸?她又头疼起来了。
十七孔桥在前方的夜色里就像是一具龙的嵴骨卧在水面上。诺诺忽然站立起来,脱掉身上的长衣长裤。她在夜风中舒展身体,冷风吹的她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鱼跃入水,向着十七孔桥游去。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啤酒的缘故,越游觉得越冷,热量随着水悄悄流走,就像是三峡的那一夜。忽然她停下了,浮在水中央,这是昆明湖最深的地方,距离四周岸边都很远,悬浮在这里就像是悬浮在空无一人的宇宙中那么孤单。他大了一个寒噤,想要赶紧游回去,但是缺氧的感觉已经出现了,脑海中只剩下幽蓝色的水波,眼前模煳人好像正在慢慢地下沉。
该死!瞎玩总会玩出问题啊!她想,可是四肢都不受控制了。
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作为卡塞尔学院“A”级,游泳健将,却死于一次游泳溺水。恺撒没准还在北京城里四处找她吧?其实恺撒也真是死脑筋,她只是关机了一会儿就重新开机了,只要恺撒给她打个电话,她就会告诉他自己在颐和园发呆。
北京城太大……恺撒怎么找得到自己?
她猛地咳嗽起来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里。她被强有力的胳膊推出水面,跟着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意识瞬间恢复,她呆呆地看着抱住他的人。
——恺撒。加图索。
“不会吧?这你都能找到?”诺诺轻声说,死里逃生就看见这个二货的脸,不禁觉得他……确实很二。
恺撒皱着眉头看她,“又瞎玩!”
他不多说什么,双手托在诺诺的腋下,仰泳返回。在热那亚湾和海浪对击练出来的游泳技术用在昆明湖里有点浪费,被他拖着,诺诺觉得自己乘着一艘平稳的小船。
“我想要找你时总能找到你,”恺撒一边游一边说,“我让Mint俱乐部发起了一个微博活动,任何在北京城里拍到红色法拉利的人只要上传照片,就可以获得一份精美纪念品。这样很快就有人上传了你的车,它停在颐和园北宫门的停车场里。刚才我远远地就看见你跳进湖里游泳了”“唔”诺诺轻声说。
“以后别那么瞎玩了,你在三峡受过伤。”
“嗯。”
“瞎玩也可以,记得叫上我。”
“哦。”
“你愿意嫁给我么?陈墨瞳。”
“喂,这是什么神转折?而且说的只是订婚呀订婚,朋友你记错了!”诺诺挣扎着回头。
“那好,你愿意接受一枚写着你和我名字的订婚戒指么,写着陈墨瞳和恺撒。加图索。”
两个人面对面悬浮在湖水中,黑色和蓝色的瞳孔相对“喂,我们还在水里这算是要挟吗?”诺诺咧嘴。
恺撒不说话,恺撒轻轻拨开她湿漉漉的额发,以便看清她的脸。
“英雄不趁人之危哦。”
恺撒吻了吻她发紫的嘴唇。
“好吧……败给你了……”
恺撒张开双臂拥抱她,好像是把整个世界抱入怀中的君王。
“嫁了算了,这**看起来还行,嫁了算了,这**看起来还行……”湖边树上的鸟笼里八哥上窜下跳。这就是恺撒买它的原因当时听见这死八哥在琉璃厂大街上反复念叨着一句,恺撒忽然就乐了。
两个人相拥着漂浮在冰冷的湖水里,诺诺把头埋在恺撒的胸前,即便是聚光灯的光柱打在他们身上,也没有把他们分开。湖岸上整个摄影团队沉默的录制着这一幕,长廊上奔跑着黑影,不是穿旗装的鬼魂,而是花店的伙计,他们把一筐筐的玫瑰花瓣洒满长廊的地面,这样恺撒和诺诺上岸的时候就会踩上一条花瓣铺成的红毯。
守门大爷非常激动,“你们是拍电影么?《末代皇帝》也在这里取景,女演员没你们的好看!”
“不是,”掌机的兄弟啧啧赞叹,“我们是人家请来拍求婚的。人家这人生就像是电影啊!”
3|开战之前
'这是什么玩意儿?“芬格尔看着楚子航剪开塑料袋,里面密封着两台笔记本。里面可能有些有价值的信息。”楚子航说。
“哇塞,楚柯南,你听起来很能打啊!”芬格尔赞叹。
“可惜这次没找诺诺帮我们,他的侧写能力在这个时代会特别有用,”楚子航淡淡的说,“我们两组竞争,代表了校董会和校长他们的竞争吧?”
楚子航打开两台笔记本,点开IE,开始查看收藏夹和历史记录。女孩访问的80%以上是淘宝,看起来他每天都在淘宝上买东西,从电子产品到可爱的杯垫,他的留言记录也都是“请发货很及时,给好评”或者“给亲们推荐个新店,买他们的东西可以有白巧克力送,我不是托”什么的;
男孩则是一个死军迷,每天都在各种强国论坛上溜达,偶尔访问几个美女图库。芬格尔开始还期待地围观,很快就没精神了,愧于消退以后这件事立刻变的无比枯燥,一页页看别人的历史记录就像在咀嚼别人的时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但楚子航么偶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耐烦,他默默的翻阅着,直到芬格尔的鼾声再次响起。
时间一斤是凌晨四点了,窗外夜风唿啸,张叔夜被风卷着打在玻璃上,摔的粉碎。均已渐渐涌了上来,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楚子航揉了揉发紧得额角,输入了一串网址。一条旧新闻的页面刷了出来,2004年7月4日,“蒲公英”"台风,位置事故,配图是泥泞中一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轿车,前风挡玻璃碎掉了,车身如同被硫酸烧灼。
这已经是他第几百次看这条新闻了,几乎每个字都能背下来。他还留着2004年7月4日的简报,甚至把新闻片段离了下来。他搜集关于那个故事的一切资料,但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甚至把龙类考虑加进去也无法解释。那件事超越了一切规则,要解释,除非承认世界上有神明和恶鬼这种东西才行。
那件事的一切细节都太不真实,唯一真是的是……态势趋了那个男人。
后来的事情透露着诡异,男人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的抹去了死的,没有人关心他的消失,没有人悲痛也没有人好奇。黑太子集团的老板
也没有表态抚恤一下家属什么的不就就换了一台新车和一个新司机,只有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件东西还记着他。
那件东西是楚子航。
楚子航要求参与这次行动的理由很多,但有一条他绝不会说出来。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她重新嗅到了那个男人的味道。迈巴赫再次出现在雨幕中的那一刻,他知道那个神秘的渔业又回来了。其实那么多年来他始终没有从那个雨夜离开。
逃不掉的暴雨的牢笼。
她也并不想逃走,只有找到那个雨夜,找出那件事后面隐藏的一切,他才能真正知道那个男人的生死,这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他关闭了网页,走进洗手间想烧水冲一杯咖啡解乏。掩上门之后,他脱掉T恤,默默转身,镜子映出他肩胛处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胎记。他确定自己小时候并没有这个胎记,这个胎记是在那个雨夜之后慢慢从皮肤里浮现的,不痛不痒,像是一棵半朽的树。
半朽的世界之树,这是卡塞尔的校徽。恰恰是通过这个印记,楚子航找到了卡塞尔学院,多年来第一个主动找卡塞尔学院的学生。
他从手腕上的皮套里抽出昂热给他的折刀,轻轻刺入自己的手腕,而后握拳,让血液流入洗手池中。血中带着明显的黑,准确的说是青色。
他的造血技能已经开始更换血液了,呗“暴血”技能提升过的血液迅速地侵蚀这昂热为他换的血,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的血管炙热,还好着炙热的反应发生在她的身体里,没有像发生在空气里那样燃烧起来。
血液的恢复也代表着力量的提升,但楚子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一直没有跟昂热说明一件事,“爆血”的技能无法主动的关闭的,就像他不能熄灭的黄金瞳。
这种血就像是一个魔鬼,当你熟悉了借助它的力量,他也就侵占了你的身体,即使你无法激活她,他也会令你不由自主的亢奋。他同时是毒药和智慧的结晶之果,领会过他的魅力的人将无法抗拒他。楚子航终于明白了为何羊皮卷的作者惊恐的称这种技术喂“魔鬼的启示录”因此他从不敢流出一份拷贝。
最好这种技术在他这里就结束掉,他只希望自己还能多些时间,因为还有些事没做完。
他不是不知道苏茜喜欢自己,也不是不懂夏弥的意思,动了又能如何呢,你已经被魔鬼掌握在手中了。楚子航拿出夏弥留给她的那张卡片,默默地读这个那个地址,“31号楼15单元201”,一个工厂的小区。想必夏弥的父母就是那种国企的老干部吧?见了面会很认真的问楚子航的家境什么的,带着审视有期待的眼神。可增么回答呢?其实不应该答应夏弥的,只不过没能忍心拒绝。作为一个不知道宿命有多久的人,没能力作出许诺……
课为什么又答应了呢?
他打开水龙头,把不清洁的力量的黑血冲入下水道,给子冲一杯速溶咖啡,回到桌边。
他打开一条新的历史记录,一个强国论坛里,几个人在接龙讨论“北京地铁隐藏的传说”,他缓缓的下拉网页。传说:早先只有一线和环线两条地铁,每晚末班车收车后,还要发一趟空的列车,全线运行一趟,位的是把那些被修地铁和运营惊扰的送回安息地休息,否则将不得安宁真否?“”真绝啊!司机还得全身贴满黄纸徒手倒立着开车,否则会鬼上身勒!"
“别听这帮人瞎扯淡,不过有个真正的地铁传说,一号线地铁西边第一站是苹果园,但是苹果园的站号是103你们注意过没有?接下来是104、105106,但是101是高井站,102是福寿岭站,那边特别荒凉,你要是再终点站藏着不下车,就能到那两站。”
“那是原来的军用站,福寿岭你还能进去,高井站进不去的,其实还有两个更隐秘的站点,黑石头站和三家店站,还要往西已经废弃掉了,能够延续到西山军事基地里面,都是文革深挖洞高的,整座山的山腹里全部挖空,里面都是老式飞机,飞机可以从山里直接起飞。你们要去看了就知道了,无比荒凉,铁门深锁,只有老苏式对建筑那种高达的白墙,墙皮都剥落了,通道又长又黑,只有一两站电灯照亮,一个人都不干下去。但有无数的平行铁轨,停车和检修用的,空间巨大,一眼看不到边。”
“说得跟你见过似的,那边以前还有通勤车走,现在通勤车都不开了,你增么过去的?”
“我证明可以过去,但是你首先得自己带一个手柄,到苹果园以后Сhā在南侧从系数第三根柱子脚的一个接口啥,输入‘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然后就能进入影藏模式,还有30条命……”
“我靠,同好啊!我也是这么进去的,里面小怪很强的,光30条命不够的,至少你得满八十级双手蛋刀,最好组队去刷!”
然后都是大家白烂的话了,楚子航真要关闭页面的时候,看见一条跟帖,“进入方法看这里”后面跟着一个连接。
楚子航心里微微一动,点开了那个连接,进入一个漆黑的博客而眠,博客的主人似乎开通就没更新过。处置韩对着那个页面思考了片刻,忽然同时按下“Ctrl”和“A”
键,这个键组合式全选,页面山河的全部文字都被选择并变色,于是隐藏在黑背景里的诶色蚊子浮现了出来:“你需要有一张交通卡,一日之间在一线和环线上的每个地铁站进入各一次,每次都要刷这张卡,就能到达隐藏的站点。”
“这是什么?”芬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爬过来凑着一起看。
“不知道,但你记得么,那两个专员的工作恰好是每天沿着地铁线在人群中搜索有龙族血统的目标,其中名为万博倩的专员的言灵是‘血系结罗’对血统很敏感。”
楚子航低声说,“我隐约有了些线索,但还凑不到一起。”
“龙王会隐藏在地铁中么?”
“随眼都是空岤,但是地铁隧道其实是人流密度最高的地方了,每天都有人巡视,那里不是适合藏身出才对。”楚子航摇头,“路明非一直没消息么?”
“连这五天没回来,也许在网吧碰到什么美女了。”芬格尔迟疑了下“或者……我听说在你们中国没哟暂住证会被抓住挖沙子的?”
4、第二个“1/4”
狗哥指挥他的最后一支航母编队驶往路明非的主基地。这将是他今天的第十六场败局,这队航母只是表达他“永不言败的抗争精神”而已。路明非家里遍地防空塔,还有可恶的科学球。此时此刻路明非的坦克群已经开始炮轰他的主基地了。
这几天狗哥每天都来找虐,痛并快乐着。打了那么多年星际,《星际2》都要上市了,自以为已经穷究这门学问,如今才发现这个游戏里还有那么多东西自己不知道。他每天早晨都带着两付煎饼果子来和路老师共享,深信自己打完这几天教学赛就可以去职业战队了。当然职业战队在他眼里如今已经不算什么了,想起以后战胜那些二流职业选手,还没有被路老师轻描淡写地虐待来得带干。
路老师又一次没有让他失望,什么防空塔,什么科学球,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这些……航母战队就被三颗接连落下的原子弹炸平了……这原子弹用得,真是出神入化!
狗哥本想过去跟路老师请教一下原子弹的操作,不过猛一抬头,觉得时间不太合适。路老师身边多了一个女孩。
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出现这么一个女孩不能不引起所有人的关注,穿着白色的布裙子和中跟的方口皮鞋,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眼瞳盈盈欲滴,好像从什么三流青春剧里面走出来的女演员。
女孩坐在进门来四下一扫,直接坐在路明非身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路明非有点不自在,瞥了她一眼,“你……”
“你长得好像我表哥……”女孩轻声说。
路明非心说你表哥同意你的说法么?
“你能教我打游戏么?我以前都没有打过。”女孩扭动着肩膀。
“我觉得……你去打泡泡龙就好了,不用人教。”路明非很紧张。
“别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女孩娇嗔起来,“就是看你觉得好面善,想跟你一起玩玩……”
酒德麻衣戴着耳机监听,听到这里,无力地把头磕在桌上。她捂住话筒,冲着薯片妞瞪眼。“这是你找来的文艺女青年么?”
“我早跟你说不能选她嘛!你不要看她长得脸嫩,她上一步戏使出的赛金花,再忘言一部是处的《秦淮八艳》里的陈圆圆,第一部戏是出的妲己……”薯片妞耸肩。
耳机里传来女生的款款软语,“你教教我嘛,我以前都不出来玩游戏的,我就是自己在家读一些文学名著。”
“你看什么名著?”路明非在问。
女孩显然愣了几秒钟,“《水浒传》啊,里面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爱情好感人的……”
“她还出过潘金莲。”薯片妞咳嗽了一声,“但是大概只看过剧本,编剧为了出新意把潘金莲和西门庆写成痴恋二人组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按照我们的计划,18个小时之后,那条龙就该死了。”酒德麻衣指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我们两个小时就该把路明非打包送往龙抄,但他现在还在网吧里泡着……信不信这样下去我会把那个网吧轰平?”
酒德麻衣和薯片妞在计划的第一步就遭遇到了阻碍,并不是很大的阻碍,但很棘手。她们准备打造为顶级英雄的李嘉图·L·路先生在过去的无天理一步都没有走出过那间地下网吧,饿了就叫外卖,困了就在沙发上睡,和酒德麻衣同步发酵,并且更有甚之,感觉是准备在网吧里把自己发酵成酸奶。酒德麻衣和薯片妞分析这一切都是因为暗恋的女孩要订婚之类的无聊事,但是居然影响到了关系整个人类历史进程的屠龙工作,让人恨得直想冲进网吧一高跟鞋踢在这个游戏宅脸上。
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反复斟酌之后,既然是情感危机,那么代替一段就感情的最好莫过于一段新感情,美人计是引蛇出洞的优先选择。薯片妞表示公司在北京拥有两个演艺人经纪公司和一个模特队,美女环肥燕瘦,要啥样的有啥样,这帮姑娘都是混演艺圈的,获得出来,只要付钱,勾引个衰男根本不在话下。于是酒德麻衣按照路明非的审美,选择了看起来有点陈雯雯感觉的小明星,还特别叮嘱她要穿白。
不过看来果真不读书就没只是,潘金莲穿上白裙,也变不成秦香莲。
“这要老娘亲自出马么?”酒德麻衣抓着自己的双马尾,威风凛凛。
薯片妞立刻鼓掌,“你去没问题!你就是那美人计领域的原子弹啊!”
酒德麻衣一愣,“我没这意思,你觉得我现在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行么?我的意思是冒充他姐姐什么的进去把他捆出来。”
“喂喂!快看!”薯片妞指着监视品目。她们在整个网吧内外安装了十几个摄像头。
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监视屏幕上。那是个白裙的女孩,低着头走路,流水般的黑发上别这个蝴蝶发卡。她在地下室破破烂烂的入口前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陈……陈雯雯?是那只真货么?真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赶快叫我们那家伙撤出来!”酒德麻衣震惊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没准是好事呢?旧情复燃什么的,也许文艺娘能帮我们把这家伙从网吧里拉出来?”
狗哥觉得自己的人生出现了一次倒带。五分钟前他看见一个白布裙子方口皮鞋的女孩走到路明非身边坐下,五分钟止呕这个镜头在他眼前回放了一遍。
不过仔细看的话,后面来的这个似乎比前面那个忽然蹦起来逃出去的好看些,就是申请太哀怨了,如果不是新失恋,就是刚挂科。
路明非正缩在沙发里看视频,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吓得一扭头,看见陈雯雯就站在旁边。外面应该是下雨了,陈雯雯一身白裙湿了大半,皮肤半隐半现,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往下直滴水。这时候来不及生出什么绮念,倒有一种见鬼般的惊悚。
“啊……你怎么来了?”路明非赶紧把正在看的视频缩小,这东西给陈雯雯看见可不好。
“没事啦,”陈雯雯轻声说,“以前赵孟华也看S情小电影,我看到过的。”
路明非干笑两声,抓着油腻腻的头,他之前一次洗头还在美国。
“你怎么来了?”他又问。
他上午偶尔打开QQ,看到陈雯雯留言,就一句话说。“明非你在么?”他就恢复说,“在啊,在北京,学院派我们过来办点事。”然后他就关了QQ和狗哥连战16局,杀得天昏地暗,再也没收到陈雯雯的消息。而陈雯雯居然自己找来了这里。他窘迫地刮着自己的头发,想让发型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同时心里七上八下的,陈雯雯来找他干什么?难道是因为那顿Aspasia的饭吃出问题来了?这么凝重这么低沉……只是吃饭而已啊!连拉手都没有!怎么会有这种“意外怀孕”般的表情啊?
好吧!要相信科学!男女只是一起吃饭是不会意外怀孕的……那么是陈雯雯从此对他情根深种了?之后夜半梦回总是想起他的贼眉鼠眼?终于按捺不住相思之意跑来看他?
听起来这么美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啊!
陈雯雯低下头,双手抓紧了膝盖上的裙子,微微颤抖起来。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无声无息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啊别哭啊。”路明非慌神了。
情根深种的话应该扑上来拥抱才对吧?这越来越像意外怀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超越科学领域之外的事情?自己有通过吃饭让女生怀孕的言灵?
“老板,一盒纸巾。”他慌慌张张地喊。
老板把一盒纸巾扔在桌上,瞥了一眼这一男一女,满脸不屑,“嗨!能有多大事儿啊?这种事情发生了也没办法,要去正规医院……”
路明非真想把县市区举起来扣他那颗猪头上!
“我是没办法才找你的……”陈雯雯抽泣着说,“这些天我找了好些人,他们都不相信我。后来我之后给你留言,好不容易看你回了,我一下午都在QQ上喊你,你也没上线,好在我装了能看IP的QQ,就找到这里来了。”
路明非一愣,看起来自己在求助名单上倒也不是很靠前。
“赵……赵孟华失踪了。”陈雯雯抬起头看着路明非,满眼的红丝,长长的睫毛液遮挡不住。路明非吓了一跳,这得哭多久才能把眼睛哭成这个兔子模样?
“赵孟华失踪了?”路明非有点茫然。这好像应该柳淼淼着急吧?就算柳淼淼无能为力,还有公安局、路明非枪里的老爹等等镇得住的角色,跟陈雯雯已没有关系,跟他路明非更没关系。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陈雯雯忽然抓住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没有来得及闪避。他感觉到那双小手冰冷,还在微微地颤抖。他低头看着陈雯雯的手,除了会神。忽然他无声地笑了。他想起自己曾多少次做梦拉着陈雯雯的手走路,梦里烟盒的小路上满是雾气,根本看不清要走到哪里去,可是他走得那叫一个心旷神怡,那叫一个飘飘欲仙,因为他拉着女孩的手呐,温暖的、柔软的手,关键是那是陈雯雯的。可高中时他跟陈文文的最大结算处也就是递个东西的时候指尖相碰,就是这样都会暗爽半谈。居然就这样被一把抓住了?还抓得那么近,好像怕他甩开不理。
他在陈雯雯手背上拍了拍,点点头,“嗯,我会啊,我们还是同学嘛。”
陈雯雯擦了擦眼睛,沉默了很久,轻声说,“赵孟华是九天前失踪的,大家都在找他,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是他失踪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就半分钟不到,说他被困在地铁里了……”
随着陈雯雯的描述,路明非头皮阵阵发麻。这听起来根本就是个闹鬼的故事,难怪没有人相信陈雯雯。一个本来有点文艺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在前男友忽然失踪的时候跑去给人家讲鬼故事,不被轰出来才见鬼了。
所以她只能来找路明非,路明非是唯一一个她说什么都会点头说好的人。
但这次路明非也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被人认为有龙族血统,他首先不会想要捉鬼,七次很怕鬼,最后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要是跟什么人在一起过就明白了……那是你的时光啊……”
“你知道么?我最讨厌下雨天了。”路鸣泽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喂喂,你不要每次都突然吓人一跳好不好,而且每次条我见到陈雯雯的时候。”路明非还在那里思考赵孟华失踪的问题。
“我等下就送你去赵孟华哪里,那个地铁站附近。”路鸣泽歪着头。
路明非扭头看着小魔鬼那张漂亮的、孩子气的脸,虽然明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个心怀鬼胎的大骗子,可看着那张认真又诚实的脸,小脸上满是雨……不知道怎么的鼻子里有点酸。
“滚啦……”明非低声说,“找个多余的地方自己玩儿去吧,我没事儿。”
“很快就有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不然会死的。在我们的契约没有完成之前,你死了我会很伤心的。”路鸣泽还是笑,“这次的作弊密码是‘somethingfornothing’。前所未有的超级作弊码哦,用来效果那真是撼天动地,就算是面对四大君王也可以一举抹杀。质量三包无效退款!收费只是区区1/4条命。”
Somethingfornothing,路明非记得这个作弊码。在星际里,这个作弊码可以一次性完成全部升级,所有单位达到最强。
“Something……fornothing!”他仰头望着漫天雨幕,“这话的意思是……”
“用什么珍贵的东西,换回了空白。”路鸣泽和他并肩看雨,“按字面理解是这样的吧?”
“空吧?听起来很深奥哦!不过我还是回去一下地铁站的,陈雯雯……很少会求我的。”路明非地下了脑袋,突然有点难过。
“是不是很难过?你觉得你已经竭尽全力对她好了对吧?”路鸣泽再次露出笑脸,“她在玻璃上给你画了一个笑脸,你觉得很温暖,可是在赵孟华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哈哈哈哈,哥哥,你那时候在跟一个叫芬格尔的败狗一起抠着脚丫发牢马蚤呢。”
“走在这个夜色的城市里,觉不觉得很孤单呐?看呐哥哥,两边都是很高很高的楼,每栋楼里都有很多的窗,每个亮灯的窗户里都有人。男人和爱他的女人一起,女人和爱她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相亲相爱啊哥哥!他们在温暖的房间里拥抱和亲吻啊哥哥!你呢?你走在冰冷的雨里啊,你没有地方可取,是一条真正的败狗。”路鸣泽摊开双手,哈哈大笑,摇头,“你记不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她趴在窗户上看里面的烤鸡,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可她只有一把火柴,她只能点燃火柴取暖,每一根是一个幻想,有的是烤鸡,有的玩具,有的是妈妈……第二天早晨她死了,冻得僵硬。”
“可你连火柴都没有诶,你的命是你的火柴么?你只有斯根,而且已经擦掉一根了。干脆一点回顾我的生意啦,把剩下三个拿出来一起擦掉啦,让自己暖和一把,然后我带你的灵魂去地狱。地狱里面很舒服的,坏人们一起在岩浆里泡澡讲冷笑话。”
“你也觉得过委屈吧?是你牺牲了1/4的生命救了那个叫诺诺的女孩啊,可是谁都不知道,连你自己都不承认,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恺撒·加图索的脸。”
“嗨!嗨!哥哥!我亲爱的哥哥……别傻了好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愚蠢的人呢?什么人会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感觉不到孤独呢?”
“你有没有感觉到绝望,是因为有人不敢让你绝望,总是是谁似的一点点给你些希望,一旦你绝望了,就会变成完完全全的另外一幅模样。”路鸣泽缓缓地起身,“可是总有一天你还是会绝望的,因为你一无所有。你是个废物,是多余的,没有人真正需要你。你是个笑话,你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摆脱过‘血之哀’,偏偏你无法察觉到。你不感觉到孤独,哈哈哈哈哈。”
“爱你的人,只有魔鬼!只有我这个魔鬼啊!嗨!哥哥!为什么不用抱我呢?为什么不用报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你的人?”
“Somethingfornothing,1%……融合!”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路明非,“我送你去哪个地铁站吧,所有的位置等待着你!”
仿佛重锤击打在路明非胸口,路鸣泽整个地……撞进了他的身体里,胸口灼热。
酒德麻衣轻轻鼓掌,“好记了,我们的小白兔一号进入了尼伯龙根。信号很清晰,小白兔很惊恐。”
噪点很明显的监控画面上,路明非正摸着墙壁猫着腰伸着脑袋向前摸索。这厮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怪异空间之后的反应和赵孟华完全不同,他连跑都不跑……因为腿肚子抽筋了。日光灯管在他头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他也不**扰。他正好随身带了楚子航送他的耳塞,干脆把耳朵塞起来了。在鬼故事里一般都是被吓死的多,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跟女鬼睡了一觉后病死的,真正被鬼剁成八块的你听都没童说过。所以干脆别听,要不是为了找路他会吧眼罩也戴上。
“蛮有智慧啊。”薯片妞啧啧赞叹。
旁边的屏幕上,浑身黑衣的盗贼乘着名为“无敌”的冰霜巨龙飞翔在月色之下,背后跟着一帮乘着各色巨鸟翔龙的小弟,个个扛着轻重兵器,穿着朋克风的铠甲长袍,吸风吞云,知道的说是《魔兽世界》,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万天兵去花果山拿孙悟空。盗贼脑袋上鲜明的绿色名号,“路明非Ricardo”。
“老罗真拉风啊,副本开启还有多少时间”薯片妞问。
“一个小时。”
“你去过尼伯龙根么?”
“没有,那鬼地方谁乐意去?”酒德麻衣说,“不过小白兔二号去过。”
“楚子航?”
“对,他去过那个不属于活人的地方,现在是召唤他的时候了。嗨小白兔,别睡觉了。”酒德麻衣按下回车键,几行代码被压缩成一个小数据包发送出去,它会在北美转一圈,经过六个国家的网络中转,然后悄无声息地混入诺玛的网络,最后进入楚子航的笔记本。
“这个小东西叫‘芝麻开门’,会帮他重新找到进入尼伯龙根的路,”
5、死者之国尼伯龙根
楚子航睁开眼睛,眼皮沉重,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几天他一直不断尝试做新的数学建模去分析地动数据,但他还是没能找到滤去杂波的办法。他需要一个精巧的方程式,他知道有,但归纳不出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忽然呆住了。
入睡前设置的计算已经完成,结果清晰地凸显出来,北京地图上出现了清晰的红色线条,纵横交错,组成一个很眼熟的图形。楚子航默默地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北京市公交卡,背面黏着的地铁线路图的卡贴,100%重合。
楚子航打开建模文件,建模参数的页面一片空白,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输入任何参数。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他完成了计算。背景这一年来新增的地动都在地铁沿线,而那个失踪的执行部专员也曾关注北京地铁的传说。
数据库里还算留下了一些痕迹,这次计算调用的是夜里11点都凌晨6点的数据。夜里地铁是不运营的,不运营就不会有震动,但从分析结果来看,每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地铁周边都在微微地震动,他想起强国论坛里那些人说的白烂话,难道真的每晚地铁停运之后都有一辆列车载着鬼混在铁轨上空驶?其实一点都不可笑,他全身毛孔紧紧地收缩,头皮发麻。
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芬格尔却不在床上,这个每天猪一样吃了就睡的家伙居然溜出去了,也许他在798真的有些艺术家朋友要拜访。
楚子航沉思了几分钟之后打开衣柜,去除了角落里的网球包,犹豫了一下,他又拎出了沉重的黑箱。
此刻外面狂风暴雨,一泼泼的雨水打在玻璃上,难得北京有那么大的雨。
深夜零点45分,楚子航无声地潜行在东方广场地下一层商场里。这栋巨大的地标式建筑毗邻长安街,云集着豪奢品牌和一家君悦九点,地下直通地铁王府井站。
远处有脚步声缓缓逼近。
楚子航隐入柜台后,直到巡夜保安的手电光远去后才重新删除。白天这里奢华又热闹,美女如云,走在这里决不会让人觉得不安,但此刻万籁俱寂,它就显露出地下室的本质来,没有窗,空间封闭,那些给一切都染上漂亮颜色的灯都关闭了,之剩下少数几根日光灯管两者,着凉了玻璃橱柜里的毛绒玩具。那些可爱的家伙在这种灯光下都显得有些走样,脸上深深浅浅的影音让人产生它们在微笑或冷笑的错觉。
中央空调关了,空气冷而沉闷,通往地铁的电动扶梯闪动着“禁止通行”的红灯,两侧是某个时尚杂志的广告,同一张女明星的大脸贴满整面墙壁,之家和嘴唇上都闪动着金属的微光。巡夜保安的脚步声经过几次折射出现在四面八方,好像黑暗里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除此之外这里安静得非常正常。
楚子航贴着墙壁缓缓前进,他已经接近地铁的检票口了,这时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广告还不换呐?”
“这个月底到期再换,你把玻璃上灰再擦擦,我去把那边的地扫一圈,待会儿下盘棋?”
楚子航从大理石墙壁的反光里看到两个清洁工正在擦广告灯箱,他们背后的卷闸门已经落下锁死,再前进就只有把卷闸门剪开。
楚子航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至今他还没有向学院报告这件事,因为这个结论太奇怪了。无论深夜里的地铁站看起来多么阴冷,它只是一个历史不到50年的人工随到,最初建造这个隧道系统的工人还有大批活着,天天人来人往,如果真有什么异常,没有理由不被察觉。深夜里地铁站里必有值班的人,就像前面那两个情节攻,如果有空驶的地铁,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一条新的短信进来,“亲爱的用户您好,一栋小秘书提醒您今天中午12:00在夏弥同学家共进午餐,请提前安排时间。”
楚子航没有订过什么手机小秘书的服务,发信人就是夏弥,大概是她临睡前的捣蛋而已。
楚子航由于了一下,掉头原路返回。时间还没有紧张到那个程度,根据夏弥的消息,恺撒那组目前还在莺莺燕燕卿卿我我。他今晚可以写一份完整的报告给施耐德教授,然后做好各种准备,明天中午去夏弥家吃个午饭,然后再研究地铁沿线的震动来源。
他连去虾米家吃饭的衣服都买好了,就挂在九点的衣柜里,他是个永远守约的人。这些天他的日程表上都是建模计算、计算加墨的流水作业,除了一件,“去夏弥家吃饭”。
他轻手轻脚走上台阶,日光灯管的影子倒影在大理石地面上。他听见瓢泼大雨打在屋顶。
他忽然一愣,站住了。王府井地铁站在负二层,东方广场的地下商场在负一层,他在负一层和负二层的台阶之间,即使外面是瓢泼大雨,也不该打在他头上的屋顶。肩胛上的“太急”好像被烈火灼烧那样他能,四面八方都是巡夜保安的脚步声,但所有脚步声都在飞速远离,好像狂奔着逃离这个空间。日光灯管跳闪起来,空气中满是嗡嗡的电流声。楚子航缓缓地转身,转盘重新开始旋转了,上面不再是甲壳虫,而是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
就像是有过密约的鬼魂那样,它回来了。
楚子航伸手到网球包里,捏住了御神刀·村雨的刀柄。此刻头顶开始漏雨了,冰冷的雨水从四面八方回来,沿着大理石地面平静地流淌,在台阶上变成一级级小瀑布。楚子航抹去脸上的雨水,提着黑箱缓步下行。
他听见那个声音了,来自地底深处的,铁轨震动。
路明非扶着栏杆,小心翼翼地往下蹭,四下张望。
这个寂静如死的地铁站也还好它寂静如死,若是此刻忽然蹦出个检票员来,路明非绝不会如逢大赦般扑上去,而是吓得立马下跪说,“好汉饶命啊!”
他确实处在感情的低潮期,觉得了无生趣,但是这跟“想死”还不是一个概念。开始他逞英雄或情感大动答应陈雯雯来找赵孟华,然后就马上碰到多管闲事的路鸣泽,随后就来到这个古怪的地铁里。一度他山治怀疑陈雯雯是不是跟路鸣泽串通好的。
看到四面八方用来青色的雾气时,他的第一感觉是日本邪教头目麻原老则还在惹事,又跑来放毒气了,不禁义愤填膺,立刻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但没有出口,所有通道都指向月台。他到了赵孟华去过的地方。
他可不是赵孟华那种没有智慧的人!立刻摸出手机准备求救,他的手机没坏也有电!但该死的!作为一个穷狗……他欠费停机了。
江湖上人说“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是形容这份衰吧?
他摸到了月台上,立刻闪到一根立柱后藏着。地面在震动,幽深的隧道里有刺眼的灯光射出。列车进站,摩擦铁轨发出刺耳的声音。它停在了路明非面前,方头方脑的车厢,红白两色涂装,还挂着“黑石头……八王坟”的排字。如果路明非有点知识,就会知道这趟列车在历史上根本没有过。背景地铁一号线是从苹果园到四惠东,很多年前四惠站曾经教过八王坟站,那时候复兴门到八王坟也叫“复八线”,但很快就改名了,而且那时它也到不了最西边那个隐藏车站“黑石头”。
车门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
好在路明非根本不是靠知识混的人,只要有点智慧的人都知道这鬼车不能上啊!
这车非常死性,好像就是来接路明非的,路明非不上车它就死赖着不走。
但路明非更死性打死都不上,等到最后他干脆靠着珠子坐下来,跟它硬耗。
这种斗争路明非还是有绝对的把握的,不知道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后,地铁列车缓缓地关闭了车门,驶入了漆黑的隧道。路明非前后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摸下月台,猫着腰沿着铁轨,也摸索进了隧道。
“小白兔好像有点智慧诶!”薯片妞指着监控屏幕上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是会也就是铁道游击队的智慧!”酒德麻衣脸色有点难看。
“铁道游击队是打你们日本鬼子。”薯片妞善意地提醒。
“他误解了,地铁列车其实是保护进入尼伯龙根的人的。”酒德麻衣没有理睬这个笑话,“否则人类怎么能在龙的国度中行动?那是遍地死亡的地方啊!”
路明非跋涉在漆黑的隧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前后左右都是一团漆黑,好在学院还是有些不错的小配置给学员们,比如钥匙链上的微型手电。这是装备部出品的东西中难得比较可靠的,至少用到现在还没炸。
隧道壁是一层层红砖砌成的,砖块间哗哗地流着水,此外连声耗子叫都没有。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东西活着。走着走着,隧道渐渐开阔起来,路明非把手电的光柱打向头顶。户型的顶部像是教堂的门洞那样有些庄严,是用古铜色的岩石搭建的。这些十块看起来古老而美丽,表面还有错综复杂的天然纹路。这让路明非想到以前在画册上看到化石沉积岩,剖开来一层叠一层都是三叠纪、白垩纪、侏罗纪的化石,是几亿年无数生物的骨骼沉积而成,这个角度看到的是三叶虫,换个角度看到的则是炭化的贝壳,美不胜收。
好像有个影子从电筒的光圈中闪过。
路明非赶紧用手电一扫,什么都没发现。那个影子好像是蝙蝠,可连老鼠都没有的地方会有蝙蝠么?他略略安心了。
他塞着耳塞,所以听不见,无数细微的声音已经包围了他,就像蝙蝠洞的深夜里千百万蝙蝠在切切私语,又像是无数麻衣爬向误入蚁岤的甲虫……
一块碎石被渗出的水从盯上冲刷下来,过着一滴水砸在路明非头顶,弹了起来。路明非把手电一抬,光柱里小石子忽然裂开了,一根细骨一样的东西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又是一根,随着细骨舒展,扇面般的一排骨骼张开,细如蝇腿,骨骼之间黏着极薄的膜。这块石头居然长出了双翼,扑棱棱地试图飞起来!路明非惊诧莫名的时候,这个试图飞翔的有志气的石头装在隧道壁上碎掉了然后一只蝙蝠样的东西从碎屑中忽地升起,盈盈地上升,而后忽然加速,在空气里留下一连串的虚影。
路明非哆嗦着抬头,那些隐藏在岩石里的纹路,那些无数骨骼沉淀而成的岩页,那些交叠在一起再被时间亚平的翼骨、胸骨、肋骨都在苏醒。岩页一层层地剥落,一层层的生灵复苏,它们是些浑身闪着美丽的古铜色光泽的动物骨骼,像鸟又像是仗着膜翼的爬行类,一个比一个更加巨大。它们的翼端长着利爪,利爪如人手一样是五指,指甲锐利得像是剃须刀的薄刃。
那美丽的花纹其实是用无数死亡织成的!
路明非感觉到脸上有点湿,伸手摸了一下,满手都是血。他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已经多处了横七竖八的血痕,每一道都极其细微,那是骨鸟擦着他飞过时用刃爪留下的伤。越来越多的骨鸟聚集在他面前悬浮着,头骨的眼眶中闪着渴望的金色,好像是熊瞎子见了蜂蜜。路明非忽然想到这个东西是什么了!那是镰鼬!恺撒的言灵就是以这种妖怪般的生物命名的。此刻活的镰鼬就在他面前,这些都吸……是吸血的!
他鬼叫一声掉头就跑。此刻整个隧道已经成了镰鼬的乐园。成千上万蝙蝠般的影子在四面八方闪动,它们尖利地嘶叫着,像是哭泣又像是欢唿。
这是盛宴即将开始的隆重仪式。
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路明非忽然想起陈雯雯,大概赵孟华如今也是这里的一条干尸了。他也挂在这里,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会相信陈雯雯说的话。
真孤独。
6|米若斯迷宫
“一直都是3缺1~~终于等到新人来~~要不要来一起玩~~”车厢里回荡着幽幽的声音路明非楞了一下,又惊又窘,不知道这是何方的幽魂那么不靠谱、这要是鬼,也是白烂白烂死的吧?事到临头他倒也有几分横劲儿,学着憋着嗓子说。“麻将~~还是扑克~~啊?升级~~还是拖拉机~~”
“你妈!路明非?怎么是你?”幽魂很震惊。
"你大爷~赵孟华你想吓死我么?路明非大怒。
“啊!鬼啊~”一秒钟之后,在那人凑到面前时,路明非忽然尖叫起来。
那鬼魂被这忽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到了,蹲在地下捂住耳朵,好半天没站起来。路明非紧紧贴着车门。全身哆嗦。冷汗直往外涌。贴在他面前的是何等可怕的一张脸啊~枯瘦的像是骷髅,满脸唏嘘的胡茬子,瞳孔巨大,如即将熬尽的油灯般发亮,要说是什么鬼,定说是饿死的张飞。
两个黑影从左右同时贴近,一瞬间吧路明非控制住了。
“卡塞尔学院04级,炼金机械系,高幂,现在是执行部专员。”
“05级力学系万博倩。”
“这上阵要通名……死鬼通名是要我给你们立墓碑么?”路明非吞了吞口水“在这里你是不会死的,在这里最糟糕的就是你不会死。”名叫高幂的执行部专员轻轻叹了口气此刻列出从一个车站高速通过,月台上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对面的三张脸,同样的消瘦,同样的惨白看起来都想似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但路明非不相信死鬼会手里捏着扑克牌。三个人各捏着一把牌,大概是打到一半忽然有人闯入但是不愿意放下……这要真是鬼,生前得多爱赌啊?
“好吧,诸位,我是新来的,”路明非坐在长椅上喘着粗气,“这里有什么规矩?给指点一下?”
“你数学怎么样”高幂问。
路明非一愣,“总在将挂不挂之间。”
“那完了,你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高幂叹了口气,“我的数学成绩那时在学院排第二。”
“第一名是谁?”路明非不由自主地问。
“芬格尔。冯。弗林斯,好像是这个名字”
路明非一愣,居然想不到废材师兄居然是数学达人,按说芬格尔也是文科教授古德里安教出来的。
“这里有很多事情是你想不到的,很快你就会看到,这是很难得的经历,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比听我说好。”高幂说,“我能告诉你的是,这里似乎死一个炼金术构造的迷宫,就像神话里米诺斯的迷宫。”
“米诺斯的迷宫?”
“对,历史上的米诺斯迷宫,那不是普通的迷宫,而是炼金术构造的。这样的迷宫必然有看门人,”万博倩说,“神话中它的看门人是牛头人身的”米诺陶洛斯"。进入炼金迷宫得人自己绝对走不出来,唯一的办法是杀掉看门的。
“神话中他的看门人是牛头人身的米若陶诺斯。进入炼金迷宫的人自己绝对走不出来的,唯一的办法是杀掉看门人,做到这一点的是希腊王子泰修斯但是这个迷宫不想那么夸张,如果你的数学足够好,或者牌技足够好,就能够离开。高幂说要是打星际,你准没问题……”赵孟华哭丧着脸。
“看门人是谁?”路明非问。
“很快你就会见到,”高幂说,“我在学院的时候研究过着方面的古籍,炼金迷宫的特点是,必然有一条能够逃脱的规则,这是缔造炼金迷宫的基础,即使看门人也无法违背。就像斯芬克斯给俄狄浦斯出的谜语,那同样是一个用炼金术构造的迷宫,只不过用语言为材料。俄狄浦斯打出了谜语,斯芬克斯就必然要坠崖而死,即便他远比俄狄浦斯强大,也不能反悔。这就是规则的制约。”
“这像是……言灵?”路明非有点明白了。
“对,所以你应该猜到了,这是一个龙族技术构建的奇迹,一个存在于北京地下的迷宫,”高幂轻声说:“在这里,规则和在外面不同,即便没有食物和水你也不会衰老和死去,你只会越来越干枯……”
他缓缓的拉开自己的上衣,里面衣服贴着肋骨,干瘦如柴赵孟华也悲哀的拉开衣襟,同样令人触目惊心的身躯……路明非吧目光移到万博倩身上喂……
“耍流氓么?”万博倩捂了捂衣服,怒喝,“总不会瘦得和男人一样。”
“哦哦哦,”路明非反应过来了,“规则是玩什么牌?”
“德州扑克,”高幂说,“要熟悉一下规则吗?我们在正向着看门人的方向过去,你还有45分钟可以学学。”
“真潮,规则居然是德州扑克,这是什么赌鬼设的迷宫啊?”路明非来了点精神。
“不过德州扑克我倒是会。”
“能够从荷官手里赢到最后的筹码就能离开,输光了赌注的人就要离场,下次再来。”赵孟华说。
“那赌注是什么?”路明非问。
三人的眼睛里泛起绝望的、沉郁的灰色,最后还是高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乘坐着着列地铁在这里不断的前进,你的赌注就会增加。你忍受孤独的折磨,你的赌注就会增加。你悲哀绝望,你的赌注就会增加。但你永远不能死……。”
“你的赌注,就是你的孤独,”万博倩轻声说。
车厢里只剩下铁轨咯噔咯噔的声音,静了许久之后,路明非扭头对赵孟华说,“陈雯雯……她很担心你。”
第十七幕大地与山之王
1|火焰龙卷
月台上的流水声渐渐远去,楚子航抹去眼睛上的黑色美瞳,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燃烧在黑暗里。强大的造血机能已经让他的血统优势回复了七成,或者更多些。
强化后的血统能够拔出多少柄刀剑?楚子航深深吸了口气,扳住车顶,翻身而上。
血统优势令他足以抵挡车顶的疾风,行动就像在平地上,每一步他都在感触脚下的震动。
他从不畏惧开打,他知道很多人说他是个杀胚。
既然已经准备好开打,那就要寻找最合适自己发挥的场地。
隧道顶部还在渗水,一滴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这种独自走在冷雨中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但这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车厢里一片死寂,蓄力满了却没有对手出现的感觉同样糟糕。进入这里之后背上的胎记一直在灼烧,这个征兆不知道是好是坏。
楚子航把“村雨”刺入车顶,猛力横拉,而后纵切,在铁皮上割出足够一人进出的口子。他像一尾鱼游进珊瑚洞里一样轻盈地跃入,落在地板上——满满一列地铁都是人,他们站在绝对的黑暗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每个人都抓着横杆,就像是一群赶早班的上班族。楚子航站在他们中间,连唿吸都暂停了,那些“人”也没有一点唿吸传出。
死人?或者说那些渴望着新鲜血肉的黑影,他们又回来,和那辆迈巴赫一起。
楚子航掏出一片口香糖,剥去包装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虽然我知道你们听不懂,但是这些年来……
我一直想再和你们相遇。"
他周围的球形领域忽然清晰起来,透明的领域,表面闪着不稳定的暗红色光弧。几乎同一刻,那些默不作声的“乘客”们如同海潮吞没礁石那样,从四面八方压向楚子航。他们高举的惨白色手掌带着微弱荧光,掌心中没有任何纹路。领域碎裂,炽热的光焰四射,就像是一颗凝固的汽油弹爆炸的效果,凡是靠近楚子航的黑影都在一瞬间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古铜色的骨骼。
言灵·君焰,青铜与火之王一脉的血统引发的“君王怒火”。
楚子航确实是个杀胚,因为语言是弱项,所以每次动手前的发言都不太给力,每次都是神转折。
古铜色的骨骸们仍旧扑向了楚子航,御神刀·村雨在楚子航身边甩出一道光弧,把它们从腰斩断。一个头骨落入了他的掌心,被奇高的温度融化了,对于没有生命的东西,楚子航毫不怜悯,执行部是个暴力部门,负责人是个暴力教授,而他是负责人的学生。
“爆血”在登上列车的瞬间已经发动了,龙血炽烈!
气浪吧整个顶棚都掀飞了,坠落的碎石纷纷落在了楚子航的身上。它们弹跳着,抖落灰尘,露出藏在里面的细弱的骨骸,“君焰”领域再度激发,发出炭火般的亮光楚子航撕开了身上的衬衣和那件让他看起来有些幼齿的带帽绒衫,“君焰”点燃了这些衣服,楚子航把他们挥舞成如火的风车,凡是沾到的敌人都被君焰烧熔但是这些东西好似完全不畏死亡,还是一再地往上扑,无休无止。楚子航跑出了衣服,他们上面附带的君焰之力在前后两截车厢里爆炸开来,碎裂的古铜色骨骸在空中粉化。
这是他听到了尖啸的风声,大概只有在龙卷风的重心你才能听到那么刺耳的风声,空气在极高速度下变得像固体那样坚硬,“一块”移动的空气可以打碎人的骨骼。楚子航从来没有在龙卷风的中心待过,但他音乐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过这种风声。
对的!他想起来了,言灵·风王之瞳!夏弥的言灵。
一个人影向他本来,所到的地方一切敌人都被吹飞,绝不只是吹飞那么简单,敌人在半空中被撕裂,古铜色的骨骼粉碎飞落如雨,那人撞在他的身上,和他的后备相贴,楚子航感觉到后心传来了温暖。
“言灵领域放到最大!”夏弥大吼
“君焰”和“风王之瞳”同时达到极限,极高的温度和极烈的火焰在强风的催动下形成了自然界罕见的奇观“火焰龙卷”飓风的中央一道摇曳的火蛇扭动着升空,数千度的高温在凝聚,而后火蛇碎裂,钻入了飓风的缝隙中。这场火焰龙卷席卷了整个隧道,吧一切可燃的东西化为了灰烬,楚子航猛的一按夏弥的脑袋,扑在她的身上,几秒钟之后被前方隧道反弹回来的冲击波经过他们的头顶,进入唿吸道,差点冲裂他们的肺一切归于沉寂,几秒钟后,夏弥从楚子航身体下探出脑袋,紧张地左顾右盼“我靠,居然还活着!”夏弥剧烈的喘息
“你怎么在这里?”楚子航靠在了列车残骸上,剧烈的火焰爆炸把车厢之间的连接也摧毁了,车头跑了,他们却留在了这里夏弥抓抓头,有点不好意思,蚊子哼哼似的:“我晚上给你发短信你怎么没回?”
楚子航一愣,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回每一条短信,夏弥只是提醒他,他收到了提醒,那就ok了,明天他自然会出现在夏弥家的饭桌上。
“我睡前一时兴起啦……就查了查你的位置……”夏弥嘟哝。
“你怎么能查我的地理位置?”楚子航又是一愣。
“我上次玩你手机的时候偷偷跟移动公司订了一个搜索位置的服务嘛!”虾米黑着脸大声说,“好啦好啦!很丢脸就是啦!我承认了又怎么样?我就是看到你的位置在东方广场,可是这个时候东方广场早就关了,我忽然想到你说过那个地铁传说的事……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担心出事咯!”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摇摇头,无声地笑了。他听说个移动公司的服务,别人可以看到你的手机是从哪个站接入信号的。订那个服务的通常都是家庭主妇……监视老公。其实他根本不想笑,只是这么尴尬的话题,你不想继续下去,除了笑还能怎么样呢?
“笑什么笑?要不是我你就危险了!我那么急着赶过来你看我还穿着拖鞋嘞!”夏弥恼火地把脚伸到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看着那双漂亮的、冻得通红的脚,低声说“:谢谢。”
"说起来生更半夜夜怎么会有地铁运营嘛?这里到底是哪里?夏弥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急忙缩回到那条破米希亚的裙下,左顾右盼。
神转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总是这样的。
“尼伯龙根,或者死人之国,”楚子航轻声说,“猜测终于被证明了,龙族真正的国度,并非存在干正常的维度中,它位于一个叫作尼伯龙根的奇怪维度,一个用炼金术构建的自有领地。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路明非进入的青铜城也是一个尼伯龙根,进去之后就会发现里面远比外面看来要大,路明非说过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新的,因为时间不变化。”
“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夏弥拾起一块古铜色的骨骼研究。
“死侍。”楚子航轻声说:“被龙族血统吞噬的混血种,介于人和龙之间,生与死之间,失去了意识,就像是游魂……”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大概也是这样。
“如果是尼伯龙根,那么龙王也就在这里。”夏弥说,“可惜我们把地铁给炸了,大概它会带我们去找龙王的吧?”
“没什么,沿着轨道,总能走到。”楚子航双手一撑,站了起来,从背后卸下黑箱放在夏弥面前,“可以帮我拿一下么?”
夏弥怒了:“喂!师兄你没搞错么?我可是没穿袜子,穿着拖鞋来救你!你还叫我帮你扛东西?你有没有人性啊?”楚子航急忙摆手“不……我的意思是我背着黑箱子不太方便……”
“我提着就方便了么?”夏弥瞪眼。
楚子航觉得有点无力,按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穿着拖鞋不方便,我可以背着你……但是我如果背着黑箱,又会硌到你。”
长久的沉默,夏弥缩了缩脑袋,小声说:“哦……”
2|德州扑克
列车停靠在月台上。月台极其古老,水泥地面,边角贴着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上面用红色漆着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福寿岭站”,旁边还有日期,1977年。月台上只有一盏白炽灯照亮,上面结满蛛网。赵孟华、高幂和万博倩三个人扛着路明非下了车。
“喂!在这里熬了快半个月的人是我们不是你好么,你虽然不算白胖,好歹也不虚,扮得像个病号是怎么回事?”万博倩有点恼怒,她进入这个迷宫时还穿着短裙丝袜,现在小腿细的可以比拼巴黎秀场的超模。
“我不是不想自己走,就是想到在这里不死不活的过几百年,就……就他妈的哆嗦。”路明非说。
“习惯了就好,那那就是荷官。”高幂轻声说。
路明非抬起头,看见白炽灯下,坐着一个披着暗褐色麻布的人形。荷官缓缓抬起脸来,路明非惊得几乎背过气去。
就是刚才在隧道里依稀看见的镰鼬女皇,它的九个头正左右扭摆,九根嵴椎弯曲着,就像九条蛇的嵴骨。
“别怕,荷官不会伤害人。”高幂说,“甚至你攻击它它也不会反击,你把它当成是个机器就好了。”
路明非战战兢兢的跟着高幂,四个人围绕荷官坐下。荷官的九个头盖骨分别工作,观察每一个到场嘉宾,然后把一枚铁皮瓶盖扔在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拾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有“北冰洋”的字样,那是种很古老的橘子汽水的瓶盖,北京产,以前和可乐一样流行。荷官又扔给高幂几十枚暗金色的硬币,给万博倩的也是几十枚暗金色的硬币,给赵孟华的除了硬币还多了一个铝壳的指南针。
“不会吧?我的筹码就只有一个瓶盖?”路明非欲哭无泪,“我知道我新来,还没有积攒那么多绝望,但好歹照顾新人,惠赐两个硬币嘛!”
高幂拉了他一把,“别傻了,‘北冰洋’的瓶盖是这里最值钱的筹码,每个值1000个暗金色的硬币,赵孟华那个指南针也就值100个。你想换零钱就把瓶盖扔给荷官。”
路明非试着把那个瓶盖扔过去打在荷官的一个头盖骨上,几秒钟之后,叮叮当当,足足1000个精美的暗金色筹码堆在了路明非面前,小山似的。
“哇噻!新手大礼包么?”路明非喜出望外,“你们只有那么点儿……要分给你们点儿么?”
“不是每个新人都有这么多筹码的,我和高幂来的时候,每个人也只有一个指南针。”万博倩眼神有点羡慕。
高幂点头,“荷官审视你,便能知道你的心境,越多的孤独,会换来越多的筹码。用完了这一轮的孤独,就要回到地铁上去没有止境的兜圈子。”
他扭头看了万博倩一眼,伸手和她相握,“如果我们两个拥抱着说话,心里会好过很多,但回到赌台边分到的筹码就少;如果我们谁也不理谁,或者拥抱发怒,就会分到更多……所以其实我们每拉一次手就会减少我们的筹码,只是……”
他的眼睛里一片蒙蒙的笑,“有时候宁可牺牲点离开这里的机会,也想握着她的手。”
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儿,路明非忽然想起了被埋葬在青铜城里的叶胜和亚纪。
“我靠!我有那么孤独么?”路明非坐在堆积如山的筹码里。
另外三个人又是羡慕又是同情的……点了点头。
“三条。”高幂翻开自己手中的两张暗牌,从明牌堆里拿了三张,凑出三条“Q”。
他又赢了这一局,荷官、路明非、赵孟华和万博倩每个人都要赔给他五十个暗金色的筹码。
赵孟华脸色惨白的站了起来,他第一个输光了。高幂不愧是卡塞尔学院当年数学第二的高手,算几率堪称人脑计算机,不到十把下来他就把桌面上的筹码收走了一大半。
谁也没有说话,赵孟华慢慢的起身,沿着隧道返回前一站,那里将会有一列地铁等他。这是赌局的规则,输光了的人就要立刻离场,登上不同的地铁孤独地在这个迷宫里转圈,直到下一次赌局要开盘的时候,地铁才会在王府井站停靠,人们才能汇聚。
路明非看着黑暗吞噬了赵孟华的背影,不禁兔死狐悲。他只剩一枚暗金色筹码在手,还不如赵孟华等等他,大家路上也好搭个伴儿。这种脑力游戏真的不适合他。
德州扑克的规矩看起来简单,每个人手里有两张暗牌,下面则有五张明牌。荷官会分三次翻开明牌,第一次三张,后两次都是一张。
最后大家从手里的两张暗牌加上下面的五张明牌一共七张牌中选五张,谁的花色大谁赢。同花、同花顺、三条、四条什么的都是大牌,每次翻开明牌前都要加注,觉得没希望的就不跟,失去桌面的筹码,觉得有希望的就堆筹码上去。荷官也下场一起玩。
关键是要算几率,有三条“Q”的人要算别家会不会有什么四条“3”之类的,胜率大的时候要拼死一搏,觉得危险的时候要果断弃牌,砍了尾巴逃走。
在这个简陋的赌局里,一个北冰洋的瓶盖顶十个指南针,一个指南针顶十个烟纸壳儿,一个烟纸壳儿顶十枚暗金色筹码,一个暗金色筹码顶十个古银色筹码。价值观非常颠倒,迷宫的守门人大概是在恶搞他们。可是什么样的守门人会花费那么大的精力设置一个迷宫来恶搞呢?他连门票都不收。
路明非看了一眼暗牌,心灰意冷。暗牌是一张“3”和一张“6”,已经翻开的三张明牌是“9”、“J”和“K”,这种渣牌根本凑不出大花色来。
他用最后那枚暗金色的筹码换了十个古银色的,为了看前三张暗牌已经用掉了一个,剩下区区九个最小的筹码,而高幂那里足足堆着上千个古铜色筹码!高幂锁着眉,正在沉思,绷紧的嘴角带着一丝狠劲儿。
“这家伙是要踩着你和赵孟华的背带他的女孩逃走啦。”路明非身边有人懒洋洋的说。
路明非心里一惊,猛地扭头,“你?”
路鸣泽挑挑眉毛,“当然是我啰,我说我们一起走嘛,你非不理我,跑错地方了吧?要不要跟我换,我给你开个时空门送你出去。”
路明非犹豫了很久,摇了摇头。
路鸣泽叹口气,“不过帮你惩戒几个混混而已,又没真弄死,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似的。你自己出不去的,这个高幂的算数非常好,你和赵孟华都被他摆了一道。”
“什么意思?”
“你怎么那么笨呢?德州扑克每局只有一个赢家,输家都赔赢家,也就是说一桌上一起玩的人越多,越会有暴赢的机会。如果这里有几万个倒霉鬼一起攒孤独,都换成筹码,再把筹码故意输给某个人,这个人就能离开迷宫。明白?”
“还是不太明白。”路明非老老实实的说。
路鸣泽摇摇头,“这么说吧,这是个‘伥鬼游戏’。有人说被老虎吃了的人不会变成一般的鬼,而是伥鬼,伥鬼无法解脱,就会引诱别人被老虎吃。新的伥鬼会取代旧的伥鬼,旧的伥鬼就自由了,新的伥鬼继续为老虎引诱人来。高幂其实是要赢你、赵孟华和荷官三家,攒够足够的筹码带他的女朋友走,你来这里他其实很高兴的,你能够把他替换出去。”
“我靠!”路明非怒了。
“但是别怕,有我啊。”路鸣泽轻笑,“有我在,哥哥你天下无敌。现在Showhand吧!”
这是赌台上最牛逼的话之一,意思是把手亮出来,手里自然空空如也,也就是把全部筹码都压上。在电影里表现这个场面,总是赌神一类的威猛大哥把堆成山的每个价值上万元的筹码,哗的一把推出去。
“你会玩牌么你?我加起来就一个暗金筹码,还一手臭牌!Show你妹的hand!”路明非说。
“一个筹码就是根啊,一棵树只要根不死,就会活过来。”路鸣泽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有人说你只要带着一块美金去拉斯维加斯,赌单双,每次都赢,连赢28次,你就会赢得整座城市。哥哥,相信我,你何止会赢得整座城市,你会赢得整个世界呢!”
路明非慢慢地翻开自己的暗牌,他只有一个“3”和一个“6”,但剩下的两张明牌都是“6”,他神奇地凑出了三条“6”,在这一把大家牌势都衰的时候,他异军突起。
他Showhand了,他赢了所有人,赌注增加到了四枚暗金筹码。
“看吧看吧,我说的嘛,幸运女神永远在你的身边哦哥哥,趁着好运要继续啊!”路鸣泽亲切的说,“继续Showhand吧!这种狂舞般的胜利,我们称之为‘桑巴’!”
接下来的十几把中路明非如吸金漩涡那样收取着桌面上的所有筹码,万博倩在关键的几把中弃牌了,总算逃了一条命,高幂则从最大的赢家衰到只剩下两百多个暗金筹码。这个数学天才脸色煞白,呆呆的看着路明非。路明非每一把都在违反概率学,但是每一把都赢全场,就像一个握着胜利权杖的国王。
“你是怎么做到的?”高幂轻声问。
“瞎玩。”路明非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没作弊吧?”高幂问。
路明非忽然恼怒起来,“作你妹的弊!你牛你就赢我们大家带你妹子走!不然就别瞎掰!”
高幂沉默了。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发出丝丝的电流声,好像灯泡随时会炸掉。
“你猜对了。”许久,高幂叹了口气,“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赌桌上人多才有机会离开……对不起。”
“说对不起也没用啦,下注下注,你跟不跟?”路明非懒得跟这种没义气的人说话“我筹备了很长时间,想了很久,要赢这一把带傅倩出去,”高幂自顾自说着,“因为我发现荷官虽然善于计算,但它也有弱点,你注意到没有?只要我们之中没有人弃牌,它也不弃牌。”
路明非一愣,好像确实如此,荷官从来不主动弃牌,只要别人都跟,它也死跟到底。
所以只要我们大家都不弃牌,而且每局的赢家出现在我们里面,那么荷官就只有不断的输钱。“高幂接着说了下去,”我们所有人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保一个人离开,所以我们必须从荷官那里赢钱,但其他人就要陪着荷官输钱给这个人。你记得不记得古希腊人的地域观?"
“不是不记得,是我根本不知道啊朋友!”路明非说。
“古希腊没有轮回的概念,学者们争论地域中有多少人,因为古往今来的灵魂都会进入地域,而地面上的始终只有这么多。那么地域必然人满为患。最后的结论是世界其实绝大部分,只有少数生者。死者的国就像大海,而生者的世界只是露出水面的岛屿。生者和死者的其实也是这样的,他们共同组成金字塔。塔基是无数死者的灵魂,只有塔尖是生者。”高幂扭头看着路明非,“你可以想这里就是地域,我们不可能都离开。”
“所以你打牌打的好就该离开?”路明非气鼓鼓的“不,是谁运气好谁就该离开。”高幂轻声说。
“喂!高幂!”万傅倩的脸色忽然有点奇怪
高幂笑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们出去了,还是有机会来救我的嘛,反正在这里又死不掉……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得做一件什么特别NB的事来向你证明自己,可惜一直没找到。你这姑娘又抠门又不浪漫,我说放假我们去大溪地玩你又嫌贵,过圣诞节送你玫瑰花你都会转手再卖给花店每次带你去吃牛排你都打包……”他歪嘴笑笑,“今天终于有了个很棒的机会……”
他忽然一把推出全部筹码,赌圣也不过这般豪气干云:“SHOWHAND!”
他在几乎必败的情况下赌上了全部赌注!
路明非默默的看着这两人双目对视,万傅倩的眼睛里有大滴的泪水映着光滑落。
大概是像蜡油那样烫吧?路明非胡思乱想。是哦,就是那种感觉吧,想要做一件什么牛逼的事情,向你证明一切。就像恺撒在微博上搞活动,让全北京的人帮他找一辆红色法拉利,然后带着摄影团队深夜溜进颐和园去拍求婚,还跃入冰冷的湖水尽展英雄救美的豪情,这视频传出去值得全世界情侣模仿,每个女孩都会因为这个“证明”而相信诺诺慧会跟着恺撒一起开心幸福……就像他自己牺牲掉了1/4条命,换来那些逆转胜负的作弊密码,对诺诺大声说“不要死”……想起来蛮韩剧的感觉。
只是有的人有资格做这个证明,有的人没有罢了。
有资格的人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高幂成功的把他的全部筹码输给了路明非,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学院里的种种故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能出去,那你能尽你的全力吧傅倩也带出去吗?我知道这有点难,但S级应该可以做到。”
路明非扭头看着路鸣泽,路鸣泽耸耸肩,一脸“关我鸟事”的表情。
“我会尽力。”路明非说。
赌局白热化了。路鸣泽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睡着了,但他就是幸运女神的化身,他在,好运就死跟着路明非。
路明非面前已经有700多个瓶盖了,按照这个迷宫的规矩,赢到1000个他就能离开,其实他早就能做到了,但是如果他肆无忌惮的挥洒好运,万傅倩就会跟着荷官挂掉。
路明非试着给万傅倩送筹码,但是送来送去万傅倩也只有300多个瓶盖。这女孩的数学显然也很不错,但是跟好运比,数学什么的根本就是渣。
路明非手里是一张红桃A和一张方片A,明牌已经亮出了四张,方片9,红桃K,方片8和梅花A。
路明非已经有了三条A,这种牌加上无敌的好运,胜算几乎是100%,但他不能SHOWHAND,那样万傅倩就会输光所有筹码,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小赢一把。
路明非推出一百个瓶盖,“跟!”
万傅倩立刻会意,也推出一百个瓶盖,“跟!”
荷官的九个脑袋分为两群,一群去数万傅倩面前的筹码,一群去数路明非面前的。这东西丑虽丑,倒是尽职尽责。
点好之后,九个头都收了回去,它舒舒服服的坐正了,把暗牌往脚下一扔:“摔!一手烂牌!不跟!”
路明非惊的后仰,荷官……主动弃牌了?
按照高幂的判断,荷官就是机器,是游戏里的NPC一样的东西啊!永远只会站在城门口,重复的说:“欢迎来到奇迹的城市。英雄,要不要和我赌几把试试手气……英雄,要不要和我赌几把试试手气……”这“摔”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蹦出这光棍的语气来了?
荷官发出“活活活活”的奇怪笑声,忽然从一副沉默的骨头架子变成了一个脱口秀艺人,“好歹我跑得快,这一把你们俩一对一放对吧!真悬呐!差点裤子都输掉了,这才输十几个瓶盖就当舒筋活血啦……”
路明非全身冷汗,他明白了,荷官并非傻到不懂得弃牌,而是开始的难度被刻意调低了!这个炼金迷宫本质上就是个玩人的游戏,类似RPG的关底boss,会变身的!
路明非毫无悬念的赢了万傅倩,万傅倩手里只剩下200多瓶盖,而荷官在危险到来之前轻松撤退了!
“再来再来别吝啬,大把下啊!狭路相逢勇者胜嘛,我三岁到澳门,四岁进葡京,五岁赌到变成精,六岁学人不正经,怎知七岁就输得亮晶晶……今年二十七,还是无事一身轻……”荷官哼哼唧唧的在空中洗牌,骨骼翼手中飞舞着扑克牌组成的链条。我要五加皮双蒸,二十四味凉茶,再加一粒龟蛋搅拌均匀,再加一滴墨汁,你们有没有呀,哈哈哈哈!"
周星驰的台词。路明非喜欢这类二不兮兮的电影,台词倒背如流,此刻却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觉得阴森沉郁。此刻的荷官就像一是个失控的复读机,没有逻辑,只剩癫狂。
洗好的扑克牌仿佛被磁力吸合在一起,猛地收在翼手里。荷官发出轻佻的笑声,把一张张扑克投掷到路明非和万博倩的面前。
路明非手里是一张红桃“A”和一张红桃“K”。前四张明牌都亮出来了,黒桃“10”、红桃“10”、方块“10”和红桃“J”。
牌面很诡异,明牌就有三张“10”,可以凑出“三条”。这种牌最后可以得拼小牌。就是说三条以外谁的小牌大谁赢。路明非有张红桃“A”,胜算很大。
“那家伙手里有一对,这样它最终的牌面是三条加一对,才凑成”满堂红“他胜你。”路鸣泽缓缓地睁开眼睛,“但你仍旧日有赢的可能,如果最后一张明牌是红桃”Q“。但翻出红桃‘Q”的几率是1/52但一旦它翻出来,你就有德州扑克中最大的一手牌。“”皇家通花顺“,红桃”10“,”J“,”Q“,”K“,”A"。
“那是职业赌徒的一生中也开不出几次皇家通花顺呢,”路鸣泽微笑,“你信不信它会为你翻开?”
路明非的手心都是冷汗,太阳岤“突突”地跳着,要把一切赌在这虚无缥缈的运气上是很需要勇气的。
还没轮到他下注、该万博倩决定跟不跟。万博倩这一轮有点奇怪,把自已的暗牌直接扣下了没有看。
“Showhand”_她把全部筹码都推了出去。
路明非脑袋里“嗡”的一声,不看暗牌就敢showhand?这女孩受不了压力。准备撤了吧7!
“别管我了,赢这个丑八怪。”万博倩瞥了一眼路明非,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路明非第一次发觉这女孩还挺妩媚,“师弟你牌技真棒,要是不管我,你早就能跑了吧?”
荷官的九个头部瞪着手中的暗牌,咕唧咕唧地鬼叫着,似乎在冥思苦想,这局面太复杂了,但显然它舍不得放弃,赢了这一局它就可以把万博倩踢下赌桌。它跟人一样有着对胜利的贪欲,万博倩赌的就是它的贪欲,于是这个女孩把自己押上了赌桌!
“跟”、荷官终于下定决心。
万博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忽然轻松了o最后一张明牌翻开,红桃“Q¨!路明非面无表情地翻开自己的暗牌,至尊无敌的”皇家通花顺“万博倩的暗牌只是可怜”3“和”4¨,可她施施然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微光,凹陷的面颊好像都丰润了一些。“别哭丧着脸,你已经尽力我知道。”万博倩微笑着说,“要不是荷官突然学会弃牌,你就能带我离开这里。现在我要去找高幂了,你自己路上小心,出去了再想办法救我们哦。”
“他对你真好。”路明非轻声说。“嗯,要不是他跟以前的女朋友老是有点藕断丝连,我大概早就跟他订婚了,万博倩撇嘴,”他就是特别心软,烦死了。“她顿了顿,”刚才我忽然很想回去找他,。"
“嗯。”路明非点头,
¨我看你showhand!就明白了。"
“你有什么心事么?”万博倩歪着脑袋看他,“我看你好像神不守舍的,喜欢上什么人了?”
“嗯,。”路明非努力地笑笑。
“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去找她,别在原地等哦。”万博倩轻声说,转过身走向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黑暗吞没了她的身影,只余下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路明非想象那个女孩在一片漆黑里奔跑起来,白色的裙角起落,就像是一匹闪着微光的独角兽那样美。虽然他看不见。
她一往无前地冲进隧道,丝毫不惧怕那里的黑暗那是高离开的方向。
在地铁上忍受过漫长的孤独后,她会和高幂重逢,深深地拥抱,她会紧紧地拉住他的手不松开,尽管这样会让他们下一轮的筹码少些。
“秀恩爱……小心别摔跤哦……¨路明非喃喃,抬脚踹了踹荷官,”前面两个都挂掉了,你怎么还不挂?“荷官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暗牌,似乎不能接受这种大逆转的失败,直到被路明非踹了个趔趄,它才猛地清醒过来,发出癫狂嘶哑的声音,¨我就不应该来这儿……你现在后悔太晚了……留只手行吗……不行!要留,留下你的命!”
“一个台词控总要说完台词才会死。”荷官仆倒在筹码堆里,化为一摊古铜色的尘埃。白炽灯“灯嘶”的灭了。
3第零站
“师兄你累不累?”夏弥问。
“没事,你有多重?100斤?只是负重100斤从王府井走到苹果园而已。”楚子航淡淡地说。
他正背着夏弥在隧道里跋涉,夏弥拿着手电为他照亮。轨道地基都是尖利的煤渣,她那双拖鞋在这里确实不管用。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问体重么?”夏弥脸色黑沉沉的,“最近吃得有点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子航无声地笑笑,懒得搭理她。他已经习惯了夏弥说话的方式,她胡搅蛮缠的时候,你大可以不理她,她也不会生气。
夏弥忽然把手电光圈移到隧道上:“前方要到站了。”
隧道壁上用红色的油漆漆着“102”,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前方。
“102号站,福寿岭。跟在我背后,不要离得太远,随时准备发动言灵。”
楚子航把夏弥放了下来,抽出了“村雨”提在手上。
“呀嘞呀嘞!我一向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夏弥举手敬礼。
两个人贴在隧道壁缓缓的前行,说了也奇怪,解决了那些死侍和镰鼬之后,隧道壁中的骨骼们就不再苏醒了。好像是被侵入者强硬的杀戮风格给吓到了似的。
远处出现了月台的轮廓,没有一丝灯光,只有滴水的声音。极长的水泥月台沉睡在彻底的黑暗里,好像几十年没有人造访了。
手电光圈扫到的地方都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金属栏杆锈蚀,一根根白灰刷的大柱子支撑起顶部。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反复回荡。
夏弥紧张地抓着楚子航的……皮带,因为楚子航现在赤祼着上身,没有衣袖可揪:“这里比刚才还荒。”
“跟真实的102站应该很像。这个地铁站不是民用的,所以很简陋,一点修饰都没有。如果在苹果园站藏起来不下车,就能跟着列车到这里。”楚子航忽然停下脚步,“有人刚刚来过这里。”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高手电,照亮了上方蒙着灰尘的白炽灯:“这个灯泡还是热的,所以不久前它还是亮着的,死侍或者其他什么死的东西自然不需要灯光。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他蹲下抓起一把灰尘,灰尘是古铜色的,被一块暗褐色的麻布盖着。
“跟那些死侍的灰有点像。”夏弥捻了一点凑到鼻尖,完全闻不出任何味道,像是石粉,但是非常沉重。
“嗨!师兄!看那个!”夏弥忽然高兴地蹦了起来,手指前方。
备用铁轨上停着一辆检修用的小铁车。这种检修车的历史很老了,结构也简单,只是一张平板,纯靠人力压动杠杆推动。
“检修车,你没见过么?”楚子航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用。
“完全不理解我的拳拳心意!”夏弥一脸恼火,“这样你就不用背我了嘛,我们可以坐那辆检修车继续往前。”
“也好。”楚子航点点头。
“给你减轻负担也看不见你说声谢谢,”夏弥瞪眼,“难道背着还蛮来劲?不觉得我重么?”
“你的准确体重应该是98斤,还不到100斤。按照你的身高来看,你全身的脂肪含量大概是23%,这个数据比正常脂肪含量要低了不少,根据哈佛医学院的数据,女性脂肪含量低于22%,可能导致不孕不育。所以你也许不用继续考虑减肥了。”楚子航跳上检修车,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夏弥,“所以我并不觉得你重。”
检修车在铁轨上飞驰。这古老的东西居然很好用,铁轨的摩擦力小,只要给它加一把力就能滑动很长的路,速度相当不错。
夏弥开始陪着楚子航嗨哟嗨哟地使劲压了一会儿,很快就累了,就转而抓住前面的栏杆,扮出在海船上眺望的样子说“左舷十五度”或者“满舵满舵”一类的白烂话。
楚子航又想起初见她的时候觉得是看到了一个女伴路明非,内心世界广阔又无厘头,思维像只发疯的兔子那样蹦来蹦去,像楚子航这种思维通路笔直如弹道的家伙永远也抓不住那只兔子的尾巴。
“真无聊,你都不会配合一下。”夏弥扭头看着楚子航。
“对不起。”楚子航淡淡地说。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听力上,以求前方或者后方有敌人逼近的时候迅速察觉,在这件事上他远远不如恺撒。
“小时候有人陪你玩么?”夏弥靠在栏杆上,歪着头。
楚子航想了想:“周末我妈妈和继父会带我去游乐场。”“真是少爷的生活。”夏弥一脸鄙夷,“你有朋友么?”
“没有。”楚子航顿了顿,“我不太会玩,我要是有你那么会玩,也许就有朋友了。”
“我也没有朋友。”夏弥撅起嘴,坐了下来,把双腿伸到栏杆外,风掀起她的额发,她又开心起来,“喔喔!和过山车一样!”
“你还喜欢过山车?”楚子航说,“六旗游乐场之后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没事啦,同学嘛,你要怎么感谢我?请我去水族馆还是看电影?”夏弥转回头来挤眉弄眼。
楚子航答不上来,在摩天轮上他就因为这个话题被夏弥噎得够呛。
她像个兔子似的在你面前一个劲儿地蹦,你弄不清这是因为她的无厘头,还是嘲讽或者诱惑。
要真的是诱惑,那真是刀剑齐飞无坚不摧的诱惑啊,但就是有种人总是慢半拍,除了拔刀砍人别的事儿都慢半拍,中了女孩的刀还要好一阵子才知道痛。
楚子航低下头使劲地压着杠杆。
“哦呀哦呀!给力给力!再快点!”夏弥挥舞着双手,“去香波地群岛!”
芬格尔也说过这个烂笑话,是出自《海贼王》的典故,这部没完没了的超长篇漫画画到作者都觉得无聊的时候只好祭出“各自修行两年后在香波地群岛”重逢的大招来,两年后少年开始大叔化,萝莉都成了小御姐,于是又有了新故事可讲。
香波地群岛,那是个重逢之地。楚子航看着夏弥的背影,想起和这个女孩曾在仕兰中学的同一片树荫下走过,忽然有些出神。
“你没有朋友还那么能玩?”他说。
“就是因为没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咯,我小时候一个下午就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无聊,我爸妈都说我有点疯疯癫癫的,因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会儿就嘿嘿笑。”
夏弥耸耸肩,“反正他们也很忙嘛要照顾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咯。”她趴在栏杆上,把侧脸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些累了。
楚子航看着他那一头柔软的发丝在风里舞动着,阳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弥漫了整个隧道,手指忽然动了动。有种奇怪的冲到要把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摸摸她的脑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强的小孩,低着头在人群里走过,不出声;离得很远看别人说说笑笑,也不出声;但是你心里有个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后,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夜空,忽然难过,或者忽然笑得打滚儿?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结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里解释。”楚子航说。
“嗯,”夏弥轻声说,忽然她睁大了眼睛,“别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归宿,第二天早晨带着一个男生回家跟我爹妈说,嗨,这是我师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们解释!我爹只会赏我们每人一个大巴掌,解释什么?不用解释了!解释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头。
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直起身来,忽然间肩胛处的胎记好像要烧起来了。
“你帮我看一下肩膀那里行吗?”他转过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强有力的肩大肌么?不用那么可以啦,我在路上已经鉴赏过了,HOHO好心动……”夏弥满嘴白烂话,但还是乖乖地凑过来细看。
胎记颜色赤红,像是一枚烧红的硬币嵌在骨骼里。夏弥伸出指头戳了戳,“痛么?”
“不,只是很烫,”楚子航忽然一惊,“有什么声音,你听见了么?”
夏弥竖起耳朵细听,同时用手电四周扫射,“没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话吞回去了,就在检修车的旁边,她看见了一块界碑似的石头,表面简单地阴刻文字,用红色的油漆填满,只有一个数字,“100”。
“一百?”夏弥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说,“是下一站的编号。北京地铁每一站都有一个数字编号,一号线从西往东编号越来越大。但最西边的苹果园站不是101号而是103号,因为还有隐藏的两个车站福寿岭和高井,编号分别为102和101,我们刚才已经过了那两站。编号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脑颅深处传来阵阵剧痛。
第零站?怎么可能是第零站?就算还有两个车站没有投入使用,也不会有人把它们编号为第零站和负一站。
零时不该出现在常见编号中的,这个奇怪的数字是古代阿拉伯人发明的,是数学史上的巨大突破。它与其说是一个数字不如说是一个概括,空无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别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检修车的刹车。
这时候他终于听清了刚才的异响。那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后方隧道里透出雪亮的灯光,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亮着大灯,沉雄地轰鸣着,沿着铁轨高速驶来,撞在检修车上。
楚子航猛地扑过去把夏弥压在身下。检修车像是一颗被火药气体推动的子弹那样,沿着铁轨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边风声唿啸,不想是滑行,仿佛向着无尽深渊坠落。
被某种东西封锁了的记忆忽然苏醒了。“蒲公英”台风登陆那天,暴风雨里那个男人开着迈巴赫,带他偷偷驶入封闭的高架路,那个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视的入口……被柳树枝条遮挡的路牌……风曾经瞬间掀起树枝,让他看见了入口编号!
“000”号高架路入口!第零号高架路入口!
一切终于贯通了,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嗅到那个雨夜的味道,因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亡之国”尼伯龙根中!
4、史前遗族
恺撇开着敞篷小车在车流如织的西单北大街钻来钻去,就像是在野牛肚子下面奔跑的野兔。来来往往的大车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截断,但没人冲他按喇叭。
因为被他超车的人心情都不错。秋高气爽的一天,一辆崭新的minicooper,带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金发男子和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中国女孩,车后座上堆着999朵深红色玫瑰扎成的巨大花束。男孩和女孩相视而笑,都一脸的臭美,但是美得珠联璧合啊!大概是去结婚吧?每个人都这么猜。
要是自己开着这么辆车带着这么一个妞去结婚,哪能耐住性子等啊?车大概能开得飞起来!
车停在婚庆大厦的路边,这栋大楼里都是做婚礼生意的店铺,拍婿纱照的、订做首饰的、乃至于婚礼司仪。
恺撤拉着诺诺一路小跑上到四层,在一问挂着深红色蜀绣门帘的店铺面前停下。两扇褐色的老木门,门上钉着老式的铜门环。恺撤扣了扣门环,一个清瘦的老人把门拉开一条缝,“恺撒?加图索先生?”他上下打量诺诺,微微点头,“嗯!货色不错!”
“喂!你是带我来见什么人贩子么?”诺诺扭头向着凯撒,“我得提醒你,把我卖给人传宗接代对买家是不负责的行为,我很不靠谱的!”老人微笑,“我是说这身喜服,材质不错,手工刺绣,细节拿捏的也到位,是清朝官宦人家新娘的装束。现在能做到的裁缝已经很少了。只是还得改得适合你的腰身,嗯,此外还缺最重要的东西。”“什么?”“凤冠霞帔。”老人把整扇门推开。
仿佛宝库洞开的瞬间,珠玉之光照亮了眼睛。温润的珍珠、剔透的翡翠、色彩千变万化的琉璃珠子、珐琅。的纽扣、黄金红金和白金丝卷……
正中的桌子上则是一具用黑布蒙着的半身像,老人带着得意的笑揭去那张黑布,半身像戴着一项赤金色凤凰压顶的凤冠,百乌云集于凤凰后,每一只鸟的双翼都是手工雕刻的羽毛,而遮面的珠帘是用一粒粒翡翠穿成。
“哇噻!”诺诺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样的喜服,就要搭配凤冠,你的男朋友为你订制了一顶凤冠,”老人说,“全手工制作,需要半年的时间!但在开始之前,你先得选定你喜欢的造型。”
“喜欢么?恺撤握住诺诺的手,轻声说,”你戴上会光辉灿烂的。"
“那会是两公斤的黄金、108枚红珊瑚珠子和12块冰种翡翠打造的顶级中国首饰,全手工,能直接送去拍卖的!跟这个比起来什么卡地亚的结婚戒指,都是小儿科!”做首饰的老师傅牛逼哄哄,“在咱们中国,就是凤冠霞帔才给力!”
“听起来真的好重呀……”诺诺轻声赞叹。
“喜服修改要多久?等着用。”恺撒转头问老师傅。
“滚蛋!只是订婚,喜服要到结婚时候才穿的!”诺诺抢白他。
“早点准备到时候省力,你订了婚还跑得掉么?”恺撒自然而然地搂着她的腰让她靠自己更近一些。
“就算现在改好,结婚时也未必能穿,朋友……女和猪一样,胖起来是很快的……”诺诺像蚊子一样哼哼。
路明非摸着湿漉漉的隧道壁往前,手电他留给高幂他们了,那东西对他们会更有用。黑暗好像粘稠的泥潭,他跋涉在泥潭中。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不会有一扇门,华丽丽地亮着彩灯,写着“EXIT”。但他只能往前走,他不能回头。
他想起希腊神话里那个叫俄耳甫斯的兄弟的故事兄弟弹得一手好琴,是能够弹得石头都落泪,地狱三头狗都鸣鸣地围着他卖萌的强者,他还有一个漂亮老婆欧律狄克。但欧律狄克给毒蛇咬死了,俄耳甫斯兄弟以泪洗面之后抄着他的家伙就奔地府去了,一路把冥河上的艄公都给弹哭了。最后杀到冥界老大哈迪斯面前说,我要我老婆。哈迪斯说你牛逼!行!老婆你带走,不过有个条件,走出冥界之前你不能回头看她,否则她就永远留在这里了。俄耳甫斯兄弟就带着老婆一路往前,老婆就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地诉相思,俄尔甫斯兄弟横下一条心,愣是一路没回头搭理老婆。就在他们已经看到人间阳光的时候,老婆抱怨说你不爱我了。俄耳甫斯兄弟心里柔情忽然泛滥,回身拥抱老婆,老婆就此被地狱的长臂拉了回去,只留下一串眼泪给他。
这个故事说明天下的英雄好汉,十有八九都是挂在那要命的温柔上,所以《葵花宝典》教育大家"欲练神功必先自宫’’委实道理精妙!不过说起来那又如何昵?东方不败倒是大仁大勇地照做了,可还有杨莲亭在后面埋伏着他呐!
说起来没有遇到什么陈雯雯什么诺诺之前他也是一条好汉呀!他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屁孩,站在叔叔家的天台上,双手比着枪形对着夜幕中的红绿色啪啪地扫射,不害怕不惊恐,不忧伤更不绝望,是个相信自己会拥有全世界的小屁孩。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知道了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圣斗土,不是高喊着“希望”那种热血口号就能再站起来的。有些希望就像是肥皂泡泡啊,注定要破掉;有些人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这一次倒下去就不会再站起来了。各种观众真是抱歉,主角这次撑不住了……不会再去抓那妞儿的手了,她已经……很幸福了啊。
他必须强迫自己不断地想这个想那个,否则就会撑不下去。
最后他想到了万博倩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如果喜欢。,什么人,就要去找她,别在原地等哦。”
说得真好,如果有人在外面等他的话,他也会跟万傅倩一样飞跑吧?可是没有啊。
说起来不该是你走出这个迷宫的啊,四个人里你最没价值,要是高幂和万傅倩出去了就能结婚了吧?赵孟华出去也会有柳淼淼和陈雯雯两个美少女得救,会围着他哭,你出去了能干啥?你挂在这里也就是芬格尔可能有点兔死狐悲罢了。
靠!想到这些事情果然就豪气横生啊!再也不惧黑暗里藏着的任何妖魔鬼怪!你看老子这渣到爆的人生老子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勾魂么兄弟来嘛!没有存在感的人生就是坦荡荡!
他忽然摸不到隧道壁了,扑面摔倒在一堆煤渣上。
她仰起头,只看见无限高矿的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他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就像一只蚂蚁在深夜爬进圣彼得大教堂。他到达了地铁的终点,也是迷宫的尽头。
他越过一根根枕木向前摸索,穿越这个巨大的空间累得他气喘吁吁,最后他看到了一面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面满是机械留下的痕迹,贴着岩壁的是梭形的水泥月台,奔到是石壁前摸索拍打。见鬼了,根本不像是有门的样子,看这么坚厚的石壁他此刻大概是在一座山的内部,在这岩壁上开凿通道确实是惊人的工程量。
妈的,不会被涮了吧?他心里嘀咕。这时候岩壁上有黄铯的灯亮起来了,缓慢的闪烁着。路明非又惊喜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无意中触动了什么开门的机关。他竭力抬头去看那盏在高处闪烁的灯,但是位置太高了看不清楚。
坚厚的岩壁开始震动了,裂痕自上而下出现,路明非脸色有点难看,这迷宫之门打开的架势倒像是黄金十二圣斗士打开叹息之墙,让人觉得里面会蹦出个哈迪斯来。
整个岩壁都是龟裂的纹路,片片碎石落下,尘埃弥漫,路明非捂着脸一步步后退。黄灯摇晃着似乎要掉下来了,他周围的岩石片片剥落。路明非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刺骨的恶寒……那盏黄灯正在看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掉头逃跑,岩壁彻底崩裂了,蛇一般的东西从裂缝中游出,鳞片愕然!那黄灯是巨蛇的眼睛!
酒的麻衣和薯片妞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龙对于混血种而言也是个很抽象的东西,很少有人见过真正形态的古龙,这种生物又具有彻底改变骨骼的结构伪装自己的能力,因此古代典籍里的龙有时候是带翼的四足恐龙,有时候则是貌美的娜迦,有时候则是独角的长蛇,画画的说龙的步骤是“一画鹿角二虾目、三画狗鼻四画牛嘴、五画狮毛六鱼鳞、七画蛇身八火炎,九画鸡脚画龙罢”,说白了就是个九不像。
然而此刻一切面纱都被剥去,这个史前遗族以至凶至戾、至伟岸又至锋利的外表露于世!
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率先突破岩壁的是他修长的脖子。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他古奥庄严的躯体,他显然是个爬行类,但是必然和爬行类都美丽。
只不过那种美是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和深邃之美,令人敬畏。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一次张开一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班的威严,他俯视路明非,张开了巨大的黑翼,尖刺地嘶吼起来。
路明非死死的捂着耳朵,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他果断地敬佩史上的屠龙的英雄人物,居然能在这种巨型生物面前昂然而立拔出剑来。
他并不知道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即使历史上的屠龙英雄们也会有半数因心脏爆裂而死,而他还能呆呆地站着。
龙蛇一般的长颈忽然一缩,双爪子刨地,小心地缩到角落里。他把头低到基本贴到地面,警惕地打量着路明非,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他不太敢动,他记得什么野外生存书上说,要是野兽和你对峙千万别逃,野兽其实在观察你,你一逃他知道你心虚就跟在你ρi股后面咬你。
不过龙是野兽么?这东西是智慧生物,卡塞尔学院的书上提到龙都是用他和她。
巨龙金色的眼睛微微收缩,像是猫头鹰一样。路明非一愣,忽然明白这东西的姿态像什么了。根本就是只猫嘛!一只座头鲸那么重的巨猫!
龙游动着长颈缓缓地靠近路明非,路明非站的笔直,好像一根铅笔Сhā在月台上。逃也没有用,这长脖子简直跟《狂蟒之灾》里那史前巨蟒差不多了,轻松一伸一缩,猎豹的速度也逃不掉。龙缓缓的张大嘴,利齿如枪簇,黑色的长舌从上到下舔过路明非全身。
“你赢了。”
“喂,台词错了吧?不该是哇!好嫩的肥羊么?”路明非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赢了”龙又一次说,低沉威严,“我们来玩什么?”
“玩什么都好,只要别玩吃肉的游戏就行,”路明非烂话脱口而出,其实是他此刻神经绷紧根本管不了自己那张欠嘴。
龙大概无法理解路明非的白烂精神,眼神又变得警惕起来,他缓缓的后退,缩到岩壁边。他那个动作就像是缩紧的蛇一样危险,因为随时能弹出去一口咬住猎物,路明非浑身都是冷汗。
龙猛地挥动膜翼,路明非看那动作好像是要扔石头打他,急忙捂脸。一个蓝色的袋子落在龙和路明非之间。
那是一代薯片。
这神兽似地玩意真能整,路明非的逻辑彻底混乱,龙类是种卖萌的生物?
“给你”龙仍旧是很谨慎的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有此礼遇,只觉得双膝发软,恨不得叩拜下去说谢主隆恩……啊不,龙恩!
龙盯着路明非看了很久,见他没动弹,再次伸出黑翼。翼端是锋锐的爪子,这巨型生物的动作极其精准,利爪挑开了薯片的包装袋,小心地夹起一片薯片放到嘴里。
“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龙以君王般的低沉的声音说。
路明非捂脸,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鼓起勇气上上下下打量这史前神兽。龙有30或是40米长,但这斌非完整长度,龙只有前半身暴露在外,后半身还是骨骼形态,粗大的嵴椎从前往后渐渐石化,最后和石壁相接。
这东西就像传说中的不死生物,半身显露生存之相,半身显露死亡,生死巧妙的融为一体,似乎有着什么宗教上的意义。
不过这卖萌的语气……不知道有没有年满五岁……
作战计划到这里已经完全破产了,因为根本不知道“大地与山之王”是什么东西,诺玛没法给出精确计划,副校长则认为“七宗罪”在手里,因该问题不大。
应该问题不大?“青铜与火之王”身上好歹有个融合的老唐是弱点,眼前这神兽浑身上下都是铁鳞!七宗罪就算锋利,对他也不过是把铅笔刀!
龙看起来果然热爱薯片,很快他就吃完了一袋薯片。路明非一直没动弹,龙警惕的眼神也慢慢放松了,取而代之是对路明非的不满意。
真是一种“不满意”的眼神,不是轻蔑不是不屑,就像是一只猫对主人的不满意。
“你一点都不好玩。”龙说“但你很会赌,我打不赢你。我们……”
他接下来的话让路明非一头栽倒,“看电视吧。”
路明非很想直接晕过去,但问题是他没有晕倒,那还能怎样?
这是他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他出错了头,认错了妞,进错了地方……一切都是错的,连龙都是错的。
龙真的拿出了个电视,18寸的老式电视,一个沉重的大方盒子。
显然这是它重要玩具之一,他轻拿轻放,用翼尖接上电源的时候也异常仔细。屏幕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龙鳞和路明非的脸,龙把下颚放在月台上,路明非坐在他脑袋旁边,还没有龙头的1/3高,就像贴着一块巨大的岩石。
这奇怪的和谐感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满是雪花点,信号很差,正再放周星驰的《赌圣》。
这个巨大的迷宫大概都被这条龙控制着,荷官开始木呆呆的,后来满口台词,也不过是被这条龙控制了。
他是看门人也是这里的主宰,但他的智力显然有点问题,对于这条龙而言,他们这些人似乎不应该称作“入侵者”,而是来陪他玩的人,他用一个赌局选拔他认为最好玩的人。就像一个小孩对于家里来的客人好奇。
月台旁边堆着各种奇怪的东西,被分拣的瓶盖、烟纸壳、指南针、色彩艳丽的包装纸……显然都是这条龙精心收藏的。
这条龙构筑了这个炼金迷宫自己生活在里面,像个宅小孩缩在自己卧室里,而自己居然是来杀他的。想到这一点路明非不由得有点不舒服。
不对!他浑身一颤,意识到自己的推论中有个错误!固然也许会有垃圾被地铁运进这个空间,但是薯片呢?电视呢?这条龙的嵴椎连载比眼力无法移动,他好像是被……养在这里。
5|屠龙者,集结
恺撒走出首饰工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罗盘。
不是指南针,而是个刻着天干地支和伏羲六十四卦的铜盘,中间是人首蛇身的磁针。
这东西是风水先生拿来算时辰探地脉的玩意儿,这是林凤隆老先生后来寄到恺撒住处的,说这东西是前明古物,对他估计会有点用处。
诺诺量身和选翡翠需要点儿时间,恺撒正好来探探地脉……这里就是当年王恭厂大爆炸的旧址,恺撒其实是在定位王恭厂旧址的时候找到那家首饰工坊。
他他一手翻着一本周易,一手端着罗盘往楼下去,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但有远比他更吸引视线的,一楼传来了掌声,恺撒往楼下张望,看见一队皇帝摇摆着进了婚庆大厦,后面还跟着一顶红色花轿。为首的一个仰头看见二楼的恺撒,惊喜地摘下园框老墨镜招手,“嗨!恺撒!你也在这里!”
恺撒真想捂脸说我不认识你。
那是三四十个洋人,没人一身明黄铯黄袍,下面是老北京布鞋,头上是明珠顶戴,都戴着圆框茶色墨镜,一个个拽着方步,一个个喜笑颜开,知道的说是混血种的背景旅游团,不知道的一位是商场的宣传活动。为首的是唐森,芝加哥地区做建筑业的混血种,虽然阵营不同但凯撒还是和他认识,加图索家族的一些分支机构和唐森的公司有往来。
“嗨!唐森!你好!”恺撒也只好张开双臂拥抱这位奔上二楼的皇帝,“你穿龙袍真是棒极了!”
“哦!我们团购的!很便宜!”唐森正了正顶戴,“我们的一位朋友看上这次的导游女孩,非常浪漫!我们今天是来选中式婚纱的,你也是来选中式婚纱?”
恺撒是在不好意思承认他和这些二货的来意一样,只好微微一笑。他忽然愣住了,一直微微颤动的磁针忽然告诉旋转起来,地磁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忽然变化了,好像他们脚下是某个磁力漩涡。
“喔!这是什么?”唐森好奇的看着他手中那玩意儿,开了个玩笑,“是因为我们来了它很高兴所以转的那么快么?”
“不,”恺撒面色凝重,“它的用途似乎不是测二百五的密集度……”
隧道里忽然吹来了风,风里带有些微的灼热气息。
龙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他站起来了,金瞳紧紧地收缩起来。连路明非这种迟钝的家伙都感觉到龙忽然透出了强烈的敌意。
这才是一条龙真正该具有的气场,古古奥森严。
“兄弟你没事不要瞎变身啊……我可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呢。”路明非吓得直哆嗦,一步步往后退。
龙的巨翼扫过月台,把他珍藏的那堆破烂都扫到了身后,又用翼手轻轻抓起电视,也把它置于自己身后,然后脖子后缩,像是预备进攻的蛇那样,直视前方。
前方隧道里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带着橘色的火光。
两团火光从隧道里飞了出来,那时燃烧棒,卡塞尔学院标配,用于在黑暗中照明,一根就足够照亮歌剧院那样的巨大空间。但是在这里它还远远不够,只不过照亮了隧道出口附近的一片区域。一辆铸铁检修车滑出了隧道,车上压动杠杆的年轻人赤祼着上身。
楚子航!
路明非激动得就差热泪盈眶,好比失陷在海外的难民看见挂着五星红旗的大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可大船哪有面瘫师兄的美感?那看那条紧身牛仔裤上的皱褶,你看那汗水淋漓的后背,肌肉分明的双臂有力地一下下压动杠杆,每一根线条蜷缩又舒展,美得如诗如画!让人瞬间想到了名画上汲水的少女啊……
但是见鬼!面瘫师兄你秀逗了吧?虽然你一直是个紫龙式的脱衣男但是在一条龙面前展示肌肉有屁用啊!就算你肱二头肌超过施瓦辛格也不够龙吃个午饭的啊!你悄悄潜进来救我就好了,你摆这个POSE………。路明非心里的吐槽之神唾沫横飞。
检修车压碎了燃烧棒,但是楚子航的身影非但没有模煳,反而越来越清晰。
此时已经能清楚地看见检修车周围笼罩着一个透明的气界,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检修车经过的地方铁轨变成耀眼的金红色,就是是刚从热轧机里吐出的钢条,接近熔点!
“君焰”的领域,楚子航携着这个高危领域而来,把自己和这两检修车一起变成了滑动于铁轨上的炸弹!压杠杆的速度越来越快。领域表面流动的光从暗红色变为血红,越来越亮,最后变得阳光般刺眼。
楚子航快要支撑不住这个领域了。“君焰”被牢牢控制的时候,其实是漆黑一片的,纯黑色的火焰是把光热都隐藏起来,爆发的时候才化为灼目地焰色。
现在被言灵之力束缚的光和热正挣扎着要从领域中脱离出来,沉重的铸铁检修车也从边缘开始熔化,金色钢屑落在地上溅开。
这枚用言灵填充的炸弹随时会爆炸。
路明非一个飞扑藏到一个石墩子后面,耳边传来刺耳的长吟,就像是用钢锯条在石头上磨蹭。龙在尖叫,他震动双翼,鼓起强烈的风,吹地整个空间里飞沙走石。
龙无法逃走!他是被禁锢在这里的!路明非忽然明白了。龙的后半截身体石化在岩壁里,楚子航抓住了他的弱点。龙不能闪避,只能硬扛。但龙能顶得住灌满“君王烈焰”的炸弹一击?被这东西砸中,好比一发凝固汽油弹煳在脸上爆炸。
楚子航猛地洞开杠杆,腾空倒翻,检修车以超过100公里的高速向着龙冲去。楚子航脱离的瞬间,钢铁开始燃烧,检修车流动着夺目的金色。轨道尽头是封闭的,砌着巨大的水泥墩,检修车一头撞在水泥墩上,翻转着腾空而起,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弧线,砸向龙的头部。
路明非傻眼了。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必须精确地控制速度,这种要命的关头还能做出最冷静的计算,得到准确的结果,楚子航的数学居然强到这个地步?强到这个地步的……还算是人么?
楚子航落地,猛地站直。他确实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他的肌肉表面覆盖着青灰色的薄鳞,手上骨节涨大,面骨突出,黄金瞳像是在燃烧。路明非倒吸了一口冷气,搞不清楚师兄到底是跟龙一拨还是跟他一拨的,因为看起来楚子航像龙胜过像他,根本就是一个异类!
所以他不喜欢跟人配合,因为爆血后的状态决不能被别人看见。
龙没法闪避,只能紧紧地用双翼把头抱了起来,就像准备挨打的孩子。路明非忽然有点于心不忍,这东西真的是龙类么?就凭这智商?
检修车撞在龙翼上,瞬间熔尽。惊天动地的巨震,所有光与热都迸发出来,钢水四溅。路明非能听见钢水灼烧龙翼的可怕声音,爆炸把龙收藏的瓶盖激得四面飞溅,子弹般打在路明非藏身的石墩子上。
路明非抱着头,蜷缩着,忽然明白了龙为什么要扫空月台,他是意识到强敌的到来,要把收藏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身后。就像是巨大的灾祸到来的时候,孩子把心爱的玩具藏在床下最隐秘的角落,以为这样它们就安全了。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一块被爆炸激飞的碎片落在距离路明非不远的地方,那时电视机外壳的一部分,上面还有未息的火苗。
尘埃缓缓降落,龙仍以双翼抱着头,僵立不动。铁水在他身上缓慢地凝结,同时灼烧着鳞片发出“嘶嘶”的声音。路明非从石墩子后面探出头来,大气都不敢出。
楚子航全身的细鳞一张一合,虬结的肌肉如铁筋般凸出。他再度吟唱起来,领域展开,鳞片缝隙汩汩的血流迅速蒸发为红雾。
二度爆血!
“言灵。君焰”的领域进一步扩张。这一次楚子航牢牢地控制着局面,黑红色的气流在领域气界边缘游走,像是无数半透明的蛇。他很黯淡,但周围尽是炽烈的光焰!铺道的煤渣被引燃了,轨道熔为铁水,楚子航如同站在烈火祭坛的中央。
这才是所谓“龙血”的真实力量么?路明非本以为恺撒的“镰鼬”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能力,但现在楚子航爆发出的伟力简直让人想到了三峡水库中暴怒的青铜与火之王。
这种血统真的可控么?连路明非都怀疑。也许调查组是对的?至少得把他安置在校园以外,好好给他讲点做人的道理,让他不要轻易冲到,最好学个佛修个道……还派他出来执行什么任务啊?这根本就是豢养一条龙去屠另一条龙把?
龙身上刚刚凝结的铁膜发出轻微的裂响。路明非大了一个寒战,被燃烧煳在脸上爆炸了还能活?这东西真的“生物”么?
铁膜崩碎,龙猛地张开双翼,双翼被灼烧出大大小小的孔洞。他发出愤怒的长嘶,铁屑如细小的箭矢飞射,刺破空气发出嘶嘶声。
他俯身做出扑击的预备姿态,不过这个威风凛凛的动作相比光焰中的楚子航真实逊毙了。这大家伙能抵抗燃烧贴在脸上爆炸,可反击起来完全没有那种神明般的威势,就像一只从被打懵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巨型阿猫阿狗,正在暴怒地龇牙。
路明非忽然觉得唿吸艰难起来。巨大的空间中仿佛孕育着一个热带风暴,风眼正在吞噬所有的空气,其他地方的气压疯狂下降。那是另一个领域被激发了,一个足以影响整个空间的高阶言灵被释放。它正从整个空间里抽提氧气,数以吨记的氧气!
夏弥的“风王之瞳”。
不知何时,她悬浮在了龙的面前,楚子航的头顶。波西米亚长裙漫卷如云,长发也漫卷如云,她吟唱着言灵,如天使唱着圣歌降临,眼瞳清澈光润,赤祼的双脚上凝结着鲜艳的血珠。
路明非知道她很美,却不知道她这么没。这一刻她的美丽在风的衬托下让人忍不住要去遮眼,好像是畏惧那容光射入自己的心。她是风王的女儿,风王的瞳孔,在高天里酝酿一场灭世的风暴。
“君焰”开始释放,但不是以往那种爆炸的效果,无声,甚至是死寂地燃烧。黑红色的气蛇、灼热的煤渣、金色的铁水,都顺从夏弥的召唤而升起,楚子航酝酿的高热也被她全数吸走,楚子航仰头望着她,全身鳞片中的血丝冉冉升空。
夏弥早已经在这场风暴的核心凝聚了数以吨记的氧气!高热、氧气、煤渣、熔化的钢铁,这些风暴的素材以夏弥为中心旋转,仿佛着火的风车轮舞,波西米亚长裙加百合花般盛放。
“师妹啊……这样会走光哎。”路明非喃喃地说。
但此时此刻他对这个走光的师妹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不敢有。夏弥身上绝对的力量、绝对的血统、绝对的威严仿佛凌空的山岳,他这样的家伙只能膜拜。什么防火防盗防师兄,这样的师妹谁敢要?就算走光了也就是头走光的爬行类啊!你会猥琐地偷看乌龟宝宝的屁屁么?能配得上她的,只有她下方那个同为异类的男人。
夏弥低头看着龙,伸手似乎要抚摸他的头顶。她的眼瞳深处居然有着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柔,好像小女孩向自己养的小猫伸出手去。
龙也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被她的美震惊了。
美得就像是一场永别。
言灵。君焰,爆发!
言灵。风王之瞳,爆发!
火焰的狂流和数以吨计的氧气混合,灼目之光,焚城烈焰!光与火的龙卷从夏弥伸出的掌心中吐出,两个言灵的完美叠加!无与伦比,天作之合!
火龙卷像锥子一样钻在龙的双眼中央,高热高压同时作用,效果不再是凝固汽油弹,而是高功率的激光发生器!
龙的颅骨被火龙卷钻出了缺口,高热进入脑颅深处,灼烧着他的神经。尽管他拥有强悍的身躯,却无法对抗神经被烧毁的剧痛。他的惨嚎声介乎于人类和野兽的声音之间,混合着仇恨和疯狂,路明非死死地捂住耳朵不敢听,这头危险的动物在生命的尽头发出的吼叫虽然震耳欲聋,但也不过像是猫被虐杀时的哀哭。
龙倒在月台上,双翼抱着头翻滚。巨大的身躯撞击地面,鳞片碎裂,血流满地。
地狱般的灿烂。
“楚子航!”夏弥大喊。
楚子航从极度疲惫中猛然回复神智。龙还没有死,任务还没有结束。
对龙类,你永远要看着他的生机尽绝!这是学院对每个执行部专员的教育。因为人类不可能知道龙类的身体里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楚子航揭开了黑箱,炼金刀剑。七宗罪!
楚子航举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拍在刀匣上,在狂龙的吟声中刀剑弹出。
汉八方古剑“傲慢”,太刀“妒忌”,两种原罪,两种惩罚,楚子航双手刀剑,鹰一样扑击出去。精炼后的血统令他已经能拔出“妒忌”,但很勉强,刀柄上弹出的鳞片刺进了他的手心。疼痛被他抛在脑后,他跃上月台,跃入空中,双手刀剑Сhā入龙眼。龙挣扎着猛地立起,凄绝地长吟着,竭力伸出脖子,愤怒地把嘴张大到极限,对着仍旧浮在空中的夏弥。他的嘴裂开得巨大,颔骨结构就像巨蟒,张嘴的时候能够接近180度地开合角,简直能吞下一列地铁!森然的利齿暴出,就像一簇指向夏弥的长矛。
他把所有的怨毒都指向了夏弥,这一击集中了他最后的力量。这是一头巨龙垂死之际的狂暴,他挣扎着向前,埋入岩石中的嵴骨都要被扯断似的。
但他没能命中。他已经看不见了,“七宗罪”对于龙类是致命的武器。有巨大的力量从龙瞳深处爆发,浓腥的血泉沿着刀剑破开的口子激she,就像是钻孔中喷出的泥浆,把那对刀剑也推了出来。楚子航在龙抬头的瞬间没有闪开,而是抓住刀柄被龙带往空中。
这时他抓住了龙面骨上的角质凸起,站在龙的头顶。
他从血泉中接住了那对血淋淋的刀剑,同时Сhā入龙的颅骨上的缺口。这一击直Сhā进了龙的脑干,毁掉了他的整个神经中枢。
楚子航跃起,稳稳地落地。
龙仰天扑击的身影僵住了,这一幕就像是油画,空中飞翔着天使,而邪恶的黑龙仰首去扑击她。画面定格在黑龙即将触及天使的瞬间,天使笼罩在炽烈的风和火焰中,不闪不避,似乎怜悯着这头巨兽的无知。蛇一样的脖子软软地垂落,龙重重地摔在月台上,巨大的黑翼翻过来盖住了自己的尸体。
领域溃散,夏弥终于支撑不住“风王之瞳”了,直坠下来。楚子航转身扑上去接住了她,她像是一片坠落的树叶般轻盈。
路明非惊呆了:师妹……不会死了吧!"
第十九幕耶梦加得
“或许是不如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看着监视屏幕上龙喷洒着血泉倒下,也看着男孩把女孩紧紧拥着怀里好像拥抱整个世界,酒德麻衣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轻声吟着这句古朴的和歌,短期早已凉了的热巧克力抿了一口,也行是因为凉了,入口有一股微微的苦味。
“别多愁善感啦,这不都是我们计划中的事么?”薯片妞拍了拍她的肩膀,幕后的坏人是没有资格多愁善感的。"
“还好啦。”酒德麻衣耸耸肩,“你说我们算不算相信幻影的人?”
“每个人都相信幻影啊。”薯片妞轻声说,“不相信幻影你就活不下去了,谁能保证自己知道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呢?谁能克制自己不去相信一些很美但是虚幻的事呢?”
“嗯,在幻影破灭前死掉就好啦。”酒德麻衣看着监控屏幕,缓缓地说。
楚子航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灼热的血从巨大的伤口里慢慢的涌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被那只锋利的爪塞住了,整个心房里的血会瞬间流空一滴不剩吧?
“没想到?”夏弥轻声问。落尽楚子航怀里的不是那个天使般的女孩了。她赤身捰体,纤细玲珑,但全身是铁灰色的,随着唿吸,锋利的鳞片缓缓舒张。那些刺破皮肤吐出的鳞片把波希米亚长裙撕裂成了碎片,原本冻得通红的脚前端,黑色的利爪取代了剪得圆圆的脚趾甲,她右手的利爪刺进了楚子航的左胸,双脚利爪Сhā进了楚子航的两腿膝盖。她歪着头看着楚子航,像是在欣赏他此刻的痛楚,金色的瞳孔中带着森冷的笑意。
原本应该冲上去给这对相拥的男女再当一回灯泡的路明非呆呆的站在远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真名。”楚子航嘶哑地说。
夏弥勐地撤出利爪,楚子航一掌按住伤口,以免全身的血在一瞬间涌出来,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无力的坐下,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夏弥,大概是想在血流完之前看清楚那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
夏弥缓步走到死去的龙身边,抚摸着他巨大的头颅,“他是我哥哥,龙族名字‘芬里厄’,大地与山之王。”
“芬里厄,北欧神话里邪神洛基和女巨人安尔伯达所生的狼。”楚子航低声说。
“恩,所以你也猜到我的名字了,对么?”夏弥扭头看着楚子航,微笑。
“耶梦加得。”楚子航无力的靠在一截断裂的石墩上,“芬里呃的妹妹。”
“对啊,夏弥点头,”我就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在你们人类的神话里,我就是环绕‘中庭’的那条蛇。"
“你们应该还有个妹妹海拉,死神海拉。”
“海拉还没生下来呢。”夏弥眯眯眼,“但是很快了,今天是她的降生之日,就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路明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和一个女孩嘲笑偷看她的男生一样,满满的都是凉薄和讽刺。
“别担心师兄,今晚不会有第三位龙王了,你们的推断没错,四大君主的王座上都是一堆双胞胎。”夏弥笑完了,冷冷地说,“死神海拉是我和哥哥的融合,就是今晚,就在这里。”她俯身亲吻龙被毁的研究,龙巨大的眼珠已经干瘪了,里面的血和其他的液体都流空了,只剩下漆黑的裂开,就像孵化了之后的虫卵那样恐怖。
那么温柔的亲吻,就像是小女孩用鼻子去碰自己的小猫,可不知为何,路明非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要吞噬他。”楚子航低声说。
“是的,没想到人类能从零碎的历史里推导出这个秘密,我们的力量来源于血统,但纯血种不像你们低贱的溷血种,你们还要试着提高自己的血统纯度,我们则已达到巅峰,我们强化血统的办法,只能是溷入其他纯血同类大的血。”夏弥坐在地上,抱住巨大的龙首,用脸轻轻地蹭,她的脸被细小的鳞片包裹起来,可还是那么美好。“等到我吃了他,我们的血统融合,海拉就会诞生。海拉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芬里厄,她是我们两个人之和,但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强。”
“你们会最终进化成神?”
夏弥点头:“说的真好,所谓的死神,是尼伯龙根的女王。他能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那将是神话时代的归来,很美,可惜你们都看不到了。”
“你跟我说起过你的哥哥……你说他很相信你,在丫的眼里你就是一起……他本来有机会反击,只是因为你挡在他的前面,他很吃惊。”楚子航声音微细。沾满血水的颓发低垂,挡住了他的眼睛,“你早就可以吞噬他,为什么要等到今天,费那么多周折?”
夏弥捂着嘴,咯咯地轻笑青睐。她忽然扑在龙首上,捶打着“哥哥”的面骨,好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似得。
“因为我爱她啊。”夏弥忽然不笑了,轻轻的说。
我靠,爱你就杀死你?路明非心说这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可这句吐槽他出了口,一则他已经吓怂了,二则夏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来头,泪水从她满是鳞的脸上滑落,金色的瞳孔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涌出来,就像是海潮。
这要是假的,去奥斯卡卡拿个影后不是问题啊!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根本不像一条龙?他那么傻,智商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只会跟在你ρi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说他要出去玩。”
夏弥昂起脸,任凭那些泪水流下,她的黄金瞳越发炽热,面骨发出“咔咔”的微声,扭曲起来,嘴裂变大,牙齿突出如利剑,她在急剧地龙化成一条悲伤和暴怒的雌龙,“可他是我哥哥啊!我为什么不爱他?”
“可你把他养在这里……这个炼金迷宫的看门人其实是你对不对?你把他作为食物养在这里……你早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要吞噬他吧?你在等待他彻底孵化。”楚子航轻声说。
“闭嘴!”只是一瞬间,一连串的虚影闪过,夏弥冲到楚子航面前,把他拎起来举向空中。
已经不能用“夏弥”来称唿他了,各种龙类特征出现在它身上,她的衣服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捰体,浑身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前额和下颔,膝关节反弯,娇美的小腿现在应该叫做“强劲的后肢”。它刚才就是用这种后肢忽然加速,肉眼已经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她是龙王,龙王耶梦加得。
“我说错了么?让你这么暴怒。”楚子航居然轻轻地笑了,咳出一口黑色的血,“他不就是你的食物么?大餐等着你呢,你还不赶紧入席?”
“闭嘴!”耶梦加得嘶吼,“你们知道弃族的绝望么?上千年的沉睡!无穷的循环的噩梦!最深的黑暗里只有你自己!”她的眼睛有红色的水流下,不知道是龙泪还是血。
“还有你哥哥拉着你的手……你舍得牺牲它么?她是唯一陪了你千年的人,着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只有他……在弃族的王座上,只有王与王拥抱着温暖……”
它嚎啕大哭起来,像个疯子,又像是失去心爱娃娃的女孩。
“可你还是要吞噬他的,不是么?”楚子航低声说,“用得着跟我这样的人类说那么脆弱的话么?我还能安慰你么?你是龙类,即使全族只剩下你们两个,你也会牺牲最后一个给你取暖的人,去掌握权与力……你们是强者生存的族类,因此你们比我们脆弱的人类更强,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弱者都沦为同族的食物。你已经成功了,成功的人不需要流弱者大的眼泪。”
长长的沉默,耶梦加得举着楚子航,两个被鳞片包裹的青灰色人影,站在孤独的月台尽头,就像是什么意义深远的凋塑。
“是啊,你说得对。”耶梦加得轻声说,它又笑了,“你真奇怪,你真的是人类?你思考解题的方式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么?”
“只是从理论出发去揣摩你们的想法,我理论课还不错。”
这槽吐得……连路明非都自愧不如,吐槽吐到最后,就不是看槽技的精妙,而是看精神境界了呀,是否能生命不休吐槽不止?
“但他不是食物。”耶梦加得低声说,她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固执的,叫“夏弥”的女孩的口气,“她是我哥哥。”
“你是迫不得已。你进入卡塞尔学院是为了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吧?吞噬了他,也可以融合新的血。”楚子航说。
“你的大脑应该可也很缺血了吧?这时候还能有那么清晰的思路,真想为你鼓掌。”耶梦加得说,“可我被同类阻止了,你们学院的地下藏着狠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卡塞尔学院里,绝不只是溷血种,有龙类,纯血龙类,不亚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路明非一惊。龙王耶梦加得之上的龙类?初代种之上……难道不是只有黑王和白王了么?
“所以你没能得到食物,只能用你的哥哥填肚子?”
“因为我需要力量,我必须成为海拉!”耶梦加得缓缓地说,“要面对我们自己的同类,只能靠压制性的力量,我等不及了,愚蠢的人类,你们对我们的了解,就像大洋里的一滴水那么多而已,你们担心我们的苏醒,却不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跟某个东西的苏醒相比,我们微不足道,但他的苏醒之日已经不远了。”
“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有用。”
“是啊。”楚子航轻声说。她的胸口已经止血了,或者说他体内已经不剩多少血了,黑色的、危险的血液洒满周围的地面,沥青板粘稠。
“你的力量远不如青铜与火之王。”它艰难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着是你作为学术宅的好奇心么?”耶梦加得笑了,“是的,你猜的没错,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王座上的每一对双生子都是不同的,我们是互补的,青铜与火之王中,康斯坦丁的力量其实远强于诺顿,只不过他生来就有残疾,永远无法进化出巨大的身体,而且他懦弱,和一个人类男孩没什么区别。我和芬里厄中,芬里厄的血统有先天优势,它的言灵远超过我,但他的智力被限制在一个很低的级别。”
“你就是他的大脑,它只需要相信你。”楚子航说。
“是的,它什么都听我的。”
“这是你们的父亲黑王的安排吧?真正掌握力量的一者反而有巨大的弱点,其实他们是给你们准备好食物,当你们无路可走,你们就可以食用他们。”楚子航低声说。
“是啊。”叶耶梦加得轻声说“他们生来就是准备作为……食物。”
它嘤嘤的抽泣起来,缓缓的亏在地上,路明非看不清那个身影,有时候觉得那是个疯狂的怪物,有时候觉得那是夏弥,他有点怀疑这条龙长期地伪装成丨人类搞得分裂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
“真可怜,精分了。”有人在路明非身边轻声感叹。
路明非吓得差点心脏停跳,扭头一看,又惊喜起来。不是喜上眉梢之喜,而是那种想扑过去捶打其胸部嚎啕大哭说,“你个死鬼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才来”的喜。
路鸣泽,这个能够帮他搞定一切的小魔鬼,隐藏在他身后帷幕中的最终盟友,只要有他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畏亵到路明非,即便是龙王。
路鸣泽今天出场的装束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抹了油梳的整整齐齐,臂弯里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花。它神情肃穆。
“你今天结婚?你到法定婚龄可么?”路明非上下打量他。
“白色玫瑰是送葬用的。”路鸣泽仰头微笑,“哥哥,你要知道一个男人的衣柜里永远都该有一套纯黑的西装,有两个场合一你一定回用到它,婚礼和葬礼。”
“谁的葬礼?”路明非有几分心寒。
“别担心,不是你的,补过,是其他所有人的。”路鸣泽的声音仿佛在歌吟,“那些爱唱歌地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
“什么鬼诗?”
“葬歌。”路鸣泽轻声说。
“拜托你不要唱这种丧气的歌了,快帮我救救楚子航!”
“方法早就交给你了,somethingfornothing,用什么东西去交换虚无。”路鸣泽轻轻一笑,“哥哥,你不能总吃免费的午餐。有时候我们都有为规则支付一些代价。楚子航我建议你别管了,四分之一条命地代价,我帮你离开这里,捎带手帮你杀掉龙王。真的很划算哟亲,淘宝上都没这么打折卖的。”
“你哪里学历的淘宝腔?”路明非嘴里说话拖延时间,心里紧张地盘算着。
换还是不换?这是一个问题,它也曾怀疑过这个交易是否有效,但世上真有免费的午蛋糕么?这个小魔鬼为他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难道只是急公好义?小魔鬼看上去就是个做生意的老贼,他付出多少,必然要的是十倍百倍的回报,可自己能给他什么样的回报呢?
它一抬眼看到路鸣泽正笑着看自己,忽然惊得退了半步。路鸣泽的笑容在他的眼里忽然扭曲起来,诡秘深邃,就像是个黑洞。
路鸣泽……其实是在骗他!
它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圈套。其实是路鸣泽把他引到了这个龙巢里来,看看他陷入绝地,不能不用生命来交换,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一个煞费苦心的局。
就算有上帝魔鬼这种东西,魔鬼会花费那么大的心思来换取一个衰仔的灵魂么?世界上有的是人比他的欲望更大,能力更强,更值得去换。
路明非猛地双手抱头,路鸣泽要交换的不止是一条烂命那么简单……有什么很重要的、他必须守住的东西,正随着交易慢慢地被路鸣泽夺走。
那东西绝不能失去!
“随你,想好记得叫我,不过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路鸣泽踩着煤渣道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哦,忘记告诉你,今天虽然我不结婚,但是有人正奔着结婚去呐。有名叫凯撒的王子和名叫陈墨瞳的公主,他们正开心地去选珠宝,筹备婚礼什么的。他们将捧着红色的玫瑰步入教堂,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扭头,面无表情,“如果我是你我就换了,离开这里就可以去阻止他们啊,我最恨有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他的小脸上,一种至阴至寒的表情一闪而遁。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耶梦加得停止的哭泣,抬起头来,"那将是美好的一日,大海会破开,死人的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底升起,死神海拉和亡灵们站在船上,面对生人的世界宣泄他们的怨恨。
“诸神的黄昏么?”楚子航轻声问。
“是的,但你没法活着看到那壮丽的场面了。”耶梦加得伸出化为利爪的手,指尖骨刺并拢如刀,缓缓地刺入楚子航的伤口,“不过别害怕,很快就会结束的,只要我把你的心脏摘出来,你就会变成死人之国的一员。我们还是好朋友啊,你会站在我的船上。我们一起去宣泄怨恨吧,怨恨像是黑色的花,开满整个世界,会很美的。”
“作为……死侍么?”楚子航双目迷离,黄金色的瞳孔正在溃散,“不知道死侍懂不懂欣赏花的美啊……”
“我会讲给你听的。”耶梦加得加力,刃爪切断了楚子航的肋骨,没入胸膛深处。
陆明非从惊惧中猛地抬起头来,但是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刃爪从楚子航背后透出,耶梦加得的手腕都进入了楚子航的体内。仅存的鲜血从他背后喷涌出来,在极高的血压下,仿佛一条腾空飞起的墨龙。黄金瞳忽然亮起!像猫的眼睛遇到强光那样收拢为缝,从细缝喷射出去的瞳光锐利如刀。
楚子航伸手握住了耶梦加得的手腕,猛地收紧,腕骨在一阵“咔咔”的声音里折断。耶梦加得痛得狂唿出来。她抽不回手来,楚子航断裂的肋骨像是一个捕兽夹似的,把她的手牢牢钳住。楚子航飞踢在耶梦加得的胸口,发出轰然巨响,夹着肋骨碎裂的声音。
两个人影分开,楚子航360度转体,倒翻而下。
陆明非完全傻了。从生物学上说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一个已经失血到那种地步的人类,不死已经是奇迹了,居然还能进攻?
楚子航蹲伏着,全身的鳞片一张一合。他这是在深唿吸,吸入巨量的氧气,带血的骨刺从他的身体里伸了出来,鳞片下的肌肉如水流般起伏,而后猛地绷紧成型。他缓缓地站起,用膝关节逆翻的双腿。他面对耶梦加得,微微躬腰,手中是出鞘的御神刀·村雨。
生物学上说人类做不到,可没有说龙族做不到。陆明非忽然明白,前面的根本就是两个龙类啊!
耶梦加得震惊地看着楚子航,她自信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类了。在芬里厄的龙威之下,楚子航已经把“爆血”技能推动了极其危险的“二度爆血”。似乎连昂人都不知道杀戮之心还能被再度释放,如果说第一次释放出来的是狮子,第二次释放出来的大概是暴龙之类的东西了,而此刻足以撼动她这个龙王的是……
三度爆血!
这种技能还能被推进到第三度!第三次释放出来的是……龙王之心么?
以一个混血种,无限地逼近于龙王。这便可解释在还没有科学的漫长岁月里,混血种到底如何对抗龙王。那是靠着牺牲灵魂换来的力量。
楚子航看着她,黄金瞳中仿佛结冰那样冷。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耶梦加得或者夏弥,此刻他眼睛里所剩的,只是残暴的杀心。
“无意识的状态?”耶梦加得轻声说,“你已经是个死侍了。”
她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被激发出来,领域迅速扩大。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耶梦加得旋转。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烬坠落,剩下的液滴越来越明亮。龙王以言灵淬炼着自己的武器,最后,这些液滴碰撞冷凝,在耶梦加得手中,化为一柄造型诡异的巨大武器,就像是收获生命的镰刀。
楚子航的“君焰”再次燃烧起来,领域同样不断扩大。直径10米的“君焰”领域,两个领域接触的边缘明显能看到一层气界,数十万伏的白紫色静电和数千度的黑色火蛇在上面游动。亮的地方亮得刺眼,暗的地方像是黑洞。
双方同时蹬地,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消失不见。进化到直立行走的哺|乳|类都没有这种腿部构造,它属于螳螂这种低等生物,但它赋予昆虫不可思议地弹跳力,跳蚤能够跳到自己身高400倍的高度,假想人类拥有类比跳蚤的弹跳力,则可以跳到大约700米高。此刻假想变成了现实,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在巨大的空间里飞射,每一次相撞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们互相追逐,甚至贴着岩壁无视地球引力地奔跑。
顶部不断地有碎石落下,在空中就裂开,一只只镰鼬惊恐地四面飞舞,又被双方的领域迅速地化为灰烬。
有些镰鼬却落在路明非的身上,他抱着头四处躲闪,满而都是那些东西惊恐的嘶叫,就像是末日。
所有的铁轨都是红热的,遍地的煤渣都在燃烧,岩壁甚至的顶部都有巨大的亮斑,那是被楚子航的“君焰”烧红的岩石。空气中悬浮着不知多少红热的铁屑,起起落落,好像几百万个精灵在舞蹈。它们被耶梦加得的领域中的静电磁化了。每一次那两个杀胚相撞,便有无数的金属碎片飞溅,耶梦加得临时历练的武器显然还是比不上那柄来路不明的“村雨”,要命的是那些金属碎片就像飞到似的,甚至能够切入岩壁,而且数量多得就像是机关枪扫射。路明非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可他死命地掐自己,却醒不过来。
在这末日般的环境中,还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路鸣泽,他抱着那束白色的玫瑰站在月台的尽头,带着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的微笑,仰头看着那两个流星经天般的影子。狂风吹散了玫瑰,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
耶梦加得和楚子航同时落在月台上,楚子航微微一顿,就要再度发起冲锋,而耶梦加得重击在地面上。月台原本可以停靠一个坦克团的重型坦克,比普通月台多用了十倍的钢筋水泥加固,但是瞬间碎裂,深不见底的裂缝延伸出上百米远,岩石升起,在空中化为粉末!“地龙”一样的结构出现,地面旋转着翻开,碎石四绽,一道道就像是扭曲的蛇骨。
这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耶梦加得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从最弱的地方施以重击,力量灌注进去,瞬间摧毁。这是天赋伟力,耶梦加得就是以这种伟力摧毁了火车南站和“中庭之蛇”。
楚子航陷入了裂缝中。
耶梦加得再次猛击地面,四周红热的铁轨都被这一击震动了,它们如同蛇一般弯起来。耶梦加得灌入的巨大力量把它们拧成了螺旋。它们同时向着楚子航钻击,楚子航完全凭借着本能躲闪,但铁轨如同鸟笼笼罩了他,阻碍了他的突围,一根红热的铁轨Сhā入他的右胸,撕裂了他的肺部。
楚子航像颗炮弹那样撞在死去的龙王芬里厄身上,撞碎了坚硬的龙1鳞。耶梦加得从天而降,双脚利爪Сhā入水泥地面,稳稳站住,背后张开了森严的骨翼!
她挥手,手中伤痕累累的巨镰化为碎片。楚子航在那柄武器上留下了数百道伤痕。而楚子航手中只剩下光秃秃的刀柄。来自那个男人的纪念毁了,“御神刀·村雨”她全身的龙类特征正迅速地消退,暴突的肌肉平复下去,骨刺、鳞片、骨突、利爪,都收回体内;森严可怖的双翼缓缓地收叠起来,紧贴住后背,隐入皮下;伤痕累累的躯体正高速愈合,新生的肌肤娇嫩如婴儿。她又是夏弥了,赤祼着,肌肤上仿佛流淌辉光,每一根曲线都青春美好,干干净净,让人没有任何邪念。
“就像是一场噩梦啊。”楚子航轻声说。
“噩梦结束啦。”夏弥也轻声说。
她赤着双脚走向楚子航,双脚金莹如玉,“你就要死了,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是对夏弥……还是对耶梦加得?”楚子航看着她。
“对夏弥吧,你根本不了解什么是耶梦加得。”
“为什么约我去你家?”
夏弥沉默了很久,笑了,“其实你原本不会死在这里的,如果你按照我最后发给你的短信,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穿上新买的衣服来我家。当然,你不会见到我,因为那时已经没有我了。按照我的计划,今夜就是海拉的诞生的日子。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来这里呢?”
楚子航捂住胸口,尽最后一点努力阻止失血,“别介意,我只是想再有几分钟……我还有几个问题。”
“嗯。”夏弥点头。
楚子航端详这她的脸,“其实我本该猜到……你身上有很多的疑点,可我没有猜出来,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我为什么记不起来了?这些天我总是想,可我想不起来。”
“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是。”夏弥歪着头,“作为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我们也许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说不定。”
“我不是不相信,可我真的记不得了,所以总是想。”
“你是不是请过一个女生去电影院?她是仕兰中学篮球队的啦啦队长,有一次你们篮球队和外校比赛,她穿着高跟靴子跳舞助威,还在看台上大喊你的名字。她梳着很高的马尾。”夏弥伸手到脑后,把长发抓成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哼着一首楚子航和陆明非都耳熟的歌。
仕兰中学的校歌,每一次运动会或者重大场合都会被拿出来唱。
“你还请过一个女生去水族馆。她是仕兰中学的舞蹈团团长,你和她一起做过一份论文。那年夏天天气很热,你去过她家一次。她家住在一栋老房子里,被一株很大的梧桐树遮着,你在桌子上整理参考书目,她在你背后的瑜伽毯上练功,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倒立、噼腿、空翻……可你头也不回,只是说那间屋子很凉快。”夏弥脚尖点地,轻盈地旋转,她的脖子修长,腿也修长,就像踏水的天鹅。
人的大脑是一块容易消磁的破硬盘,可有些事又怎么格式化都抹不掉。此刻楚子航那块破硬盘的角落里,过去的影像强横地苏醒,潮水般向着他奔涌而来。就像是大群的野马在记忆的荒原践踏而过,清晰得疼痛起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穿紫色短裙和白色高跟靴子的啦啦队长,她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在眼皮上抹了带闪闪小亮片的彩妆,她的眼睛那么亮,把亮片的反光都淹没了,打后卫的兄弟拿胳膊捅着楚子航的腰说,那妞儿在看你哎,那妞在看你哎;还有那株把天空都遮住的大梧桐树,外面的蝉使劲地鸣,树下的小星星流动着微凉的风,他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背后是无声的舞蹈,黑色的天鹅旋转;还有水族馆里那个呆呆的小海龟,还有呆呆的、背着海龟壳教它游泳的大叔,舞蹈团团长隔着玻璃指着海龟的小尾巴哈哈大笑;还有那部有点沉闷的爱尔兰音乐电影《Once》,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他和拉拉队长,光影在他们俩的脸上变化,拉拉队长那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居然连那个电影的情节都回忆起来了,讲一个流浪歌手和他移民自波兰的女朋友的故事,那个女孩已经结婚了有了家庭,她能对歌手好的方式只是弹琴为他伴奏,竭尽全力为他奔走找赞助帮他出唱片,后来歌手终于红了去了伦敦,他能为女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一台她渴望已久的钢琴送给她。歌手背着吉他去了机场,女孩开心地弹奏钢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丈夫亲吻她的额头,那段若有若无的或者可有可无的感情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那台钢琴……
他记起那些模煳的脸了,一张张都那么清晰,叠合起来,变成了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原来自己一生中始终被观察着,观察他的龙类藏在距他很近的地方,却从不走近,也不远离,自己没有记住她,自己每晚都要回忆很多事,却没有一件和她相关。
“我把你的记忆抹掉了,记住我,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夏弥轻声说。
“为什么要观察我?”
“因为你带着奥丁的烙印。”
“烙印?”
“你到过尼伯龙根,只不过不是这一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尼伯龙根,譬如青铜之城,譬如这个地下铁,去过的人就会有烙印,就像是你蒙着马的眼睛带马去一片草场,之后它还能循着记忆回去。你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带有他的烙印,也就能再回去。”
“奥丁到底是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这个世界上曾经亲眼见过奥丁的人寥寥无几,你是其中之一,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成为他选择的人,我观察你,是想了解有关奥丁的事。”夏弥笑笑,“为了这个我可以不惜成本哦,甚至对你特意用了些魅力,或者说色诱,可你就像是一块石头那样无动于衷。真让人有挫败感呐!”
“原来那是色诱啊……”楚子航轻声说。
“这算什么?嘲笑么?”夏弥歪着头,青丝如水泻,“那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学会人类的事,色诱起来就很笨拙啰。”
“你一直在学习人类的事?”
“嗯!”夏弥点点头,“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
“不是神么?”
“真嘴犟啊,”夏弥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神也有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啊,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是孩子么?”
“所以你也得学习,学习怎么扮演一个人。”
“是啊,我要观察一个人的笑,揣摩他为什么笑;我也要观察一个人的悲伤,这样我才能伪装那种悲伤;我有时还故意跟一些男生亲近,去观察他们对我的欲望,或者你们说那叫‘爱’。当我把这些东西一点一滴地搜集起来,我就能制造出一个夏弥,一个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个身份让我能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我本来就该隐藏得更久,这样我也不用牺牲我哥哥。可我没有时间了。”夏弥的眼睛里流露出哀婉的神情,一点不像个龙类,也许只是伪装得习惯成自然了。
“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的两次都是你,对么?”
“因为那份资料里有我留下的一些痕迹,我不能允许它流到你们手上。所以我雇佣了那个叫唐威的猎人,自己藏在幕后。我并不是要夺走那份资料,只是要修改其中关于我的篇章、至于六旗游乐园,那是我对你们的试探,我想知道混血种中最强的人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能杀死你们自然更好,如果一起生还,我也更容易获得新人。”
“那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呢?还是……色诱么?”
“因为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呗,你显露出纯正(这里纯后面这个字被日期挡着看不清,暂时用正把)血统的能力,我忽然想我可以把关注引到你的身上,这样我就能藏得更深。最后也确实如此,我甚至获得了进入你病房的许可,也同时得到了诺玛那里的高级权限。我进出冰窖都靠这个帮忙了。”夏弥弯下腰,凑得离楚子航很近,认真地凝视他的眼镜。
忽然,她咯咯轻笑起来,“喂!你不会以为我救你是因为什么‘爱’的缘故吧?”
“听起来有些禁断,不太可能。”楚子航说。
“是啊,”夏弥点点头,“不太可能。”
“是‘同情’啦!”她忽然一咧嘴,又笑了。
“同情?”
“你试过在人群里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你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你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夏弥顿了顿,“可你发现你并不讨厌他,因为你也跟他一样……隔着人来人往,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一样的。”
“孤独么?”
“嗯。”夏弥轻声说。
“血之哀?纯血龙类也有血之哀么?”楚子航的声音越来越低弱,唿吸像风中的残烛。
“嗯。”夏弥点点头,“你问完所有问题了么?”
“最后一个……你现在真的是夏弥么?”楚子航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黯淡。
夏弥忽然觉得自己重新看见了那个楚子航,仕兰中学里的楚子航,沉默寡言、礼貌疏远、通过看书来了解一切。那时候他还没有标志着权与力的黄金瞳,眼瞳就是这样黑如点漆,澄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让你不由得想要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孤独地映着整个世界的镜子。
“是我啊,”她歪着头,甜甜地笑了,“我就是夏弥,什么都别想啦,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遇见多吓人的事情都是假的。我一直守着你不是?就像那次你足足睡了十天……”
笑容真美,荣光粲然,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嘴角还有小虎牙。火焰把她的身体映成美好的玫红色,发丝在风中起落,像是蝴蝶的飞翔。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想到《聊斋志异》里的名篇《画皮》,要是妖怪有这样倾城的一笑,纵然知道她是青面厉鬼,书生秀才也会沉迷其中把?这才是色诱啊,不着一点艳俗,也不用肌肤接触,只要笑一笑就点亮世界了,让你死且不惧。
楚子航凝视她许久,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把她抱在怀里。夏弥没有反抗,这个精分的龙类大概是做戏太深,觉得情浓至此不抱一下似乎对不起唯一的观众。她跪着,比坐着的楚子航还高些,就像母亲怀抱着疲惫的孩子。她把脸贴在楚子航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四指并拢为青灰色的刃爪,无声得抵在楚子航的后心。
她高高举起刃爪,嘶声尖叫起来,瞳孔中炽金色的烈焰燃烧,隐藏在血肉中的利刺再次血淋淋睇突出,头角狰狞,她在一瞬间再度化为青面獠牙的恶鬼。骨刺刺入了楚子航的身体,从背后透了出来,两人就像是被一束荆棘刺穿的小鸟,可楚子航动也不动,雕塑般紧紧地拥抱着怀里的女孩或者雌龙,不愿跟她分开。
夏弥,或者耶梦加得,如同被扔进地狱中滚热的硫磺泉里那样嘶叫着,同时剧烈地痉挛,血脉膨胀起来凸出于体表,里面仿佛流动着赤红色的颜料,像是血,但比血浓郁百倍。
进行到一半的龙化现象停止了,夏弥嶙峋凸凹的面部一点点恢复,柔软的面颊,一点点的婴儿肥。刃爪变成了纤细的人类手掌,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楚子航松开了夏弥,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后退。夏弥缓缓地坐在地上,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
一把折刀刺穿了夏弥的后心,刀刃泛着贤者之石那样的血红色。
昂热的随身武器,以狮心会第一代领袖梅涅克卡塞尔的亚特坎长刀的碎片打造,曾经重创康斯坦丁的利刃,对于龙类而言那是剧毒的危险武器,就像涂了砒霜的匕首之于人类。剧毒已经通过血液循环感染到了耶梦加得的全身,细胞正在迅速地朽坏,血液粘稠如漆。
“不愧是最像龙类的人类啊,做得真好。”她伸手到背后,拔出了折刀。
“你不是夏弥,你是耶梦加得。”楚子航嘶哑地说。
“是,我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夏弥昂然地仰起头,死亡已经不可逆转,但她的尊严不可侵犯,她是龙王耶梦加得。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都是漆黑的眼睛,都默无表情,好像都下定了决心到死也要当仇人。
然而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样,忽然间涟漪荡开,冰都化了,水波荡漾,轻柔而无力。夏弥收回了目光,吐出了一柄钥匙,她一直含着那柄钥匙。她把钥匙挂在折刀的环扣上,扔向楚子航,冷笑,“好像我吃了你的女孩似的……去那里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楚子航拾起折刀,久久地看着那柄钥匙,再抬头去看夏弥,他真讨厌这样的沉默,沉默的叫人要发疯,他想说点什么,可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来不及问,来不及说,一切都来不及了。
“再见。”最后他轻声说。
“再见……”夏弥也轻声地说。
她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仰天倒下,轻得像是一片树叶。她赤祼地躺在还未冷却的煤渣上,煤渣灼烧着她的后背和长发,很快又被血浸透。鲜红的血衬着莹白的肌肤,这两种冲突激烈的颜色微妙地融合在一处,让人想到保加利亚山谷里织锦般的玫瑰花田。
确实有玫瑰,路鸣泽围绕着她行走,仰头看天,随手从怀中花束上扯下大把的玫瑰花瓣对空抛洒,而后冉冉地落在她的身体上。扯呀扯永远也扯不完似的,最后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忽如其来的大学。楚子航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
路鸣泽说对了,这就是一场葬礼,夏弥躺在棺材里,楚子航是家属,路鸣泽是牧师,而路明非是路人。
爱唱歌的女孩被埋在花下了,连带着她的野心、残暴和谜一样的往事。
酒德麻衣和薯片妞相对击掌,“搞定!”
两个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都是冷汗淋漓,围观神一般的战场对于人类来说压力确实大了一些。最后楚子航和夏弥如流星般在巨大的空间中飞射和冲击时,她们把监控录像一格格地过都捕捉不到清晰的影像,龙血沸腾时极致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摄像机的上限。
“你上次不是跟她打过么?”薯片妞说,“怎么也那么紧张?”
“完全没记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家酒店里了,睡在我最熟悉的床上,我想了半天一直没明白那些事到底有多少是梦境,多少是真的。”酒德麻衣缓缓地打了一个寒噤,“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当时那场战斗有多要命。”
“楚子航真实强到莫名啊。”
“嗯,不过按照老板的计划,只能有一个人走出地铁,”酒德麻衣微微皱眉,“老板的计划从来没有出现过偏差,可现在看起来楚子航还没有到会死的地步。”
“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但是想不清楚。”薯片妞按着太阳岤。
“把衣服脱下来。”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不解其意,这里已经光了两个了,连他也不放过?
把衣服脱下来!"楚子航的声音有点暴躁。
路明非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把外衣脱下交到楚子航手上,楚子航蹲下身,把外衣盖在夏弥身上。
“用得着么?”路明非想,“那么多玫瑰花瓣盖着呢。”随机他明白了,路鸣泽和白色玫瑰花瓣只会出现在他自己一个人的视野里,这个小魔鬼或者牧师是叠加在现实场景上的一层特效。
楚子航在四周转了一圈,把网球包和黑箱都捡了回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他依然是那么仅仅有条,好像准备一次远行。
“走吧。”他拎着两件东西从路明非身边擦过,“隧道里有一列地铁,沿着铁轨就能到复兴门。”
“喂喂,师兄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我脚崴了……”路明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背后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蛇在游动。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你若是走在南美丛林听见背后有树叶碎裂的声音千万别回头,那是一条巨蟒在跟着你。它研究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没有看到你的正面,不知你是不是危险,因此不敢进攻,你要是回头,它一准儿缠上来把你浑身骨头绞碎。跟那个冥界的故事一样,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回头,他妈的就不回头!
“师兄,我们这把回去就牛逼了吧?”路明非脚下加快,故意大声说话来壮胆。
可楚子航忽然停下了脚步,提着黑箱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不会吧?你也听见了?”路明非苦着脸,这样看来不是错觉啊,是蛇还不要紧这里有面瘫师兄,要是夏弥还魂……
路明非缓缓地回头,脚跟用力,做好了随时拔腿逃窜的准备。火堆里有一条黑色的东西在缓缓地游动,粗细跟水桶差不多,表面有细小的鳞片反光,看不清长度,能看见的部分就有七八米之长。那好像真是一条巨蟒,它游到了夏弥身边,一圈圈地缠绕在她素白的身体上。路明非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蟒蛇,同是爬行类,这东西跟龙王比起来有点不够高级,不过路明非从小怕蛇,此时不由自主地往楚子航背后躲。
黑蟒猛地弹了起来,卷着夏弥的遗体,弹向月台的方向。
月台上狂风袭来,巨大的黑影在狂风中展翼,嘴张大到极限的180度,利齿如枪矛!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蟒,那是龙王芬里厄奇长的舌头!
长舌把夏弥卷进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猛地合拢。路明非隐约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那张可怖的嘴有水压机般的巨力,能瞬间把夏弥柔软的身体化成混着骨渣的血泥。
龙还活着!他一直是假死,他在等待机会去宣泄刻骨的仇恨。他在倒下前疯狂地寻找夏弥,因为那是他的妹妹要杀死他,这头智商低下的龙终于觉悟了。
暴虐的杀心控制了他的精神,血脉熊熊燃烧!
“龙骨十字!”楚子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犯了致命错误,他混淆了夏弥的身份,虽然是人类女孩的遗体,但里面都是龙类骨骼和血液。那是一具封藏了龙王之力的“龙骨十字”。
龙王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狂暴和凄厉。整个空间巨震,成千上万的骨鸟从天空里落下,惊恐地翻飞,碰撞,化为碎片。它们甚至经不起龙吟的冲击。
龙重获生机和力量,比之前更强百倍千倍!他全身的伤口高速愈合,下半身的枯骨上在迅速地生长出肌肉。他吞噬了孪生妹妹,从而与王座上的君王们化为一体,死神海拉诞生,龙王从束缚中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尼伯龙根的门就要打开。
可敬可怖的领域正在张开。就是夏弥刚才使用的言灵,但是威力和范围都更甚,被领域吞没的骨鸟都化为灿烂的金色火焰,在短暂地滑翔后化为光雨洒落。巨大的空间里满是骨鸟们惊恐的嘶鸣,就像一千万个恶鬼在地狱中号叫。芬里厄的双翼鼓着狂风,他那重达数十吨的身躯居然缓缓地浮空了!他飞起来了!
路明非面无表情。他已经没有合适的表情来面对了,所有的惊恐在面对龙化的夏弥时用光了,所有的赞叹也在围观夏弥和楚子航的决斗时用光了,现在面对这神明般的威仪,连槽都吐不出来了。这要是一幕戏,编剧肯定是一个二百五!刚才那些冲突已经很激烈了好不好?有没有必要高嘲之后再高嘲啊?印第安纳琼斯博士经历千难万险终于带着一家子老少杀出了外星人藏宝的玛雅洞窟,有没有必要让他迎面就看见哥斯拉冲他嘿嘿一笑说,“忙完啦,等你好久啰,不如咱两再叉上一叉?”
你妹呀!
一只镰鼬女皇哀叫这向他们飞来,但它没能逃脱迅速扩张的领域,化为一团闪着电光的火,撞在旁边的岩壁上,碎裂成一蓬闪亮的火星,留下漆黑的痕迹。镰鼬们汇聚成群,钻入隧道逃逸,就像是几千万青鱼组成的鱼群灌入小小的珊瑚礁洞岤。可隧道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镰鼬齐飞,于是骨翼相撞,有些镰鼬在壁上撞得粉碎。它们原本是这个空间的住民,此刻却疯狂地想要逃亡,这里已经成了真正的死亡国度,国度的中央龙王在起舞!
龙王真的是在舞蹈。
这只巨大的生物鼓动双翼,旋转腾舞,燃烧的煤渣随着他的飞腾旋转着升空,舞蹈极美,宏达庄严。龙以巨大的身体展示着各种古奥精妙的动作,就像是古印度壁画的舞者。
“这龙不来杀我们……搞什么飞机?”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言灵*湿婆业舞。”楚子航目光空蒙,仿佛被那舞蹈的美震撼了,"这是灭世之舞。
婆罗门神话说,世界有三位神明,梵天司创造,毗湿奴司维持,湿婆司毁灭。
“当他舞蹈起来的时候,世界到达一个轮回的终点,神明们都欢腾,梵天重新醒来,毗湿奴也微笑着认可,只有人类悲痛哭泣。古印度诗人说湿婆大神曾在”死丘“莫恒*达罗跳起这种舞蹈,于是毁灭了那个城市。但他们不敢提及这位神明的名字,只是在《摩诃婆罗多》中谢啦那场末日般的灾难。这种言灵因此得名。”
镰鼬们的骨渣化为融金色的火雨,落在楚子航赤祼的上身,他完全忘记了疼痛,轻轻地叹息,“真美啊,难怪虽然有湿婆的舞谱,但世界上没有人能跳出灭世的舞蹈。因为这舞蹈不是人类的舞蹈,必须以龙的巨大身体,腾飞在空中起舞。他的每个动作中都隐含着龙文,这个言灵不以声音释放,而是用舞蹈的”语言“。”
“我靠!这是美学欣赏课的时间么?”路明非都要急爆了。
“我们没法做什么了,湿婆业舞这样灭世级别的言灵需要很长的时间完成,他不允许**扰,因此提前构筑类似结界的领域,任何生者都不能踏入的领域。”
楚子航抬头看着漫天火雨,“侵入的人会像这些镰鼬一样。”
“那那……言灵释放出来会怎样?”路明非结结巴巴地问。
“领域内只剩下死亡,他现在是死神海拉了啊,这是他对我们所有人的复仇。”
第二十幕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整栋大楼明显地晃动着,这晃动传到顶楼已经让椅子在地面滑动了。酒德麻衣端着咖啡杯,竭力不让咖啡洒出来,面前的监视屏幕上一片雪花点。
“该死,没信号了!局面已经滑出我们的控制!”她脸色惨白。
“这个不需要你说!我能感觉得出来!”薯片妞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但立刻又被地面震动掀会了沙发里,“应急预案!拿应急预案出来!”
“你傻了么?我们没有应急预案这东西……从来没有,有也没用,按照最后的画面,”
酒德麻衣深吸了口气,“龙王正在释放湿婆业舞!”
“那好似灭世级别的言灵!”薯片妞惊恐地瞪着眼睛,无力地瘫在沙发里,又闪电般跃起,“立刻撤离!楼顶有一架直升机,我们有起飞许可!”
“再等等!”酒德麻衣咬着牙。
“等什么?你记得言灵学的课程把?湿婆业舞和烛龙、莱菌一样。是”不可撤销"的,这是个一旦发动,连释放者都被卷进去的言灵。它的释放是忘我的,不能终止,甚至毁掉释放者!
即使龙王自己也不能停下了!"
“等老板的命令,”酒德麻衣低声说,“一定会来!他从没有缺席过最重要的场合,赌局上最后一个离席的是庄家!”
她的话音未落,一封新的邮件进入收件箱,“请安心地欣赏吧女士们,这是终章之前的谐虐曲。”
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前台小妹推着一辆银色的餐车进来,忽然袭来的地震令她满眼惊惶,但还是竭力表现得镇静。
“你进来干什么?”酒德麻衣惊怒,“说过了任何时候任何人等都不得进入!”
“昨天老板发邮件来,说给你们准备一点喝的。”小妹战战兢兢地揭开餐车上的蒙布,冰桶里镇着一直PerrierJouet。顶级香槟,巴黎之花美丽时光。
瓶颈上挂着个小小的吊牌,“1998年的美丽时光敬献于女士们,很适合欣赏谐虐曲时享用,50%莎当妮、45%黑品乐和5%莫妮耶皮诺,你们会爱上它以及这盛世的火焰。”
“疯子!”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说。
琉璃厂的羊肠胡同里,林凤隆,或者弗里德里希*冯*隆,正在指挥搬家公司。今天是凤隆堂关张的日子,街坊们都知道林老板赚了一大笔钱,准备回河南乡下去养老了,因此大家都来送行。林老板是个热心肠,一直都跟邻里们关系好,这次走显然很依依不舍,给每个街坊都送了点小东西,民国的黄花梨小把件什么的,感动得大家泪水涟涟。
这时候地面开始震动,大家脸色都一点变。
“没事的,别瞎担心,北京这里只有小震,很安全的。小震的时候大家就得镇静守纪律,你要是一跑,大家都跟着跑,街上不全乱套了么?”居委会大妈从人群中出列,横眉立目,很看不得这些没定性的年轻人,“来,跟我帮老林看看拉下点什么东西没有?”
她一扭头,看见林老爷子的背影已经在巷子口那边,跑得跟兔子似的。
“现在公布紧急通知,现在公布紧急通知,刚才发生了烈度小于三度的轻微地震,北京地震局刚刚发布通知,近期北京不会有大震。商场将暂时关闭,楼内所有人员服从保安指挥,有序撤离!”婚庆大厦里所有喇叭都在播放这段录音。
录完录音之后,闻讯台的小姑娘也从高跟鞋里蹦了出来,拎着鞋赤脚往外跑。没人不怕地震,就算是小震。
大厦里的人正在快速清空,凯撒却猛地站住了,一手排在唐森肩上,“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唐森一愣,“这里到处都是声音!”
“不,是风声,”凯撒环顾四周,他站在二楼的电动扶梯旁,视线可达大厦的每个楼层,“尖利的风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飞……”
“狄克推多”忽然出现在凯撒的手中,在空气中疾闪而过,留下一道黑色的刀痕,“嚓”的一声,好像是割裂纸张的声音。唐森惊恐地瞪大眼睛,他看见一只古铜色的、完全有骨骼组成的动物扑着骨翼掠过凯撒身边,在刀刃上把自己撞成了两截。凯撒踏上一步,一脚把这动物的九条颈椎全部踩碎。
“这是什么?”唐森盯着那堆粉化的骨骼,声音颤抖。
“京师鬼车鸟昼夜叫,及月余,其声甚哀,更聚鸣于观象台,尤异。”凯撒低声背诵那本古籍中的段落,“这是雌性的镰鼬!原来中国人说的鬼车鸟就是这东西!”
“史前遗种?”唐森迅速地左右扫视。大家忙着撤离,没有人注意到这只镰鼬或者鬼车鸟,它的速度太快,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朦胧的虚影。
唐森扑过去,张开一个购物袋把没有粉化尽的残骸碎片包了起来。所有混血种都有这种觉悟,跟龙族有关的一切都不能泄漏。
“先生,大厦马上要关闭了,有轻微地·震,请您跟着保安的疏导撤离,”一名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跑过,低头看了一眼唐森手中的塑料袋,“你那里面是……骨头?”
唐森一凛,低头看见镰鼬的几截颈椎把购物袋撑了起来,非常显眼。
“不,鸭脖子!刚买的鸭脖子!”他急中生智。恺撒也悄悄的收回了狄克推多。
“哦哦。”工作人员匆匆下楼。
唐森摘下皇帝顶戴在额头一抹,一层细汗。
“还有声音。”恺撒低声说。唐森看得出他的紧张,他的眼角在急速的跳动,瞳孔深处金色流淌。
“几只?”唐森压低了声音,必须在被人发现之前收拾掉这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镰鼬,好在大厦里已经不剩多少人。
“几千,几万……或者几十万!”恺撒的声音颤抖,脸色惨白。
他已经张开了领域,寄宿在他脑海中的镰鼬正在这座大厦的每个角落里翻飞。它们带回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他的脸色变了,其中一种无法解释,那是蜂群的声音,无数蜜蜂聚集在一起飞行。恺撒隐隐的预感到那不是蜂群,是镰鼬群!可在哪里》这栋大厦的什么地方能藏那么多镰鼬?
“诺诺……”恺撒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他拨开唐森,逆这人流往楼上狂奔。
“怎么有点头晕?贫血了么?”老罗忽然觉得屏幕上的图像有点模煳,优点想吐,像是晕车。
他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网吧里的人有的打游戏有的看片有的聊天,各做各的事,都很镇定。
“我也有点,可能是这几天强度太大了。”旁边有个兄弟说,这是工会里的一号奶妈牧师,正和老罗一起在副本里恶战。
“要补仪补。”老罗拉着嗓门喊。“喂!老板,给来两罐红牛!”
“好勒!两罐红牛!”老板睁开惺忪的睡眼。
“把西单的婚庆大厦买下来!现在!找到它的所有人,出双被价格!”恺撒一边狂奔,一边对着手机咆哮,“买下来之后把所有人清空!封锁所有出入口!你有15分钟!”
“加图索先生……加图索先生,这个,请您理解俱乐部很乐意为会员提供最优质的服务,但是15分钟内买下一栋价值几千万美金的大楼,签约都开不及……这里是vint俱乐部,我们很希望像服务上帝那样服务于您,但我们很遗憾自己不是上帝……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到的。”克服专员战战兢兢的,思考这也许渔歌顶级的精神棵医生才是这位vip会员最需要的服务,但他还是职业性的打开电脑搜索婚庆大厦所有者的信息。
“你浪费了我40秒钟!”恺撒咆哮。
蜂群的声音在逼近,虽然还没有确定他们的位置,但只剩14分钟,14分钟后无数镰鼬会攻占这栋大厦。14分钟之内如果不能完成全封闭,史前遗种甚至整个龙族的秘密都会被世界所知。这里是bj,中央电视台的拍摄飞机每准就在天空转圈。
“好了!问题解决了!”电话那头克服专员惊喜的大喊起来,“正在加速撤空,7分钟内就可以完全封闭大厦!”
“解决了?”恺撒一愣。
“它现在已经是您家族的产业了,”克服专员谄媚的说,“大约20分钟前,它被转手到您家族其下的企业,您家族的代表正在办理支付手续。喂?喂?先生?”
恺撒挂断了电话,同时脚下一个急刹车。
就在前方走廊的劲头,古铜色的镰鼬女皇倒挂在屋顶,缓缓张开双翼,发出类似女人欢笑的声音。它远比刚才那只镰鼬巨大,十几只雄性镰鼬围绕着它飞行,好像在举行什么求偶的意识。求偶意味着生育,这些东西居然要生育?镰鼬女皇的九个头骨中金色闪动,贪婪而妩媚的盯者恺撒,“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自己的言灵。”恺撒冷冷的说完,把手中的vertu手机扔了出去。
扔出去之前他摁了三秒钟的电源键,这不是惯技,而是引爆炸弹博士,这是装备部给他的几十颗炸弹只一。手机被准确的植入镰鼬女皇的肋骨笼子中,爆发出炽烈的闪光。恺撒本已经掉头离开,却忽然全身痉挛,惊讶的回头一看,镰鼬女皇和他的雄性(这里会被HX,我分段一下)奴仆们都花城了碎片粉尘。好一会儿恺撒的下肢才恢复知觉,那只手机确实是枚炸弹,但是是枚静电炸弹,范围远远比普通炸弹大,乃至于恺撒也被波及。果然装备部农出的玩意儿总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
婚庆大厦的顶曾,帕西·加图索把一张封在信封里的本票递了过去,同时接过了这东大厦前任拥有者递过来的信封,信封里是一应文件,“后续手续会有人跟您接洽,”帕西淡淡的说,“那么从这一分钟起大厦我们接管了,有些轻微震感,您也撤离吧。”
“没问题没问题。”前任拥有者很高兴,“真不巧,你说这个大好的日子,那么好的事情,怎么碰上这事呢?”
“你还有三分钟。”帕西看了一眼腕表,“现在从我面前消失!”
“诺诺!诺诺!你在哪里?”电话亭里恺撒抓着话筒咆哮。
他的心脏狂跳,他去过了那间首饰坊,但是诺诺不在那里,工坊里满地都是零落的材料,老首饰匠倒在地上,脖子根部有一道细细的血痕,细而且深,但直伤到骨,好像是被一柄极薄的刀割伤了……薄得像镰鼬的爪!
恺撒把老首饰匠托给了最后撤离的保安,保安面对他赤金色的眼睛,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先头的镰鼬已经到了,这些诡秘的生物藏在这栋大厦的不知哪个角落,他们攻击了诺诺所在的首饰共坊,很可能是察觉到了诺诺的血统,但诺诺没有言灵能力!恺撒揣开了附近所有的店铺查看,都是空荡荡的,没有镰鼬也没有诺诺。而他刚才居然把手机当炸弹扔了出去。好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电话亭,老式的玻璃电话亭在婚庆大厦里是个浪漫的装点。
“我没事。”话筒里传来诺诺的声音,平静微冷。
“你看到它们了?有多少?”恺撒终于松了口气。
“数不过来,二三十只?也许破一百也难说,不是数数的时候。不用乱找我了,我在你唯一会忽略的地方,四楼女卫生间。我把它们都关在这里面了。”
“你疯了么?你没有言灵!”恺撒惊得咆哮起来。
“杀鸡嘛,要什么言灵?”诺诺冷冷的说完,挂断了电话,她旋身上步,双手紧握钢管凌厉之极的横扫,把扑飞过来的几只鬼车鸟打成古铜色的碎片。女卫生间被诺诺反锁了,追着她而来的鬼车鸟尽数被锁在里面,洗手台上,隔间顶上无处不是它们,有的甚至以利爪倒悬在屋顶。这些渴血的动物正低声嘶叫着观察被它们包围的女人,女人一身鲜红的喜服,红色丝带束起发髻,双手两根一握粗的钢管,站在一地碎片中央,凌厉如刀剑,漂亮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温度。
诺诺缓缓的调整唿吸,回忆剑道黑带富山雅史教她的“二天一流”双刀术,毕竟不是主修的格斗科目,手还不太顺。
但以这样的程度,鬼车们大概已经开始考虑彼此之间,到底谁是谁的猎物了。
恺撒紧张到忽略他的女朋友纵然没有言灵,但是本质上和楚子航一样是个杀胚。
帕西拉下卷闸门,封锁了整个大厦,扭头看着满头大汗的林凤隆冲了过来。
“你应该已经在日本了。”帕西皱眉。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到你那么镇定我真惊讶,”林凤隆粗喘着,“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控制局面么?”
“龙王苏醒,并不意味着尼伯龙根的门洞开,洞开生和死之间的门超过了四大君主的力量范畴,即便有尼伯龙根的东西偶然进入这里,也控制的住。”
“是的,那门不轻易打开。但它被打开过,望恭厂大爆炸的时候!这里就是望恭厂的旧址!尼伯龙根在这里是有裂缝的!它已经打开了!不,是北京地下的尼伯龙根整个的坍塌着!这是湿婆业舞的效果,导致望恭厂爆炸的也是这个言灵!”林凤隆语速极快,神色狰狞。
帕西脸色骤变,“龙王不会轻易使用灭世级别的言灵!”
“在愤怒的情况下他们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别以为他们会可知。”林凤隆低吼,“不是几只镰鼬偶然进入这里,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它们不愿给尼伯龙根陪葬,他们在逃亡!你想用卷闸门阻止它们?”
“用钢板加固所有的门,立刻炸掉这栋楼!”帕西伸手去摸手机。
“用我的,有人要和你说话。”林凤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帕西。
“恺撒还在那栋楼里,我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恺撒必须活着。”电话里是弗罗斯特没有温度的声音,“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龙族的秘密歪斜也没有关系。恺撒是家族千辛万苦选定的继承人,没有恺撒,就没有家族的未来!”电话直接挂断,根本不给帕西说话的机会。
帕西沉默了几秒钟,把手机递还给林凤隆,“那么只有我自己进去。”他解开外衣扔在地上,白色的衬衣上紧紧束着黑色的带子,黑色的猎刀贴着肋下,他全副武装。
“必须封住每个入口,不能让任何一只炼油离开。”林凤隆说。
“我得到的命令只是保住恺撒,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中,按照你说的,钢板加固也没用,我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人手。”
“不,有的!恰好有!”林凤隆伸手指向人群中的一队皇帝,这些金发碧眼或者红发绿眼的洋人正和中国人一样看热闹。
北美,芝加哥郊外的小型机场上,一架“湾流”喷气式公务机正准备起飞。瘦小的汉高蜷缩在巨大的单人沙发里,神色肃然。电话响了。
“北京出现明显的地动,可能是龙王苏醒!而且秘党正在随意调动我们的饿人!”电话里穿来年青人急切的声音。
“龙王苏醒?”汉高嗤笑,“远比你想的严重,我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演化到这个地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5分钟后我就要飞往中国,我只希望我到达北京的时候还有完整的机场供我降落。”
“那……秘党调用我们的人的事?”
“让他们调用吧,如果调用几个人还能压下这件事的话。你要牢记一个原则,我们和秘党有再大的冲突都可以商量,但我们和龙族之间永无妥协的余地,他们或者我们死绝了,这场战争才会停止。”汉高轻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被我们掩埋了几千年……龙族要全面反扑了吧?我们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皇帝组接管了婚庆大厦。
混血种在中国的机构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建筑工人迅速赶到,每个出口都用高强度钢板封死焊牢,围观的人惊讶地发现一群身穿黄袍的美国人被封在了大厦内部。
唐森面对这空无一人的大厅,抚摸这自己黄袍的元宝袖,回想这几天在北京闲散的日子,无声地笑笑。他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但家族的死命令已经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了每个人。尼伯龙根的缺口必须被死守,他们每个人都不得后退一步,身后那些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钢板只不过是为了遮挡视线用的,这里真正的防御是他们这些人。
不倒下,不后撤,倒下则必然已经死了。
大厅中央那辆用于抽奖的QQ车忽然动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它不见了!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黑洞,小车和地板的碎片一起笔直的下坠,消失在不见底的深岤中。
湍流从洞岤深处涌出,那是无数镰鼬用骨翼掀起的气流叠加在了一起,唐森感觉到剧烈的眩晕,镰鼬们的嘶叫声以超声波的频率发出,几千几万只镰鼬一起嘶叫就是一场超声波的爆炸。唐森沉沉默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想象一下黄河的壶口瀑布,黄铯的泥浆水滚滚而下,声如雷霆,而唐森面前的这道瀑布是逆飞而起的,涌出洞岤之后四溅开来,每一滴水珠都是一只镰鼬,都带着那种锋利的刃爪,带着忍耐了几千年的对血液的渴望!
“窗户,空调出风口、水管,所有的出口都要用钢板焊死。它们比我们想的还多。”唐森结束了通话,皇袍震动,领域轰然扩张!
凯撒还在电话亭里。
他走不出去了,隔着玻璃他能看到的东西只有镰鼬,几百只或者几千只镰鼬彻底覆盖了这间电话亭。就像是在最深的噩梦里,放眼所见都是干枯的面骨,每双眼睛都闪着饥渴的金色,它们用身体撞击,用刃爪在玻璃上使劲划,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发出像发疯的声音。这样下去只怕这个还算坚固的电话亭会被镰鼬们拆成碎片。
帕西站在四楼的栏杆边,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古铜色漩涡,那是数千只镰鼬围绕着穹顶。这东西成群之后就像食人蚁一样可怕。但它们并未进攻帕西,漩涡中不断飞出来的镰鼬扑向凯撒所在的电话亭,重重叠叠地把它包了好几层。
电话铃响了,凯撒愣了一下,还是摘下了听筒。
“少爷,是我。”
凯撒愣了一下,“帕西?你居然在中国?那么家族跟这个意外有关吧?”
“没有关系,这件事超出了家族的预计,情况比你想的更糟糕。龙王苏醒,而且一个可以跟莱菌相比的言灵正在释放中,谁也不能预计结果。家族的命令是你必须生还。”
“如果家族能对这些镰鼬下令而不是对你,我大概有生还的机会。”凯撒看着一只利爪终于切开了玻璃,这些镰鼬的爪子就像玻璃刀一样锋锐。
“它们追着你是因为你带着那枚混合着火元素的贤者之石,它们不是对你,而是对那种力量有兴趣。”
凯撒从包里拿出了那支弩箭,石英汇总封存的贤者之石亮着血色的微光,“那么只有毁掉它啰。”
“毁掉它你就会释放出火元素,那种燃烧的概念,大概你会毁掉周围一片,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帕西说,“你应该把它交给我。”
“带着这块贤者之石的人就是鱼饵,对么?你们原本是准备用这个把我变成鱼饵来钓一条龙,但是调来了杂鱼。”凯撒冷冷的说,“把贤者之石交给你,你怎么处理?”
“这是我们对局势的变化估计不足。”帕西低头看着下方巨大的地陷空岤,“交给我之后你就安全了,我有各种方法处理,譬如带着它返回镰鼬的巢岤,在那里我也许能把它射向龙王。”
“真在意我的人身安全啊,准备牺牲一个人来为我开辟一条逃生通道么?”凯撒一边说一边把一枚刺穿玻璃的刃爪掰断。
“你是加图索家族未来的希望,没有你就没有加图索家族。”
“混账!”凯撒忽然怒吼,“你还没有就你们把我用作诱饵道歉!”
帕西怔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很抱歉少爷,让您陷于危险中。”
听筒中也沉默了几秒钟,而后凯撒的声音忽然变得懒洋洋的,“那就没事拉,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现在要挂电话了。”
“少爷,立刻把贤者之石交给我,你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千只镰鼬!”
“我没有说要交给你,”凯撒冷冷地说“其实我并不那么在意当这个诱饵,有我这个诱饵在,这些东西就会被吸引在这里,不是很好?”
他真的把电话挂了。
“凯撒!”帕西大吼。
凯撒做的是个疯狂的决定,但是他没有做这个决定的能力,他的言灵就是“镰鼬”,并不具备攻击力,如果面对几十个持枪的敌人,凯撒都有可能在他们开枪前做预判,但是这一次他面对几千只镰鼬。凯撒固然是个极好的声波雷达,但是要跟踪几千个目标,F22战斗机也做不到。
那些镰鼬都用利爪刮擦着电话亭的表面,就像是群蚊噬象,电话亭被笼罩在一层蒙蒙的灰尘中那就是炼油们刨下的木屑甚至是玻璃灰尘,这些东西已经疯狂了。贤者之石对于他们就像是生血对于鲨鱼。电话亭随时会倒塌,帕西再次拨号,但是已经没有人接听。
轰然巨响,电话亭倒塌,成千上万的镰鼬扑入。但是灰尘突然膨胀起来,如凌厉的刀剑飞射,电话听众就好像发生了一场高压气体爆炸,把附近的镰鼬都吹飞,同时,一个森然的领域释放出来,继续扩大,来不及逃离的镰鼬都被卷入其中,被飞射的灰尘射为新的灰尘。灰尘缓缓渐落,凯撒的身影慢慢出现,但抓住帕西视线的是那对刺眼的黄铯瞳孔和……体表开合的鳞片!
“暴血”技术,精炼血统!
而那个言灵也不再是镰鼬,寄宿在凯撒脑海深处的镰鼬群疯狂起来。不再是信使,他们同样变成了渴血的暴徒,言灵进化成了攻击性的“吸血镰”!
帕西仿佛看见了真实的镰鼬和虚幻的镰鼬们交错飞行在巨大的空间中,撕咬、搏杀、挥舞刃爪斩切、嚎叫,这个群鸦的战场,而那个走出灰尘的男人,俨然千军的领袖!
“我又没有对你说过巴黎之花的美丽时光是我最喜欢的香槟?”酒得麻衣看了看薯片妞一眼。
“没有,但喝起来不错,口感微干有些甜……好吧,你可以忽略我在这种精神状态之下对旧的评语,总之还不错。”薯片妞端着水晶玻璃质地的香槟就被端坐在沙发上,优雅端庄,她难得这么优雅端庄,尽管她每天要指挥集团海量的业务来往。
“有点干是十分正常的,有点甜是因为你刚才无意识的把我的巧克力倒进去了。”酒得麻衣指指她的酒杯。
薯片妞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杯中是一种叫人恶心的褐色混合物,如果她早就知道绝对喝不下去,不过此时她已经没什么味觉剩下了。
“你管我?我喜欢巧克力兑香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连同整个城市被掀到天上去,难道尝试一下全新搭配也不行》喂喂,你能不能别跟喝啤酒似的对瓶吹香槟?”
“快看!信号恢复了!”薯片妞忽然扑到显示屏前。
因为震动而罢丵工的摄像机们再次开始运作,传回了尼伯龙根内部的情况,100号站附近的隧道中,雪亮的光束撕裂了黑暗,那束光来自……一列锈迹斑斑的地铁,车头悬挂着“先锋号的铜牌”!
OMG,是那列原型车!“酒德麻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只小白兔都没死!而且他们正试图把那列旧地铁发动起来!那可是废弃了几十年的古董货色!卡塞尔学院真教出了几个变态级的精英!"
路明非高举着手电,照亮了满是铁锈的驾驶室。这列车大概比他还老,什么数控仪表什么液晶显示屏一概欠奉,取而代之的是刷了绿色油漆的铁皮仪表台、红绿两色的方形指示灯、数不清的铜制拨钮,以及人造革面都被扒掉而露出黄褐色海绵层的驾驶座。
楚子航居然相信这玩意儿还能跑起来,他从仪表台上旋下四枚螺栓,打开一块铁板,从下面引出了十几根电线。路明非心里很犯嘀咕,因为楚子航显然也并不了解这古董地铁的结构,一边试着打火一边参考钉在仪表台上的不锈钢质电路图。以这做模拟电路实验的新手做派还要启动一列古董地铁来逃生?未免有点临时抱佛脚的嫌疑。
不过此时此刻还能如何呢?总不能指望靠狂奔来逃离“湿婆业舞”的领域范,这言灵曾经在须臾之间毁掉了一座古印度城市!
真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他们在最后一刻成功翻盘之后又被那头低智商的龙大逆转,然后就只有屁滚尿流地逃命。这将是王牌专员楚子航履历中的污点,他不仅跟敌人搞暖昧,而且最后把一切都弄砸了,如果没有他们也许还没那么糟……而他们连对外报告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上千万人在这个城市里进出,北海公园里还有老头老太在健身,文艺青年们睡醒之后开始准备去后海的酒吧晃晃,CBD里出没着职场精英,为他们的百万年薪小跑着工作,车流堵塞了二三四五环……人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一场危机正在迫近。
路明非用力抹了抹脸,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机器制造于1967年,长春客车制造厂生产,最古老的DK1型,原型车,只生产过两辆,使用750V直流电驱动,全动轴结构,设计时速可以达到80公里,应该能够撤到安全地带。这种车型在北京地铁中是否跑过一直是个谜,也没有人能找到最初的原型车,想不到是在这里。”楚子航嘴里说着,手中不停,他试着扭结不同的线路,扳下电闸打火,电火花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我应该可以启动它,电路机构看起来不复杂,机械构造应该也没有大问题这是在尼伯龙根里面,连死去的东西都能被保存”“嗯嗯。”路明非心里有鬼,不敢跟他搭茬儿。
也许路鸣泽能解决这件事儿,反正起劲为之路鸣泽没什么做不到的。但是路明非怂了,很害怕。卖出第一个四分之一后感觉生活没什么变化,好像只是个玩笑,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路泽开始侵入他的生活了,原来只是在他幻觉中出现的魔鬼开始在他的生活里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甚至短暂地占据他的身体。那个协议是真的,协议完成之时,他将失去某个自己绝不能失去的东西。
绝对不能!多少人死了都不能让步的那种“不能”!有什么东西在脑海深处反复提醒他不能继续换下去,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走几步就万劫不复!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都愣住了。从他们进入这里手机就失效了,路明非的欠费停机了,楚子航的干脆无理由停机。
路明非猛地一拍大腿,“妈的!我打不出去可是有人能打进来嘛!”他订的套餐接听免费,所以停机了还能接电话。
来电显示,:陈墨瞳"。
路明非举得自己的心脏微微颤了一下,“喂,师姐……”
见鬼,怎么是这种没睡醒的强调?原本准备好的台词是“天塌地陷啦!你们赶快撤离啊!”什么的。
“***的还没睡醒么?”诺诺听见他的声音就是暴怒,“我跟恺撒在西单婚庆大厦这边,这边出大乱子了!你倒好,还睡得那么踏实!”
“喔喔喔喔……”路明非一节吧就开始学公鸡。
“喔喔喔喔你妹啊!这里的局势随时会失控!到处都是镰鼬,整个大厦都被封锁了!你还睡?赶快起来!”诺诺大吼。
“我刚才我刚才……”
诺诺忽然不那么凶了,她放低了声音,带着点儿鼓励,又带着点儿催促,还蛮耐心的样子,她一直是这样的,当他想当个靠得住的好师姐诶,她绝对是。
“别靠近这里,这里的事不是你能应付的,也别理会学院给你布置的人物了,掐了手机,谁跟你说什么都别管……逃!快逃!离得越远越好!”
诺诺挂断电话,挥动钢管,把一直镰鼬的九条颈椎尽数打断,古铜色的灰尘四溅开来。
她刚刚走出那片尘埃,就有更多的鬼扯鸟嚎叫着扑向她。嶙峋的翼交叠起来,完全覆盖了她。
“喂!喂!”路明非对着手机大汉,再也没有人回答。
“傻你妹啊……谁傻啊?”他喃喃的说,物理的坐在那张只剩下海绵的椅子上。他只能接听不能拨打。
诺诺真二百五,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人。你以为我在哪里?昨晚游戏国度刚从酒店的床上醒来?别傻了!老子就在尼伯龙根里面啊!老子刚刚和面瘫师兄联手干掉了一个龙王哎!当然面瘫师兄出力多些……但要不是他情伤太重智商下降的厉害,我们就把另一个龙王也摆平了!我们刚刚死里逃生哎!我们才是这出戏里演主角的!搞清楚情况好么?你要对付的那些死鸟现在就追着我们身边飞,我们都懒得理他,不过是溃退残兵而已,正眼都不带看的。
叫我逃?该逃的是你好么?你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啦,“湿婆业舞”正在释放中,你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也许要一起玩完了,你会在天堂门口排队时看见我也在队伍中对你招手,前提是“觊觎别人女友”不会作为下地狱的罪名。
“不要闲来无事就拨动老子的心弦啦……生日都不见你发个短信。”路明非喃喃地说。
妈的,口气怎么那么怨尤呢?
生日都没见你发个短信,要死的时候却记得叫我逃命。婚庆大厦?是去选戒指还是去拍婚纱照?其实你要想对我好,就该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让我不要再记起你。
“看你妹啊!师兄你比我还惨不是?”路明非心理嘟囔,低着头摸了摸旁边的黑箱,埋怨这个师兄错失良机,就记得给绯闻女友的遗体盖衣服,要是早拔出“七宗罪”扑到龙王身上叉他一叉,叫他当场嗝屁,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差不多了,”楚子航站了起来,“你来控制,右手握住电闸,按照我说的一步步提高电压,左边那排按钮不要碰。”
楚子航一一接好线头,右手抓住巨大的黑色旋钮,左手五指按在一排铜制按钮上,“准备好了么?”
路明非紧张地握住电闸,用力点头。
“试启动之前我有件事跟你说,”楚子航透过已经没了挡风玻璃的前窗看向镰鼬狂舞的黑暗里,“其实你一样会有机会,但是机会抓不抓得住在每个人自己。”
“你在说什么?”路明非茫然。
“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她,别等她来找你,她肯能也在等你……别让她等得对你失望了。如果你喜欢的人要嫁人了,就跟她表白一下,就算为此要把她婚车的车胎打爆也没什么,这是你说出来的最后机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没价值,连陪葬品都算不上。”
“喂喂……怎么忽然变成午夜热线知心大姐的节目了?师兄你醒醒……不要被之神附体啊!”路明非傻眼了。
“电压150V。”楚子航断然下令,猛踩脚下踏板,松开了机械制动。
路明非实在跟不上这家伙的神转折,推动电闸,铁锈在机件里磨着响。
楚子航稳步旋转旋钮,左手就像是钢琴家演奏般精确地拨动一个又一个铜扭,沉寂了几十年的仪表台亮了起来,指示灯跳闪,仪表的指针发疯般摆动。
“真的有戏哎!”路明非不由得惊喜。
“电压300V!”在楚子航的吼叫声中,简单扭接的电线上暴出了刺眼的电火花,一股塑料皮烧焦的味道。
“660v!继续!不要停!”
路明非感觉到脚下开始震动了,电机正在颤动,电流正在拥入那些古老的线圈,铁轮深处电火花四射。
“这样会电路起火的!”路明非哆嗦着,“真的能启动起来么?”
“我不知道。”楚子航轻声说,扭头看着路明非,“但是总有事是要赌一赌的。你记得么?我们去机场的路上我跟你说,你留着命,就是什么时候用来搏的。满负荷输出!”他暴喝。
路明非不管了,用上了全身力气,电闸到顶。
灿烂的电火花中,整个仪表台全部亮了起来,车厢的灯从前至后一一亮起,所有仪表的指针稳定上升到某个刻度。脚下传来了铁轮摩擦铁轨的声音,这辆古老的dk1型车在楚子航手中重新活了过来,开始加速。
“哦耶哦耶哦耶哦耶哦耶哦耶!我不是做梦吧?疯了疯了!我要疯了啊!”路明非惊喜地狂跳,简直要不避男男之嫌去拥抱楚子航,学理科的tama的果真要更牛逼一些!
但他忽然发现楚子航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猛地扭头,楚子航提着黑箱正一步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金色的瞳孔中好象结着冰。
“别……别傻了!我们快逃!这事儿你搞不定的!谁都搞不定!”路明非忽然明白过来这亡命之徒在想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为组员么?”楚子航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因为你需要自信,凯撒是杀死诺顿的英雄,众人目光的焦点,你跟他站一起只会被他的光辉吞没。但如果你杀死芬里厄,总该自信你和凯撒是一样的男人,有些事他能做到,你也能做到。”
他转身走向车尾,“这是我和你一起完成的任务,我们的荣誉。抓住你的机会,你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不回来。”
他全身缓缓生出细密的鳞片,仿佛青黑色的铠甲,鳞片猛地扣紧!同时关节逆反,指甲突出为利爪。他狂奔起来,领域爆发,炽热的黑色火流一闪而灭,车尾被熔出巨大的缺口,他一跃而起,跃入外面的黑暗。
列车越来越快,楚子航也越来越快,就像背道而驰的流星,去向隧道的不同方向,东边和西边,逃亡或者死亡。
路明非坐在长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像个听课的好学生。这列古董列车正以80公里的极速把满隧道的镰鼬群撞碎,耳边尽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什么嘛,原来逃亡名单上只有他一个人。真小看人啊,这个卡赛尔学院里每个人都小看人,他们看起来很照顾你,其实是觉得你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一起承担什么事。上依次他被送去和女还吃饭,这就是他的工作,这依次他被安排逃跑,这还是他的工作,没有人认为他能起什么作用,谁也不期待他,还总是摆出说教的面孔。
人都小看人,他们看起来很照顾你,其实是觉得你根本没有资格和他们一起承担什么事。上依次他被送去和女还吃饭,这就是他的工作,这依次他被安排逃跑,这还是他的工作,没有人认为他能起什么作用,谁也不期待他,还总是摆出说教的面孔。
是啊是啊,他也是很想跟哪个红头发的女孩说他很喜欢她,总是想着她,觉得能为她做一切。如果那个小女巫真的在乎,他也可以去轰爆她婚车的车轴啊,就想是个骑者骏马来抢亲的强盗那样威风凛冽,可是诺诺真的在乎他在想什么么?只是施舍一些爱心给衰仔学弟而已吧?然后她还是会按照既定计划和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嫁给光辉万丈的男朋友,她让你赶紧逃,自己却和男朋友留在最危险的地方。
那就是感情啊,陈雯雯说的,是曾经一起分享时光的人才会有的东西,局外人永远都是煞Ъ,永远不知道女孩子跟你笑笑的时候,发给男朋友的短信里有多少柔情。
这样他妈的你怎么轰爆她的车轴啊?轰爆了,她还是会换上新的车轴去赴她盛大的婚礼不是么?于是你只能牵着马跟个煞Ъ一样站在雨中看她的背影。
楚子航真搞笑,一个恋爱都没有谈国靠书看来了解女孩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讲感情经?那种别扭的家伙就会把自己的人生搞得特别特别的悲情,其实他说的那些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到好不好?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错过。这种人最郁闷的时候一定会对着树说话吧?也许是对着一个海螺壳什么的,楚子航经常用一个海螺壳当镇纸,没准哪个海螺壳翻过来,满满都是他的内心独白。
“现在他就要带着内心独白去死了。”路明非心里说。也好啊,亡命之徒不就该这么死么?全力以赴,无路可退。路明非竭力想要说服自己。他努力了好几次了,却没法横下一条心再召唤路鸣泽,这是他的最后一张牌,也是他的命。可他真的不敢再卖命了,真害怕啊!恐惧深入骨髓。
诺诺再没有打电话来,路明非紧紧地撰着手机。
事到如今你还在等她的短信么?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死心……
路明非忽然点亮屏幕,他要把诺诺的短信都删掉,就像是把一段记忆清空一样。他狠下了心,咬者牙,神色狰狞。
最后一条短信,发送与2010年7月17日夜,他的生日。
路明非想是触电那样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几次要点开那条短信都点不准。怎么回事?着是一条被点开过的短信,可是他完全不记得了。那天晚上自己等着诺诺的生日短信等到航班起飞之前,谁的祝福都来了,就是没有她的。这条生日短信应该根本就不存在!可此时此刻它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里,好象是从那个暴雨之夜穿越时间迩来。
路明非终于点开了,车厢里回荡着女生搞怪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
你能够想象那个女孩录这首歌的时候二不兮兮的开心和对你听了笑出声来的期待,她歪着头,戴着耳机,红发飞扬在风里,唱着一首自创的生日歌。
重复播放……重复……重复!再重复!
路明非无力地瘫在座椅上,呆呆地看着车顶,许久之后他蜷缩起来,蜷成小小的一团。嗨!朋友!她真的给你发过生日短信哦,很认真的录了歌哦,其实她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哦,她确实没有答应国嫁给你因为你也没问过嘛。她做了她答应你的所有事,你还奢望她为你默默地保留一个候选男朋友的位置么?你何德何能呢?你真的了解那个女孩么?她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样时候难过你知道么?你帮过他什么?你对她的喜欢只是因为青春期的蠢蠢欲动吧?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呢?现在是你在逃亡,而她就要和整座城市一起毁灭。
她还叫你快逃!
“别傻了啊!”路明非猛的从长椅上蹦起来,“你们玩命就管用么?你们都会死的啊!够资格拿命来赌的……”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只有我啊!”
亡命之徒,总是无路可退。他就是那种事到临头会发疯的人,他其实早就知道。
他一脚踹开车尾的门,楚子航果真够狠,只教了他启动,却没有教他刹车,根本就是断了他的路。时速八十公里,迎着潮水般涌来的镰鼬,真tm的是玩命的事儿啊!
“youjump,ijump罗!”路明非一个虎扑而下,天旋地转,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内壁都是铁刺儿的滚筒式洗衣机。
他艰难的爬起来,一头扎向隧道深处,像只健勇的豪猪。
血慢慢的盖过瞳孔,视野尽是红色。龙夭矫于空,长尾长颈和双翼呈现出完美的圆,就像古印度的湿婆神像,常常在一个圆中起舞,那是宇宙的象征。
楚子航左剑右刀,再次支撑起身体。这个破碎的身躯已经不知道被龙血修补过多少次了,他也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冲入前方死亡的领域。龙王始终只是专心致志的舞蹈,但他没有依次能逼近龙王,领域中悬浮着红热的铁渣,还有撕毁一切的电弧和风暴,这些汇聚在一起潮水般冲击他,,每一次都被他的“君焰”领域熔化为铁流,但立刻有下一波,就像是口径达到数米的连射炮顶着他轰击。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件事原本就超过了一个人类的极限。
他低头看着刀匣,“暴怒”还Сhā在那里,好像是铸在其中。这是最后的可能。龙王诺顿铸造的武器,要杀死一个王,只能是另一个王。
必须拔出暴怒,成为新的王。
他张开双臂,仿佛站在山巅要纵身一跃。脑海中,墨黑的海开始涨潮,缓缓地淹没了他的意识,他渐渐记不清自己是谁了,胸膛充塞着巨大的欣喜,像是要睡着了,又像是开始舞蹈。
三度爆血,终极的噩梦,和沉浸在梦中的杀戮舞蹈。这一次他不会再从黑色的梦境中醒来。他会变成死侍,过去的朋友都将以杀死他为荣。残存的人类意识只够这具龙化的身体战斗到杀死龙王,或者被龙王杀死。
“爆血”其实是一种交换,用人类的心交换杀戮的心。就像神话中奥丁为了获得“鲁纳斯”的伟力,被挂在树上风吹雨打九日九夜,献祭于神,也就是他自己,并付出了一只眼睛的高昂代价。
欲获得力量的人,必以自己献祭。
他打开了牢笼,释放了……龙王之心。
漆黑的梦境中,人类的意识最后挣扎了一下。温暖袭遍全身,好像有人在他背后以有力的双臂环抱住他,远比他高和强壮,靠在那个人身上他觉得自己又是个孩子了。
“爸爸”他轻声说。
路明非张开双臂,迎向了像丢一块破布般被抛出领域的身影,介乎人和爬行野兽之间的魁伟身影就像是被卷入大潮的枯叶般轻盈,带着飞溅的墨色鲜血。
他抱住了楚子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辆快车当胸撞上了,根本站不住。他和楚子航一起撞向深厚的岩壁。
“路鸣泽!”他大吼。
“yes,sir!”小魔鬼忽然在他背后的虚空中闪出,又抱住了路明非。但仍然站不住,三个人叠在一起狠狠的撞在岩壁上,路明非嘶哑的号角,承受了最大冲击的路鸣泽却只是无声的笑笑。六柄刀剑Сhā在他们上下左右,刀匣落在地上,“暴怒”还在里面。
“楚子航!楚子航!醒醒!”路明非气息微弱的喊怀里这个人的名字。楚子航全身不知道还有没有完好的骨头,龙化现象已经因为血液的燃尽而迅速减退,全身上下所有伤口都在滴血。
“路明非?”楚子航缓缓的睁开眼睛,微微皱眉,“是你么?”
“是我。”路明非轻声说。他知道师兄已经看不见了,傲视全校的黄金瞳如今只是两个被灼烧过的黑红色血洞。
“我作到了么?”楚子航问。
“你做到了,任务结束,我会写任务报告,别担心。”路明非抬眼看着远处,电光把整个空间照成白紫色,龙王如绝世的舞者旋转于镁光中。已经到了结束前的高嘲,他的舞姿壮美得让人失神。
“那就好。”楚子航攥拳放在胸口,路明非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共青团员入团宣誓的动作。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叫救护车。”路明非说着就开始不争气的流眼泪,吗的,果然煞Ъ就会把自己的人生搞得那么悲惨啊,何必呢?何苦能?可看他这个熊样还是不由得难过。
“不用了,我就要死了。”楚子航轻声说,“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管你的事?”
“好奇啊,好奇爆了。”
“因为你自己看不到,在苏菲拉德披萨馆我见到你那次,你满脸又难过又发狠的样子……还有那次你知道诺诺要和恺撒订婚,还来病房里看我,说了很多白烂的话,和我分析星座,你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没有对着镜子,看部到自己脸上那么孤独和不甘心。在英灵殿开听证会的时候,恺撒和诺诺拥抱,所有人都在欢唿,只有你站在所有人之外,缩着脖子……芬格尔说那就是‘煞Ъ透顶’,明知道什么事情不可能,还非要揣着希望,明明想为什么人把命都赌上,可是连下注的理由都没有。”
“我靠你不要说的那么煽情好不好?你当这是琼瑶剧啊?可世兄你这尊容也不像个尔康啊。”路明非一边咧着嘴苦笑一边眼泪狂飙。
“我就是看不得别人煞Ъ透顶,我不喜欢什么事情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楚子航轻声说,“会死不瞑目。”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
“这是道歉什么》”路明非问。
“对你说过一些过分的话。我并不是说你没有用什么的,只不过你还没有经验,在有我和恺撒这样的人的时候,很多事不用你们就可以做好。但你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你将会比我们都优秀,,未来是你们的,都是。”他那张破碎的脸上流露出一个丑陋到极点的笑,“连带着所有的师妹都是你们的……”
"这槽吐得好啊。'路明非捂着小腹轻声说。
楚子航再也没有回答他。
“他要死嘞,哥哥,你也要死了。”路鸣泽说。
“我知道,居然没有我想得那么痛。”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段锋利的钢筋血淋淋的贯穿了他。这东西钉在岩壁里,撞上去的时候,从后往前把他和路鸣泽串在一起。
“可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难过。”路鸣泽轻声说,“交换么?”
“交换。”
路鸣泽笑了起来,“早说嘛,早说现在我已经帮你把一切都搞定啦,看把你气喘吁吁的跑了一路,我都不忍心。”
“我不想跟你换。”
“哈!那么害怕我么?”路鸣泽笑,“可你还是同意了,为什么呢?什么让你作出这么大的牺牲?陈墨瞳么?楚子航么?陈雯雯么?这种理由真是不给力哎,哥哥!你的女孩就要嫁给别人拉!你还为了她跑过来拼命,亏不亏啊?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你管她的死活呢?你就该坐着地铁一个人逃走啊,为什么要回来?”
“不想她死了。”路明非轻声说,“校长说的,你就只有这些东西,就算没有人家多,甚至都是垃圾,你也不想失去,对不对?不想什么都没有。”
“哥哥,其实你很怕孤独啊……”
“是么?也许啊,想起来真的有些怕,不想总是一个人……”路明非的瞳孔渐渐扩散。他真的就要死了,他不是楚子航,没有龙化的身躯,贯穿伤已经让他大量失血。
路鸣泽轻轻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路明非,和他面颊相贴,忽然间咬牙切齿,“好,我明白你要的了。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我是多么乐意看到你心里终于有欲望熊熊燃烧啊!逆我们的,就让他们死去,这就是我们的法则!somethingfornothing,60%……融合!”
“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你偷看了诺诺发给我的短信?”
“呀嘞呀嘞,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我是为你好呀。不会有结果的希望都是有毒的哦,就像是小女还用来暖和自己的火柴,”路鸣泽轻声说,“可是该燃烧的,还是会烧起来……”
路明非的眼皮沉沉的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他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声音也是一样,此刻如果有一千人的乐团在他面前齐奏,他也能听清琴弓在某一把小提琴的某一根弦上涩涩的滑动了一下。一切都变得那么新鲜,他抬头仰望,就像先民眺望星空。时间的流动似乎都变慢了,他从容而舒缓的起身,拔下自己小腹中的钢筋扔在一旁,伤口立刻痊愈,甚至没有过程。
不像楚子航爆血时似乎有烈焰在周身腾起,他感觉不到任何力量流动,知识觉得平静。但所有的镰鼬忽然远离了他,无声的悬浮在空中,好像他身边有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是不能被侵入的。
路明非试着慢慢举起右手,对空一挥。镰鼬群瞬间溃散,好像他随后挥出了一道刀气之类的东西把他们击溃了。这些东西是在畏惧他,那个圆形空间不是领域,而是领地。他的领地,填满他的威严。
他惊喜的笑了起来。是的,他握住了权与力,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握在了掌中,如临决定,俯瞰群山,唿吸天地,逆者皆亡!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远处舞蹈的龙王,好像要把那个龙形镇压在手心里,“撤销。”
龙王壮美的舞蹈忽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撤销!”
“撤销!”
一声比一声更加严厉,不像是言灵,没有那么简单的言灵,像是下达普通的命令。但是越来越惊人的重力被施加在龙王的身上,在第二声的“撤销”中,巨大的龙翼托不住龙王的躯体了,龙重重的摔在月台上。而在第三声中,那头巨大的威严的生物仿佛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在月台上滚动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龙王自己也无法停止的“湿婆业舞”被强行中断了!
龙长嘶起来,龙鳞怒张。他猛的站了起来,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他巨大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换的光,映出了路明非的身影,领域中所有的电弧和融化的铁渣都随着风暴盘旋在龙的身边。死亡的领域再度扩张,覆盖了整个空间,所有镰鼬都燃烧着坠落。这是一场熔金色的大雨。
这是龙第一次真正试图进攻,几乎碾碎楚子航的只不过是他的防御而已。现在他认真起来了。
路明非把刀剑拔下,一一填入刀匣。他把“七宗罪”背在背后,踏入了死亡的领域。
新的邮件,“那个时代来临的时候,大地深处的煤矿也烧起来了,世界因火而光耀。”
“老板的邮件,看来剧终高嘲要到了。”薯片妞放下酒杯,“让老罗开始把……不,让他结束!”
酒德麻衣微微点头,拨通了电话。
“明白,我会自己动手砍最后一刀。”老罗挂断了电话,重新握住鼠标。
几十人围着巨龙鏖战,光弧、黑气、宠物和刀剑之光覆盖了那头巨大的生物,它浑身浴血,咆哮嘶吼,一次又一次的释放群体攻击,深紫色的死亡光环影响了近身攻击他的战士、圣骑和德鲁伊们。但在这样紧张的战况中,屠龙者的领袖始终没有挪动。那是一个浑身黑色的盗贼,端坐在远处的闪电眺望着战场,空着双手。他好像下了决心围观到底。
但他终于站起来了,排行榜上顶尖的盗贼“路明非ricardo”,他装上了七宗罪,双手刀剑,走下山巅。老罗终于出手了,这意味着终章的到来,盗贼的“杀戮盛宴”发动,工会频道里兄弟姐妹们大声鼓噪。
言灵·吸血镰,爆发!
言灵·无尘之地,爆发!
恺撒和帕西背靠着背,同时释放言灵。同是风属性的言灵,领域没有对冲而是融合起来扩张。以他们两人为中心,透明尖锐的影子密集的三色,就像是几千支无形的短矢爆发。那是急速流动的风,如同空气的子弹,贯穿了镰鼬的骨翼,在他们没有跌落之前又把它们打碎成灰尘。
恺撒嘴里叼着那支弩箭,石英中的贤者之石以心跳般的频率挥闪,就像是可口的血肉似的把整个大厦里的镰鼬都吸引过来。唐森疲惫的靠在卷闸门上,压力忽然减轻了,他终于能够完整的唿吸一口气。他面前满是镰鼬的枯骨,这些美丽而可怖的骨骼碎片有的还在跳动。
一只镰鼬穿透领域非了进来,在还没有被粉碎之前,它尖利的嘶叫着用刃爪噼向恺撒的脸。
黑色利刃划破空气,把它凌空崭落。漆黑的猎刀握在帕西手周,一柄和恺撒的“狄克推多”一模一样的猎刀,唯一不同的是铭文,“奥古斯都”。
同一为刀匠的双生作品,分别以恺撒大帝的尊号“狄克推多”和屋大维的尊号“奥古斯都”命名。
叠加的领域出现不稳定的征兆,更多的镰鼬钻了进来,一直巨大的镰鼬女皇正舞动着九根颈椎想要越过领域的裂缝。
狄克推多和奥古斯都碰撞在一起,两柄猎刀开始共鸣。两柄刀再度分开的时候,中间有紫色的、蛛网般的细丝闪灭,就像是静电击穿空气。
一个新的领域被激发了,被它覆盖的镰鼬都痉挛着坠落。
炼金领域!
死亡领域中的铁渣汇聚为钢铁的龙卷,裹着刺眼的电弧,正面轰击路明非。煤渣燃烧铁渣融化,扑到路明非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熔铁的河流。
路明非,或者说……真正的路鸣泽,迎着铁流上前。他前方仿佛有无形的利刃他铁流中分为二,擦着身体左右流过。他咳出一口鲜血,不以为意的吐在手中,微笑着继续向前,随手把血抹在背后的“七宗罪”上。刀剑震动,如七头活龙苏醒暴作,刀匣弹开,机件滑出,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暴怒”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就要破空飞去。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路鸣泽轻声说。
完全相同的时间发动,龙和路鸣泽对冲而去。路鸣泽双手刀剑闪动,“se欲”和“饕餮”出鞘,带着赤红色和熔金色的光辉,暴涨为十握的长剑古刀。
布都御魂!
天羽羽斩!
路鸣泽凭着人类的身体,达到了楚子航龙化后的速度,他自己就是利刃,生生切开了死亡领域。龙嘶吼狂奔,双翼后掠,这头巨大的生物爆发出无法想像的速度,空气暴震,身后出现火色的音锥。他突破了音障,对样的火色音锥(原文如此)在路鸣泽身后闪现,速度势均力敌,音速对冲。
双方之间饿空气被速度压缩到了极限,时速二百五十公里的狂风席卷整个空间,雷鸣般的音爆中,双方以血肉撞击。速度相当,体重数十吨的巨龙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路明非被他巨大的动能推着急退,龙展开双翼贴着地面画像,龙翼下狂风雷霆飞沙走石。他攻击路鸣泽就像一头巨鲸扑向一条鲑鱼,只凭着激起的水流就能毁灭对方。龙王把路鸣泽一直顶到岩壁上,仰头狂嘶,岩壁也因冲击而开列。
龙王忽然跪倒。他并未屈膝,他是龙王芬里厄,不会对任何人屈膝。但是古铜色的断骨从前腿的膝间刺了出来,“se欲”和“饕餮”分别Сhā在膝盖骨中,碰撞的一瞬间,路鸣泽毁掉了龙的前肢!
“汝必以痛,偿还(不认识)越!”冷漠的声音从岩壁中传出。
岩壁崩溃,纷纷坠落的碎岩中,路鸣泽鬼影一般掠空而起,双手探到背后,“贪婪”和“懒惰”出鞘,对准龙首,左手力噼,坚强如铁的鳞片开裂,右手横斩,穿透双眼切开鼻梁,十字形的伤口中血如岩浆般喷涌。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路鸣泽把一对刀剑刺入巨龙的双眼,而后双脚猛的踏上,刀剑彻底没入,在龙的脑颅内交击,发出金属的蜂鸣声。
随后出鞘的是“傲慢”和“妒忌”,路鸣泽如猎鹰般轻盈的飞掠,踏在巨龙的后嵴,砍断了龙翼的根骨,巨大的膜翼无力的垂下。巨龙如同喷发血液的火山,血液沸腾为血红色的蒸汽,他号叫着挥舞一块块嶙峋嵴骨组成的长尾,这是他最后还能动用的武器,长尾巨蟒般扭动,末端的骨刺泛着刀刃般的惨白色,他是力量之主,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他只须命中路鸣泽的眼,无论路鸣泽多么坚硬或者柔韧都会碎裂。
但他找不到路鸣泽的“眼”,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眼睛了。
“汝必以血,偿还背叛。”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古剑穿透骨刺把他钉入地面,名为“妒忌”的太刀贯穿龙王的后脑只留下刀柄在外。六柄刀剑之间共鸣起来,巨龙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烈焰。
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领域最终成型,这是由炼金术王者留下的杰作,仿佛金属的牢笼死死的束缚了巨龙的动作,看不见的力量之钳挤压着龙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看不到)声,龙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不甘的昂起头,自己的血把满嘴利齿都染红了。他曾经是霸主,如今已经是阶下囚徒,但他并不等待怜悯,他仍在鼓起每一块能收缩的肌肉试图站起来。
“真悲哀啊。你仍是以前那个不动脑子思考问题的小孩。”路鸣泽站在龙的嵴背上,身影就像是孤峭的砾岩之山,他欣赏着龙的挣扎,无喜也无悲,“暴怒”无声的滑出刀匣,把刀柄递到他的手中。
“哦啦哦啦哦啦哦拉!”他狂笑狂奔起来,拖着巨大的斩马刀,这柄巨型武器在他手里显得极其的体格悬殊,搞得他好像是缀在刀柄上的一个小人偶。
斩马刀破入了龙的嵴背,路鸣泽推着这柄巨刃奔跑,一块又一块的龙嵴骨在刀刃下分裂,就像神以刀刃犁开地面留下鸿沟,他的背后一线数人高的血泉射空,仿佛龙背上开出了大丛的深色鲜花。这个爬行类隐藏在嵴骨中的重要器官被毁掉了,楚子航忽略了这件事才给芬里厄留下反击的余地。就像恐龙一样,龙类过于巨大的身躯只有一个神经中枢是无法控制精微的动作的,因此他们把另一个大脑、密集的神经节藏在了嵴柱里。
龙疯狂的哀嚎,一瞬间能把人毁灭数百次的痛楚如千万流刃传入他的脑内。
路明非松开“暴怒”的刀柄,踩着龙首越空而起,如同希腊神话中那个以蜡封羽毛为羽翼飞向太阳的美少年伊卡洛斯,张开双臂,迎着黑暗中的火雨,仿佛要去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陶醉于它的光焰,全然不惧被高温烧毁了羽翼而坠落。
他没有坠落,他被狂风托住了。巨大的骨翼张开于背后,他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瞳孔中闪烁着愤怒、仇恨和君王之罚的冷酷。他伸手向着下方的巨龙,说出了最终审判的圣言:“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老罗提着血色重剑,站在被焚为焦土的荒原中央,把视角调高,看着那头走到了生命尽头的龙,它被自己的死亡光环波及了,浑身燃烧着蓝紫色的火,成群的死神挥舞着镰刀围绕着它飞翔,等待收割它的灵魂。它摇晃着,嘶吼着。
整个服务器都沸腾了,公共频道反复刷着同一条标红新闻,“龙王芬里厄由‘路明非ricardo’达成全球首杀。”
“这次全球首杀都是我们服的?”
“不会吧,谁这么拽?这么多人的大副本。”
老罗没有理睬工会频道里大家的欢唿、调情和白烂话,只是看着那个虚拟的巨兽,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大功告成,他忽然感觉到一场仿佛亘古漫长的荒芜。
“阿门。”他轻声说着,开始在频道里刷里尔克的长诗,“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的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血从岩根之间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如磐石……”
“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同一瞬间,漫天飞舞的镰鼬都化做了古铜色的微尘,它们的生命好像由同一个电池之类的东西提供能量,此刻这个电池寿命完结了。
忽然从绝对的喧嚣换成绝对的安静,静得人心里发凉,静得好像死亡。尘埃飘落在恺撒和帕西的双肩,他们茫然的擦拭着黑色猎刀上的尘埃,四顾皇帝组,全部瘫倒在地上。
“结束了?”恺撒问。
“大概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帕西把猎刀收回刀鞘中,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厦,“这笔巨额损失看来只能记在家族自己的帐上了。”
“嗨,恺撒!”诺诺从二楼翻过栏杆跃下,一身红色喜服好像红色的云彩。云髻散乱披在肩上,钗子干脆被她咬在嘴里。
恺撒紧紧的拥抱她,“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逃婚的新娘。”
“呸!松开!”诺诺呵斥,“若是我逃婚,你以为你能追到我?”
帕西无声的看着这对男女,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嗨,帮个忙。”恺撒把一件东西扔向帕西,是那块封藏了贤者之石的石英,“龙王之血或者最终决战兵器什么的,帮我还给那个有意思的叔叔。我不需要家族的这种帮助。”
“明白了。”帕西点点头。
“我会记得还你的人情。”
“您不欠我的人情,保护您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帕西微微躬身。
“是家族给你的责任,不是你的义务。对我来说,你帮了我这次,我就会还你的人情,这是恺撒·加图索的人情,不是家族的人情。”恺撒笑着对他竖起拇指。
“可我就是为您而生的啊……”帕西以恺撒听不见的低声说。
路明非慢悠悠的醒了过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黑暗里巨龙缓缓的站了起来。他惊得蹦了起来,腿肚子直转筋。
不会吧?又来?留条活路行么?这次真的是打不动了,刚才那场也不是他自己打的,他全身的骨骼大概是统统碎过一遍又被路鸣泽给接好了,现在痛得想跳楼。
他前前后后的看,路鸣泽的鬼影都看不着。这家伙这次也不靠谱了?不说好是什么一站式服务么?这龙还没死绝他怎么就匿了?那边面瘫师兄八成已经死挺了。这回真是前有恶狼后无援军的绝境了。
龙剧烈的咳嗽起来,看来这家伙状态也够呛,彼此都是油尽灯枯……不过面对一条油尽灯枯的龙,路明非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获胜的希望。
龙开始呕吐了,他吐出了大摊大摊的血,还有被血污裹着的……素白的人体。
夏弥!他没有吃掉夏弥,只是把这个女孩藏在了嘴里。
“姐姐……”这头庞然大物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夏弥的脸,“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醒来啦醒来啦……陪我玩陪我玩……”
“喂大家伙!你真的很烦诶,你难道是属复读机的么?”路明非轻声说,可他的眼泪无声的漫过面颊,原来这个最终boss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限的智商不够他理解这复杂的剧情转折,即使被妹妹揍了一顿也无法改变他对妹妹的依赖,这个玩意儿真是龙类么?黑王生下它不觉得丢面子么?这个家伙真是全龙类的耻辱啊!
手握力量和权柄,却只配当个宠物。
龙舔尽了夏弥身上的血污,重新把她变成那个洁白无暇的女孩,然后把她轻轻的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他大概是想离开,可他看不到路。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是一条离开了狼群的小狼,没有几步,他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塌,蜕变为一具古铜色的枯骨。
他死了。
这个尼伯龙根正在崩溃,巨大的古铜色石块从空而降,却再也没有镰鼬飞出,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化,狂风席卷,摧枯拉朽的扫荡着。
这里已经绝尽了生机,剩下的两个活物是路明非和楚子航,也许是唯一的,因为路明非已经试不出楚子航的唿吸了。他拖着楚子航靠在一个石墩上,和他并肩坐下,看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居然觉得还蛮能接受的。
“我说师兄我们看起来是要挂掉了,我可从来没有想着要跟一个男人一起挂掉。”
“好吧,我想我喜欢的是诺诺,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诺诺。”
“你说我俩那么卖命拯救人类会不会有人知道啊?”路明非目光米粒,“还是蛮想有人知道我们那么拽的……比如诺诺嫁给恺撒了会用我俩的名字给孩子齐名什么的,说起来‘楚路·加图索’看起来还蛮有点像个意大利人,对不对?”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还在吐槽……也许吐槽就是我的人生什么的……”
“没有任何办法了么?”薯片妞的声音颤抖。
“要想在尼伯龙根崩溃之前把他从里面拉出来就必须能入侵尼伯龙根,要么有烙印,要么被两个龙类选择,可是能选择的人现在已经死了,我们都没有烙印。”酒德麻衣无力的靠在座椅上,“那个世界的规则正在崩溃,他们将和骨折一起完全被抹掉,不留下任何痕迹。”
“路明非死了,老板非得疯了吧?”
“无法想像会发生什么事。”酒德麻衣轻声说。
幽深的隧道里,一辆崭新的SFX02地铁列车亮起了车头灯,灯火通明的车厢中空无一人,脑袋上扣着个肯德基全家桶的男人指间夹着一张北京公交卡,走到车头,他吻了吻那张卡,把它夹在列车的前风挡上,拍了拍簇新的不锈钢车身,“嗨!小伙子!可别弄丢了,这是你去龙潭虎岤的签证!”
普普通通的公交卡上流动着朦胧的金色光泽,卡身里好像渗入了碎金般的材质。
“朋友,我可是跑遍北京每个地铁站为你们刷卡的哦!要记得还我的人情。”肯德基先生看向隧道尽头,轻声说。
“那个**的龙类设置这种幼稚又折腾人的入口法则,真类似老子了!”他一翻脸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他拉下电闸,把速度档挂到最高,登上月台消失在转角处,空无一人的地铁以极速刺入隧道深处。
路明非相信自己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那一幕,那列灯光通明的地铁激飞了满地的碎石和碎骨,沿着依然红热的铁轨停在他们面前,全部车门轰然弹开。
那是刺穿黑暗的光,刺穿宇宙的变形金刚,刺穿时光的克塞号,刺穿千军万马来英雄救美的白袍小将,刺穿死亡的绝世牛逼!
不锈钢的车身上有人用喷漆罐刷着鳖爬般的一行字,“COMEON,BOY!GOHOME!别哭哦!睁开你的小眼睛看好!这就是你宿命中的SOULBROTHER的伟大应援!”
我靠,不知道这二不兮兮的语调为什么那么耳熟呢?
他奋尽全力把楚子航扛了起来,“不要死啊!师兄。”他嘶哑地说,每一步都有一千吨那么重,“我们已经杀掉了龙王,回去就能牛逼了啊!别他妈的死在这里啊!我们回去就能四处得瑟了啊!绩点、奖学金、女朋友……想什么有什么……你还可以再罩我两年,我老大不靠谱你也是知道的……不要死!我朋友不多的……”
他擦了擦脸上煳着的泪水,再努一把力气一步步向前,并没有注意到楚子航的身体正在重新温暖起来,不可思议的治愈正在进行,瞳孔首先被修复,晶状体再造,血液加速流动,心脏频率提升,连折断Сhā进肺里的肋骨也被强劲的肌肉拔了出来移回正确的位置,断骨相连,像是焊接两段钢铁。
楚子航始终紧紧护在心口的拳头忽然松开了,这是肌肉从僵死恢复到柔软的征兆,此刻一点银光从他的手心里跌落。
“师兄,我看你才是**透顶吧?”路明非看了一眼那东西,喃喃地说。
夏弥的钥匙。
尾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死小孩》
2010年的圣诞,北京的街头到处是小灯妆点的圣诞树和驯鹿像,每个商场的门前都有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馈赠的小礼物,每个餐馆都在热推圣诞夜大餐,男孩女孩们挽着手,女孩们捧着温室里栽培出来的玫瑰在街头走过,连地铁站里的流浪歌手都给力地开场BillyMack的《ChrismasisALLAround》。
前门西大街141号,北京天主教南堂。这座砖灰色的建筑号称“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天主堂”,是明朝万历年间那个鼎鼎有名的传教士利玛窦建立的,又称“圣母无染原罪堂”。
拼花彩色玻璃下,白裙的唱诗班女孩们站在夕照里,在管风琴伴奏下歌唱主的慈爱:平安夜,平安夜,平安夜!
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平安夜,圣善夜!
牧羊人,在旷野,忽然看见了天上光华,听见天军唱哈利路亚,教主今夜降生,教主今夜降生!
接近曲终时,教友们都站了起来拉手同唱,满脸虔诚幸福。一个职场装束、看起来就是出自什么涉外公司的漂亮女孩一伸手,拉到了一个酒瓶。
旁边那个头发乱蓬蓬的猥琐男孩赔笑着把红酒瓶塞进牛仔裤的大口袋里,点头表示道歉,并毫不客气地把女孩柔软的手拉住。
“饿了么?一会儿一起去领圣餐。”女孩以漂亮温柔的笑容回应,虽然有点诧异怎么给这货混到礼拜堂里来了……这是个酒精中毒的乞丐么?也许是麽庅们有点可怜他这么冷的天没地方去。
“下面请我们这一届福音班的代表,北大就读的赵孟华兄弟为我们发言。”唱诗结束后,牧师说。
一片掌声里,穿着黑白两色衣服、领口有十字花纹的年轻人从前排起身,走到圣母像下,彬彬有礼地向台下鞠躬,他俊朗而健康,头发修剪得很整齐,嘴角带着谦和的笑意,脸上有温润的光芒。
“各位兄弟姐妹,很高兴今天站在这里和大家分享虔敬的心。我与神结缘是在2009年,”赵孟华温情脉脉地看向唱诗班,“受到我女友的感召……”
唱诗班的长裙领口开得很大,陈雯雯低下头去,却掩不住连脖子都红了。
“然后我受到了罗四维牧师的教诲。”赵孟华又向牧师点头致意。
某游戏工会的会长大人、同时也是虔诚牧师的老罗以兄弟间的笑容回应,他对待教会活动还是很慎重的,穿着白色长袍,用一顶棒球帽把鸡窝般的头发压平了。
“和诸位兄弟姐妹一起,蒙主的恩召。我曾经在梦里走过天堂和地狱,在枯骨堆积的地方被主拯救,被天使拥抱。那一刻我方领会到我曾经所犯下的错误,曾经没有珍惜生命,以及那与生俱来的原罪……”赵孟华字字恳切,眼眶发红。
“这,被主拯救说的就是兄弟你了!”猥琐男低头跟旁边的矬男耳语。
“没搞错吧?”矬男在精神冲击下两眼瞪得滚圆,“学院对他做了什么?”
“总不能让他们四处去说什么曾经进入龙族的领地,看见牛逼的楚英雄和路英雄宝刀屠龙吧?所以学院派出了富山雅史教员,他的真正特长是催眠和心理暗示。总之一番暗示下来他就成了这个样子。最初他参加福音班是被陈雯雯拉进来的,只是瞎混,不过大难归来摇身一变成了读经的积极分子,如今已经是班中的偶像人物了,看来准备毕业后当牧师了。”芬格尔顿了顿,“哦,我提醒你,牧师是可以结婚的,所以,他估计会和热情教友陈雯雯结婚。他们复合了。”
“我知道。”路明非低声说,“这样也挺好。”
他还在被裹成粽子躺在医院床上的某个夜晚,陈雯雯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说她虽然开始很排斥,但是赵孟华无论刮风下雨都侯在她们宿舍楼的门口。问他为什么这样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我做了一个噩梦,噩梦里我到处找你,我只记得你的电话号码,我不停地拨打……陈雯雯说我觉得他是认真的,我就心软了,你会祝福我们么?路明非说当然啰,我祝福你们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放下电话的时候,他想起穿蜡染泰裙的柳淼淼,这时候她是不是很伤心?
发言结束,满场掌声。看着唱诗班里走出白裙女孩和赵孟华兄弟牵手而下,学员中有几个留下祝福的眼泪。老罗重新登台,“《约翰福音》中说”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末日我要叫他复活。“下面是领圣餐的时间,感恩主赐予我们他的血肉,令我们得拯救。”
麽麽们把一片现烤的面包和一小杯红酒放在餐盘里,学圞员们很有秩序地传给身边的人,赵孟华和陈雯雯举杯相视一眼,满脸写着“恨不得此一杯就是交杯酒啊”。路明非忽然笑了,隔得很远也冲他们举杯。
“祝贺啰。”他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
芬格尔一口喝干红酒,再一口吞掉面包,在裤子上擦擦手,斜眼看着路明非,“你说如果学院批准了凯撒和诺诺结婚,凯撒会不会请你当伴郎?”见证我们忠贞爱情的男人非路明非莫属“什么的。再请赵孟华当牧师,陈雯雯参加伴娘团,那可热闹了!”
路明非白了他一眼,扭头往外走去。
“傲娇了,开不起玩笑。”芬格尔耸耸肩,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孩,"能留个电圞话么?
求拯救……"
路明非站在南堂砖雕的门楼下,门口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人流涌动不息,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暧昧而温暖的味道。他走进人群,和男男女圞女们擦肩而过,夕阳在他的背后坠落,他打开手圞机,看见那个古铜色的轮圞盘上,他的生命刻度只剩下二分之一。
一个只剩下两根火柴的……卖火柴的小男孩?妈圞的,这是什么扯淡的人生嘛!
“不知道怎么的,吃了主的肉喝了主的血还是饿得够呛,要不就是我太吃货了,要不就是主的血肉不太扛饿,”芬格尔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双收枕在脑后跟在路明非溜达,打着饱嗝儿,“忽然蛮想念那个小龙女的,觉得她还会带吃的给我们似的……”
日暮的时候,楚子航找到了那个藏在高楼大厦后的老旧小区。难得这里还留着梧桐树,树叶已经落光了,枯枝把暗淡的阳光切成碎片。
31号喽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水泥砌的阳台,绿色油漆的木窗,说不清它的年代了,楼道里采光很不好,只有几盏昏暗的白炽灯照亮,墙上贴满“疏通下水道”或者“代圞开发圞票”的小广告。“15单元201室”的蓝漆门牌钉在绿色的木门上,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门把手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各种小广告一层叠一层,把锁眼都煳住了。隔壁飘来炒菜的香味和教育孩子的声音,温馨幸福。
楚子航轻轻圞抚圞摸那面锈蚀的门牌时,邻居老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闪出来,拎着两根葱,仿佛手提双刀,满脸警惕,“你是小弥的同学么?”
楚子航点点头,掏出钥匙晃了晃,“帮她来收拾点东西。”
“以后不在这里住了?”老太太略微放松了警惕。
“不会回来了吧。”楚子航轻声说。
老太太双眼经光四射,“那你帮我问问她家这房子卖不卖,我孙圞子要结婚了,还要再买个房子,房产中介整天来她家贴广告,卖给中介公圞司不如卖给我,大家都是邻居,我好歹照顾她那么多年呢我……”
她知趣地闭嘴了,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是来讨债的。
“她欠你很多钱?把房子抵押给你了?”老太太问。
“我会问问她,如果她想卖,就卖给您。”楚子航伸手揭去了门上的广告,Сhā入钥匙,缓缓地转动。
他伸手轻轻按在门上。他是太极拳的好手,即使不靠龙血,寸劲也可以震断金属锁舌,但这一次他觉得门很重,好像要洞开一个世界。
门开了,夕阳扑面而来。他站在阳光里,愣住了。
正对着门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巨大夕阳正在坠落。黯淡的阳光在地面上投下窗格的阴影,跟黑色的牢笼似的。金属窗框锈蚀得很厉害,好几块玻璃碎了,晚风灌进来,游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很难想象这种老楼里会有带落地窗的敞亮房子,这里原本大概是配电房一类的地方,电路改造后设备被移走了,空出这么一间向西的屋子。就一间,连洗手间都没有,空空的,一张在屋子正中央的床,蓝色罩单上落满灰尘,一个老式的五斗柜立在角落里,另一侧的角落里是一个燃气灶台和一台老式的双开门冰箱。全部家具就这些。
他沿着墙壁漫步,手指扫过满是灰尘的灶台;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一纸盒过期的酸奶。窗帘很没,是白色的蕾丝纱帘和深青色的绒帘,住在这样屋子里的人当然会很在意窗帘吧?连台电视都没有,于是一个人的时候会常常坐在床上看着夕阳落下吧?
夜深的时候得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吧?否则……会害怕吧?
龙类会怕黑么?楚子航想。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打开了五斗柜。出人意料的,这是一个满满的五斗柜,收拾得整整齐齐。叠起来的天蓝色校服,胸口有士兰中学的标志,一叠叠白色衬衣,袖口有不同的刺绣花边;马仔纸盒里的头花,从木质的到金属的到玳瑁的,还有闪光缎的蝴蝶结;长袜短袜棉袜丝袜都卷成团一个挨一个放在某个抽屉的一边,像是一窝毛茸茸的粉鼠,另一边居然是五颜六色的内衣,同样叠得整整齐齐。楚子航从没想过女孩的内衣有那么多花样。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着触摸,满手灰尘。
他把床上的罩单掀开,里面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床单和白色的羽绒被,枕头也是白色的,只不过有轻松熊的图案,黄铯的小熊坐在枕头的一角,表情认真。
他坐在床边,面对这夕阳。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那些年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么?其实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痴呆的哥哥,也没有满柜子的衣服让她选来搭配,没有人给她做饭,没有人陪她说话,寂静的深夜里坐在这里,听着人类的声音,揣摩这学习人类的事。那条名叫“耶梦加得”的龙伪造了名为“夏弥”的人生,她有几分是夏弥?或者夏弥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你们根本不了解龙类,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这个世界的孩子。”又想起她的声音了。
其实这句话真是愤懑孤独啊,可是她那么冷冰冰地说出来,满是嘲讽,绝不示弱。
她是个从不示弱的女孩啊……
即使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未偏离自己的方向,即便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也会大声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一觉,于是合衣躺下,双手经济带搭在胸前。他用了半个小时做完了功课,回忆了那些不愿遗忘的事,现在这些事又多了几件。然后他缓缓地合上眼睛,此刻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深夜,凯宾斯基饭店,普拉那啤酒坊。身穿巴伐利亚裙装的女服务生们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个肯德基的推销员赶走,但这家伙已经连着要了十杯一升装的黄啤,账单上千块,很惠顾他们的生意。肯德基什么时候在宣传上那么下血本了?而且用那么低级的方式,居然让推销员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在脑袋上扣着一个全家桶……
“嗨!姑娘!再来两杯黄啤!”推销员先生喝得很开心。
“最近我觉得自己是个”二货磁铁“,这是我新学的中文词汇。”他的对面,矮小消瘦的老人蜷缩在椅子里,还在喝自己的第二杯,“意思是身边总出现一些二百五,好像是被命运遣来的。最近那些家族的年轻继承人们很闹腾,看起来上次收了昂热的侮辱后怨恨难消,不过怨恨只是感情上的小事,跟秘党对着干要看实力,年轻人们太不懂事了。还有些二百五则高兴地包机来北京围观屠龙和世博会,他们中还有人在这趟旅行中和一个导游产生了感情,准备和自己血统优秀的妻子离婚……当然,你是这些二货中最二的,你真的觉得自己是肯德基先生?”
“嗨!汉高!我得说,基础物理学教我们,最容易和磁铁相吸引的是另一块磁铁,以二货磁铁往往本身就是二货,只是他们意识不到而已。”肯德基先生耸耸肩。
“是啊。”汉高掰了一块面包,“从我把混血种的未来交付给你这个二货的决定来看,我得说我也是个二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举杯相碰。
“连你也帮助那个小子?难道他是命定之子,被世上所有人宠爱么?”汉高问。
“其实那小子是个废柴啊,他根本没啥优点,恰好相反,他拥有人类一切的缺点……”肯德基先生从全家桶上抠出一个洞,沈金手指去挠头。
“但是?”汉高接着问。“但是混血种仍有一半是人类,不是么?他有人类一切的弱点,就像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最卑微、最弱小、最可怜的自己。”肯德基先生的声调变了,低沉,略带沙哑,“我们都不是些公义心十足的家伙,我们帮助他,因为那就像帮助自己。”
汉高笑笑,小口喝着啤酒,“让我想到那些年轻时候的事……”
“楚子航的心里永远有一个男孩站在台风之夜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肯德基先生敲敲自己的胸口,“而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这么一个死小孩,在这里藏着。”
意大利,罗马。
一份文件摆在弗罗斯特·加图索的办公桌上,《关于和“A”级学生陈墨瞳(学号A09003)结婚的申请书》。弗罗斯特直接翻到结尾,学院秘书诺玛和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都已经批复,完全相同的意见,都认为同为“A”级学生中的佼佼者,凯撒·加图索和陈墨瞳结合后生育的后代可能在基因上不稳定,需要更长的观察期。
换而言之,学院的管理层暂时否决了这份申请。
“如果家族利用在校董会的地位强行批准这份申请,是可以的,几位校董都会支持您。”站在桌子对面的帕西说。
弗罗斯特摇头,“家族没理由这么做,我们可以允许这场婚姻,但是凯撒应该明白这是家族出于对他的关爱。他拒绝了家族的爱自己去求婚,家族也会表示不满。”
“明白了,家族有对继承人的爱,继承人也有效忠家族的责任。”帕西微微点头,“但凯撒是个太过倔强的人。”
“没关系,迟早凯撒都会明白家族是爱他的,那一天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让他和他心爱的女孩生活在一起。”弗罗斯特把那份文件重新封进袋子里,“只是给我亲爱的侄儿一个教训,批准这份申请是早晚的事。”
“家族已经决心破例让下一任继承人自己选择新娘了?”帕西有些吃惊,“在家族的历史上,这种破例还是第一次啊。”
“不,在继承人的妻子人选上,家族从不破例。”弗罗斯特冷冷地笑了。
帕西皱眉不解。
“凯撒以为自己找到了自由的爱情,但陈墨瞳……原来就是家族给他准备的新娘!”
【END】
龙族前传哀悼之翼
1.下午茶
“校长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的传统节目,只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可别小看这份荣誉,其他学生往往四年都没能有一个机会坐在这里喝茶,而你已经是第二次来了。”昂热校长从骨瓷茶壶里倾倒出一道深红色的水流,带着绵密的白色蒸汽,注入瓷杯中,“斯里兰卡的锡兰红茶,产于UVA地区,8月间采摘,非常浓厚,建议你用心品尝。加奶么?”
“谢啦,不用,我不懂喝茶的。”路明非耸拉着脑袋。
校长办公室是个很棒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放眼看去都是老木头油润的色泽,两层高、直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堆满了书,曲曲折折的木楼梯把整个空间分割成小一块一小块,仿佛巨大的鸟笼。
路明非坐在天窗下,喝着“校长牌”的锡兰红茶,阳光透过毛玻璃洒在他身上,本该很享受……如果不是因为桌上那只该死的白信封。
“来一刀痛快的吧。”他心一横,把茶杯放下了
“既然你也猜到不是好事,那我就实话实说。”校长打开桌上的白色信封,翻出那张加印了教务处钢印的成绩通知书,“你的成绩单《魔动机械设计学》和《龙族家族谱入门》两门评分都是‘D’,这可是所有课程中号称‘送学分’的两门课。我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口气还真温和,如果换作高中班主任做在对面一定会大声说“嘿!秤砣!你真棒!这次又成功把平均分干下去四份。
路明非19岁,美国私立贵族大学“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学生,众望所归的精英,本该学成之后周游世界屠龙,把可危的人类世界从龙族复兴的命运中解救出来……可是他悲剧了。
第二学期他选的三门课挂掉两科,涉险过关的是《炼金化学一级》,还是靠零在最后的试验里仗义援手。
“零”,俄罗斯裔新生,自称18岁,长相14岁,肤色白净得像冰,一年四季都透着股冷气,视乎出汗对她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学生会主席凯撒叫她“冰山女王”,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很难亲近的家伙。不过私下里零很变通,只要路明非许诺一顿饭,零可以知道几乎任何事。
实验考试的内容是如何从菜叶中萃取出咖啡因,并利用升华原理令咖啡因结晶,有晶体就通过,没晶体就挂科。路明非怀疑自己错把丙酮当作乙醇当溶剂了,总之他的培养皿里没有任何晶体生成,只有一团白色蒸汽萦绕。监考老师的鹰眼围绕着路明非转来转去,因为贵为“S”级的学生在班上名声不太好总是抄别人的学习报告。只等雾气散尽,全校唯一的“S”级学生就要用完全的失败诠释“废材”二字。
路明非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伪装怀孕吃了几个月加餐的母老虎,正在饲养员监视下产仔。奈何肚子里却什么也没有。他每次急起来都有股恶向胆边生的感觉,想要直接把培养皿盖子揭了说,“好了吧好了吧,不就是挂科么?”好比母老虎哼卿了半天后终于目露凶光,从肚子下把用于伪装的枕头抽出来抛向空中,对饲养员大孔(有口字旁的,找不到)一声说,“小老虎的就是没有,你便待如何?有种砍我啊。
零出手了,闪电般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氧气钢瓶,干脆利落足以比肩民国著名武术家黄飞鸿的无影脚,快得只有明非看见了氧气瓶爆炸起来会把整个试验室的人都送上西天,几个监考老师都鱼跃出去,把足重几十公斤的钢瓶牢牢抱入怀中,不愧是卡塞尔学院精英教育的人反应之快,动作之果断,有着橄榄球员一般的美感。
就在大家挪开视线的瞬间,零以肉眼难以捕抓的速度,揭开路明非和自己的培养皿中,把自己培养皿中一半的咖啡因结晶倒入路名非的培养皿,然后迅速恢复到蹲座在实验台前的出神的状态。
“啊嘞?这是分身对吧?这是白金之星对吧?是空条承太郎(求科普)的白金之星对吧?”
路明非惊讶得下巴都要落地。
路明非获得两个学分,代价是请零吃一顿中国菜
“下次你还可以惠顾我。”吃完之后零表示满意,擦擦嘴起身,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会被强制退学么?”路明非有点忐忑,这样回国大概会被嫂嫂笑死吧
“不会,我们从不强制退学但是这样下去,你可能地降级,”校长显得有点为难,“你知道,把你评为‘S’级的可是我,你要是降级,对我的威信是个打击。”他翻着成绩单,皱眉,“所谓《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只是绘图课而已,会有难度呢?你居然弃权。”“太难了,考题使不能借助电脑设备,用尺笔和圆规画出一只手表机芯的分层机构。”路明飞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机械制图入门课只要画一个挖了方孔的圆柱体什么的…
“绘图是熟能生巧,你知道佛罗伦萨的画家费罗基俄么?他有个学生名叫达?芬奇…”校长循循善诱
“是打?芬奇画鸡蛋的故事?在中国每个中学生都知道,和爱因斯坦的小板凳故事及华盛顿樱桃树故事齐名。”路明非叹口气,“是非常励志了,大校长我得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同班的其他人好像都有素描基础,可以前画过最多的就是乌龟。一学期时间我勤学苦练也只能把鸡蛋画圆而已…”
“也有道理,奇兰可是得过美籍印度人一个美术大奖,你的基础差了点。”校长说“那《龙族家族谱系入门》呢,我还是这门课的代课教授,我觉得我讲课还是相当…深入浅出的。
“我确实努力去背了…可考试范围包括足足四千多个历史人物,他们都是龙族血统,有龙族名字,又有人类名字,在普通历史书上他们是这样的,在龙族密码史里他们又是那样的。他们一个个都是佐罗,平日里各干各的,有的是烧陶、有的是艺术家、有的专职炼金,居然还有三四个事皇帝,但私下里有承担屠龙义务。”路明非耸耸腰,“背到最后都串到一起去了,我高中时候就最怕历史课,年代人命事件,我都是越背越晕的。”
“虎门销烟是哪一年?”校长忽然问。
路明非一愣,“19…”
“错了,1839年6月,当时英国东印度公司以鸦片贸易作为掩护,深入中国内陆,寻觅龙族遗迹,并且获得一具二代种龙类骨架,准备运回英国。当时中国负责禁烟地官员林则徐,出身之姓林的屠龙世家,对于龙族秘密非常了解,他知道这件东西如果暴露在英王面前的话,会动摇这个世界的格局,于是借着禁烟的严令,把龙类骨架从鸦片箱中查出,在海岸边的池中以大量石灰混杂密药销毁。
“太神了点吧?”路明非察汗。
“匈奴王阿提拉死于多少年?怎么死的?”
路明非以无辜的眼神看着校长,虎门销烟他好歹还知道是清朝,这匈奴王什么的是何方神圣都不清楚。
“他死于公元453年。在此前一年,也就公元452年,尊贵的龙族初代种,‘四大君王’之一的‘大地与山之王’,匈奴王阿拉提,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这个龙族被称作‘上帝之鞭’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他的名言是‘被我的马践踏过的地方,都不会再长出新草’,在龙族统治世界的时代,罗马城曾是他的封地,他的‘世界之殿’,他要夺回这座被基督教守护的城市,召唤龙族的血裔,重建他的龙族帝国。”校长慢悠悠地说。
“听起来像是一条能打的好汉。”路明非又嘴欠。
“当时的秘党长老,教皇利奥一世、元老院首席议员阿维努斯和禁卫军统领特里杰久斯都出自历史悠久的屠龙家族,在密党首领阿基坦的预言下,他们提早42年改变了整个罗马的建筑格局,从高空中俯瞰,整个罗马城的街道和建筑呈现出无数龙文,仿佛一株茂盛生长的世界树。言灵之力守卫着这座城市(大工程啊)。”校长直接无视路明非的白烂话,“至今航拍图上依然能够看见旧日的痕迹,那座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之城,人类抗击龙类的堡垒。”
“酷!”路明非有点震撼。这一节课上讲过么?他不记得了也许当时正在睡觉。
“阿提拉在这座城市却步,他并不畏惧基督教的力量,但是同族的力量让她不安,这个城市、片土地都在反抗他。利奥一世、阿维努斯、特里杰久斯出城谈判,然而事实上双方相信的只有力量,龙族的战场上永远只有赤祼的力量搏杀,无所谓的政治谈判。利奥一世以一生的心血培养的‘圣堂国教骑士团’倾巢出动,借着谈判的机会给阿提拉痛击,骑士团全军覆灭,而阿提拉三度被这些骑士以血肉为代价推入了溶解了炼银的‘水银河’,肉体和精神抖受到重创。他不得不回军,当是撤离之前,他如愿以偿地得到西罗马帝国的公主霍诺利亚为妻,他和这个女人纠缠了一生之久。
“这么八卦?”路明非眼睛一亮,高中历史书上很少谈八卦桥段,即使讲昭君出塞,看起来也完全不是奔着一个男人去的,貌似他只是个女大使,主要是代表汉元帝去给呼韩邪单于送点植物种子和工匠至于婚不婚洞房不洞房的,大家都完全不在乎,所以路明非每每先到这对历史书上的著名夫妻,都觉得他们是春节联欢晚会上少数名族男性一名和汉装女性一名,对着世界张开友好怀抱,然后就下台卸妆分别去吃宵夜。
“是啊,事实上阿提拉这位伟大的龙族君主的少年时代实在罗马宫廷里度过的,12岁时他为匈奴的质子被送到罗马,在那里接受完全的教育感受到血统的召唤,觉醒,并且认识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霍诺利亚。从血统分析,霍诺利亚可能是个完整的人类,她和阿提拉的关系很耐人寻味,他们之间到底是政治合作还是存在超越种族的感情,没有人知道。霍诺利亚当时是罗马皇帝的姐姐,地位很高,当时她曾主动提出下嫁给阿拉提。而整个罗马宫廷都反对这桩婚姻,视乎它会导致这个世界的灭亡似的。”校长摊了摊手,“真相已经无从知晓,总之在46岁的时候,阿拉提至于得到自己少年是相遇的女人。”
“然后呢?”路明非追着问。
“第二年阿提拉死了,死法很神秘,他在一次饮酒后暴亡,睡梦中鼻腔血管破裂,鲜血涌入喉咙,窒息而亡。”
“这么扯,好像说我吃饭会噎死似的!”路明非瞪大眼睛。他自信吃饭绝对不会被噎死,因为总更芬格尔一起宵夜,练就一生好艺业,没有水磨石砌般的喉咙,各付一笔钱的宵夜就会有八九成滑进对方水磨石砌的喉咙里。
“这次死亡发生在他迎娶勃艮第血统的少女伊笛可,秘党的历史学家有过猜测,伊笛可其实是罗马帝国世袭的屠龙间谍,她杀死了这位龙王。而龙王所以失去反抗的能力,是因为他的妻子霍诺利亚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始终在对他下毒这种毒药从蜥蜴的骨骼中提炼出来的,配上三种经过炼制的纯净金属,对于人类是完全无害的,对于龙族确是剧毒。在罗马城外遭到重创的龙王在毒药的攻势下身形俱疲,所以当夜在婚帐中无力抵抗西罗马密党一个世纪里最杰出的刺客伊笛可,她的代号是‘翠之混’。”
“啊?”路明非对于这个结局很失望,“压根不是个好结局…也不是坏结局,这个龙王根本死得莫名其妙啊”
“其实历史的结局往往是这样,无所谓好结局,也不所谓怀结局。结局,只是结局,一个人死了。”校长淡淡地说,“有趣的是,龙王似乎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即将到来,他于第二日下葬,把自己的遗体分开盛放在金银铁三个棺材里。这符合龙族的惯例,这三具棺材里有一具藏着会令他重生的‘卵’,分开埋葬能避免真正的‘乱’被摧毁……但是这样的三具棺材不是应该立刻可得的,他应该已经准备了好久。
路明飞愣住了,仰天看着头顶的天窗,一片片落叶的影子投射在毛玻璃窗上,它们无声地旋转落下,刮擦这玻璃表面发出轻微的“嘶啦”声。随着校长话音落定,这栋小屋里一瞬间就安静了。
校长端起前面的锡兰红茶,吹了吹,“如果你有认真听课和翻书,你会知道,进攻欧洲所谓‘匈奴’和中国历史上传承清晰的‘匈奴’不一样,前者更准确的称呼是‘匈人’。一般历史学家们只是从匈人称呼自己的发音上,推断他们和汉朝北方边境强敌匈奴有继承关系。其实这是错误的推论,‘匈人’是混血龙族后代,被一位强大的龙王统领着,高举战旗,试图返回故土。”
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也和路明非一样仰望着那块天窗,出神,“每次想到这个故事,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和叫阿拉提的男人,他纠缠一生的女群主霍诺利亚,以及他的另一个女人,杀死他的刺客伊笛可。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明知道自己的死期,为什么他从未反抗,只是豪饮?还有那一代以教皇为首的、促类拔萃的秘党精英么如果不是这群人恰好在那个时期出生在世上,那么龙族也许已经复兴于世了。”
“如果写出来,会是很美的故事吧?”校长轻声说。
“嗯。”路明非说
“那么,明非,匈奴王阿提拉,他死于公元多少年?”校长问。
“公元…453年。”路明非一愣。
校长微笑,“你记住了,是不是?如果你把这些看作考试内容,他们可能是枯燥乏味的,但是如果你仔细想想,在人类还未掌握科学力量的时代,那些屠龙家族的后代,是以怎样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龙族复兴,你就会嗅到龙族秘密书中浓厚的血腥味,那些年份、时间、人名会如刀刻在你的脑海里,你无法忘记他们,历史回头描述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往往只有聊聊的几十字。当时能留下几十个字的人,付出的代价…往往是生命,而在他们的生命如同烟花那样灿烂地燃烧,往往无人能见。
“哦”路明非抓抓头。
“我想为你开始一系列辅导,在这些辅导课里,我会给你讲若个故事。关于龙族的真实故事,明非,要记得你的身份,你是‘S’,是命运赋予人类机会,你有龙族血统应该了解自己族类的过去。”校长直视路明非的眼睛“那么,从那个故事开始吧,很多年了,我总是想将那个故事。…只是很少有合适的观众。
“我们…还没开始?”路明非心里往下一沉,他来的时候掂着晚上去看诺诺他们芭舞社的拍练。
“只是刚刚热身完毕,下面这个故事关于你爷爷的爷爷。”
路明非一愣。他对自己的爷爷是谁都不清楚,爷爷的爷爷好比三皇五帝般的久远存在。根据叔叔的意思,爷爷在文革里被批斗死了,从小和路明非的老爸相依为命,又因为爷爷一直是军人,总在各地跑,路明非的老爸和叔叔也就跟着,记忆里哥俩从没会过老家,也没见过老家的亲戚。
“叫路山彦。”校长轻声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很紧身的西服,把辫子盘起来藏在礼帽里,跟着当时中国首席大臣李鸿章从火车上走下来,下榻恺撒大旅馆。我悄悄对梅涅克说,看呗,那个年轻的中国人。眼里满是孤高和寂寞,也许是我们的族裔。”
“你…你认识我爷爷…的爷爷?”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校长沉默着,伸出手撕下了桌上的一页台历,把那张纸睇到路明非前面。
2010年9月23日的台历,这个日期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是校长的亲笔,“Erinnerungstag”
虽然每天都说中文,都在在一所德国风的校园里,路明非也认识几个德国单词。
Erinnerungstag,德语中的“纪念日”,或者更精确一些,“将是阵亡日”。
“这么多年来,我每年都会买一本台历,把这个日子标准在上面,一页一页地撕下台历,最终就会等到这一天。”校长说,“就是今天,今天很适和讲这个故事。”
路明非深深地吸口气,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是个有眼色的家伙,刚才一瞬间,校长的眼瞳变了,仿佛在天空中聚起了铁黑色的云团。
“我们的时区是西六区,相差七个时区。芝加哥的下午,是汉堡的深夜,”校长望着天花板,声音飘忽得像幽灵在井中低语,“那天晚上天上下着雨,我一生中第一次亲眼看到异族,我们在海港头上等待他。恭迎人类的噩梦…”
“整整一百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哀悼之日。”
“我的妈啊,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活了130年的老怪物了!”路明非在心里说。
然而他没法说出这句话来了,故事开始了,校长眼中的云团崩塌了,大雨瓢泼而下。
天地寂寞荒。
2、交易
公元1900年秋,深夜,细雨,德国汉堡港。
灯塔的气灯如一柄辉世的利剑,旋转着切割黑暗,切到码头上,切出一个消瘦笔挺的剪影。年轻的美捏克?卡塞尔伯爵独自站在码头上,没有打伞,双手Сhā在口袋里,束起风衣的衣领抵挡寒风。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那枚古银戒指,金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透过茶色眼镜的镜片眺望海面以往沉静的海面此刻如一窝即将煮沸的水那样不安地起伏着,这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绝大多数的船已经入港,远方的海面上空荡荡的的,只有惨白的灯光烙下的圆形光斑。
“来了!”他的眼角微微一跳。
当灯塔的汽灯灯再次扫过那片空荡荡的海面时,一首货轮的黑影被切割出来,他出现得无声无息,仿佛破开大海浮现的幽灵船。它的乌黑色的船舷上用白漆醒目地刷着“玛丽皇后号”,那是一艘名声不太好的英国船,往来于远东和汉堡港之间,用鸦片和瓷器贸易作为掩护,倒卖来自敦煌和中国南方的古物。
美捏克举手示意,他的人在码头上用气灯打出了三长两短的信号。漆黑的“玛丽皇后号”以两短两长的灯光回应。他非常谨慎,在港口外下了锚,此终在那里随着海浪起伏,却不移动。水手们降下救生艇,披着雨披奋力划船,向码头靠近。
路山彦无声地走到美涅克背后。他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25岁,双瞳漆黑,面颊的线条柔和和明晰,身材和梅涅克相当。路山彦一身漆黑的雨披遮挡了他身上的大清礼服,把粗大的辫子盘起来藏在礼帽里,这样他低头在梅涅克的背后,一般人不会轻易察觉出他是个东方人。路山彦可以算得上是洋务派的一位要员,光绪十六年被选送京师同文馆,对于欧洲的语言和科技都有很深的造诣,四年后就这位德国使臣的助手,也是在那里他认识了这位年轻的卡塞尔伯爵,成为他最好的朋友。
路山彦掏出象牙镶嵌的金质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他们很准时。”
美涅克扭头看了看这位朋友,目光最后落在了路山彦的金属闪光上,在漆黑的夜幕里,这两道光狞亮如刀剑、那是两支银色的大口径左轮枪,路山彦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国人,梅涅克知道他双枪齐发的时候可以同时射落两只飞鸟,而且都是贯穿双眼。
“山彦你不觉得我们这对组合很奇怪?”梅涅克抱紧藏在风衣里的长刀,嵌银的刀柄探出来顶着他的下颚。
“有什么奇怪?”路明非淡淡地反问。
“武器用反了。”梅涅克慢慢地拔刀一寸,而后收了回去。那一瞬间刀身的发光冷得刺骨,像是严冬夜空中的明月。刀身上铸造时天然生成的花纹清晰可见,那时一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风格的而土欠(真的忘了怎么打)特长刀,用罕见的冷缎花纹钢打造。十八世纪以后,这种神话般的钢铁炼制技术已经绝迹,通常这种刀剑只是欧洲豪门的欣赏品,当时梅涅克仔细地磨砺了这柄刀的刀刃,他带着这柄刀不是为了炫耀或防身,他随时准备使用他。
“总有一天我大清的所有军人也都会准备上你们生产的洋刀洋炮,那时后我们的国家就强大了,再也没人买你们生产的鸦片。”路山彦说。
“嗨嗨,说的我好象是个鸦片贩子似的。”梅涅克抗议。
路山彦笑笑,他知道梅涅克绝对不沾染鸦片,他只是想和梅涅克斗斗嘴。如果他们此时都不说话,那么局面就太冷煞了。大海、细雨、孤灯,还没上一艘漆黑的救生船波涛起伏而来,他们背后的同伴守着藏在雨披下的的马克沁重机枪。
不过也许确实就该那么了冷煞,虽然他们彼此之间也不讨论,当时每个人都猜到了这次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那绝对是件让人从骨髓深处惊悚战栗的东西。
交易编号19010666,这是今年他们从远东购买的第666件货物,这个该死的数字让不信神的路山彦都觉得不吉利,666,那是恶魔撒旦的专属数字。
救生艇终于泊岸了,为首的水手深强力壮,跳上码头,也不用绳子把船固定,只是用手紧紧地拉着船头的铁环,以防他被海潮推走。这说明他们不想多留哪怕一秒,交易完成,他们会立刻离开。虽然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半年之久,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渴望教踏地面,也不渴望成里热情好客的酒吧女。
“都是老朋友了,快验货,无误我们就付钱,按照说好的价码。”路山彦中文说。他听到玛丽皇后号的真正主人是一个中国人。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欧洲船员们只负责开船,负责交易的都是中国老板的手下,清一色来自西北的彪悍男子。那个为首的水手和路山彦一样拖了一条漆黑的辫子,绑在肌肉突的脖子上。
为首的水手抬起头,摇了摇头,;路山彦吃了一惊,和以往交易的人不同。这个水手脸方正,眼窝却深陷,双瞳如残灯般般光芒闪灭,完全是个陌生人。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双唇被染黑的麻线紧紧地封在一起,这种残忍的手法让他不可能说出话。
四名中国水手把一只漆黑的箱子从船上抬到岸上,箱子被斑驳的封条封着,封条上是交易的编号19010666和卡塞尔的家徽图案,这是卡塞尔的代表在中国验货上船是做好的封条,都是这样贵重的货物不能不再次检验。
为首的水手却摆了摆手,对于这笔巨款他显得毫无兴趣。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封早已写就的信,递给路山彦,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带着一群水手登上救生艇,向着玛丽皇后号极速返回。所有人都看着路山彦,在这些人里只有路山彦懂中文(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在之后的卡塞尔学院才普及中文)。路山彦极快地读完那封信,沉默了一会儿。
“信上说者货物不收钱,这个是被诅咒的东西,沾上的人都会死。”路山彦面无表情地说,“信的最后说,再见,从此再不会和我们交易了。”
“听起来好像我们沾了便宜。”梅涅克咧嘴笑笑,“可我怎么觉得全身有点发冷呢?”
“那边。”路山彦看着远边的玛丽皇后号。
救生艇已经登船了,玛丽皇后号的汽笛长鸣,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夜晚,这艘船竟然放弃进港的机会,他手起锚,从新起航,以最高的航速驶向黑沉沉的大海。梅涅克抬起头正好灯塔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浓云翻滚,像是下面这片大海波涛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那么香想敢快扔掉这个不吉的东西?”昂热耸耸肩,“如果真是那么不祥的东西,沾过的人都会死,霉运跑得比风还快,是逃不过的。”
“你有什么可兴幸灾乐祸的?就算霉运跑得再快,也是先让靠近他的人倒霉,你看我们多靠近这个东西,,我都能亲手摸到它。”梅捏克拍了拍那只印度黑檀丁成的大箱子,“这些中国人为什么要把这箱子订得像棺材。
昂热的神色有点奇怪,“梅涅克,你没听人描述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么?”
他环顾四周,伙伴们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箱子上,昂热缓缓把箱盖推开。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印度黑檀木临时订成的箱子,都是一口黑地嵌银漆莲花的中式棺材,经过了许多年,油漆斑驳,木材的一部分被虫蛀去了,可依然可以想见当初这棺材是何等做工精细。
梅涅克往地下啐了一口,用蹩脚的中文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听着像是文物贩子,”路明非趁着校长给茶壶续水的间隙打岔,“校长你年轻的是周的不是正道…”
“这是屠龙密党的传统,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还是世界上资金最雄厚的几个文物买家之一,温”校长淡定地说,“否则你以为你们的高额奖学金从何而来?我们研究得课题都没法见光,自然不会有资金支持我们除了校董们慷慨捐赠,就靠文物买卖了。”
“违法的?”
“有些。不过很少。我们想要交易的东西,我们会冒任何风险,法律风险也是其中之一”校长给路明非续上茶,“因为关于言灵和炼金技术,很多都已经失传了。我们只能透过分析研究一些文物,获得龙族知识的一星半点,而有些无法复制的产品,如今也只能从古墓中发获得了,用一件就少一件,如果在炼金技术的复原上我们不能取得进展,那么下个世纪,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能够克纯血龙族的炼金产品了。:
“股面临为什么有炼金产品?”
“几乎所有巫术和神秘力量都和龙族的技术有关,而龙族的两大技术基础,就是言灵和炼金术。人类窃取了龙族的技术,但是我们无法深入技术的核心,绝大多数的人类又没有龙族血统的支持,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内容,所以古代宗教的继承,是龙族技术的一鳞半爪。但即使是一鳞半爪,也随着时间慢慢被遗忘,如今还能找到的,只是古墓里的那些陪葬品罢了。”
校长顿了顿,“但是那些陪葬品往往隐藏着极大的风险,应该交给最专业的处理…没捏克?卡塞尔,他一生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他没有找到专业的人去处理。
梅涅克一挥手,一个带着夹鼻双皮眼镜的金发年轻人无声地走到箱子旁,,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二十岁,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但是路山彦知道这个叫昂热的年轻人握有剑桥博士学位,在神学和古文方面都是博士。
昂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推开刀刃,沿着箱盖的隙缝缓慢地切割,手法简明利落。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煤油灯举高,把箱盖解揭开一条缝隙。谁都看得出昂热的神情变化,说不清楚是狂喜、恐惧或是震骇,他竭力克制,但是单片眼镜还是离开了他的鼻梁,要不是挂着链子,早在地下摔着粉碎了。他从新和上箱盖,对梅涅克点了点头。
“按照之前说好的,五万马克全部用银币支付。”梅涅克拍拍手,几名强壮的伙伴提着装满五万马克的箱子走了过来。
梅涅克一挥手,一个带着夹鼻双皮眼镜的金发年轻人无声地走到箱子旁,,他看起来只不过是二十岁,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但是路山彦知道这个叫昂热的年轻人握有剑桥博士学位,在神学和古文方面都是博士。
昂热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推开刀刃,沿着箱盖的隙缝缓慢地切割,手法简明利落。他深深地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煤油灯举高,把箱盖解揭开一条缝隙。谁都看得出昂热的神情变化,说不清楚是狂喜、恐惧或是震骇,他竭力克制,但是单片眼镜还是离开了他的鼻梁,要不是挂着链子,早在地下摔着粉碎了。他从新和上箱盖,对梅涅克点了点头。
“按照之前说好的,五万马克全部用银币支付。”梅涅克拍拍手,几名强壮的伙伴提着装满五万马克的箱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水手却摆了摆手,对于这笔巨款他显得毫无兴趣。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封早已写就的信,递给路山彦,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带着一群水手登上救生艇,向着玛丽皇后号极速返回。所有人都看着路山彦,在这些人里只有路山彦懂中文(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在之后的卡塞尔学院才普及中文)。路山彦极快地读完那封信,沉默了一会儿。
“信上说者货物不收钱,这个是被诅咒的东西,沾上的人都会死。”路山彦面无表情地说,“信的最后说,再见,从此再不会和我们交易了。”
“听起来好像我们沾了便宜。”梅涅克咧嘴笑笑,“可我怎么觉得全身有点发冷呢?”
“那边。”路山彦看着远边的玛丽皇后号。
救生艇已经登船了,玛丽皇后号的汽笛长鸣,在这个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夜晚,这艘船竟然放弃进港的机会,他手起锚,从新起航,以最高的航速驶向黑沉沉的大海。梅涅克抬起头正好灯塔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浓云翻滚,像是下面这片大海波涛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那么香想敢快扔掉这个不吉的东西?”昂热耸耸肩,“如果真是那么不祥的东西,沾过的人都会死,霉运跑得比风还快,是逃不过的。”
“你有什么可兴幸灾乐祸的?就算霉运跑得再快,也是先让靠近他的人倒霉,你看我们多靠近这个东西,,我都能亲手摸到它。”梅捏克拍了拍那只印度黑檀丁成的大箱子,“这些中国人为什么要把这箱子订得像棺材。
昂热的神色有点奇怪,“梅涅克,你没听人描述过这里面的东西对么?”
他环顾四周,伙伴们的目光都集中到那只箱子上,昂热缓缓把箱盖推开。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印度黑檀木临时订成的箱子,都是一口黑地嵌银漆莲花的中式棺材,经过了许多年,油漆斑驳,木材的一部分被虫蛀去了,可依然可以想见当初这棺材是何等做工精细。
梅涅克往地下啐了一口,用蹩脚的中文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听着像是文物贩子,”路明非趁着校长给茶壶续水的间隙打岔,“校长你年轻的是周的不是正道…”
“这是屠龙密党的传统,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还是世界上资金最雄厚的几个文物买家之一,温”校长淡定地说,“否则你以为你们的高额奖学金从何而来?我们研究得课题都没法见光,自然不会有资金支持我们除了校董们慷慨捐赠,就靠文物买卖了。”
“违法的?”
“有些。不过很少。我们想要交易的东西,我们会冒任何风险,法律风险也是其中之一”校长给路明非续上茶,“因为关于言灵和炼金技术,很多都已经失传了。我们只能透过分析研究一些文物,获得龙族知识的一星半点,而有些无法复制的产品,如今也只能从古墓中发获得了,用一件就少一件,如果在炼金技术的复原上我们不能取得进展,那么下个世纪,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能够克纯血龙族的炼金产品了。:
“股面临为什么有炼金产品?”
“几乎所有巫术和神秘力量都和龙族的技术有关,而龙族的两大技术基础,就是言灵和炼金术。人类窃取了龙族的技术,但是我们无法深入技术的核心,绝大多数的人类又没有龙族血统的支持,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内容,所以古代宗教的继承,是龙族技术的一鳞半爪。但即使是一鳞半爪,也随着时间慢慢被遗忘,如今还能找到的,只是古墓里的那些陪葬品罢了。”
校长顿了顿,“但是那些陪葬品往往隐藏着极大的风险,应该交给最专业的处理…没捏克?卡塞尔,他一生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他没有找到专业的人去处理。
3、卡塞尔庄园
两辆漆黑的四轮马车驰入庄园,等待在里面的人急忙迎了上去。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的是梅涅克,等待的是一对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
医生和护士对于梅涅克没有丝毫兴趣,就像一群见了蛋糕的苍蝇,直扑第二辆马车抬下来的箱子。梅涅克登上台阶,很在那里等候的三位绅士一一握手。三位绅士年级都很大,为首的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因为站的太久了,呼呼地喘着粗气,可是三个人看到那件来自东方的货物时,眼里透出堪比汽灯的光芒来。
路山彦跟在梅涅克之后走上台阶,把交易记录递了过去,“交易记录编号19010666,验明是正货,对方交付了货物,但没有收钱。”
“为什么?”为首的绅士问。
“他们认为那个是被诅咒的不祥之物,急于扔掉它。”路山彦说。
“他们的直觉是正确的,但他们一个直接把他推到印度洋去。”另一个瘦高的绅士说。
“不必在意这些,我不在乎什么不祥之物,我很高兴,我从未想过在我一生里还能有机会看到一件人形的中古级标本!”
“可惜不是活体。”梅涅克说。
“活体可不会老老实实趴在你手术台上。”为首的绅士说,“对于这件标本的解剖将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详尽资料,那将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或许是毁灭另一个世界的武器。”
梅涅克从未见过这三位绅士如此激动,作为秘党总级别最高的长老,他们始终把自己的冲动隐藏在淡淡的烟草香味和平静的声调下。为首的是马耶可勋爵,瘦高的像竹子的是夏洛子爵,而始终叼着玳瑁烟斗的则是德意志银行的副行长甘贝特侯爵。他们三人无一例外从事金融业,持有这个国家近乎一半的财富,这也是梅涅克用于购买古物的巨额财富来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工作?”汉堡是著名的外科大夫莫德勒走了过来,搓着双手,“这太让人激动了,会是以学术上的奇迹。”
三位长老之间互相对视。最后是甘贝特侯爵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我亲爱的大夫,不是医学历的奇迹二十全世界的奇迹…现在就开始解剖吧,不要耽误时间,解剖完毕立刻转移标本。”他抬头看着天空里翻滚的乌云,“我知道这是解决非只有我们知晓这个秘密,这样重要的标本,会像刚出炉的奶酪蛋糕那样吸引苍蝇。”
“我能被委以这项工作,觉得很荣幸,太感谢了。”莫德勒向着箱子奔去。
“我去充当莫德勒大夫的助手,应该由我们的人在旁边,免得发生什么意外。”昂热征询梅涅克的意见。
“别紧张,他死了几千年了,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已经完全透水。”梅涅克说。
“昂热的顾虑是正常的,”马耶客勋爵说,“永远不要用我们的逻辑思考他们的事…因为他们不是人啊。”
昂热点点头,转手跟上莫德勒的脚步,大夫和护士们簇拥那个箱子进入卡塞尔的家的酒窖。
“梅涅克,做好警戒的工作,让你的人都打起精神,不允许任何人在这是侵入酒窖,决不允许!”马耶克勋爵下令。
“当然!”梅涅克信誓旦旦。“那里藏有我父亲珍藏三十多年的波尔多葡萄酒,就快到可以享用的时候了。
“梅涅克,不说点笑话你会死么?”夏洛子爵无奈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作为出生就决定命运的密党新领袖,梅涅克应该是取代三长老的人,但显然他太爱玩也太能玩了,觉得什么事只要花百分之八十的力气就足够了,常常会用“这是不同时代”来嘲弄他的长辈们。
“不会,之会很无聊。”梅涅克按住嘴,低下头,金色的眼睛在茶色镜片后翻起来看着三位长老。
“山彦,能帮帮梅涅克,我们现在需要个稳重点的人。
“马耶克,不相亲眼看见那伟大的场面么?”甘贝特,在后面问。
“你觉得我们这三颗老得快要停跳的心脏能经受这样的刺激么?你的心跳会因为激动而每分钟跳200下,肾下腺素全素分泌,大夫们还没有完成解剖,就得回头救我们老命了。”马耶客勋爵耸耸。
马耶克勋爵耸耸肩,回身拍拍老友的肩膀,“相信我的判断,等着昂热把消息带给我们吧,我们这些老东西应该按照老东西的做事风格,去楼上好好喝一杯英国茶。”
夏洛子爵踏上楼梯之前回头看了梅涅克一眼,“注意安全她们的侍从千百年来始终在寻找主人”
“‘死侍’?‘不死徒’?他们过时了。”梅涅克露出自信的笑容来,像是个有绝对把握拿下板球冠军的大学男孩,“现在是科技时代了,他们如果敢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枪林弹雨,”
他闪开一步,让夏洛子爵看清他的背后,他的伙伴们正把调试好的银汞剂淋在子弹上,这些人用的子弹与众不同,表面有精密复杂的蚀刻花纹,带有浓烈的犍陀罗风格。金属液体渗入花纹中,隐隐地发出蓝色的荧光,而后熄灭,仿佛一头野兽在悠长的呼吸后进入假死的状态。两支散弹铳则用含有银沙的弹药填充,梅涅克的伙伴做这些活时的手脚麻利,远胜于雇佣军。
“溶解在汞中的银离子对它们是种剧毒,这一点他们和吸血鬼没两样。”梅涅克微笑“银沙也会照成暂时无法恢复的创伤,不死徒们无法穿越我们的弹幕。”
“你有机会拿你不死徒的标本试验过你这套东西吗?”
“没有”梅涅克耸耸肩,“他们几百年不出现了,但我是根据科学的分析,得到理论上的可行方案我查了很多资料对他们的血液样本进行过化学分析”他觉得有点局促,在夏洛子爵猫一样深的绿瞳之下,他像是个在做毕业答辩的学生。
“一个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夏洛子爵漫不经心的问。
梅涅克意识到自己必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尽管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回避。夏洛子爵猫一样的瞳子里藏着刀锋,他决不是一个只懂金融的昏聩的老家伙,在他风华正茂的时代,他特曾高举着燧发冲锋枪在前,以一头银发为标志,被密党同伴们称为“银翼”。
但是最勇敢的人也会衰老,就像夏洛子爵引以为豪的燧发枪退出了历史舞台,科学的时代已经降临,岳阳轮船穿行在地球的每一片海域,把地球变的更小,人类却越发的强大。他们即将有能力终结这个从太古时代开始的噩梦了,梅涅克充满信心,虽然他知道这些话出口不免会伤害对面那个老人的心。
梅涅克迎上了夏洛子爵的目光,“那会是一个属于整个人类的时代但是不可否认,我们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近了。”
细雨沙沙的落在条石地面上,夏洛子爵摘下嘴边的玳瑁烟斗,默默地看着梅涅克身后的阴影们,包括路山彦,加上离开的昂热,一共六个人。那是通过梅涅克加入秘党的全新的一代,一张张脸和夏洛子爵年轻时的面孔一样坚毅,眼神却更加的冷厉。他们有着超越前一辈的勇气和信心,但他们能够改变这场延续了数千年的战争吗?
夏洛子爵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但是他明白新的时代确实即将到来了,当越洋轮船从现在属于中国的西夏“统万城”遗迹为他带来了这具标本,他意识到那些蒸汽机,钢铁轮,马克沁重机枪和新型加农炮将改变整个时代,也许人类真的会强到终结那场战争的地步?
他笑了笑,拍了拍梅涅克的肩膀,“你真是个又年轻又狂妄的家伙但我满意与你的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信心,否则这场战争不可能结束。我年轻的时候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可我说错了,当时站在我背后的人很多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但我们从未后悔我们所说的一切,我们曾竭尽全力!”
他转身缓缓走上楼梯“我要去享受我的英国茶了,这是一个老人面对时代变化的方式”
脚步声沿着盘旋而上的楼梯渐渐远去,梅涅克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有必要这么说吗?会让老人们伤心的吧?”路山彦轻声道。
“人老了,是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们的”梅涅克说“其实他们都是很开朗的老人,会给我们机会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
“说起来我们想做的到底是什么?”路山彦笑了。
“当然是走遍世界,杀死每一条恶龙了!每个有为青年都会为这个目标热血沸腾的吧?”梅涅克恢复了他不安分的本性,边说边笑,戴着黑手套的手强有力的竖起了拇指。
“你是认真的吗?”路山彦笑着问。
梅涅克点点头,把手套摘掉,把手在细雨中高高举起。
他的伙伴,秘党的新一代精锐“狮心会”的成员基本都在这里了,一群无畏的年轻人。他们笑了起来,彼此传递着眼神,而后不约而同的把皮手套摘掉,他们右手食指上带着一摸一样的古银戒指,在黑暗中闪着森然的冷光。梅涅克擦着他们的肩膀走过,和他们一个个在空中用力击掌,年轻人有力的掌击震碎了雨水,也震碎了黑暗中的寂静,也想要震碎一个渐渐老去的时代。
“尊敬的中国大人,我也有幸和你击掌吗?龙可是贵国皇帝的象征啊!”梅涅克最后停在路山彦面前。
“我是有志于推翻帝制的新派任务啊。”路山彦笑。
“听起来我爷爷的爷爷是个革命党!”路明非来了来了精神。
“是啊,路山彦一直觉得他应该是葬送大清帝国的人,”校长淡淡的说“以他的才华本来是有机会的。”
卡塞尔庄园的酒窖里,浓郁的酒香和橡木香在酒窖中悄无声息的流淌。护士们用一片白色布帘隔出了一片空间,布帘的正中央是那具黑色的棺材,莫德勒大夫的助手打开了一只扁平的木制手提箱,露出里面整齐的手术工具,刀锋在煤气灯的灯光下反射着锐光。昂热套上一件白色的医袍,站在莫德勒大夫身后。
“开始吗?”昂热问。
莫德勒大夫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的举高双手,助理为他套上双层橡胶手套。
昂热再次掏出那柄折刀,在旁边的银汞奇盆里微微浸了一下,然后把到分探入了棺材顶盖和侧壁之间的接缝。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路山彦手中那柄折刀上。昂热缓慢而无声的发力,刀刃沿着接缝前进,一枚又一枚半尺长的棺钉在折刀刃口上被折断,密封已久的古棺露出了漆黑的窄缝,积累了上千年的青色气体带着尖厉的锐声喷出,大夫们和护士们不约而同的闪避。、
“抽风机!”昂热淡淡的说。
酒窖口的男护士猛踩着飞轮,驱动梅涅克研制的人力抽风机,通过一根出粗大的橡胶管把那种成分不明的气体抽到外面去。昂热不得不说在机械上梅涅克堪称天才,那些青色的气体仿佛危险的蛇群,刚要在空气中游散开,就被抽风机强力的管道抽了过去,没人知道这些封存了千年以上的气体是什么,也许是尸体腐烂产生的,也许根本就是封棺时注入作为保护的。
折刀围着棺壁平稳的移动,昂热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小伙子,你可真有把力气。”莫德勒大夫隔着口罩赞扬。
从脸上看去,昂热这个剑桥博士的脸上还带者些孩子气,但他此刻显示出常人不敢想象的“静力”,硬生生把当初需要好几个成年男子才能钉好的棺材拆开了。这具棺材壁厚达半尺的硬木古棺经历过上千年之后,质地变得像是大理石一样坚硬,但是在昂热手中像是运输长绒棉一样薄脆。
一名男护士把一盏煤气灯提高到莫德勒的头顶照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揭开棺盖的一刻是揭开另一世界大门的一刻,面对这具腐朽的棺木,这些受过严格科学培训的医生和护士感觉到都是一种绝大的幸福感。昂热面无表情,折刀在他手中一旋,刀刃回收,悄无声息的没入他的袖口中。他调整了单片眼睛的位置,点了点头,两名护士稳稳的把棺盖抬起,向着旁边平移开去。
“天呐,只是医学史上的奇迹!”莫德勒按着胸口,发出由衷的感叹,如果不是后面有护士扶了他一下,他几乎要幸福的倒栽在地。
莫德勒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在大学博物馆里见过来自世界各地的古尸标本,尽管号称保存的最好,但没有一个和不变形,要么是头骨歪曲眼睛暴突,要么四肢肿大撑破了葬服,所谓“面容安详面露微笑”的古尸,多半是嘴唇皱缩露出了残破的牙床,除了让人赞叹古人的保存技术,绝不能让人有什么美好的感觉。但眼前这具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沉睡的中国男孩,皮肤柔软,乌发温润,轻轻闭合的眼睛上一根根睫毛都没有脱落。但他确实又已经死了,干枯的身体带有明显的脱水痕迹,全身肌肉萎缩,皮肤受浸在骨骼上,像是沙漠上死去的动物在干燥的空气中存放了几十年的样子。男孩穿着一件白色的丝长袍,像是当时汉人的儒家衣冠,绣满了龙、凤、孔雀、宝相花和璎珞的隐纹,外面套着织金锦的窄袖袄,头顶剃秃,周围留一圈头发,恰恰是党项人当时的发式。棺材中散布着金银饰品、玉质珠链和钱币,中国男孩躺在米黄铯的云纹织锦上,脚下放着一面银牌,一切正如他下葬的那一刻,在这具古老的棺木里,时间仿佛被封印了,过去的上千年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会是伪造的吗?”莫德勒不得不怀疑自己所见的一切,他是个愿意相信奇迹的人,但是这个奇迹未免太令人惊悚了。
昂热小心的拾起那块银牌,他触到云纹织锦的瞬间,那张华丽的锦缎崩溃了,化成里一片灰色的尘埃,那些蚕丝纤维经过了上千年之后,只徒然留下了华丽的外表而已。
“天啊,应该采样!应该采样!”莫德勒痛惜的直甩手。
“这是西夏文字,虽然我看不懂。”昂热把那块银牌递到莫德勒面前,“大夫,总不能怀疑你自己的眼睛吧?也许能够杀死一个伪装成千年古尸,但你如何能找到这样一张有上千年历史的织锦让他躺上去呢?”昂热捻起一撮织锦化作的细灰在莫德勒面前缓缓的洒落,面无表情“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并非我们的成员,但是在这次解剖之前,我么之间达成里协议,你看到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要怀疑,只需要如实的记录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太多,不要试图用科学来解释一切。””是,是“莫德勒示意护士给他擦汗,”我明白明白,我正是为了亲眼目睹这世界上超越我理解的事情而答应来这的我宁愿看到这一切后被挖掉双眼,也不会遗憾”
昂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我们没有那么残忍。只是有些过于惊悚的知识,我们不敢把他教给太多了执行解剖,我会很快返回。”
梅涅克在望眼镜中眺望他家庄园外的旷野,寂静的旷野在细雨沙沙的黑夜里沉睡,看不到一点灯火,也看不到一个人。他的祖先买下这周围大片的农庄,却只是在土地正中建造了这座有着高大围墙的庄园,为的正是这种考虑,这样如果有任何人试图入侵,庄园里的能提前发现,而他家的地窖里除了葡萄酒就是枪支弹药,足以击溃一支小型军队的进攻。
但他依然不得不谨慎小心,他还未见过不死徒,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出现。
“我们在棺材中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关于他身份的重要证明。”昂热走到他身边,把那块银牌递上。
“这是什么?”梅涅克把银牌递给旁边的路山彦求助。
路山彦翻看了那块银牌,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昂热问。
“按照道理说,这具尸体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西夏贵族,下葬的时候都会有一面纯银的银牌说明他的身份,但是这面不是。”路山彦举起银牌“银牌上的文字是西夏文,他的念法是”路山彦换了中文“‘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翻天倒地,驱雷奔云,对仗万千,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这是什么?”梅涅克呆住了。
“道教的开旗咒,是一种召唤神兵镇邪的咒符,这是件镇邪的法器。”
“这么说他被埋葬的时候,身份已经暴露了?”昂热说。
“回去,看看尸体上有没有Сhā着涂擦鸡血的长铁钉。”路山彦说。“如果当初下葬他的人确实觉得他是妖邪,那么他应该会用锁魂钉一类的东西扎满。”
“那东西会有用?”昂热耸耸肩。
路山彦愣了一下,也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是新派官员,对于老旧的东西我也知道皮毛的。”
“天啊,这浮灰般绚丽的往日啊。”莫德勒吟诗般的赞颂着,看着护士解开了中国少年身上的白色长袍。
煞白的长袍像是一片光影般湮灭,露出男孩干瘪的胸膛和小腹,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皮肤下凸显出来,修长挺秀,经过许多年,依然可以判定他曾经是个俊秀的孩子。
“天啊!”莫德勒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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