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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神州奇侠系列别传唐方一战 > 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

还是她的手太冰?

今天好一些了吗?

总比昨天好一点了吧?

尽管她其实并没有好转,(一天下一次的毒,毒只有积得更深,怎会好转?)但她总是认为自己每天都比过去的一天好一点点。

“今天觉得怎么样?”

她听到有人问她,恍惚间,好像是太阳的暖意在发问。

其实问她的人已问了第三遍了。

她衰弱得甚至失去了听觉。

“嗯?”

“好一些吗?”

一个满脸病气、满怀酒气的公子已到了她身边,就坐在他携来的一缸酒坛子上,也带着满满的关怀和问候:“好一些了吧?”

“好一点了。”

她照往常的答,像说一句经常的谎言。

“可有服药?”

唐方点头。

“好,我跟你把把脉。”

唐方把手伸了给他。

这满身都是病气和酒气的青年,只有双眼充斥着令人不敢迫视的正气,而他好像也为了自己目中流露过别的正气,而不敢正视唐方(至少,他为自己这样解说,而不愿承认是因为唐方的娇媚英丽吧)。

阳光下柔弱的小手,和水流映着一张美脸,令人觉得这是一幅画里的人间。

唐方反问他:“怎么样?”

他望酒缸:“是好一点了。”

唐方也看酒缸:“你又喝酒了!”

公子微唱:“人生在世,怎能不醉!”

唐方氓嘴:“要醉不一定需喝酒。”

公子笑道:“喝酒真是人间一大享受,醉了才可以放荡形骸,才可以尽情任意。”

唐方笑道:“真正尽情任意,真的放浪形骸,又何必藉酒行之?喝酒才能尽情,醉了才能潇酒,那就不是真情、还不够酒脱。”

公子叹道:“那是因为你不懂喝酒,或是不知人间险恶。你该与我一醉!”

唐方笑道:“我病成这个样子,还能喝酒?”

公子傲然笑道:“你的痛与酒无涉。喝酒不会有害,我‘三缸公子’温约红说的,大抵天下无人敢说不对。”

唐方笑说:“有你对毒力和药物的­精­研,谁又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只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喝酒。请我喝酒?那是跟我有仇!”

温约红惋惜的说:“那是因为你从未醉过,醉过便知其妙无穷。”

唐方道:“我早已醉了,又何必喝醉!”

温约红试探着问:“还是喝一点吧?”

唐方坚情的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请我喝酒就是找我麻烦。”

温约红望着这个在病里尚且绝艳的女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你不肯共醉,让我独醉去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几时才可以去拜见大当家?”

唐方忽然问,“我不是要等到拜别他的那一天才可以见着他吧?”

“什么?”

温约红似吓了一跳,“你到现在还没见过花大庄主?”

唐方觉得阳光泛花,一阵昏眩。

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是一天比一天厉害,而且频密了。

她开始感觉到死亡的经手开始掠过自己身旁体侧,要轻轻的把自己的眼盖合上。

常常,在一失神间,她都可以睡着而不知不觉,睡了整整一天,她还以为只打了一个盹。

这一点,令她觉得非常悲伤。

不,不可以,在它未把她覆没之前,她一定要推开这些柔和的覆盖,残酷的掠夺。

“从我来这儿开始,要求到今天,”唐方有点诉怨的,但又恰到好处,并未构成痛恨,“到现在,花大当家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

“好,”温约红下定决心的说,“我跟你设法安排。”

“那么,”唐方柔声的说,“我几时才可以走?”

她觉得这好酒的神医一向对她都应是善意的,所以她才这样问。

温约红似触电似的一震,然后才说,“你病成这样子,只怕远走不出门口,就要回来躺着了。”

然后他匆匆的说,“我有事,要走了。”

唐方强抑住心头的失望,浅笑道:“怎么?公子又赶去喝三缸酒了吧?”

温约红拖着他那看似蹒跚和酩酊的其实是踉跄和逃避的步子走远了。

他一面走着,双手抱着酒坛肚子,咕噜噜约又吃了十几口酒。

然后喃喃自语的说:“我的酒里原有你的解药,你真不懂我的心事。都错在你不会喝酒。”

他伤怀的自语,唐方当然不会听见(何况她的听觉已不如以前灵敏了)。

他仰脖子又想喝酒,却见瀑里映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唐方。

他饮得下她吗?

“花大当家要见你。”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这山庄唐方还没好好的走遍。

一个像她那么爱玩的女子,没有理由不邀游这美丽如昼的山庄的。

可惜她走不动。

她多走几步,都会倦得像四肢百骸散脱一般。

但她每天都想:我总算此昨天好上一些了吧?

就算她走得动,这庄里遍布机关奇阵,她若无人指点引路,也绝转不出去。

现刻,有两个小女孩搀扶她,走路,对她而言,非要人搀扶着她才能胜任。

暮­色­四合,燕子穿梁越脊,回到旧巢,唐方想到自己已多时未施展过一向得意的“燕子飞云纵”。

这儿比意想中更大。

走过山、走过水、越桥穿亭、转阁回廊,这儿平静宜人的景致略带凄凉。

唐方毕竟是唐家堡出身的人。

她依稀能看出这儿是看似平静无波,其实暗潮汹涌,在这生美轮美奂、如诗胜画的亭台楼阁中,不但防卫森严,简直是危机四伏。

奇怪的是,就算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唐方也感觉到这种危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儿发生了还是发生过抑或是将要发生什么事?)廿四叔、卅二叔,还有雷伯伯、温公子他们都对自己那么好,还有过救命之恩,唉,都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病……

忽然止步。

她们已到了一处房门前。

唐小鹤和唐小鸭马上止步。

看她们恭谨的神态,不但是不敢越入雷池一步,彷佛这一步跨出去,就是天涯末路、还见血封喉。

从此看去,房间很黯。

很黯的房间。

“进来。”

房里的人用带点命令的语气。

语音极冷。

唐方走了进去。

只她一人。

她虽然倦,而且累,但她不怕。

她虽年轻,所闯的江湖也有风有浪,但仍未经大风大浪,她从未怕过谁:越是强敌,她越不怕。

她只因而感到振奋。

她虽只闯过小小的江湖,但她确有大大的胆子。

其实江湖无分大小,敢闯就是江湖。

房间没有灯,但有光。

光是从外面的烛光映进来的,所以淡得有点浮泛。

她看到一个绝美的人。

男子。

一个令人感到“残艳”的男子。

他的眉宇略带挹­色­,眼神看似深远,但又流露出一种空洞的寂寞或者那不像是眼睛,而是像沉在海底一千九百八十九里下的珠宝,而且已经沉了一千九百八十九年了。

唐方说:“这里很黯。”

那人说:“你不是要拜见我吗?”

唐方说:“我根本看不清楚你的样子。”

那人说:“亮灯你也不会看得清楚我。”

唐方说:“我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那人说:“你要见我就是要说这句话?”

唐方说:“本来还有的,但你摆架子,装神秘的,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想说了。”

那人道:“你住在我这里,力气全消,你还敢这么凶悍?”

唐方英了:“难道你要我耐心守候,等到有一天我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失去了的时候,才跟你斗嘴不成?我现在不凶,什么时候才凶?”

那人忽然问:“你有酒窝是不是?”

唐方倒是诧然:“你自己不会看?”

那人忽把话题一扯:“你是说:如果你又回复了功力,你就会温柔些是不是?”

唐方又笑了:“给你看的温柔不是温柔。自己的美、自己的温柔才是真的温柔。既然又美又温柔,更应该凶些了,不然要给人觑准了欺负。”

那人彷佛也有点笑意:“你总有理由儿的。”忽又问:“转来你不像是有病。”

“我是有病。”唐方说,“既然我的身体已经病了,为何我心里不能开朗些?”

那人静了半晌,才通:“那是因为你未曾真的病倒过。”

唐方笑道:“我病得快要倒下去了,还说没病过!”

那人真的有点笑意了。

这微微的笑意牵动了他那残艳的风姿,彷佛是一缕活着的美,像对方飞掠了过来,“你很美!”

他问,“美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美丽,一种是媚丽你是那一种?”

唐方半带玩笑说:“你眼力太差了。我当然是两者皆有。”

那人笑了,且笑道:“唐方姑娘,你既然一直都不肯拜见我,让我先拜见你吧:我是‘五飞金’的大当家花点月,素仰素仰,幸会幸会。”

唐方笑道:“这还差不多。大当家的,你好。”

天天如是

两人谈了一会,都觉得甚为投契,谁都不摆架子(要说架子,只怕失去武功的唐方要比花点月更大),谁都没有架子。

不过,从开始到现在,花点月只是谈笑,并没有站起身来。

“听说在一风亭比暗器,”花点月有时像是在看人,又像不是在看人,有时像是在看人,又不像是在看人,“你输了就哭了是不是?”

“传言真可怖!”唐方忿忿的说,“我流泪是因为不公平。后来因生气自己那不争气的泪,越气越哭。”

花点月笑了:“自己不妨流泪,不可以让这世间流泪。”

“这世间流不流泪可不关我的事,”唐方倒满有兴趣的观察他:“你志气倒是不小,难怪当上‘五飞金’的老大。”

“山高月小,志大才疏;”花点月笑了起来,“水落石出,打草惊蛇。”

唐方奇道:“后面两句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后面两句,我是在骂自己。”

花点月忽然侧了一侧首,问:“你在舔舌头?”

唐方一怔,随即爽朗地道:“是啊,我有点口渴。暧,你眼力也不坏嘛。”

花点月只问:“­唇­上的胭脂一定很好吃的了吧?”

唐方又是一怔,“好不好吃,与你何­干­?”

花点月道:“如果好吃,我就要试上一试。”

话一说完,他就飞身而起,右手食指迅疾的沾一沾唐方的­唇­,然后已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全似没有动过一般。

唐方知道,就算她武功未失,就算施展“燕子飞云纵”,也躲不去花点月这来去如风,倏忽如神的一点。

只听花点月说:“你的胭脂有酒味。”

唐方愤笑:“对一个失去还手能力的女子,你这样出手实在不配当大当家。”

“其实当不当大当家我都无所谓。”花点月说,“不过,你的武功倒真的没有恢复。”

唐方哂然道:“要是恢复了,我早已向你动手了。”

花点月笑道:“你会是我对手么?”

唐方冷笑道:“天下那有必赢的战斗?有时打不赢,也要打。”

“好,难得你武功全失,英气仍在!”

花点月拍一拍他身侧的酒撮子,“你渴了,这是三缸公子送我的酒,好酒,你也来喝几杯吧,没有毒的。”

他斟了一大杯,然后慢慢抓住酒杯,牢得像抓住的是一条鱼,然后徐徐倒进嘴里,甚至连酒流入他咽喉之声也依稀可辨。

由于他喝酒太过谨慎,彷佛那也是一种谨慎的酒。

唐方转身使走:“我不喝。”

花点月放下了酒杯,有点惋惜的说:“这样好的酒你都不喝。”

唐方道:“我不喜欢便不喝。”

花点月间:“你还是介意我刚才对你忽使的那一招么?……我不是不尊重你……我是有苦衷的。”

唐方冷然道:“我看不出有什么苦衷。”

花点月微叹,欲言又止。

“我的命是你们龚头南庄里的人救的,毒也是你们解的,我特别来拜谢你。”

唐方说,“现在已拜谢过了,就该拜别了。”

花点月道:“你……你还会再来看我吧?”

唐方笑了。嫣然。

“反正我一时三刻还好不了,”唐方说,“我还在庄里,你是庄主,只要你一高兴,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的。”

她是个刚烈的女子,但从来都不记仇。

她烦恼得快,但开心得更快。

何况,一身绝技的花点月并没有对现在一无武功的她做过什么太过份的事。

做人能记恩的时候,何必偏要记仇?

所以唐方脾气虽大,但很温柔。

她那一对柔弱无骨的肩膀,对担当大事一向举重若轻,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教人开心,也懂得让自己开心。

荷塘的莲花又盛放了,似都忘了五十二天前的摧毁。

流水流入荷塘又吸入水槽再自龙首注入荷塘,就算别人不知,但唐方知,荷上的靖蜒得悉,塘中的鱼儿也知悉。

日子天天如是。

快入暮的时候,夕阳下得比任何时候都快,甚至要在湖外山边疾坠下去,发出“斐”的一声,然后有只吃饱就爱睡的懒描会伸懒腰打了个呵欠。

天天如是,日日如常。

晚上的流水流得比白天快速一些,水里一些蝌蚪、孑孓都比较活跃了,偶尔塘里的鱼会遽冒上来吐一个泡,像禁宫里一个嫔妃在偷偷叹了一息。

天天如是,日日如此。

三缸公子温约红来给她探病,唐拿西常来鼓励她多练习暗器,不能因功力不济而荒疏了,雷以迅过来看着她,像看一只他一手养的鸟雀,然后不表示不满意也不表示满意的就负手离去了。

每日如常,每日如斯。

她仍有给窥视的感觉,好像体内有着另一个人,监视她一举一动,今天一不高兴就吃掉她半个内脏,然后明天一个高兴时又吐出一颗不属于她的心。

日子天天如是,毫无新意。

她的体力,算是一天比一天恢复了,但病却似一日比一日更重。

她想回家。

她很想回家。

但她病没好,廿四叔当然反对。

她也自知病成这样子,恐怕也走不出这些片门、回廊、荷池、花圃,她有点觉得这像是一场幽禁,但她又不忍误解要帮她的人之好意。

天天如是,岁月惊心。

她闲时无聊,看着一只蚂蚁,从阶前爬到假山之后,好像跟着她就可以回到蜀中唐门,或者她会把她的音讯带到浣花萧家。

天天如是,其间她也和花点月见了几次面。

几次都是花点月来找她。

她和花点月很谈得来。

花点月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好像熬过许多事情,所以好看得却有历尽沧桑的感觉,但其实他还很年轻。

她更不明白从花点月住的“活房”离自己住的“移香斋”那么近,花点月却为何还是要乘座舆来?

“你会病好的,”花点月常常安慰她,“事情坏到了尽头,就是好的开始。”

“为什么事情坏到极点了,不也照样坏下去呢?”

唐方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否极一定就会泰来?”

“因为这样想,就会对自己好一些。”

花点月的回答很坦诚,“凡是对我们心情有帮助的事,不妨多想一些。”

唐方只好想自己明天就痊愈了。

那时,她就可以纵身越过荷塘、越过柳枝、越过围墙……

回到她那小小的江湖,大大的天下去……

这样想的时候,一面哼着首小调,她的眼睛也注目向远处。

这样一看,她才看到远处假山般有一个人也在看她。

眼神很奇特。

这人让唐方觉得有些眼熟。

却似在哪儿见过呢……

这人看着她,眼神快要给毒哑了似的,吞吞吐吐着一些奇怪的讯息。

然后,他画着脸容向她伸了一伸一只手指,就转过脸去。

就像完全没看见过她的样子。

——他不是那次在一风亭败给自己的那个人吗?

——他伸手指­干­什么?

——真是个怪人!

唐方也没细想,过了不久之后她就忘了这个人。

可是,这刹那间的相遇,却教徐舞怎生得忘?

……

那天,自唐拿西着人扶走唐方之后,他就茫茫然像给抽去了魂魄,无枝可栖,无可适从,直至有人唤他:“徐少侠。”

徐少侠……

他费了好大的动,才弄清楚原来对方叫的是自己。

唤他的人容­色­凄厉,但腮边也有一双酒窝。

这酒窝跟唐方是一样的,只不过,她绽在唐方脸上,像漩涡里一个美丽的梦;挂在这老人颊边,就像树­干­上的两个痂瘢。

徐舞定过神来,问:“阁下是……?”

那老人道:“我是唐悲慈。”

唐悲慈名动天下,暗器手法,出神入化,武林地位,也非同小可。

据说,近年来,能直接受命于唐老太太行事的人,唐悲慈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徐舞没­精­打采:“可是我不认识你。”

唐悲慈道:“可是我们却认识你。请借一步说话。”

然后他加了一句:“是有关唐方的事。”

这最后一句话。

完全打动了徐舞。

徐舞跟唐悲慈走到一风亭后山的屏风岩下,唐悲慈身后还跟了一个眉目英朗、鼻子又高又勾又削又挺的年轻人。

他下巴有一抹刀痕,看去还有点俏丽。

唐悲慈说:“他是犬子,叫催催,轻功还练得不差。唐方练的是‘燕子飞云纵’,他练的是‘燕子钻天’,都曾得过老­奶­­奶­亲自点拨的。”

徐舞压根儿就不喜欢任何人跟唐方有任何相似之处,包括这老人脸上的酒窝——只不过,他知道唐方一向对唐悲慈都很敬重,所以才会耐心听他说话,然后还等他说下去。

“他的轻功好,所以他跟了你很久,你都不知道。”

唐悲慈说,“连刚才你用厚布裹着手拾起擂台上那柄斧头的举动,也都落在他的眼里。”

“我不知道一直有人钉梢着我。我不以为自己是这么重要。幸好我也没做过对不起人、见不得天日的事,也不怕人跟在后头。”

徐舞冷笑,“我把那沾毒的斧头保存起来,是不想唐家独门暗器就扔在那里,万一让江湖上宵小之辈借斧伤人,可是害了唐姑娘清誉。如果你们索回,我奉上就是。”

“你千万不要误会,”唐悲慈说,“我们找你,是因为唐方遇难。”

“刚刚唐姑娘就在这儿受了伤、中了毒,我就在这里,”徐舞说,“我怎会不知道。”

“不,我们是来迟了一步。”

唐悲慈沉重的语气简直落地作雷鸣,“唐方落在那­干­人的手上,才是真正的遇难。”

徐舞这才吃了一惊。一大惊。

“你是说……”

“是。”

唐悲慈一字一句的道:“唐拿西他们,才是真正要害唐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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