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肯符合习俗,社会会对你非常不满而加以痛斥。因此一个人必须懂得如何对待一副阴沉面孔。外面街上或朋友客厅里的旁观者们孤疑满腹地张望着他,如果别人嫌憎他的原因也正如他对别人的那样,不过是轻蔑与反抗,他尽可以悄悄地躲进家中了事;但是民众的这种愁眉苦脸,正如他们笑逐颜开那样,实际上往往别无更深原因,他们的喜怒哀乐一受风向左右,二受报纸操纵。然而群情愤激却较那来自议院或学府的不满更要可怕得多。要一位深于阅历的坚强之士去逢彼文化阶层之怒并不困难。他们的忿怒是体面慎重的,他们小心翼翼,因为他们自身便颇多弱点可击。但是当这般纤弱的怨怒之外又增加了来自民众的强烈愤慨,一切愚昧贫穷的人们都被鼓动起来,当那深藏在社会底层的野蛮暴力都一齐**咆哮,做出种种狰狞可怖之状,这时若非平日修养有素,便不能以豁然大度威若神明的气派临之,而把这一切喧嚣视作无物。
使我们不敢自信的另一顾虑是我们害怕前后矛盾;亦即我们对自己过去的言行具有一种盲目的崇敬心理,而究其原因不外是,前后一致乃是他人赖以衡量我们行径的唯一依据,因而我们似乎不太愿意在这点上令他们失望。
但是试问一个人保持其清醒头脑又有何必要呢?试问你把一件旧事苦苦纠缠不已,又有什么必要呢,难道只是为了不致与你在某个公共场所所发表的言论互相矛盾吗?退一步讲,即使你的言论前后矛盾了,那便又当如何?经验证明,要想取得智慧,必须不单凭记忆,甚至几乎不单凭纯记忆的举动,而是应将过去携入众目睽睽的现在,以便接受审判,并永远活在一个新的时代。依照你的哲学,你是不承认神具有什么个性的;但是当灵魂的虔诚举动到来时,但愿你能以全副身心听其驱遣吧,尽管它们会将上帝装扮得有形有色。快抛掉你那理论,正像当年约瑟把他的衣袍丢到那**手里那样,然后逃吧。
担心前后不够一致乃是小智者的最大顾虑,一切藐小的政客、哲人、教士都有这个缺点。但对一位伟人来说,则一致与否完全与他无关。如果说这个也是顾虑,那就连墙上自己的影子也都会使他不安。你只须把你今天认识到的用斩截的语言说出来便是了,至于明天的认识到那时再同样办理,尽管你明天的言论可能与你今天的言论矛盾。——“啊,那么你一定要遭人误解了吗?”——但是遭人误解就不得了了吗?毕达哥拉斯便曾遭人误解,苏格拉底便曾遭人误解,耶稣、路德、哥白尼、伽利略、牛顿乃至一切清明而睿智的人也都一概遭过误解。人伟大了便要遭人误解。
我以为任何人都无法完全逆天而拂性。一个人意志的焕发,归根结底,脱不出其内在的规律,正仿佛安达斯山与喜马拉雅山之峰峦起伏无非是地面的皱褶。再有,不论你对一个人作何种估计试探,都将无改于一些基本事实。一个人的性格正仿佛一个离合体或亚历山大体的诗节那样;——无论你将它顺读倒读还是斜读,都将拼出同样的东西。在上帝准许我生存于其间的这个令人感觉怡愉和兼感忏悔的生活当中,但愿我能将我的真实思想逐日记录下来,既不前瞻,也不后顾,而且我毫不怀疑,它们终必被人发现充满匀称谐和,尽管我并没有想到这些和认出这些。我的书必将洋溢着松脂的芳馥和响彻着虫豸的嗡吟。我窗前的燕子也必能将它嘴上衔着的泥草编织入我的网络。我们给人的印象只能是我们的原来样子。性格的指导作用远远超过我们的意志。人们总是以为他们的德行或罪恶只是通过他们的外在行动而传出的,而殊不知德行或罪恶实在是一刻不停地在四下散溢……
因此一个人必须认清他自己的价值,而把一切控制在自己脚下。但愿他不致变得到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在这个为他而存在的大好世界之上沦为一个依靠施舍为生,没人认或碍人事的可怜可卑的角色。但是社会上一般人由于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丝毫价值,因此当他们看到一座高塔或一尊雕像时,他们往往因为认识不到他们自己身上便有着创造出这一切的伟大力量而在这些东西面前自感藐小。在他看来,任何一座宫殿,一尊雕像,乃至一本昂贵的书都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傲岸神情,仿佛一辆装饰甚盛的车具那样,经常对人提出:“你配坐吗?”而其实这一切都得邀得他的光顾,都得去讨他的欢心,以便投其所好,听凭他去把它们据为己有。那展出的图画必须由我来对它作出评断,绝不是由它来向我发号施令,而是得由我来判定它是否可谓具有某种优点。
(https://www.xvqianqian.com/4200/4200487/41501246.html)
www.xvqianqian.com。m.xvqianqian.com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