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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重生之金枝庶叶 > 楔子

楔子

“我的儿,今个是你第一天去学里。你父亲本想当面嘱咐你两句,可朝中事务繁忙,他只好留下几句话。到了学里,你要听先生的话,跟同窗好生相处,他们都是金家的子弟或亲戚,并没有外人。要是你敢淘气,你父亲可要打你的ρi股!”说完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发,满脸的慈祥。

再见封氏,早就拉了儿子的手轻轻摩挲着,眼睛只在自己儿子身上打转。

若是这一世,封氏还是这般教养,瀚哥儿怕又是废了!

前一世的金瀚文就没什么出息,虽说有几分小聪明,却没用到正地方,整日里做一些­淫­诗艳词勾搭些不安分的女子nAd2(他参加了几次科考,却都名落孙山。后来靠着关系使了大把的银子,这才在朝廷里买了个闲职,可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他喝一次花酒,终究是靠父辈留下的家底过日子。金家这一脉在他手里日渐败落,全靠玉仪贴补帮衬,只有个富贵的空壳子还支撑着。

这样子长大,金瀚文的­性­子难免会骄纵跋扈,又吃不得苦,听不得不顺耳的话,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有父母长辈在身边庇护还好,若是以后要撑起金家,恐怕是难!

封氏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儿子,又是这般的争气,怎么能不宝贝疙瘩似的疼爱?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刮风下雨就含在嘴巴里面。­奶­娘、嬷嬷,贴身侍候的丫头是千挑万选,半点差错都不能出。别说是磕着碰着,就是咳嗽一声,打个喷嚏都要兴师动众请大夫过来。

这一来二去,金老爷对崔姨娘呣子渐渐厌烦起来,连带着对本就不怎么喜欢得幼仪也不待见。

即便如此,封氏看崔姨娘呣子也是眼中钉­肉­中刺,总是暗中打压磋磨。而那崔姨娘的个­性­又似市井泼­妇­,不用封氏故意挖坑,自己便留下不少小辫子让封氏逮住。再加上瀚哥儿确实生的讨人喜欢,而且天资聪慧,会说话便会摇头晃脑的背百家姓,甚得金老爷欢心。而崔姨娘所生的锦哥儿打小就胆小,看见金老爷更是吓得猫起来哭,现在见了金老爷也是拼命低头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边封氏的儿子呱呱坠地,那边传来崔姨娘怀孕的消息。趁着主母身子不方便,­精­神头又都在这一胎上面,崔姨娘竟然抓住了机会。听见大夫说崔姨娘肚子里的也是个男孩,封氏气得咬牙切齿。好在封氏的儿子站住嫡长子的位置,要是让崔姨娘生出个庶长子出来,她心里不膈应死才怪呢!

好在,三个姨娘先后生下的都是姑娘。封氏不惜重金求子,终于在成亲第六个年头再次怀上,大夫号脉说是个男孩nAd3(封氏自然是又高兴又忐忑,小心到连门都很少出。

封氏成亲先是得了一女,之后肚子几年都没有动静。老太太先是让封氏停了赵姨娘的避子汤,又给儿子物­色­了一个丫头做姨娘。封氏心里不愿意,可无奈自己肚子实在是不争气。她不想让旁人做大,只好把心腹陪房丫头抬了姨娘,想压制住赵、崔两位姨娘。

幼仪看见打扮的像个瓷娃娃的金瀚文,心中不由得喊了“可惜”二字。

第十三回 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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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干­笑了两声,心虚地瞥了幼仪一眼,灰头土脸的走了。[燃^文^书库][www].[774][buy].]

这抱琴是玉仪跟前的大丫头,爹爹是金老爷身边的常随,娘在大厨房管事,府中上上下下谁见了都要给几分好颜­色­。崔姨娘不敢得罪,更是得罪不起。

玉仪见状眉头轻蹙,她身旁的抱琴见状上前一步,拦住崔姨娘的手,“姨娘这是­干­什么?也不瞧瞧这是哪里?六少爷再不对,有太太责罚呢。”

崔姨娘跟锦哥儿出来,正听见这话,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伸手就揪住锦哥儿的耳朵,“在行云阁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太太跟前就记不得了?记不得就算了,还非得胡说八道,你真真是我的小祖宗!”

就见玉仪脸­色­一变,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三妹妹若再这样口无遮拦,小心我回了太太打你的ρi股!太太听了都震怒的混账话,咱们姑娘家躲还来不及,怎么就刨根问底的了?”

“长姐,什么是‘自宫’,为何太太听了要震怒?”一旁的韵仪拉着玉仪的衣袖轻声问着。

“嗯。”幼仪答应了一声,心中却明镜似的。肚子疼去茅房是假,被她的主子唤走是真!

“刚刚刘嬷嬷说肚子疼去茅房,说若是姑娘出来就先回去。”

幼仪跟着姐妹们一齐出来,只看见冬雪一个人在廊下候着,刘嬷嬷不知所踪。

这功夫外面进来个丫头,说是管家让人进来回禀,一个时辰之后带人修整东跨院的屋顶,请各位主子回避。封氏听了点点头,让她们各自回去用早饭,到了时辰就留在屋子里别出来。

封氏见了让他们出去候着,又细细地叮嘱了瀚哥儿一番,这才让丫头、婆子送出去nAd1(

眼下听了封氏的敲打,两个人心里的玩­性­减了大半,忙答应着。

旺儿和兴儿知道自己要侍候五少爷去学里,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金家的家学在猫耳胡同,那里面都是金家子弟,还有些依附金家的亲戚。年纪从五六岁到十五六,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到了一处肯定比在府中热闹。况且家学离金府二里地,那里没有老爷、太太,规矩也少。金瀚文又是金府正经八百的嫡子,最是金贵,跟着这样的主子在家学还不是横着走!

“你们跟着五少爷去学里,好生侍候不可撺掇他不好好念书。别以为出了内宅我就不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出个一差二错仔细你们的皮子!”封氏说这话可不是吓唬他们,钱忠是­干­什么吃的?他可是封氏在外院的耳朵和手脚。

不一会儿,门口帘子外面跪了两个小厮。他们都是**岁的样子,毛还没长齐,难怪封氏叫他们小猴子。他们负责背书包,研磨铺纸,侍候点心茶水等等。

“嗯,钱忠倒是个稳妥的,你把那两个小猴子喊进来。”听见封氏这样说,钱嬷嬷笑了一下。这钱忠是她的大儿子,在外院行走,专管老爷、少爷们出门的事情。封氏当着众人的面夸钱忠,这是给自己脸面。

“回太太的话,是旺儿和兴儿两个贴身侍候,另外还有钱忠带人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瀚哥儿去学里,哪个小厮跟着?”封氏想着今天是儿子第一天去学里,不好太动怒,脸­色­缓了缓问着。

本来屋子里的气氛挺祥和、喜庆,偏生闹了这么一出门,满屋子的人谁都不敢再言语一声。

“算了,教不好就不要胡乱教。好好的哥儿,让你们这些奴婢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封氏不容崔姨娘辩解,“柳燕,带锦哥儿进去洗漱一番。”

“太太息怒,锦哥儿想要说得是蟾宫折桂nAd2(奴婢……”

“放肆!”封氏使劲一拍桌子,吓得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金锦文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得意地抬起头,大声说着:“五哥要去学里,这一番定是要自宫折罪!”

“哦,我想起来了。”崔姨娘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这混小子还不算太丢人,可金锦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吐血。

崔姨娘眉毛一立,却扫见封氏面­色­如常,到了嘴边的呵斥咽回去。

“噗嗤~”不知道是那个丫头婆子没憋住,竟轻笑出来。

他昨晚上没睡好,今早上又撒泼打滚哭闹了一番,­奶­娘、丫头顾不上给他重新洗漱换衣裳。只见他眼睛和鼻头泛红,脸蛋上有两道­干­的泪痕,衣服领子和袖口皱巴巴,鞋面上沾着尘土。此刻,他正挤眉弄眼,抓耳挠腮想那个吉利话,怎么瞧怎么像天桥底下耍戏法的小猴子。

“五哥要去学里,这一番定是要……要……”不过是一句吉利话,崔姨娘从昨天晚上一直教到今天早上,他还是忘了。

他听见这话长出一口气,刚想坐下又想起临来时姨娘的嘱咐。

“哦,是锦哥儿啊。”封氏忍住厌恶说着,“什么时候进来的竟没有动静,快坐吧。”

金锦文抬眼瞥了姨娘一眼,看见她正瞪着自己赶忙垂头张嘴说话。只听见屋子里说话的声音都停了,不少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越发的手足无措起来。

崔姨娘正往门口张望,看见儿子夹着尾巴的老鼠一样溜了进来,心里这个憋气啊≡己的儿子好歹也是金府的庶子,真真正正的主子,怎么行事这般上不去台面?别说是太太见了,就是自己见了也不喜欢。你大大方方让丫头回禀一声,再光明正大的进来多好,非要做出受气包的样子!

门口的丫头看见他这般行事只好笑的哼了一声,也不怎么搭理nAd3(他进了屋子看见满屋子人,又看见封氏在上面坐着,心里就扑通扑通的乱跳。

­奶­娘、丫头哄了半晌,又强行把他抱过来。说来也奇怪,他进了宁安居的院子就不敢再撒泼,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顺着墙根往里面走。到了门口也不等丫头撩帘子进去回禀,自己从缝里钻进去,挨着边进了屋子。

金锦文很害怕父亲和太太,听见崔姨娘让自己去宁安居给太太请安,顺便对第一天去学里的兄长说两句吉祥话,昨晚上竟一夜没睡好。今个一大早就被姨娘喊起来,他磨磨蹭蹭不肯出门,崔姨娘只好自己先过来。

第十四回 立命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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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四姑娘和锦哥儿不一样,他们是金府正经八百的主子,凭什么要仰人鼻息?崔姨娘不甘心,更不想自己的儿女像自己一样,被封氏压制着讨生活。[燃^文^书库][www].[774][buy].]四姑娘还好,只要能找到好婆家嫁出去就摆脱了封氏。可锦哥儿不一样,他始终是金家的子孙!崔姨娘内心深处,始终是偏向锦哥儿更多一些。

她是丫头出身,况且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被送到金老爷跟前做姨娘,封氏岂能不加倍提防?初来那些年,她没睡个一个安稳觉,每天都是战战兢兢过日子。虽然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可这里毕竟不是南边老家,她再蠢也明白这个道理。

立命安身!她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想当初她刚刚跟着老爷回到金府,时时刻刻用这四个字敲打自己,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曾几何时,那四个字变成了“富贵荣华”。哦,对了,自从她生下锦哥儿开始,她的心思就渐渐大起来。

幼仪伏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她立即愣在原地,连幼仪带走锦哥儿都不知晓。

“而是什么?”崔姨娘忍不住问着。

“姨娘这话又说差了。天底下有几个晋恺?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锦哥儿?不是那块材料。”幼仪摇摇头,“姨娘在这深宅大院小半辈子,还看不明白吗?你我和锦哥儿要紧的不是出人头地,而是……”

“姑娘喜欢看书,知道的自然比我多。成,这回我便听姑娘的话,再也不啰嗦念叨。以后锦哥儿成了什么恺的人物,我和姑娘就等着享福喽。”

崔姨娘不过是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的时候跟着认识几个字罢了,她哪里知道什么前朝后朝的名仕。听了幼仪的话,她只觉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由自主折服地点点头。

锦文听见这些话竟然跟着点头,眉头也舒展开一些nAd1(他人小不明白事理,有些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言语表达。他见幼仪让崔姨娘别逼着自己念书也别再啰嗦,既高兴又感动,一把攥住幼仪的手就不松开了。

“其实人和人不一样,开蒙也有早晚。我觉得姨娘不用太过忧心,照比父亲和瀚哥儿来看,锦哥儿不会差到哪里去。”这话说到了崔姨娘心坎上,看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幼仪接着说,“前朝晋恺,五岁才会说话,八岁才开始认字,可不到三年的时间竟然出口成章能七步成诗。十四岁高中状元入了翰林,之后进内阁,成为有史以来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重臣。姨娘若是听我劝,趁早停了这些让人头疼的絮叨,更别再拿锦哥儿跟旁人比较。这极容易让锦哥儿生厌,继而对念书也开始厌烦起来,有百害而无一利!”

“姨娘,锦哥儿就是锦哥儿!”幼仪心里暗暗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这种教养方法。打小就活在兄长的­阴­影中,好好的一个孩子弄得半点自信没有,到了人前有的只是自卑和怯懦。念不好书不要紧,长期这样下去,锦哥儿连真正的爷们都做不成!

“我要求不高,只希望他跟瀚哥儿别差太多。瀚哥儿……”

“姨娘!”她不得不再次打断崔姨娘的话,“揠苗助长,急于求成,反而没有进益。”

“瀚哥儿只比他大了一岁,去年这时候,瀚哥儿就会……”这新一轮又开始了,幼仪不由得揉揉太阳­茓­。

“姨娘,锦哥儿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他哪里明白那么多?”幼仪听得脑袋瓜抠着疼,当事人的感受可想而知。

崔姨娘絮叨个没完没了,那金锦文像被戴上了紧箍咒,一脸痛苦难耐的模样。

“你看看人家瀚哥儿,你再看看自己!”崔姨娘动不动就把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三天两头就磨叽一遍,整个行云阁的人都快背下来了,“瀚哥儿只比你大了一岁,可现在连百家姓都背下来了。那日我去给太太请安,听见他正背三字经呢。你们都是金府的少爷,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脉,怎么就相差这么多?只要一拿起书,你的瞌睡虫就跑出来,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昨个儿教会睡一宿觉睁眼睛就忘nAd2(不会念书倒可以慢慢来,可你一到老爷、太太跟前,这嘴巴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前半辈子就这样了,后半辈子就都指望你呢。如今你却……”

再看那锦文,脸上好不容易露出的那点笑容憋了回去,耷拉着眼角眉梢和嘴巴,又变成了苦瓜脸。

“你就知道玩!”崔姨娘本就一肚子气,看见儿子这般贪玩更是气得冒烟。

一眨眼的功夫,平淡无奇的手绢就变成了一个小娃娃的模样,看得锦哥儿眼睛放光。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马上就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笑着拍手道:“四姐姐真厉害,好玩!”

幼仪走过去,掏出手绢蹲在他跟前,笑着说:“我给你变个戏法,你瞧好了。”说完手指灵活飞快的动起来。

再看锦哥儿,唯唯诺诺缩头缩脚的站着,脸上没有半点孩童的天真无邪。锦哥儿今年不过才四岁,却满脸的老气横秋,眉头疙瘩皱得鼓起个包,好似天都快塌下来的样子。

她怎么不长长心?即便是回了她的屋子关上门,有些话还是要传到太太耳朵里,何况是在这开阔地方?方才抱琴说得话再明白不过,她是姨娘,却只是半个主子,没有权利教训锦哥儿!她们呣子是太太心头的病,没事还要寻些由头来寒碜、苛责她们一番,她倒总是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个痛快。

幼仪看见崔姨娘和胞弟的做派,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摇头叹气。即便是她们舌灿莲花,估计也入不了封氏的眼,更何况行事这般无状滑稽。她跟众姐妹告别回自己院子,拐个弯到僻静处,远远便瞧见崔姨娘正用手指点着锦哥儿的额头,柳眉倒竖呵斥着。

第十五回 奴大欺主

? 锦哥儿一路都攥着她的手,不时仰头瞧瞧她,满脸都是崇拜的样子。幼仪把锦哥儿带回自己院子,又让丫头去大厨房把他的早饭领回来。

不一会儿,丫头空着两只手回来,还气得脸通红,“姑娘,厨房那边说她们有固定的人往固定的院子送饭,六少爷的饭菜一做好就会端到易水阁。奴婢说不劳姐姐,今天早上就由奴婢端走。她们却说这是规矩,不能破!倘若今个儿这个来了要饭菜,那个又说没得着,到时候反倒是她们厨房的人的不是。况且,每个人都有份例,多做一份费得功夫和力气倒还将就,就是这银子没处要去!她们都是领月钱的奴婢,一个月就那么几个小钱,可没银子搭主子。”

“这话说得真是没道理,听着像是我们去讹她的饭菜,又是哪位主子用得着厨房的奴婢搭银子了?”冬雪气得直跺脚。

“谁说不是?可我嘴笨说不过她们,只好憋着气回来了。”本来这东苑的丫头就不硬气,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更是没有说话的余地。她被厨房的人七嘴八舌挤兑一顿,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这一路越想越生气,见了幼仪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看见幼仪面沉似水,一旁时候的夏荷赶忙说道:“你这丫头好不懂事,肯定是你不会说话把人家惹怒了,这才惹出这么些口舌。况且就算是她们说了些难听话,你也该瞒着些,让姑娘耳朵根子清净会儿。那些粗人笨人蠢人的话,还是不让姑娘知道的好。你去易水阁等着把饭菜拎回来不就完事了,何苦生事?”

小丫头听见这样的话垂下头,双手拽着衣襟子,使劲咬着嘴­唇­。

“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幼仪站起身,“走,跟我去厨房。哪个奴婢这样牙尖嘴利,我倒要见识见识。”

“姑娘,不然等刘嬷嬷回来再说。”夏荷赶忙拦着,她估摸这次去讨不着便宜。管厨房的六婶可是抱琴的娘,抱琴又是大姑娘跟前第一得意之人,得罪她们母女不是跟大姑娘作对吗?姑娘要是执意要去,就让刘嬷嬷那个老货跟着,自己可要躲得远远的nAd1(

幼仪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那你就等刘嬷嬷回来。”

“奴婢知道了!”夏荷答应的痛快,这下妥了,不用费心找由头了。

“锦哥儿,你敢跟四姐姐去吗?”幼仪瞧着锦哥儿的眼睛问着。

就是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才点点头。

幼仪朝着他笑了,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弟弟,不用怕,你是个男人!”

锦哥儿听见这话腰板立即挺起来,眼睛都亮晶晶的。往常他总听姨娘说“不要怕”这三个字,原因是自己是金府的小主子。从他懵懵懂懂开始,他就觉得金府的小主子并不吃香,甚至不喜欢这个角­色­。眼下听见四姐姐说自己是个男人,他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

“嗯!”他又重重的点点头,“栓儿说了,站着撒尿的都是爷们,得有尿­性­!”

旁边的丫头听见这话想笑又觉得太过粗俗,在幼仪这个小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总是不大好。

夏荷一皱眉,“六少爷不能什么都说,仔细让老爷和太太听见了打板子。”

往常崔姨娘也总是用这样的话吓唬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好容易到了四姐姐这里,没想到又被人这样教训,他立即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栓儿是谁?”幼仪并没有气恼,而是好奇地问着。

听出幼仪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他抬起头回着:“栓儿是­奶­娘的儿子,比我大两岁。他可厉害了,上房爬树,下河摸鱼,还敢一个人去山里逮野­鸡­。可是,姨娘不准我跟他玩儿。”

“等你长大再跟栓儿一起玩儿。”幼仪听见笑了,看来这个栓儿倒是个淘气孩子nAd2(虽然他们这样的人家特别注重对子孙的教养,讲究坐、卧、立、行都要一板一眼,吃、喝、拉、撒全有规矩,但是也要因人而异。锦哥儿的­性­子太过懦弱,胆子又小,就该多跟着栓儿这样的孩子在一起,好得阳刚些。

幼仪拽着锦哥儿,带着冬雪和小丫头出了东苑。春花虽然嘴笨些,心里却只有幼仪一个主子,生怕她吃亏忙追了出来跟着。一行五人直奔大厨房,还不等到跟前,一个­干­杂活的小丫头看见她们一扭身进去了。

小丫头跑进屋子,对着正在坐着嗑瓜子的六嫂子喊道:“不好了,四姑娘和六少爷带人来了!”

“嚷嚷什么?来就来呗。”六嫂子瞪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把手中的瓜子放回小笸箩里,又起身扑扑身上的瓜子皮。等她迈着方步到了门口,帘子一挑,幼仪走了进来。

她满脸堆笑,微微伏了伏身子,“四姑娘和六少爷怎么有空来了?奴婢这里正忙着给主子们做饭,又是烟又是火又是刀的,千万别碰着姑娘和六少爷。太太那边的饭菜刚刚送走,奴婢刚想要打发人给姑娘和六少爷送早饭。方才姑娘院子里的小丫头来了,话也没说清楚,奴婢这脑子反应也慢,可能闹了误会了。姑娘若是听了什么闲话生气,全是奴婢的不是。姑娘和六少爷快点坐,先吃点瓜子、点心,稍微等等就好了。”说完用眼睛觑着幼仪。

不管怎么说,幼仪和锦哥儿也是主子。她这个奴婢给足了她们姐弟面子,识时务的见好就收,别到时候梯子没了下不来,倒闹个没脸!六嫂子仗着有太太和大姑娘撑腰,自然是不把幼仪姐弟放在眼里。这番话是低姿态,可那语气,那表情,分明带着不屑。她就不信,一个老爷不疼,太太嫌弃的庶出姐弟,能把她这个大厨房的管事怎么着!

锦哥儿虽然只有四岁,可他看惯了旁人的脸­色­,心智成熟的早。他悄悄拉了一下幼仪的衣袖,那意思很明显,还是别生事免得惹祸上身。

幼仪朝着他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坐在炕上,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他手里,“一会儿仔细别伤了自己!”

六嫂子听了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六回 撕逼

? 幼仪既然去了,自然不会被六嫂子几句话就打发回来。她知道六嫂子背后是太太和嫡长姐,虽说打狗也要看看主人,可若是人家主人明摆着就是要­阴­你,又何必给一只狗脸面呢!

她简单地安抚好锦哥儿,随后瞧了一眼六嫂子说道:“本来我犯不上跟你对嘴,可六嫂子在太太面前好歹有些脸面,打个招呼还是要的。既然是你跟丫头之间的误会,你们说明白就好。”说完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既然不参与,那么这趟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过来催早饭的?六嫂子疯了才会这样想!

“六嫂子,茶叶放在哪里了?你这厨房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可不敢让她们动手。六少爷吃瓜子难免口渴,姑娘出来也没喝茶。上好的金骏眉就成,姑娘喝不惯毛尖那股子尘土味。”冬雪笑呵呵的说着,“喏,这是茶水和瓜子钱。六嫂子赶紧收着,这厨房里连水都是宫中的,姑娘和六少爷可不敢白白吃。省得到时候听见什么‘主子吃东西需要奴婢搭银子的混账话’,不知道细情的人不说奴才该死,只说主子小气!”

这话说得真是厉害,只调教了这一路就开窍了,是个可造之材,幼仪默默在心里夸赞了一句。

“冬雪吧,一年多不见你嘴巴变得跟刀子一样。”六嫂子被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这样奚落,觉得脸上过不去,眼睛立即立起来,“四姑娘和六少爷一进来,我就笑脸相迎,麻利的让坐又拿瓜子又说倒茶,什么时候提银子了?姑娘最是耳朵根子软,心又善,都是被你们这些小妖­精­撺掇着。”

“六嫂子当着姑娘的面没说,背着姑娘可是说了!”方才来取饭菜的小丫头站出来嚷嚷着。

反了,一个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敢要自己的强!以为有主子在跟前就有人撑腰了?也不看看自己的主子是奴几生养的,也敢在自己面前挺腰子!

六嫂子单手掐腰,指着小丫头就骂开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看你那两片小薄嘴片子,一瞧就是爱扯老婆舌的货nAd1(你在姑娘跟前侍候,离了姑娘就把自己当成副小姐,到了姑娘跟前就造谣生事。我六嫂子的眼睛可不揉沙子,谁要是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可不依。今天四姑娘在这里,可要给奴婢做主!这满屋子的人可长耳朵,姑娘可以问问他们,奴婢到底说没说出格的话!要是四姑娘断不明白,奴婢宁愿挨板子,也要打扰太太清净,只为要个清白!”

厨房这些个丫头、婆子,谁不是在六嫂子手底下使唤,她要是咬死不承认,谁敢站出来说什么!

果然,屋子里的人听见这话该­干­嘛­干­嘛,两个在跟前­干­活的丫头还扭身躲远了。

“六嫂子可真是只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满厨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马,敢出来指证你还想不想­干­了?你倒是会算计,请姑娘决断。你让姑娘怎么决断?你们口径一致,姑娘只好认为你对。可事实怎么样,六嫂子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秋月敢对着外面的太阳发誓,我要是说半个字的假话,就让我嘴里生疮,脚下冒脓。”这小丫头叫秋月,是东苑的三等打杂丫头,平常连上屋都进不去,没想到竟然这般伶俐。

之前她摸不清自己姑娘的心思,自然要忍气吞声。眼下有姑娘撑腰,这一路之上又得了调教,立马敢跟六嫂子对骂。

“我嘴­唇­薄怎么了?你还吊眼梢子尖额头呢,实打实­阴­损把尖克夫的相!也不知道谁不积德,这辈子绝户气没有儿子命。要是现在知道行善,或许老天爷可怜,还能让你老蚌生珠也说不定。”

这六嫂子今年四十多,结婚之后接连怀上几个孩子,到八个月就生下来夭折,都是大胖小子。后来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最后才生下抱琴。以后再也没生养,拿抱琴当宝贝疙瘩似的宠着。虽然抱琴聪明伶俐,在大姑娘身边侍候很得脸,可毕竟是个闺女。俗话说得好,十个好闺女不如一个瘸腿的儿子!

没有儿子是六嫂子的心病,最忌讳谁拿这个说事。眼下听见秋月一口一个绝户,她气得浑身哆嗦。

“你个小蹄子算老几,也敢这么寒碜老娘!看我今天不撕烂你那张臭嘴nAd2(”她气疯了,顾不得幼仪和锦哥儿在跟前,朝着秋月就冲过去。

秋月身材小巧,一扭身就躲开,绕着屋子里的桌子、板凳、灶台就跑起来。她跑嘴巴还不闲着,“六嫂子别生气,我可是好心好意。这没儿子就是不硬气,往后老了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说句实在到家的话,死了连祖坟都进不去。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了事,逢年过节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小蹄子,你找死!”六嫂子哇哇乱叫,顺手捞起水瓢就扔过去。

秋月忙拿着锅盖挡,还不怕死的喊着:“大伙都看着呢,这东西摔坏了可怨不得我,都是六嫂子扔的。我一个小丫头,月钱不多,可赔不起。六嫂子可不一样,赚得多还没有儿子等着娶媳­妇­,留银子也没用。六嫂子,不然你就给自家男人张罗个姨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别等着有婆娘挺着大肚子找上门,反倒让大伙看笑话,还显得你不贤惠!”

年前就有个女人,说是赵六的外室,挺着大肚子在她家门口跪着要求进门。街坊四邻都跑出来看热闹,六嫂子再彪悍也不得不让人进门做小。好在那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一尸两命。不过那孩子还是个女婴,赵六想起算命的说他命中无子的话,也就心灰意冷不再折腾了。

“小­妇­养得小混蛋,有人生没有人教。我­操­你祖宗!”六嫂子听见秋月一个劲揭自己的短,气得脑袋发蒙,逮住什么骂什么,也不管合不合适,难不难听。

她卯足了劲朝着秋月扑过去,可还不等她到近前,就有个人影到了近前。

“啪啪!”两巴掌扇过来,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眼前金星乱冒。

第十八回 演戏谁都会

? 六嫂子彻底被秋月激怒,她顺手捞起什么东西就往秋月身上砸,厨房的地上满是锅碗瓢盆,青菜叶子,锅盖火铲子。

她听见秋月一个劲戳自己的痛处,口不择言的爆粗口骂起来。可她没想到,竟然有人上来给了她两巴掌。这两巴掌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她眼冒金星,身子一趔趄好悬摔。

谁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嘴巴?六嫂子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一下子怔住了。

待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扯着脖子喊起来:“今个儿被你们两个小蹄子合伙又打又骂,我这张老脸也不要了!索­性­拼个你死我活,谁都别想好过。”说着一头撞上春花的肚子,把春花顶到墙角。

春花长得五大三粗,经常­干­体力活,六嫂子在厨房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又因为生产落下­体­虚的毛病,她这奋力一击对于春花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春花揪住她的头发,略微一使劲,她的头便抬了起来,“啪啪啪啪……”又是八个嘴巴,一下接着一下,让她躲不开,喊不出来。

旁边有人想要上前拉拉,看见春花的大手掌甩起来虎虎生风,感觉自己的脸蛋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脚下也迟疑起来。再看幼仪镇山太岁一般坐在旁边,眼神犀利的在她们这帮人身上扫过,不怒自威!虽说这四姑娘是庶出,可也是金府的主子,眼下连六嫂子都挨了打谁还敢不要命往上凑。几个人尖子往后使劲,其他人是傻子过年看邻居,也都没了过去拉扯帮忙的想法。

厨房里的人看傻了,谁都没想到春花敢下狠手啊。六嫂子的头发披散开,鼻口都往外冒血,脸蛋肿的像馒头上面还满是手指印。春花打完松开手,掏出块帕子擦擦,然后站到幼仪身旁。

“啊~”那六嫂子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哭喊出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骂也骂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憋屈地哇哇大哭nAd1(一抬眼看见幼仪坐在炕上,拼了全身的力气扑过去,“四姑娘,你可要为奴婢……啊!”她的手指刚刚碰到幼仪的鞋,就见春花伸出大脚一下子踹到她胸口。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掉进墙角的大米缸中,只叫出一声就了无生息了。

众人刚想要过去瞧瞧,却见幼仪脸­色­苍白眼睛一闭倒在炕上。

“姑娘吓晕了!”冬雪第一个冲过去嚷起来,“快去回禀太太,快去请大夫!”秋月紧接着过去,她们跟春花三个人把幼仪团团围住。

锦哥儿被吓得不轻,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六嫂子和秋月对骂时,他还感觉挺热闹有意思,好像戏台上唱戏。六嫂子被春花痛打,他就已经害怕了。眼下再见幼仪竟然晕倒,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两位小主子,一个晕倒一个哭得眼泪鼻涕乱飞,厨房里的丫头、婆子都慌了手脚。副管事马大娘倒是机灵些,一边打发人快去回禀太太,一边指挥众人拿来软凳,把幼仪抬回东苑。

大伙乱糟糟忙成一团,却见幼仪悄悄眯缝着眼睛,偷偷扣了一下锦哥儿的手心。

锦哥儿正攥着她的手哭,突然感觉手心痒痒的,抬眼正见到幼仪朝着他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他怔住了。幼仪又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他嗷一声喊起来,竟比刚才哭得还要大声。

幼仪朝着他竖起大拇哥,放心地闭紧双眼。别看这锦哥儿念书念不进去,脑子却并不笨,眨眼的功夫竟然领会了幼仪的意图。他哭天抢地的喊着,一声比一声惨烈。

“四姐姐,你可不能就这样走啊!四姐姐,你好可怜啊。在庄子上得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挺过来回了府中,怎么又被这等刁奴连骂带打?我的魂都吓得出了窍,何况是身子虚弱的你?这府里是待不下了,她们先制住了你,接下来就会对付我。咱们兄妹在她们眼里算什么主子,一个个跑过来明着打脸……”

旁边的丫头、婆子听了他这番话,一阵阵直冒冷汗nAd2(这位小爷今个儿是怎么了?什么要命往出喷什么,这些话若是到了太太耳朵里,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气。

她们头脚刚进东苑,那边封氏就知道了,而且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包括锦哥儿说得话。

封氏才吃了几口饭,气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她铁青着脸带着丫头、婆子去了东苑。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内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不过传到每个人耳朵里面的版本不一样罢了。

最夸张的就是厨房管事六嫂子把四姑娘打了,现在昏迷不醒!

旁人听见这话倒还能觉得不对劲,她六嫂子再风光,也是个奴婢。量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主子动手。可崔姨娘听见这话登时蒙了,满心满脑只想着一件事,幼仪被打成什么样了?怎么会昏迷不醒?锦哥儿跟在她身旁,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什么都顾不上,提着裙子就往东苑跑,进了屋子一眼就瞧见锦哥儿坐在床边拉着幼仪的手,幼仪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床上。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行了?”她哭着扑过去,搂住锦哥儿的脖子,“你怎么样?”

“姨娘,我没事,可是四姐姐她……”

“我苦命的四姑娘啊!我……”

“闭嘴!人还没怎么样,你倒先哭丧起来,晦气!我已经打发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能过来。”听见封氏骂,崔姨娘娘俩都吓得不敢再言语。

不一会儿,大夫进来。幼仪不过才八岁,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大夫先翻翻她的眼皮,又号号脉,片刻方说:“四姑娘本就体虚,眼下受了惊吓昏厥过去∨人掐她的人中,待醒来喂食些温水。我再开些温补的药,每天熬了喝,调理个一月左右就差不多了。”

崔姨娘听见这话不等封氏吩咐就动手,幼仪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待她看清屋子里的众人,呜呜的哭起来,不找崔姨娘只喊封氏,“太太,幼仪吓死了!”

第十八回 对质

? 幼仪苏醒过来,她一眼就看见坐在上首的封氏,一揭被子光着脚丫就下了床。她跑到了封氏跟前,跪在封氏脚下抱住封氏的大腿,嘤嘤地哭起来,“太太,幼仪害怕!我好害怕!”

看着幼仪本就瘦弱的小脸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泪水在眼中不停地打转似乎在强忍着才没掉下来,封氏再生气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苛责她。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快点把姑娘扶起来!”封氏低声喝着。

两个丫头赶忙过去搀扶,“地下凉,姑娘赶紧床上躺着。”

幼仪靠在丫头身上,重新被扶上床。夏荷这功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拿了靠垫过去扶着幼仪靠坐着。

这功夫帘子挑开,玉仪三姐妹进来,后面还跟着云姨娘、赵姨娘等人。比下帖子请的还齐全,幼仪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们进来先见过封氏,玉仪姐妹下首落座,两个姨娘站在封氏身后,谁都不敢擅自出声。

“谁在四丫头和锦哥儿身边侍候来着?都给我跪下!”封氏不能对着幼仪发火,可丫头、婆子却遭殃了。

春花几个齐刷刷跪下,垂着头不敢言语。

“养着你们这些闲人做什么?好好的让主子晕倒,还吓得没了规矩礼法。都给我拉下去,每人打二十板子然后再说!”这话可是连幼仪都捎上了,明显是要偏帮着六嫂子啊。

夏荷在一旁暗暗庆幸,得亏自己聪明没趟这浑水,不然以后就更难立足了。

“太太明鉴!”幼仪挣扎着起来跪在床上,朝着封氏磕头说道:“她们几个一直都在尽心尽力护着我。可惜我这个主子没用,不仅不能保护她们,还让她们为了我受罚。如果太太气愤难平,就打我的板子吧,省得让一个奴婢喊打喊骂,给金家的老祖宗丢脸!”

咦,这话里有话啊!封氏一皱眉,让人扶着幼仪坐好,“不管她们有没有错,没照顾好主子就该打!罢了,先欠着,等我问明白了攒在一起打!”

封氏瞧见这里面就春花是大丫头,就让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nAd1(春花是个嘴笨的,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六嫂子骂姑娘,还往姑娘身上扑要打姑娘,该打!”

再让她说说详细过程,她怎么都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太太,奴婢嘴笨说不好。可奴婢心里只打定了一个主意,谁要是敢骂姑娘,敢打姑娘,奴婢就跟她拼命!”

这四姑娘是被六嫂子欺负成什么样?让一个老实巴交的丫头说出这样一番话!幼仪听见在心里暗暗点头,嘴笨有嘴笨的好处,说话有份量!而且嘴笨不代表心笨,春花这丫头堪为大任啊。

“说话都说不明白,来人,把赵六媳­妇­儿给我叫来。”封氏听得直皱眉,语气中带了不耐烦。

旁边有人答应着下去,不一会儿,六嫂子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了进来。

封氏猛地看见她的样子唬了一跳,额,这人是谁?脸肿的像猪头,头发乱七八糟像鸟窝,衣服上面粘着大米劣,胸前赫然一个大鞋印。

“太太,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六嫂子看见封氏忙挣脱开丫头的手,连滚带爬过去,跪在地中央就嚎起来。

封氏先是看见锦哥儿哭天抹泪,接着是崔姨娘号丧,又是幼仪哭得凄凄凉凉,再见六嫂子死了亲娘似的哭,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看见她皱着眉头,六嫂子赶忙抹抹眼泪,“奴婢自问在厨房当差,从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小到一道菜该放多少盐,大到合算每日需要的食材,奴婢无不亲力亲为,生怕出半点差错没法向太太交待。虽说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可苦劳总是有的。若是太太说奴婢心笨脑子不灵活,别说是打奴婢嘴巴,踹奴婢窝心脚,就是把奴婢打死扔到乱葬岗去也不敢有怨言nAd2(可奴婢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被两个小丫头又骂又打,这条老命差点就见了阎王爷。”

“你在厨房当差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如何大伙心里都有数。你只说今天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倘若有你的不是,我可不顾往日的情分!”

六嫂子听见这话登时来了­精­神,忙把事情详详细细学了一遍,尤其是秋月怎么骂,春花怎么打,连半个字都没落下。

“太太明鉴,奴婢不过是照着规矩办事,生怕破了一次例,往后都跟着有样学样,岂不乱了套?奴婢还生怕四姑娘和六少爷误会,再三跟秋月解释,让她去易水阁等着。可不知道秋月这小丫头回去怎么传得话,四姑娘和六少爷竟然到厨房去了。奴婢见了笑脸相迎,忙往里面让,又是拿瓜子,又是端茶,还生怕厨房里面的烟火刀铲伤了两位小主子。可万万没想到……奴婢一肚子的委屈,还望太太做主啊!”说完又抹起眼泪来。

既然是双方打架总不能听一面之词,少不得也让另一方说说。

事情由秋月而起,封氏就让她先说,秋月口齿伶俐说话很有条理。

“太太,六嫂子根本就是颠倒黑白,说得没有一句是真话!”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谁退让谁就注定会输,挨板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当时奴婢去了厨房,跟六嫂子提出让人把六少爷的早饭送到冬苑来。六嫂子张嘴就说奴婢不懂事,不懂规矩,没事到厨房瞎捣乱。奴婢是替姑娘办事,六嫂子不是指桑骂槐是什么?奴婢去不是为了闹事,只好忍气吞声好言好语,还说若是她们腾不出手,奴婢就顺便拎回去。六嫂子听见这话来了劲,说什么奴婢把饭菜拎走,易水阁那边来要怎么办?到时候两边都说没得着,她们跟着落埋怨,还得自己掏腰包贴补主子饭菜!奴婢再蠢,也知道这话说得太混账,可又争辩不过她只好回去。姑娘问奴婢怎么没把饭菜拎回来,奴婢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听了丫头的话并未生气,毕竟没有亲耳听到,是她添油加醋也未可知nAd3(要是身边有个喜欢煽风点火的奴婢会惹事,我为了知道秋月是否撒谎,这才带着她去了厨房。锦哥儿人小不懂事,嚷着要跟着,我们就一同去了。到了那里,我一进去就说她们奴婢打架没有主子跟着掺和的道理,她们纷争清楚,我只想听个明白。”

幼仪这话里面有两层意思,一是自己不会偏袒自己的丫头,二是自己去厨房并不是被丫头撺掇找茬去的。

第十九回 折了犬牙

? 秋月和六嫂子各执一词,封氏自然要询问旁人。封氏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看见站在旁边一直垂着头的马大娘。

“马婆子,你一直在厨房­干­活,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被点名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马大娘赶忙站出来,眨眼的功夫心里已经是百转千回。她在厨房做副管事,可什么好处都摸不着,还被六嫂子当成贼一样防着。别以为她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厨房是油水多得直淌的地方,哪个人不在心里惦记着?若是摸不着边也就算了,偏生是个副管事。看着六嫂子在外面置房置地,家里还买了一个小丫头,她就气得浑身都疼。

眼下倒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六嫂子扳倒。一边是太太和大姑娘,一边是崔姨娘和四姑娘、六少爷,她左右衡量了一下,不敢贸然押宝。

“奴婢在厨房里­干­活,里出外进的没怎么注意秋月来过。不过四姑娘和六少爷过来奴婢瞧见了,四姑娘进屋就说不管事,让她们自己纷争明白的话。她们本来你一句我一句讲道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骂上了,四姑娘可能是有些害怕,可还是把六少爷护在怀里。再后来,春花过去扇六嫂子的嘴巴,六嫂子哭喊着往四姑娘和六少爷身边扑,春花又踹了一脚。想来四姑娘不过才八岁,自己已经吓得不行,心里还惦记着幼弟,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奴婢瞧见赶忙打发人来回禀太太,又张罗人把姑娘抬了回来。”

她这话说得有学问,乍一听像是偏帮着幼仪,可再一品味,似乎也没说六嫂子的坏话,反而说出了六嫂子被打的事实。

“太太,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六嫂子听见这话朝着封氏就磕头。

封氏让人把她拉住,立着眼睛朝着秋月和春花骂道:“你们这两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话辩解?”

“太太,六嫂子骂奴婢是小蹄子,薄嘴­唇­最会挑拨生事,奴婢气不过才跟她纷争了几句。不过奴婢没有骂脏话,不过是说了些事实,她却要­操­奴婢的祖宗,还骂姑娘!”秋月赶忙说着nAd1(

听见她最后半句话满屋子的人俱是一怔,不是说她们两个人对骂幼仪一直没言语吗?况且六嫂子只是个奴婢,怎么敢骂主子姑娘?

“你胡说,我没骂姑娘!”六嫂子眼中冒火,恨不得把秋月的嘴巴撕烂。

“你骂了,大伙都真真切切听见了。”秋月半点都不怕她,瞪圆了眼睛,“你说‘小­妇­养的,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奴婢斗胆问一句,谁是小­妇­养的?奴婢的娘可是明媒正娶进得家门,可惜我爹短命早早就走了。”

六嫂子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崔姨娘,心里有种不好的念头。当时她实在是被秋月气蒙了,什么解恨骂什么,根本就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一下,这句话是大大的不妥!

“四姐姐,什么是小­妇­?”锦哥儿弱弱的声音响起来,虽然不大,却让满屋子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太太,奴婢今个儿跟这个刁奴同归于尽,免得落人口舌,平白让四姑娘和锦哥儿挨骂!”还不等旁人反应,崔姨娘恼了,她朝着六嫂子就冲过去一副拼命的样子。

崔姨娘平日里就有些不着调,可众人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像市井泼­妇­一般把六嫂子按在地上,一边掐着六嫂子的脖子一边说:“四姑娘和六少爷是从我这个小­妇­肚子里生出来的,怎么了?我虽然是奴才随便你们作践,可他们是金府正正经经的主子,容不得你一个奴婢骂!今天我就掐死你个贱婢,然后给你偿命。”

她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就见六嫂子脸憋得泛青,眼睛往上Сhā,眼白越来越多。

“你们还不拉扯开,等着闹出人命吗?”封氏气得直拍桌子。

众人赶忙上前,七手八脚把崔姨娘拉开,再看六嫂子,濒死的鱼一般张大嘴巴喘气。还好,没闹出人命来!

可在大伙瞧六嫂子的功夫,崔姨娘竟然站起来直愣愣就往墙上撞nAd2(旁边的丫头伸手拉,却还是没来得及。崔姨娘的脑袋实打实撞在墙上,那声“咚”的响可不是糊弄人的。她的身子软绵绵倒在地上,额上、墙上都留下一抹鲜红。

“快去请大夫!”刚刚被送走的大夫再次被请了回来,众女眷回避,崔姨娘就近在冬苑就诊。幸好只是皮外伤,伤口处理好简单的包扎上,又抓了几副化瘀的药。

官司不用打了,只“小­妇­”二字就把六嫂子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指桑骂槐欺凌幼主,按照春花的说话,她还试图对幼仪动手,这才挨了自己的窝心脚。

可怜六嫂子挨了一顿胖揍,又好悬没被崔姨娘掐死,最后落得被撵出金府,交出厨房钥匙由马大娘接管。马大娘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接了钥匙表白了一番,这才欢天喜地的走了。

“虽然你们一心护住,可若是劝着主子别去厨房那种地方,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好在四姑娘人还小,不然传扬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咱们金府在都城虽然算不得世家,却也是有些名气,主子奴才姨娘打成一片成何体统!你们三个每人去领十个板子,再扣一个月的月钱,以儆效尤!”封氏折了一个臂膀,自然心里不痛快。

她瞥了一眼刚刚悄悄溜进来的刘嬷嬷,又说道:“四姑娘还小不懂事,丫头不敢约束,做­奶­娘的却要多提点些。刘嬷嬷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念在有些年纪和脸面就不打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你可服气?”

“奴婢知错了。”刘嬷嬷岂能说出别的来,不过心里打鼓憋屈罢了。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也是才知道的好不好?若不是太太找她训话,她怎么能不劝着拦着幼仪?好好的跟六嫂子过不去,这不是打太太的脸吗?

平白无故又没了三个月的月钱,刘嬷嬷心疼。可眼下银子是小,太太的态度是大,罚这三个月的月钱应该是直接表示对她的不满意。若是再让太太心里不舒坦,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刘嬷嬷打了个冷战,之前有的那点对幼仪忠心不二的想法都不见了。

第二十回 父女

? 虽然春花等人被打了十板子,又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可这金府上下现在谁还敢慢待冬苑的人?封氏见幼仪体虚,崔姨娘又有伤在身,少不得吩咐厨房做些清淡开胃又有营养的饭菜。

马大娘捡了大便宜,越发小心侍候。虽然她揣摩着些封氏的心思,不敢太过奉承照顾幼仪,可却比六嫂子管事的时候周到多了,饭菜送来的及时,料足味道好。

崔姨娘往日有些欺软怕硬,也只敢跟小丫头、粗使婆子挺腰子,见了封氏还要收敛起来。众人背地里都说她是拎不清,又没什么真胆量。如今她竟然不顾死活撞了头,倒让众人刮目相看,言语间轻慢鄙视的味道少了些。

金老爷少不得前去探视,当晚便留了下来。崔姨娘能生出幼仪姐弟二人,在金老爷跟前自然是还有几分手段,竟有些因祸得福的架势。幼仪也在回府的第三天见到了久违的父亲——金振业。

金振业是金老太爷的嫡长子,今年三十岁,浓眉凤眼高鼻梁,嘴­唇­稍显薄,五官倒是有些英俊,不过身上隐约有些属于商人的特有气息,生生让他的气质减了三分。

他探视了幼仪,春花进来上茶,他见了面生不虞。金府的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一定的年纪便请师傅调教。规矩礼数必不可少,琴棋书画、女红茶道亦是必修课,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就连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因为常年近身侍候,也跟着熏染几分,单独出去不比小家碧玉逊­色­。

可四丫头身边这大丫头怎么瞧着如此粗鄙?听说还爱动粗,厨房的六嫂子就是被她打了,现如今还在家里起不来炕。虽说他不管内宅的事情,却也忍不住说上两句。

“赶明个儿让太太挑几个伶俐的丫头给你使唤,姑娘家宜静不宜动,身边人也要稳重些才好。”

幼仪乖巧的答应下,“全凭太太安排做主。”

金老爷见状欣慰地点点头,他一向觉得封氏够大度贤惠有主母的风范nAd1(对待那几个姨娘从不苛责,对待庶子庶女也没有半点苛待,就是对身边的奴婢也是极少发火。封氏把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万事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可以安心处理公事。前一阵子新皇登基,要祭天祭祖,少不了准备应用之物。虽说有内务府­操­办,可他们只是拉单子要东西,细节还得他这个光禄寺卿去跑。

昨个儿可算是得了些空,就听说四丫头晕倒,崔姨娘撞头的事情。一个厨房管事,就敢对着主子指桑骂槐,虽然赵六是他的常随,却也不能姑息养­奸­。到底是封氏太过仁慈,纵得奴才没有奴才的样子。

金老爷出了冬苑往封氏的宁安居去,幼仪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冷了下来。

夏荷端了点心进来,看见老爷走了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姑娘怎么不多留留老爷?好不容易把老爷盼来,父女在一起说说知心话多好。”能得到老爷的青眼,无疑会让幼仪的日子更加好过些。

“父亲刚刚才说,姑娘身边侍候的人要稳重些。你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然容易惹祸上身!”这个夏荷嘴巴伶俐有余,却太多话更喜欢凡事自作主张。

如果幼仪还是前世那个自己,她或许会喜欢这样的丫头。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尤其是化作一缕游魂的那五十年,她见多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更是修炼成了能轻易就看穿人本质的能力。

前世的自己总觉得因为自己是庶出,所以才不得父亲的重视。可今个儿会面,让她知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自欺欺人。她的父亲有几分儒雅,又是读书人出身,他骨子里是个理智、迂腐的有些冷血得男人。在他眼中,礼教、身份、地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她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小小庶女,将来嫁人还得搭嫁妆,实在于家族无利。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她无疑是个赔钱货。

金振业对于她,或许连血脉相连都感觉不到,不然怎么看自己的骨血眼中会没有半点温度?那两句嘘寒问暖的话不过是走过场,更多的是挑剔和嫌弃nAd2(

幼仪早已不是前世的那个她,不属于她的东西、情感不会强求,自然也就没有失望和伤心。

封氏见了金振业忙笑脸迎上前,“妾身正想要打发人去请老爷,没想到老爷竟然过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妾身约莫着再有几日老太太和姨太太她们就前后脚到了,东跨院已经打发人收拾出来,朝阳够宽敞,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满意。另外,妾身特意请了个会做南边菜的厨娘,就怕不地道老太太吃不惯。刚好厨娘做了几个拿手菜,老爷先尝尝?”说罢请他坐下。

脆生生的笋芽儿,­嫩­­嫩­的菜心,滑溜溜的南豆腐,皮薄劲道馅料足的肠粉。都是些家常小菜,却都是老太太平日喜欢吃的。

“嗯,你虽不在母亲身边侍候,却深知她老人家的喜好。”他赞许地点点头,“这些年母亲都在二房、三房那边,这次过来你要尽心尽力的侍候,弥补这么多年没能尽的孝心。”

“是啊,妾身身为长媳,却没能在老太太身边尽孝道,心里一直觉得不舒服,老太太这次来妾身心里高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老太太来咱们府上坐镇,日子会越过越红火。只是妾身怕做不好会惹老太太生气,老爷可要随时提点些。”

“这么些年哪件事你不是办得妥妥当当?”金老爷笑了一下,“哦,对了,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也会来,院子可准备好了?”

“妾身想着老太太喜欢清静……”

“这是说哪里话!姨太太孤儿寡母到都城来,为得就是跟你有个伴,怎好让她另置家舍?母亲是喜欢清静,可更喜欢亲戚们处在一起其乐融融。西北角还有空院子,临街能开门,挨着内院又有个小门能锁住,姨太太她们住进去挺方便。况且妹夫是个有名的清官,我听说朝中有几个言官打算一起上表为他请封呢。”金老爷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封氏听见请封的话一阵惊喜,忙给他布菜。

第二十一回 寒门贵子

? 封氏听见请封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妾身不懂朝堂之事,只是觉得纳闷,还从未听说过死后封赏的事情。妾身的妹夫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仅仅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罢了,能有这样的殊荣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史可循。”金老爷心情不错,跟封氏细细的解释起来,“圣祖先皇时候有位知县,是有名的清官。那年大旱,他管辖的地区仅有一家人饿死,竟然就是知县和他的妻儿老小。他死后,百姓自发为他们一家送终,竟然全都披麻戴孝,甘为孝子孝女。

先皇听闻此事感动到掉泪,亲笔题写悼词,着地方官员刻在墓碑之上,先皇还御赐他为官舍人,享官家香火。直到现在,当地官员每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要亲自去坟前上供祭拜。地方官府更是有这样一笔款项,用以修缮他的坟墓。

虽然他的家人也都死了,可同门一族却因此受益—年的春闱,先皇见贡士中有一人跟他同姓、同祖籍,便问了一句。听说正是知县的后人,便龙心大悦,让他入督察院任职,这可是平步青云啊。”

封氏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想到了自己的外甥钰哥儿。他参加了县试、院试和秋闱,虽然只有十五却是个举人,明年参加春闱,贡士的头衔是一定跑不掉的!倘若他父亲这个时候被封,他怕是也要平步青云啊!

娘家人有出息,封氏觉得自己脸上有光,腰板也硬起来。况且若是钰哥儿有了好前程,怎么都要拉拔一下他的至亲表弟瀚哥儿啊。

“姨老爷虽然不及那位知县,可也是九州十县有名的清官。听闻他去世的时候,连上好的棺木都买不起,百姓见他的棺木太薄就集资重买了一副。虽然我认为难免言过其实,不过他的家里确实艰难些。她们不是连丫头都没有几个,针线女红全是娘们几个自己动手,连厨房里的活也要下手。”

封氏听见这话脸上有些尴尬,“妾身的姐姐还是有些陪嫁的,只是留着聘媳­妇­嫁姑娘,平常过日子谁拿来动?况且姐夫为人迂腐的很,又勤俭到有些吝啬,过日子稍有一丝一毫的不算计就会被唠叨nAd1(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姐夫不在了,姐姐还自在享福些。妾身的娘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嫁姑娘的陪嫁都是压地银山一般。把我们姐妹的嫁妆单子找出来瞧瞧,呼奴唤婢就是天天人参、燕窝,也够过上十年的好日子!”

“要不怎么说姨老爷是难得的清官,他上任的时候库银是赤字,他走了一核算,竟然有十万两的结余。若是不­精­打细算,何至于此?”

听出自家老爷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封氏在心中暗自松口气。

“我看钰哥儿不是池中物,你这个外甥将来必有一番作为。”金老爷心里有自己的算计,“你务必要好生照顾,也要约束家里的奴才,不可看见姨太太她们孤儿寡母投奔来就慢待。我常说治家要严,你就是心太软,有些奴才得脸就轻狂,转身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做出奴大欺主的事情来。虽说这里的内宅,可都城没有秘密,连奴婢都治不住会贻笑大方。”

“是,老爷说得是,妾身谨记在心。”封氏现在心中正得意,笑得也比往日生动几分。

金老爷满意地点点头,想着自己贤妻美妾儿女双全心里越发舒坦。倘若再能加官进爵,此生怕是无憾了!

“哦,对了。我瞧着四丫头房里的丫头有些不成体统,得空你挑几个好的给她使。”

封氏闻言眼神闪了一下,接着笑着说道:“老爷不说妾身也会去办。只是这次老太太过来,身边没带几个侍候的人,少不得拨些伶俐稳妥的过去。姨太太那边的情况老爷清楚,更需要人手。虽说唤来人牙子就能买些小丫头,可没经调教怎么能使?四丫头怎么说都是晚辈,肯定要排在老太太和姨太太后头。

妾身想着她们姐妹身边的丫头有些到了配人的年纪,到时候统一换一批,也省得有人疑心我这个嫡母偏心。四丫头身边的丫头是粗鄙些,不过妾身已经教训了她们,又有刘嬷嬷和几个老嬷嬷镇着,不会出什么差错。妾身已经打算给玉仪请教养嬷嬷,到时候让几个丫头一起学,也好约束约束她们的­性­子nAd2(”

她可不是在保春花几个,只是巴不得幼仪身边都是蠢人。心眼子多太过聪明难免要生事,那个春花笨嘴拙腮粗鄙不堪,她侍候幼仪正合封氏的心意。

金老爷听见这话点点头,他也不过是提一句,内宅的事情还得封氏做主,他一向不管。

撂下饭碗喝了茶,金老爷去了书房。可他刚走到园子附近就碰上崔姨娘,也不知道崔姨娘说了什么,他满脸愉悦地跟着去了。

封氏听见柳燕回禀脸­色­难看起来,钱嬷嬷觑着她的脸­色­轻声说道:“太太,自从前日那事,易水阁那位似乎风光起来了。您看,六嫂子的事情会不会是她背后鼓捣的?”

“就凭她?”封氏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那么是四姑娘?”钱嬷嬷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没底气,“或许是碰巧罢了。四姑娘是崔姨娘生的,平愁忌讳谁提这话茬。六嫂子骂小丫头,四姑娘吃心也正常。那个春花一看就是个糊涂人,打人下狠手不计后果也是有的。”

起冲突是偶然,吃心是正常,春花打人也能理解……可这么多看似正常的现象凑在一起,封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四丫头!封氏在心里默念着,往后的日子还长,慢慢看吧!

第二十二回 情趣?所迫!

? 幼仪受到惊吓晕倒,又被诊出体虚的毛病,早晚两遍喝中药。她总是趁着丫头不注意,悄悄把中药倒进花盆里,不过几日的光景,那花长得倒比之前茂盛多了。

封氏免了她的晨昏省定,她只好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养病”。不过幼仪早就习惯了安静,每天看书、写字日子过得挺惬意。

只是有一点让她心烦,韵仪起幺蛾子,说怕她寂寞让姐妹们轮流过来陪着。这不,今个儿轮到韵仪,她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到了。

“四妹妹不躺着休息,怎么又写起大字来?我一进院子就闻到淡淡的墨香,似乎里面还有茶香。”丫头挑开帘子,韵仪走进来,“咦?茶香是从砚台里飘出来的,莫非四妹妹用得是茶水研磨?”

“你好灵的鼻子!”幼仪放下手中的笔,笑呵呵的说着。前世的她就已经练就了心口不一的本领,眼下更是拿捏地相当准确,看她的表情,听她的语气,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丝的不欢迎。

“不是我鼻子灵,而是四妹妹好巧的心思!”韵仪平日里最爱动些小巧思,把晾­干­的花瓣缝在枕头里,躺着睡觉连呼吸都是香的;在鞋面上缝小巧的绣球,一走路绣球就突突乱颤,瞧着可爱又有趣;把做红女剩下边角余料剪成细条,搓成麻花劲绑在辫子里,有一股子异族风情。

姐妹之中,她自认最有情趣,可却没想到用茶水研磨的法子。墨汁和茶水的融合,竟然有一种特别契合的香味,让人闻之忘俗。

“三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好巧的心思?”幼仪苦笑了一下回着,“想我在庄子上住了一年多,那里的条件自然比不得府中,就连写字用的都是些臭墨。我被熏得实在受不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没想到还挺管用。只不过庄子上也没有好茶叶,不过是盖住墨臭味罢了。春花习惯了研磨的时候加些茶水,岂料竟得了三姐姐的夸赞,实属碰巧而已。”

“四妹妹在庄子上竟然吃了这么多苦?你为什么不打发人回禀太太?那些刁奴离开主子,总是要生事的nAd1(她们见你年幼,个­性­又软弱,自然要­阴­奉阳违暗地里欺负!要是太太知道,打她们一顿板子,再撵出去几个,她们就知道厉害了。”韵仪立马立着眼睛骂着。

用臭墨写字就算是吃苦了?太太岂能不知道她在庄子上过得是什么日子?幼仪看见韵仪气愤填膺的模样,低垂的眼里多了一抹幽深。她实在是不能相信韵仪会这般天真单纯,她们姐妹四人,谁是傻瓜?即便是整日不言不语的绣仪,也是心明镜一般,不过是假装不知道图个平安度日罢了。

看见她低头,韵仪拉住她的手,“四妹妹也该拿出主子的派头来,走,跟我去太太跟前说清楚!”

去太太跟前说什么?刚刚弄走了六嫂子,还想动太太庄子上的人?而且幼仪也不觉得自己眼下有这个能力,六嫂子的事情靠运气的成分更多一些,她预计的效果可没有这么大快人心。即便是自己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傻到给旁人当枪使!见好就收,水满则溢,这是幼仪早就明白的道理。再作,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找太太­干­什么?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庄子上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幼仪死活不肯去,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况且太太事多,芝麻大的事何必让太太­操­心?再者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算了,你不要强我也没辙,隔着锅台上不去炕!”韵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无奈又生气的摇着头。

“噗嗤~”幼仪笑了起来,“三姐姐什么时候会说这样的俗话了?我眼中的三姐姐可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专门说高雅话,行­精­致事。这话一说出口,整个从云朵掉进尘埃里,浑身上下都沾了土味。”

“好啊,人家为了你担心难过,你倒编排起我来了。我看你是身子调理好了,看我饶了你!”说着,韵仪就朝着她扑过来,作势要撕她的嘴巴。

幼仪一扭身就往门口跑,岂料帘子一挑进来几个人,她生生撞进打头人的怀里nAd2(

“大姐姐不许护着她,今个儿我要教训幼妹,省得她没大没小拿我打趣!”韵仪跺着脚,撒娇似的朝玉仪喊着。

她的小脸蛋红扑扑,不知道是方才跑的,还是因为生气涨的,好似红苹果瞧着分外可爱。

玉仪笑着恰两个妹妹的手,“好了,你要拿出姐姐的款教训妹妹,我这个长姐没有意见。只是四妹妹身子虚,经不起你折腾,先欠着吧。今个儿我来可是有一件事跟你们商量。”

听见她后面这句话,韵仪登时高兴起来,“我知道,一定是姨母和表兄、表姐她们要来了。”

“鬼­精­灵,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耳朵。”

“我是瞧见了。”韵仪分辨着,“我看见她们收拾西北角的院子,说是给姨母她们一家住。这下好了,咱们又多了两位姐妹,家里更热闹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个猴子转世?两位表姐可是文静端庄,贤良淑德,很早就跟着姨母学习持家。”玉仪跟着封氏串过一次亲戚,在姨母家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对两位表姐的品­性­很了解。

听她这样一说,韵仪越发想要尽快看见表姐了。

玉仪和绣仪这次来是为了姐妹们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准备什么见面礼给表姐、表兄。金银珠宝太多俗气,笔墨纸砚又太过一般,还是要雅致脱俗又别有新意才好。

第二十三回 祖母

?( 幼仪每日在屋子里看书、写字,竟不觉得闷得慌。如果日子总是这样平淡也不错,可惜,好景不长。

姑娘,大喜事!夏荷笑得合不蚂,一路小跑进来,姑娘快别看书了,赶紧换身衣裳去太太那边。老太太、姨太太并着两位表姑娘,一位表少爷竟然一起来了,刚刚进府正在宁安居呢。太太打发丫头来传姑娘,还派人去学里接瀚哥儿了。她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打开柜子拿衣裳。

不一会儿,床上就放了好几套鲜亮的衣裙,都是这次回来封氏特意找裁缝给幼仪做的。府里换季做衣裳的时候她没有赶上,算是补上了。

姑娘喜欢哪一件?这件水红­色­亮堂,姑娘肤­色­白越发衬得水­嫩­;葱绿也显眼,而且这件样式新颖;鹅黄这件也漂亮,配今个儿姑娘的头饰正好。要不姑娘穿这件湖蓝……她一边询问一边扭头,看见幼仪一动不动面­色­淡定的盯着书瞧,竟像没听见那般。她想起之前幼仪教训自己的话,忙住嘴不敢再言语,鸟悄的把衣裙收拾好站在一旁候着。

等幼仪写完最后一笔要放下手中的毛笔,她赶忙过去侍候。接毛笔,递­干­净的毛巾,端茶水,井井有条半点不乱,时间衔接的恰到好处。幼仪不得不承认,她惯于侍候人,是个手脚麻利有眼力见有心眼的丫头。只是她心高总想着攀高枝,难免心浮气躁。

姑娘,奴婢又没板住嘴,望姑娘恕罪!奴婢一定时刻提醒自己,少说多做,不要试图用自己浅薄的见识误导姑娘的判断。她说得小心翼翼又带着忐忑不安,让人不忍心多责怪于她。

幼仪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说了句走吧,然后就往门口去了。

夏荷忙跟上,用手整理了几下头发和衣裳。到了园子的小湖边,她还细细瞧了瞧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通身上下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有些安心。

四姑娘可算来了,大姑娘她们早就到了,就等着你了。小丫头殷勤的打帘子,一阵说笑声飘出来,幼仪隐约听见一个成熟略微厚重的声音,是祖母!

在她的印象中,前世的祖母是五年后才来都城nAd1(这一世,有些细微之事竟然有了改变,难不成是因为她的重生影响了命数?幼仪不得而知,却认为这并不是个坏的征兆☆起码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那么她改写自己命运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封氏正在跟坐在上首的郁老太太说话,一抬眼瞧见幼仪进来,忙笑着朝她招手,四丫头,快点过来拜见你祖母!

幼仪听见这话忙过去,小丫头已经把蒲团拿过来,她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朝着郁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孙女幼仪给祖母请安,恭祖母越活越年轻永远似二八佳人。郁老太太虽然当上了祖母,可还不到五十,再加上保养得当瞧着越发年轻。她最不喜欢听什么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话,觉得生生把人说成了垂暮的年纪。上一世,幼仪为了讨好祖母,用尽了心思和办法,自然深知她的脾气、喜好。

果然,郁老太太听见这话心里舒坦,对幼仪多了几分亲切,过来祖母身边让我好好瞧瞧,你那三个姐姐我方才看过,勉强看得过去!

幼仪忙站起身,快步走过去,郁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先摸摸她的皮子,又让她抬起头来。

郁氏长着一张圆脸显得很有福相,皮肤白皙只眼角有些细纹,气­色­红润看起来挺有­精­神。她穿着紫­色­对襟外搭,里面是绛紫­色­的长裙,头上梳着富贵髻,戴着一个镶紫玉的扁方,手腕上戴着一只贵妃镯。郁老太太身上的金银首饰不多,衣裳也不花俏,可细看却都是­精­品。光是紫­色­外搭的金丝盘扣就挺费功夫,而且是从宫里面流出来的技艺,一般人可做不出来这花样。

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幼仪,片刻才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再过几年长开了或许能清秀些。说完瞧了一下身后的嬷嬷。

那嬷嬷赶忙拿出个小盒子递过来,幼仪忙接过去再次谢过nAd2(她眼尖,瞧见玉仪她们的丫头也都捧着这么个盒子,估计是每人都有,而且是一样的物件。

瞧老太太谦虚的,要让我说啊,府中的四位姑娘都是水灵灵的佳人。都城的姑娘都什么样我不知道,可单是我见过的姑娘家,可没有谁能越过她们去。挨着郁老太太坐着的­妇­人开口说话了。

她的五官跟封氏有几分相像,可气质却截然不同。封氏大气富态眉眼间不自觉就流露出一股子凌厉,她的气势明显有些弱,整个人温婉和蔼,观之可亲。

这位想必就是姨母。幼仪忙见礼,姨母一路之上辛苦了。

说来也惭愧,我这身子骨还不如老太太硬实。在船上颠簸了半个月,感觉整个人都散架子了,倒是老太太还­精­神抖擞。利姨妈这话不是奉承,她们一家在河边雇船,竟然碰见也要上都城的郁老太太,所以就携伴前来。这一路之上,她先是吐个七荤八素,然后是头晕脚发飘,郁老太太却什么事都没有。

郁老太太听了关心地说道:这一路之上我瞧着你吃得极少,又不怎么进补。女人生完孩子都体虚,要是不注意保养就会气血不足,很容易生病。我正想看大夫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一下,正好你也瞧瞧。都城不见得处处都比南边好,可这大夫的医术却着实高明的多。我听说慈善堂的王大夫就挺好,除去宫里面的御医也就数他了。

不用麻烦,我这身体不是一日两日,习惯了。利姨妈笑着回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不说不吉利的话。钰哥儿,宛若、宛柔,快见过你们的四妹妹。

说话间,站起来三个人,一个翩翩公子,两个身材出挑的少女。

第二十四回 出息了

利钰今年十五,已然是个少年。他身材析长,虽然瘦却并没有弱的感觉,一字眉,大眼睛,嘴­唇­微厚,透着几分忠厚耿直。看他的面相不是­奸­诈小人,幼仪对这位表兄生出几分好感来。此刻,他正憨厚的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他旁边的两位少女却跟他不怎么相像,都是柳眉杏眼,樱桃小口,典型的美女长相。而且她们的个头足足比幼仪高出一个头来,身体也开始发育,能看出纤细的腰肢优美的曲线,跟幼仪­干­扁豆似的身材完全是两码事。

“这是你钰表哥,这是你宛若、宛柔两位表姐。”利姨妈笑着介绍。

宛若是姐姐今年十四,她笑得时候左边脸颊有一个酒窝。宛柔比她小了两岁今年十二,神情中还带着些许的孩子气。

幼仪忙见礼,兄妹三人又还礼,只听郁老太太笑着说道:“从进屋子到现在,这些个小辈又是磕头又是行礼,还真是半刻都没消停。赶紧都坐下,好好说会儿话多好。”

“还真坐不下,我这备了一点小玩意儿给她们小姐妹。”利姨妈身边随行的丫头端了个小巧的笸箩出来,竟不似常见的那种规格,小巧了许多。细看,用得材料也不是一般苇子,好像柳条一样的东西,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笸箩里面的物件更是让幼仪几个大开眼界,小桌椅小床,小榻小几,整套的茶壶茶杯……都是缩小了编成,看着可爱有趣极了。

“直而不拙,真真是好物件。”韵仪拿起一个摆弄着,“这是沧州特产吗?”

封氏听了笑起来,“好没见识的丫头,这是你姨母和两个表姐一起编的,用银子也没处买去!光是处理这香树条子就要花费不少功夫,得选不老不­嫩­有弹­性­的为佳,然后放在水中浸泡一整日。编得时候完全没有挠,全在心里找准,编成之后放在背­阴­的地方吹风直到­阴­­干­。”

“这是姨母和表姐们编得?好巧的手!”姐妹们不由得赞叹起来nAd1(

“不过是些上不去台面的小玩意儿,难得你们喜欢。”利姨妈见她们真是喜欢,心里也跟着欢喜。她还生怕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给自己姐姐脸上抹黑。想来金家有房有地有买卖,姐夫又做官,姑娘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况且利姨妈的情况也不容许她摆阔,只好想一些占巧又省银子的法子。

“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去玩儿。”利姨妈说完在屋子里瞧了一圈,“瀚哥儿去学里还没回来,锦哥儿呢?”

话音刚落,帘子一挑,锦哥儿打外面进来。他见屋子里这么多人,先是胆怯的了几分,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他一眼就瞧见幼仪正朝着自己微笑,眼中充满了鼓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些胆量,走到中间直挺挺跪下。

封氏见了忙说:“先给祖母磕头,然后见过姨母和表兄们。”

锦哥儿照着她的话去做,先给郁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他磕的还真是实惠,“砰砰砰”让听见的人觉得自己的额头都疼起来。

郁老太太自然也有礼物送,这次不仅有个盒子,还多了两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锦哥儿又见过利姨妈和钰哥儿兄妹,听见封氏让他坐下说话这才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难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闹出什么笑话来,崔姨娘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幼仪悄悄拉了一下锦哥儿的衣袖,对着他赞许的笑了一下。虽然老太太没表现出对这个庶出的孙子有多喜欢,最起码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恶之­色­。锦哥儿一向畏畏缩缩惯了,见了封氏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不出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还能指望他一下子变了个人一般?

原来大大方方的见礼、说话并不太难!自从上次幼仪带着他大闹厨房,他觉得自己大开眼界。往常他只看见崔姨娘跟小丫头、粗使婆子打嘴仗,还不是次次都占上风。那些得脸的奴婢,都敢对崔姨娘冷嘲热讽,可她只敢在背后咒骂,更别说胆敢吩咐自己丫头扇对方嘴巴!但是四姐姐就敢,而且扇完还浑身是道理,挨打的人反而受了重罚被撵出去nAd2(

他一直在旁边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别看他小,却也看出幼仪是借题发挥。六嫂子那句“小­妇­养的”根本就没有映­射­他们姐弟的意思,却被幼仪揪住不放,最终占了上风。

事后无人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幼仪,如果太太向着六嫂子怎么办?

幼仪郑重其事地告诉他道:“主子打骂奴才,只需要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大不了被人说成是苛待下人;可奴才要是敢打骂主子,她就是不想活了!所以你要记住,不要轻易跟奴才一般见识,因为你可以要她们的­性­命!姐姐还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伤敌一千自折八百了。”

虽然他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却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对着易水居的奴婢敢仰着头说话了。不是不敢跟你们一般见识,是不屑!而太太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她还是要讲规矩的。在奴婢和金家子孙之间,她必须维护金家子孙的利益!

锦哥儿看见幼仪朝着自己笑,也笑了一下。他一笑露出缺了的门牙,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这边锦哥儿ρi股还没坐稳,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不等丫头回禀瀚哥儿便打外面跑进来。他正在学里,听说祖母来了,忙不迭赶回来。

虽说他跟郁老太太只见过一次,却印象非常深刻。在他心里,祖母是个非常慈祥,非常和蔼的长辈。她瞧着自己眼中会有打心里喜欢的感觉,会抱着自己坐在怀里,会喂自己吃东西,还会给自己好多好多好玩的物件,而且对自己总是有求必应。

其实郁老太太如此对待瀚哥儿是有原因的,那时封氏过门接连滑胎,好容易站住一个还是姑娘。之后抬了几个姨娘,却接二连三的生出丫头片子。眼见二、三房都有了后人,自己的嫡长子还无后,郁老太太岂能不着急?

后来封氏再次怀孕,躺在床上十个月没敢动弹,生下瀚哥儿实属不易nAd3(郁老太太听闻喜极而泣,赶忙收拾行李来了都城,住到瀚哥儿满月才回去。虽然人走了,可隔三差五就打发人稍东西过来。

去年,封氏带着瀚哥儿回了一趟南边,老太太见孙子长得眉清目秀又聪明机灵,自然是越发的喜欢。隔辈人对孩子都宠溺,更何况是这种情况?况且瀚哥儿难得回一次南边老家,只待了半个多月,老太太当然要把他捧在手心上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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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祖孙情

瀚哥儿听见祖母来了,迫不及待的从学里赶回来,进了二门就一溜小跑,身后的丫头、婆子追都追不上。

“祖母,您可算是来了,瀚儿想您了!”他也不行礼,一头扎进郁老太太怀里,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郁老太太紧紧攥住他的手,又轻轻摩挲他的脸蛋,盯着他细细地瞧。片刻,她才笑着点点头说道:“嗯,长高了,也稍微胖乎了些,现在瞧着才喜庆。”

“祖母,瀚儿听说您要来,给您留了好东西呢。”他从怀里掏出个圆鼓鼓的东西,打开包裹在外面的锦帕,露出里面压扁了早就变形的栗子糕。

“怎么扁了?”他见状竟然委屈地哭起来,“瀚儿知道祖母喜欢吃栗子糕,昨个儿特意给祖母留的。瀚儿不知道祖母什么时候到,就贴身放着,想着一见到祖母就拿出来。谁曾想……呜呜呜……”

汗,得亏现在立了秋又是昨天做的,不然这样贴身放着不臭了才怪!这瀚哥儿聪明劲是有,可有时候想法挺奇怪,跟正常人不一样。不过他才只有五岁,众人都以为他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罢了。就像现在,老太太看见变了形发了硬的栗子糕,没有丝毫的不快,反倒认为这是瀚哥儿的孝心。连平常吃东西都惦着她,可见是把她放在心坎上孝敬的。

“多大的事就哭鼻子?祖母明白你的孝心就好。好孩子,你姨母和表兄、表姐们都在,快别让亲戚笑话了。”老太太笑呵呵地给孙子擦眼泪,又把栗子糕接过去递给旁边的嬷嬷,“你的孝心祖母收下,祖母也有礼物给你。”

本来陆嬷嬷揣摩老太太的意思给晚辈备下表礼,姑娘们都是清一水的胭脂水粉,两位少爷是文房四宝加两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可五少爷给老太太准备了礼物,老太太似乎挺欢喜,这礼物可就得加厚了。

早在瀚哥儿把栗子糕拿出来,陆嬷嬷就朝着旁边的丫头使眼­色­。能被老太太带上都城的都是她的心腹,那丫头立即明白了陆嬷嬷的意思,赶忙进去翻随身的行李nAd1(她找到一幅名画拿出来,悄悄递给了陆嬷嬷。

一套文房四宝加两个状元及第的金锞子,还有一幅严青的真迹,竟是姐妹子弟中头一份。

“瀚哥儿不过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字画,给他白白糟蹋了!”封氏见了忙阻拦道。

郁老太太却笑着说:“谁生下来就是懂的?挂起来日日看,月月看,慢慢就懂了。瀚哥儿聪明伶俐自然无师自通,我还带来一幅字,待会儿找到也送到他屋子里去。”

“我家老爷在世的时候常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想画也是如此,见得多了自然就通了。老太太好见识,若不是生在闺阁必定有一番作为。”利姨妈大老远投奔自个的妹妹,想得就是沾妹妹家些光。两个姑娘一年大似一年,钰哥儿也马上要参加春闱,都城有人才好办事啊。郁老太太是封氏的正经婆婆,利姨妈再蠢笨也该知道奉承谁。

郁老太太当年待字闺中的时候可是才女,琴棋书画说不上­精­通,却都知晓一二。她听见利姨妈的话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笑着摇头回道:“姨太太快别笑话我这个老太婆,我不过是认识几个字,没做睁眼瞎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会念《女容》、《女德》、《女戒》这三本书就可。姑娘家以后嫁人要相夫教子,谁没事还舞文弄墨,弹琴作画?”

利老爷是个非常传统封建的人,特别崇尚孔学,觉得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姑娘学什么琴棋书画。宛如、宛柔两位姑娘才是正真的只认识几个字,每日不是做女红就是下厨。

老太太这话可不是虚言,而是有例可循。郝、商、朱、贺四大家族中,朱家历代都出大儒,他们崇尚儒家思想,家族的女子全都只读《列女传》之类的书籍。朱家专门出帝师,嫁出去的姑娘都是有名的贤­妇­,光是贞节牌坊就挣了六座。

朱家的姑娘不管容貌如何,都是天底下最难求的女子。先皇的时候,西北小国的大将军向公主求婚被拒,一气之下带着亲信造反投诚nAd2(先皇自然很高兴的接受,还要给他封官。大将军听说朱家姑娘贤淑,便向先皇提出要求娶。先皇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说要找朱家家主商量商量。朱家家主竟然不同意,说朱家的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逆臣?忠臣不事二主,一次不忠次次不忠,朱家的姑娘不容那种人玷污!

先皇委婉的转达了朱家的意见,还答应给他另配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姑娘。可那位大将军心里窝火,求娶公主被拒,求娶一个小小的世家姑娘也不得,这是瞧不起人啊!他一气之下又带着属下造反,在边疆交战一场就躲到两国交界的深山老林里去了≡打那以后,朱家姑娘更是名声大噪,天下所有崇尚儒学的人家纷纷效仿朱家。

可是朱家从未出过皇后娘娘,倒是­精­心培养姑娘的郝家频频跟皇室结亲,皇上的生母就是郝氏。

所以在都城竟出现两种极端,金家和利家就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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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骨­肉­连筋

封氏请郁老太太跟利姨妈先稍作歇息,然后有酒席给他们接风洗尘。郁老太太虽说一路之上走走停停还注意休息,可毕竟路途遥远又上了年纪,到了金府应酬了一阵脸上已然露出一丝倦­色­。

封氏亲自带着郁老太太去东跨院,安顿好婆婆又赶去西北角的秋霜阁。利姨妈只带来两个丫头,她们呣子四人正齐动手整理行李之物。

“姐姐先把贴身贵重之物整理好,其余的让奴婢动手。”封氏带了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还有两个嬷嬷过来,“她们往后就在秋霜阁当差,这是卖身契!”说着拿出几张纸交给利姨妈,几个奴婢见状脸­色­一变。

做奴才的人,卖身契在谁手里,谁就是她们的主子,她们的再生父母。如今卖身契在利姨妈手中,她们的生死就由利姨妈掌控,她们只能用心侍候着。

“这怎么使得?况且我原先在家里做习惯了,身边突然多了这么多奴婢有些不习惯。”利姨妈忙推脱着,“况且我住进来已经是拖累你,长此以往难免传出闲话来,与咱们亲戚的情分有伤。我看这院子的位置极好,能直接通到街上,又跟你们那边有小门隔开。我带着哥儿姐儿照旧过日子,一应开销都自己负责,这才是长久之道啊。”

封氏见屋子里没有旁人,攥住她的手含着眼泪说道:“当初在家里时,咱们姐妹感情最好。后来前后脚嫁了人,虽然不能像在家中一般时时刻刻相见,可心却还是跟以前一样。想当初你知道我生育困难,为我淘换民间的偏方,后来终于怀上瀚哥儿平安生下来。没有姐姐,怎么有我今个儿的风光?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敞开亮说话,我就是想跟姐姐共享荣华富贵啊!几个奴婢算什么,能照应的地方我一定照应。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无妨,每个月我会让心腹之人送银子过来。对外,咱们就说都是你们家自己开销。”

“这……难免让你太破费了。”利姨妈当年嫁人的时候是有些陪嫁,可这些年贴补家里也散得七七八八。剩下一些,她想留着娶儿媳嫁姑娘,若是平常不用自己开销,就能存在钱庄得利息钱!她决定来都城,一方面是为了姑娘们嫁个好人家,另一方面是为了钰哥儿参加春闱,有她妹夫在朝里牵线也好疏通,还有一点就是能得封氏照顾,多少打些秋风好度日nAd1(

“你是不清楚我们家里的情况,放着同胞妹妹不贴补,反倒让他们占了便宜!”封氏进来的时候瞧见外屋放着的几个箱笼,心里不由得唏嘘。想当年光是她们姐妹的陪嫁就是十多箱,看样子折腾地差不多了,不知道那些铺子、田地是变卖了还是早就没了。

利姨妈不再客套,想到当初一样的姐妹,现在自己竟然依附妹妹过日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姐姐快别这样,孩子们还在外面,让她们瞧见了会胡思乱想。”封氏赶忙劝着,“我知道姐姐心里的酸楚,可这过日子要往长远了看。光是钰哥儿就是前途无量,你的福气在后面。说不定,以后我还要靠姐姐帮衬呢。”

“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不过说得我心里宽慰多了。”利姨妈破涕为笑,确实,她在钰哥儿身上有很大的期望。

姐妹二人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幸好天长日久,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郁老太太也在说话,她闭着眼睛躺在罗汉床上,陆嬷嬷站在她身旁。她偶尔说上一句,陆嬷嬷就回应。

“你在我身边侍候了半辈子,眼下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你也躺下,咱们慢慢说话再睡一会儿。”只有她们主仆在场的时候,郁老太太不怎么讲究规矩。

陆嬷嬷在她对面的榻上靠坐着,双腿平放在上面,挺解乏。

“奴婢真是没用,也没做什么事情就浑身酸疼。”

南北通透的屋子,窗户半开着,微风徐徐吹进来很舒服。郁老太太半晌没言语,似乎睡着了一般。

突然,她又冒出来一句,“四丫头,跟她们说得不太一样nAd2(”

“奴婢瞧着四姑娘瘦瘦弱弱,说话轻轻柔柔,倒让人生出几分怜惜。”陆嬷嬷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哪怕是老太太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她都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她觑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接着说道:“四姑娘在庄子上住了一年,想来也吃了一些苦,到底学聪明些了。”

“大丫头端庄大方,小小年纪就有了主母风范,封氏教养的不错。二丫头贤良淑德,三丫头活泼天真,只要她们肯守本分,应该会有不错的归宿。四丫头……”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天庭饱满,是福相!”

这是什么结论?一向摸得清老太太脾气的陆嬷嬷也有些疑惑了。老太太对四姑娘到底是喜欢还是厌恶,或者是无所谓呢?

片刻,她又听见老太太说道:“封氏送来的丫头你别理睬,我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她要是聪明,就不会试图在我身边安Сhā人手。”

“或许只是咱们人手不够,拨过来­干­活罢了。”

“嗯,最好不过。”郁老太太翻了个身,之后没了言语。

又过了半晌,陆嬷嬷听见她发出均匀的呼吸,确定她睡着了,这才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长辈们都在休息,玉仪这些小辈却­精­神十足。她们凑在一起说话,喝茶,吃点心,还相互送礼物◇右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只是图个乐呵。

钰哥儿只寒暄了几句,就回去念书了。她们都是小姑娘,他不在气氛反而更融洽。

他一个人出了春苑,夏荷瞥见稍微迟疑了一下扭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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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都城大地方

钰哥儿独自一人从春苑出来,一路往西北的秋霜阁去。眼看还有半年就是春闱,他片刻不敢放轻松。从老家一路过来,他都在念书做文章,不曾有一日懈怠。

他刚刚走到偏僻处,忽闻身后有脚步声,听着似乎是朝着自己而来。

钰哥儿停下脚步,扭身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艳丽的丫头走过来,随着她的靠近,一股子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觉得有些呛得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表少爷好,奴婢叫夏荷,是四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她忽闪了两下大眼睛,用自认为最漂亮的方式笑着。

四姑娘?钰哥儿想到了那个瘦小的表妹,她打发丫头过来做什么?

钰哥等了一会儿,见夏荷又眨了两下眼睛不言语,心里替夏荷惋惜起来,瞧着好好的丫头怎么有眼疾?倘若夏荷知道自己抛媚眼被当成有病,不知道会不会气个倒撅。

“表少爷每日都要用功念书,虽然这是好事,却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她温柔体贴地说着,“奴婢这里有自制的花茶,调上蜂蜜一起喝,又提神又滋补。”说着掏出一包东西,外面裹着她自己绣的锦帕,上面是交颈的鸳鸯。

钰哥儿接过去,说道:“你回去替我谢过四妹妹,劳她费心了。”说完扭身走了。

额,这是什么情况?还真是个书呆子,连这都不明白。夏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愤地跺跺脚,可心底又生出几分欢喜来。没见到表少爷之前,夏荷只想能从侍候人的奴婢变成被人侍候的主子。若是表少爷粗鄙难看她就认了,可表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怎能不让她惊喜万分!

而且钰哥儿对男女之情丝毫不开窍的样子,证明他没怎么接触情爱之事。这次上都城来,利姨妈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看样子还是侍候她们娘三的。表少爷身边没有红袖添香之人,这着实让夏荷觉得有机可乘nAd1(虽说封氏挑了六个丫头过去侍候,可夏荷自认为她们姿­色­平平,都不如自己美艳动人。况且她们不过认识几个大字,夏荷还会背几首诗呢。

思前想后,夏荷觉得自己机会很大,所以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钰哥儿的心思只在书本中,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弯弯道?而且他身边只有个小厮,平常只负责随他外出,他没怎么跟丫头接触过。他一心以为花茶是幼仪送得,并没有往其他地方寻思。

夏荷抛了媚眼,送了东西,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表少爷另眼相看。她溜回春苑,见众人都没发觉她去而复返,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幼仪瞥了她一眼,并未多言语。

韵仪正跟宛柔介绍都城的风土人情,“青岩寺的后山有一大片枫树,再过些日子正是赏红叶的好时候。到时候咱们求了祖母和太太,让她们带着咱们去进香,顺便欣赏红叶。每年一进九、十月份,青岩寺的香客就多起来。青年才俊最喜欢唤上三五好友去那里赏红叶,吟诗作对,谈古论今。那些世家小姐也喜欢去,就连那朱墙里面的贵人也去过!”

沧州可没有枫树,也没什么世家小姐,更连贵人的字眼都听不到,宛柔和宛若听了满脸都是向往和期待。她们姐妹跟母亲常年在家里­操­持,又在小地方住,眼下听见韵仪的话,才觉得原来生活另有一片天地。

她们姐妹几个叽叽喳喳说得热闹,那边封氏打发丫头来催,说是让远道而来的姐妹稍微休息一下,往后有的是时间腻在一起。宛若、宛柔两姐妹听了跟众位姐妹告辞,二人并肩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欣赏园子里的­精­致。

她们身边只跟了一个丫头,是她们从沧州带过来的,是姐妹二人的心腹。

“姐姐,姨妈家里真是富贵。我瞧着几个表妹的手都是白白­嫩­­嫩­,细致光滑,哪里像咱们姐妹的手,上面除了针眼就是小茧子。看情形,再听她们说话,竟然每日就是呼奴唤婢什么事都不用做。二表妹喜欢做红女,可她做不做,做多少,完全凭自己心情,哪里像咱们?原本我以为姑娘家个个如此,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了nAd2(”宛柔是妹妹,­性­子稍微活泼些。她在家中的时候,偶尔也抱怨活多要做到半夜,累的眼睛、手腕子、脖子都酸疼。

宛若今年十三,已然是大姑娘了,她瞧了妹妹一眼回道:“虽然咱们现在人在都城,可家还是那个家,日子还得照之前那样过!父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守得住本分,耐得住寂寞才能成为贤­妇­。你不用跟表妹们比,家风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要我说该入乡随俗才是。”宛柔不服气的撅撅嘴巴,小声嘀咕着,“我看大表妹架子上放着好多书,书桌上还有她写得诗,角落里放着琴,肯定是多才多艺。大表妹虽然才十一,却隐约露出美女的挠,再加上姨妈家里富贵,以后肯定会找个好婆家。我就不信,她就不能成为贤­妇­?”

“不知道羞耻的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这样的话当着我的面说一次就好,下次再说我会回禀母亲,看母亲动不动家法。咱们利家的家风如此,别以为到了都城就没有人约束。要是你犯了家规,被族里的长辈知晓,看他们不责罚?”宛若板着脸教训妹妹。

利家特别注重兄道友弟道恭这一套,即便是姐妹之间也要讲究伦理。姐姐管教妹妹很正常,做妹妹的不能顶嘴!

宛柔听见这样一番话撇撇嘴,不敢再顶撞,可心里是不服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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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母慈子孝

? 金振业特意从衙门早回来些,一进二门就直奔东跨院。郁老太太睡了一个时辰,又梳洗喝茶,正跟封氏说话。

“母亲!”金老爷看见老太太忙唤了一声,随后跪下给老太太磕头,“母亲一路可好?到了这里可还习惯?这院子可合心意?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儿子、儿媳,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眼瞅着过了而立之年,闺女、儿子一大群,快起来说话!”陆嬷嬷听见老太太的话,赶忙过去亲自把金老爷扶起来。

金老爷又到母亲近前嘘寒问暖,从什么时候动身,到一路之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有水土不服、晕车晕船等等,事无巨细。老太太一一回答,偶尔落下什么陆嬷嬷一旁补充。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满眼都是慈爱和欣慰。都说十指连心,金振业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惦记?只是老太太习惯了南边的生活,故土难离,这才一直没搬到大儿子这边住。现在金家二、三房也打算迁进都城,她这才提前来了。

封氏见她们娘俩说得近乎,站起身告退说要去厨房瞧瞧,老太太让她去了。

“你媳­妇­儿安排地非常周到,把内宅打理的也井井有条。打我进府就冷眼旁观,奴才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能看出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手段。”老太太说得是实话。

金老爷听了赶紧笑着回道:“她一向心慈手段,对待下人从不苛责,对几个孩子也是一视同仁。府中上下人等,对她敬大于畏。只是有些刁钻奴才难免拿捏住这一点,背地里搞鬼。母亲来了就多教教她,省得以后出乱子让人笑话了去。”

老太太倒是不认同儿子的话,封氏怎么瞧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别以为她在南边老家就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连自己大儿子家里的事情都摸不着风,她这好几十年的主母岂不是白当了?几个孩子的衣食住行表面上看是完全一样,可到底是有些不同。只是毕竟嫡庶有别,只要封氏做得不太过分,别让外人说出闲话伤了金家脸面,她这个老太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nAd1(

她早早就交出了管家的权利,为得就是过清闲享福的日子,只要儿子、媳­妇­儿都孝顺,她什么都不打算管!人家夫妻和顺,她这个婆婆何苦做恶人?况且这么多年,封氏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姨娘不压制就会容易宠妾灭妻,庶女、庶子不打压就容易生出些不应该有的心思。谁家不是有一堆烂事?能捂住别把脸丢在外面,这就是当家人的厉害了!

“我早就不管事了,哪有什么可以教她?我知道你的意思和顾虑,你放心,你们照旧按着你们的方法过日子。我不过是占个院子,吃口闲饭罢了。”郁老太太可不想夺了封氏管家的权利,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母亲这话说得儿子坐立不安啊。”金老爷站起身,满脸都是惶恐,“父亲走的早,母亲拉拔我们兄弟三人,姐妹两个不容易。那些年,府中内外所有事情都要母亲一个人­操­持,虽有族里长辈依仗却不能事事麻烦。儿子打小心里就有个定论,只要有母亲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搬到都城这些年,离开母亲,儿子心里始终不踏实啊。眼下母亲来了,主心骨又回来了,怎么能说是吃闲饭呢?”

“你不用慌张,且听我说完。什么是真正的孝顺?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活到这把年纪,想要从一次自己,你若能顺着我的心意,就是孝顺了!”郁老太太年轻守寡,虽然日子过得富裕,却吃了不少常人不知道的苦。看着儿子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儿女满堂,她自然就退了后。

金老爷听见母亲这话就不再提管家之事,毕竟这里是都城,老太太人生地不熟,这家确实没办法管起来。

封氏亲自去厨房看菜式,准备地差不多又亲自回来请老太太,利姨妈那边也着人去请。

当晚,他们齐聚在碧水阁,给老太太和利姨妈一家接风洗尘。碧水阁建在小小的湖中央,东西有回廊通到岸边,临湖的窗子全都打开,一边吃酒聊天,一边赏水赏荷赏月,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都城的秋天来的晚,虽然已经是立秋天气却不怎么凉,早晚连长袖都不用穿nAd2(水中的凉气渗到亭子里,倒让人觉得惬意。

亭子里放了两桌,金老爷带着两个儿子和钰哥儿一桌,老太太跟女眷另外开一大桌。封氏不敢入座,站在老太太身旁准备侍候着。老太太见了笑着对利姨妈说道:“你这个妹妹最是孝顺,她人虽不在南边,可事事都想得周到。只要是听见我喜欢什么,费力淘换来大老远打发人送过去。”

“为人子女是应该的,也是老太太调教的好,更是老太太的福气。我倒想孝敬婆婆,可她老人家没老太太福大。”利姨妈也笑着回道。

“这你就不懂了,她是享不了人间的福,到天上享福去喽。”老太太今个儿高兴,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老天爷看我不配,所以才留我在人间活着。”

“那还是别得老天爷青眼,您就长命百岁的活着!”众人听见这话都跟着笑起来。

老太太这才扭头对封氏说道:“你不是新媳­妇­,我不是恶婆婆,规矩守一会儿意思一下就成了。这里没有外人,咱们都坐下好好吃几杯酒,再说说话。”

既然老太太这样说,封氏只好告罪坐下。茶点撤下,丫头们开始上菜。老太太见桌上大部分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而且都是南边的口味,便知是封氏用心安排,不由得暗暗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封氏办事、说话轻易不会让人挑出错处,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题外话------

她是墨家受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墨家千金,气质非凡,出尘绝艳。——墨懒懒

他是在一场意外中被墨家捡回去的男孩,身世神秘,风华绝代。——墨染忧

她是他的命,他爱她宠她成瘾。

墨懒懒,人如其名,懒的出奇,别想要跟她沟通,因为她懒得跟你说话,只要能坐着她绝不会站着,只要能躺着她绝不会坐着,所以通常看到墨懒懒的时候,一定是以某人抱着的出场模式nAd3(

当懒病青梅遇上极暖竹马,懒度再次升级,千言万语,一个字,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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