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此际脸上的悲痛和愤恨,已非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只因他已亲眼看到了一切。
潘金莲的惊惶最多只持续了一秒,就已换了一副悲切的面容,泣然道:“你已为大郎报了仇么?”
武松道:“没有。”
潘金莲作色道:“难道你没有杀了西门庆那恶棍?”
武松道:“他已经死了。”
潘金莲道:“那……那岂不就是了?”
武松道:“可是你还没有死。”
潘金莲目光闪烁,忽然捶着胸嘶声道:“你疯了么!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哥哥尸骨未寒,你就敢这样跟嫂子说话?”
武松不再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已看穿她的心。
潘金莲声嘶力竭的叫嚷渐渐平息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笨猪,已然明白自己这场戏是无论如何也演不下去了。片刻之后,她竟忽然又大笑了起来:“不错!你那矮冬瓜哥哥确是我叫西门庆踢死的。”
她眼角瞟着蒋门神背在身后的左手,娇笑着道:“我大好的青春怎能耗在那样一个废物身上。要是他有你这般雄壮结实倒也罢了,可老天偏偏要让我守这份活寡……”
她媚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有多可惜么?”她深深吸了口气,挺起胸膛,本就十分丰满的胸几乎已快要涨破衣衫。她轻摇着腰肢媚笑道:“我终究还是你的嫂嫂,难道你就真的要为他报仇?”
眼见蒋门神左手悄悄握起的月牙刺已快要击出,她笑得更甜了。她只希望武松能稍微地分一下心,蒋门神的月牙刺就可以立刻刺穿他的心脏。
只要杀了武松,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了。
寒光一闪。
武松没有动。也没有死。
潘金莲的胸口却立即被一阵尖锐的绞痛扼住——蒋门神手中的那只月牙刺,竟已完全刺入了她高耸的胸膛。
潘金莲无比惊惶地望着已转过身来的蒋门神,一双狐媚的眼睛渐渐凸出,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怨毒——无论谁被这样的眼睛瞪住,晚上只怕永远也休想睡得着觉了。
潘金莲死也不相信,蒋门神竟舍得杀她!
潘金莲甚至看到他已被自己胸膛上飞溅出的血珠糊了一头一脸,丑陋的面目狰狞如魔鬼。她捂住胸口,挣扎着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蒋门神狞笑道:“你不死,武松怎会善罢甘休?反正你都要死,又何必拖我一起下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随时都可以找十几个,又何必为你拼命?”
片刻之前他还与她享尽缠绵,山盟海誓。此刻突下毒手,却像捏死一只苍蝇。潘金莲眼神中忽然流露出无尽的悔恨之色,鲜血从她指缝间泉水般涌出——她确实不太笨,至少比猪还稍微要聪明一点点。
“你……好狠……”这是她在身体僵硬之前,说出的最后三个字。
蒋门神吐了口气,拔出月牙刺,一脚踢翻了她的尸身,闷声对武松道:“我已帮你杀了她,总可以走了吧?”
话音未落,蒋门神已用尽所有气力纵身跃起。
他必须逃,因为他早已看出,即使自己再苦练十年,也根本挡不住武松一刀。
——他手上的功夫虽算不上十分了得,但却已是闯荡二十余年的老江湖。见风使舵,本就是他能活到现在最重要的原因。
突然间,刀光一闪。
武松已拔刀。
刀光闪,又入鞘。
武松并没有追。蒋门神的身子本已凌空飞出三丈开外,突然就惨叫着,重重地跌了下来。
他跌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看起来好像连一点伤痕都没有。可是骤然间,他的眉心正中就冒出了一道血痕。
淡淡的血痕,如同一根极细的红线,出现在他的眉心之下,可是很快就越来越红,越来越深。他的鼻梁、人中、嘴唇、咽喉、胸膛、小腹,竟全都慢慢裂开。
于是鲜血就霍然涌出。
蒋门神竟然已被武松那一刀,生生劈成了两半!
没有人能够知道蒋门神此刻的感受。活着的人永远不能体会到这种痛苦,而他自己就算已经知晓,也已永远无法讲出来了。
一摊血红,淹没了他的尸体。
——这世间的许多结果,往往来得意想不到的突然。
——而当结局真正来临时,你却往往会感到更空虚、更凄凉,只因原本一直支撑着你意志的要去完成的那件事情,都已经倏然完结。
武松静静地看着蒋门神的尸身。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心却更冷。
蒋门神虽不算武松的仇人,但武松也绝不能让这样歹毒的人还活在世上。如今他大仇已报,已无所牵挂,孑然一身。犯下三条人命的血案,他又怎能留在阳谷县?
武松已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他剩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宋江。
武松默默地抬起头来,心里知道:现在要去的地方,只有清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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