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匆匆赶到玫瑰苑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过人们八卦的热情倒是未减,在警戒线外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好不容易拨开人群上楼,见到了单膝跪在尸体边上认真查验的周深。
进入门内,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不是个手头宽裕的人会住的地方,好在打扫的很干净,勉强能看得过去。
周深起身看向他们:“死者为女性,死亡时间大概在六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脖子上有环形索沟,他杀,死因基本可以认为是窒息。”
说完,他微微侧开身子,露出身后未着寸缕的尸体,抬手指了指墙角的桌子:“另外,右乳被人割下,放在了那个碗里。”
众人一愣,看向他所指的方向。白色的广口瓷碗,边沿还画着粉色的桃子,里面装着的不是食物,而是死者身体的一部分。红白两色相交却不相融,而那鲜红的部分却不再流动,仿佛一碗不会融化的草莓冰沙。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瓷碗旁边放着一管口红,而正上方的墙上半米处则印着一个大红的唇印。
气氛一凝。
陆琰眉头紧皱,一边带手套一边道:“凌风查一下死者身份,赵锡你去楼下那帮人里问问情况,其他人搜查现场。”
“死者邱冰萍,L市大四学生,刚才来的是她导员。那个老师因为发现她三天没去学校也联系不到,所以来校外租的房子找她。”汪凌风想想刚才那个腿软得站不起来的女老师,叹了口气,“吓得不轻。”
“三天?”
“对,现在大学生在外租房也不少,何况还是大四的学生。玫瑰苑小区是老房子了,住的人比较复杂,邱冰萍是半年前通过中介租的房子,一直都是她一个人住。”赵锡补充说,“邻居之间来往并不频繁,上下楼时偶尔有见到邱冰萍的人说没见她带谁回来过,只有一个人反馈见过她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过一次,但不记得长相了。可门锁和窗户都没有破坏的痕迹,也没有人听见喊叫,明显是熟人作案。”
韩子平把照片投到幕布上:“我们看到的客厅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卧室才是,一路上有挣扎痕迹,放在地上的花瓶也朝着客厅方向倒下,应该是凶手是将人从卧室拖到客厅时控制不住死者挣扎导致的。屋内没有指纹,鞋印,作案工具一个是墙角打包东西的绳子,一个是厨房的水果刀,凶手都没有带走。在厨房里还发现了和桌上瓷碗同系列的餐具,瓷碗边上的口红上有且只有邱冰萍的指纹,是就地取材。另外,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邱冰萍的手机和电脑,但她的舍友确定她带回家了。绳索里提取到了一点浅粉色杂质,检测后发现主要成分是硝化纤维、丙酮、醋酸乙酯,是制作指甲油的材料。”
方波开口:“死者身高一米五四,体重七十五,又是没有训练的女性,很容易被制服。墙上的唇印离地一米四左右,凶手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体型平均。”顿了顿,他忽然自己怀疑了一下自己推断出来的的线索:“凶手会踮脚或者低头印唇印吗?”
“留标记的凶手寻求的就是刺/激感,不会进行反侦察举动。”陆琰摇头否定。
“确实不是一般人。”
周深拿着一沓报告从法医室里走出来,给每人发了一份,坐到最后一个空位上。
陆琰随手一翻:“外界物品?”
他们在看到现场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死者绝不会是简单被勒死的,但他们确实没想到居然是使用外界物品。
“外伤可见腿部淤青,右颊红肿,某部位存在外部撕裂。解剖之后从胃部情况可以看出最后一次进食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之前,应该是早饭,另外撕裂部位还有用品留存。”
说着,周深掏出两个密封袋,里面是取出来的东西,亮着指示灯却没有动静,大约是开机太久已经没电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明霜忽然看向负责和学校对接的赵锡,问道:“邱冰萍不住学校的原因是有男朋友吗?”
他一愣,明白过来:“应该不是,她舍友说因为她家境不好,自卑,平时喜欢独来独往,也很少和父母交流。感情方面没有谈过恋爱,也没见她和哪个男生关系好。搬出去住是因为最近拿到了一个实习的offer,要加班的话住宿舍不太方便。”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陆琰拎着证物袋的一个角,脸上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要么是女性对女性,要么是男性心理有问题。”
“从体态特征来看更像是女性作案,而且死者的社会关系也有偏向。”方波道。
陆琰将照片切换成白瓷碗,皱了皱眉才继续说:“割的是右乳,切口右浅左深,口红放在瓷碗右边,凶手的惯用手是右手,且没有从事过医学相关职业。不是熟人的话,那么女性对女性作案,受害者的防范性会低一些,凶手更容易得手,符合无挣扎无喊叫的情况。但像现场那样拖行痕迹比较顺畅这种,凶手的身体素质应该和死者有一段差距。我认为目前不能草率定性为女性作案。”
“我也觉得。”姜明霜表示赞同之后开始叙述自己的画像,“凶手作案风格很有步骤性,有轻度强迫症,直到如何作案痕迹小、动静小且逃脱方便,说明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可以让他去了解和揣摩这些东西。凶手还可能在成年后被女性伤害过,不是身体伤害而是心理,比如言辞。割下右乳除了说明惯用手外,可以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伤害他的人应该是当时比他地位更高的人。他是个很冷静的人,冷静到任何仇恨都能在心里忍很久,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同时他的原生家庭坏境并不和睦,造成了他内向怯懦的性格,哪怕决定要报仇,也只敢找不如自己的人报仇。所以我认为凶手应该是一个童年不快乐、成年后被身边地位更高的女性用话语伤害过,他平时看起来很善良很温柔,喜欢独处,对金钱的欲望小于精神,从事逻辑性强、注重细节,但不需要过多动手操作实际物品的工作。”
“被言辞伤害是因为他留下的那个唇印吗?”
她摇摇头,回答赵锡的追问:“不只是唇印,还因为杀人手法。正常人与人说话应该是平视或者看着对方的鼻子,而心理自卑或者地位不如人的人交流时往往盯着的是对方的咽喉。他最仇恨的地方除了嘴之外,还有说话时微动的咽喉,他将唇印留在墙上,割下代表女性的右乳,又选择勒死邱冰萍,才能说明受到的是言辞伤害。”
“噢……”赵锡似懂非懂,旁边的张楚利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同病相怜。
陆琰的视线从白板移向她:“你说你不确定凶手性别,但你给出的画像明显偏向男性。”
“为什么?”连方波都有些好奇了。
“性别相同的情况下,人面对地位更高、资质更优秀的人往往是嫉妒大于敬畏,如果是女性被女性伤害,那么她从别的地方报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只有自卑的男性才会把畏惧埋在心里。”
姜明霜一怔,突然问他:“你当年犯罪心理学考试真的挂科了?”
“……谁说我挂科了?”
“咳咳。”
角落里传来汪凌风掩饰的咳嗽声,在陆琰杀人的目光没有扫过去之前,他抢先开口:“那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判定性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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