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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内鬼

明亮热闹的商场,人来人往。白安安、慕善与那几个男人的沉默对峙,暂时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先走。”白安安一步跨到慕善面前,沉声道。

这样的白安安,令慕善觉得有点陌生。小女人的一面全部不见,只余破釜沉舟的冷静,隐隐有不输男人的力量。

慕善有些不忍心,然而几乎是立刻做了决断,转身就走。她走得并不是很快,因为如果那些男人不放过,她再快也走不了。刚走了几步,猛的听到身后几声闷响。她转头一看,刚才的男人中,有一个已经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另外两个矫健的身影沿着前方走道飞奔!

“站住!”其中一人大吼一声,而他们前方十几米的人群里,白安安俏丽的身姿一闪而过。

这样的白安安,深不可测。

慕善身后,两个保镖冲上来,将她护在身旁;另外两个保镖看着白安安逃跑的方向,立刻追了过去。三拨人你追我赶,大都衣冠楚楚,引得许多人回头张望。远远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人流中快速穿梭,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慕善忧心忡忡的跟着保镖下楼,刚出大厦门口,看到几辆车停着,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林鱼站在一辆别克前,身后二十多个面­色­不善的年轻人。陈北尧和周亚泽也在,他们身后的人个个西装革履,神­色­肃穆,却比林鱼那些混混看起来还要渗人。

光天化日,这架势实在少见。门口的商场保安小心翼翼站得很远,很多进出的顾客也绕到更远的门进出;甚至还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偷Pāi,但周亚泽手下很快有人走过去,夺了手机,什么也不用说,已经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

慕善走过去,陈北尧上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送到车里。然后朝林鱼点点头,自己也钻进车里。

门口的人迅速散了,几辆车朝不同方向开去。陈北尧一手揽着慕善的腰,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侧头在她长发上一吻:“没事。”

慕善倒没有太慌,比起金三角的惊心动魄,今天实在不算什么。可她心头疑云重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前排的周亚泽嚼着口香糖转头:“嫂子,我们被李诚这小子耍了。”

这个慕善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刚才的男人们叫白安安嫂子;而陈北尧在自己的地盘,竟然什么也不管,甚至不派人去帮白安安——她是李诚的女人啊!可见白安安所谓的“前男友”,根本不是简单人物。

“他是谁?”慕善问。

周亚泽看她一眼,似乎对她敏锐的抓住关键问题有点意外,又有点赞赏。

“张痕天。”陈北尧沉声道。

“……那是什么人?”慕善对大陆黑道知道的其实不多,也没有刻意了解。

“前辈!”周亚泽叹道。

陈北尧拿过瓶水拧开递给慕善,淡道:“他算得上大陆教父,人很低调。势力主要在东北、华中、华东,所以你没听过。”

周亚泽Сhā嘴道:“白安安居然是他的女人,还跑了,他的人才追到霖市。刚刚我们接到电话,他的人给我们打招呼了。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慕善心头微震,难怪白安安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问她为什么会跟陈北尧在一起——原来她们是一类人。慕善心头涌起怜惜,忽然又觉得不对——陈北尧视李诚如手足,白安安看起来跟李诚也有感情。就算陈北尧趋利避害,也不至于对白安安不闻不问。而且李诚今天怎么没在?

“如果她被张痕天抓回去,李诚怎么办?”慕善问。

周亚泽笑了:“嫂子就是嫂子,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诚哥……呵呵,我们没叫他。”

陈北尧却没笑,漆黑的眸中有淡淡的冷意。他道:“回去再说。”

回到家中,慕善先去洗澡。她围着浴巾出来时,陈北尧正站在窗前抽烟。他沉着脸,颀长身姿显得有些难以接近的孤傲落寞。

自金三角回来后,他已经很少抽烟了。可今天慕善洗澡短短二十分钟,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戳了好几根烟头。慕善知道他心中有事,走过去,想要取下烟头。他却偏头避开,然后单手取下烟,夹在指间却不扔掉。他看着她,声音中带了歉意:“让我抽一会儿。”

“嗯。”慕善转身打算去穿衣服,她知道他遇到大事,也需要时间冷静。可刚转身,腰间一紧,已被他大手揽住,带入怀里。光影一闪,他的脸已经凑近,带着烟味的­唇­舌,重重吻上来。

他扣着她的腰身的手依然温柔,他的脸­色­也很平静。可慕善却从这个略显热烈的吻里,感觉到他某种需要发泄的情绪。

“怎么了?”她的手摸上他的脸。他在窗前站了很久,脸上冰凉凉的。

她的温柔怀抱,似乎令他压抑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他在床边坐下,将她拉过来放在大腿上,深深嗅了嗅她的气息,这才淡道:“李诚是内鬼。”

慕善震惊,猛地抬头看着他的脸。可他的神­色­极为平静笃定,令她明白他的话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她抓紧他的手:“可是他……他不是……”

陈北尧点点头:“他救过我的命,上次我被吕兆言和丁珩联手暗算,如果不是他帮我挡枪,我当时就死了。他还帮我杀过人,我杀过的每个人,他也知道;我千亿资产从他手头过,他没拿过一分。”他极淡的笑了:“他为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么一个人,却是内鬼。”

慕善听得掌心阵阵冒汗,只觉得心仿佛重重沉到谷底。

“……你确定?”她颤声问。

陈北尧神­色­极冷,目光仿佛看着极远的地方:“以前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是不明确。上次你说误拨给丁珩的电话,提醒了我。善善,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丁珩本来是要死的。我的病房,只有你、周亚泽、李诚可以自由进出。李诚当时就躺在隔壁病房。”

“你怀疑是他拨出去这个电话?”慕善心头巨震,又觉得合理——李诚大概也知道,只有慕善的电话,才能引起丁珩的注意。至于时间为什么卡得那么准——只怕那天丁珩遇袭的农家乐,也有李诚的人。

陈北尧点头:“不止这一次。上次整垮榕泰,我安排李诚处理丁珩。丁珩被灌了海洛因,却恰好被警察发现救活。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应该都是李诚做的。”

慕善一怔。她所知道的他布局杀人,就这两次。现在他终于在她面前毫不遮掩的谈及,令她忽然有点不舒服。可她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但要让她跟他一样,轻描淡写谈及那些犯罪,实在太难。

她的脸­色­略有些冷,心头却是无奈。陈北尧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沉默片刻,柔声道:“老婆,这些已经过去了。我今后不会再做任何犯法的事。”

在这一瞬间,慕善心里有个声音在问——那么过去的事呢?过去的事可以抹杀吗?她仿佛看到自己心头有一片黑­色­的­阴­云。她立刻收敛心神,不去想这些,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棘手的李诚上。

“李诚是丁珩的人?”慕善问,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丁默言死那天,李诚也在现场。如果是丁家的人,早该通风报信,那样陈北尧早就完了。

可霖市没有其他敌对势力了。也不可能是张痕天的人——李诚自己还跟白安安纠缠不清。

如果黑道势力没有可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陈北尧轻轻一笑,似乎有点自嘲。他淡道:“老婆,我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养了个警察。”

“可是……”慕善迟疑——陈北尧不贩毒,黄业和赌业也只涉及高端人群,影响面并不广;而且霖市的警察关系他打点得很好。怎么可能几年前就引起警察注意?又是哪里的警察?

“应该是省公安厅的人。”陈北尧语气极冷,“某个□专案组,受中央直接领导。我花了些­精­力,只了解到很少的消息——这个专案组,大概在不少黑老大身边,都安排了人。”

慕善一把抓住陈北尧的手:“你、你怎么办?”如果真的是李诚,陈北尧所有犯罪证据,只怕都尽在掌握。

陈北尧沉默片刻,才微笑道:“别担心,我了解李诚,我有办法。”

正在这时,陈北尧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完之后,只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起身松开慕善,道:“白安安逃掉了,张痕天的人没抓到她。”

慕善心头万般疑惑:白安安是什么人?也是警察吗?她显然跟张痕天关系亲密。陈北尧打算怎么处理李诚?会杀了他吗?她诚然不想让他杀人,尤其对方还是警察。可这次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她站起来,只说了一句:“你……保护好自己。”

陈北尧微笑着摸上她的脸,落下轻轻一吻道:“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食言。”

他在这时还记挂着承诺,显然是真正放在了心里。慕善心中感动,点点头。

陈北尧离开别墅,很快与周亚泽汇合。此时夜­色­已深,两人带着最­精­锐、最不要命的二十个手下,驱车直往郊区。几辆车开到郊县的一个收费站附近,便安静熄火,停靠在高速入口旁的黑暗小道上。

周亚泽目光一直警惕的看着来路,手指一下下敲着方向盘。后排的陈北尧淡道:“慌了?”周亚泽重重“哼”了声道:“为什么不直接做掉他?”

陈北尧冷笑:“他跟我这么多年,要整我们早整了,何必等到现在?证据都在他手里,也许早就交给公安厅,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陈北尧想得很清楚。虽然他一直对几个心腹互有制衡,有些事周亚泽和李诚互不知晓。但李诚舍身救过他后,他确实给李诚的权限更大。所以几件要害的事,李诚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防不胜防。可李诚是警察,又肯为他而死——这令他心头感觉复杂,又隐隐明白这一点很值得利用。

“你的意思是他还念着旧情?”

“对。”陈北尧微眯着眼,淡淡道,“李诚重感情,我就是要让他盛情难却。”

像是要响应他的话,后方公路尽头,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在夜­色­中安安静静驶来。陈北尧与周亚泽对视一眼,等了一会儿。等小车缓缓开进收费站秘道,两人打开车门走下去。

同时下车的还有两人的­精­­干­手下。而收费站内外七八辆车,同时启动,将那辆小车团团围住。那辆小车见状猛的掉头,可来路已封,哪里还闯得过去。

陈北尧和周亚泽也不急,各自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安安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小车车门开了,下来个人。稀疏的月­色­下,那人身材高大眉目端正,正是李诚。

他走到陈北尧面前,点头:“老板,你们怎么来了?”

陈北尧还没说话,周亚泽先道:“你不是要回老家几天吗?我们来送你。”

陈北尧抬头看着李诚,沉默不语。这沉默令李诚额头冒起阵阵冷汗,天生的警惕感令他感觉到事态有点不对劲。

“我都知道了。”陈北尧淡道,同时拍了拍周亚泽的肩膀。周亚泽不太高兴的走到后备箱,提出个箱子,交到陈北尧手里。

陈北尧把箱子往车前盖上一放,打开,整整齐齐全是一扎扎的钱。他合上箱子,丢给李诚。李诚接过抱在怀里,面­色­微惊。

陈北尧静静道:“这些钱你拿着,跟白安安跑路。张痕天有任何事,我替你挡。”

李诚呐呐不能言,陈北尧又低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哪天想要,随时可以拿走。只记得提前打声招呼,让我安置好你嫂子。你知道她是无辜的。”

李诚的脸难得的涨得通红,又羞愧又感动。沉默半晌,只是重重点头:“老板……你保重。”说完缓缓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车上。

周亚泽挥了挥手,两旁的车辆全部让开放行。看着小车在夜­色­中绝尘而去,周亚泽叹了口气道:“你不会真的等他回来抓你吧?”

陈北尧望着小车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陈北尧回到家里时,慕善还没睡,躺在床上,睁着双大眼睛,担忧的望着他。陈北尧心头失笑,抱着她缠绵亲吻了一阵,才去洗澡。

慕善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心头自嘲——她现在真的像个教父的女人了,开始为他担心受怕。可这次事态太严重,她真的怕哪天早上起来,他就被警察带走。

陈北尧洗了澡出来,见她还没睡,知道她的心思,有点心疼。他摸上床,从后面抱住她,柔声道:“别担心,我会处理。”

慕善不明白到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还可以这样镇定?可陈北尧像是执意要令她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又像是为了表明真的不要紧,大手探入睡裙,翻身压了上来。

过了一阵,慕善额头一阵细汗,松松软软伏在他胸口,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有闲心。”

陈北尧双手枕在脑后,淡淡一笑,声音低柔:“老婆,我们该要孩子了。”

慕善听到心头一荡,刚泛起甜意,忽然又觉得不安——隐隐约约的冒出个念头,他是怕前路不明,所以想先要上孩子,避免不测吗?想到这里,她双手捧住他的脸:“答应我,不管有什么事,不许瞒我。”

陈北尧看她一阵,轻轻点头。两人紧紧相拥,昏昏欲睡。

却不知过了多久,猛的响起一阵手机铃声。陈北尧单手搂着慕善,摸到台灯打开,拿起手机接起。

电话那头的周亚泽,声音有点怪。

“老大,李诚死了。”

☆、v章 痕天

陈北尧静了片刻,坐起来,声音严厉:“张痕天?”

周亚泽答:“应该是。我刚收到消息,他们的车掉落悬崖,现在警察已经封了路。东城王队说现场有枪击痕迹,只有男尸,白安安应该被张痕天带走了。”

挂了电话,陈北尧看到慕善也坐了起来,抱着双膝,大眼怔忪。夜晚很安静,周亚泽的声音她也听得七七八八。

陈北尧第一反应却是柔声解释:“不是我做的,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走。我已经答应你不杀人,而且杀了他对我没好处。”

慕善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李诚背后肯定还有人,如果真的想对付陈北尧,李诚死了,对方动机会更强烈。陈北尧刻意安抚李诚,其实是最好的做法。

可现在李诚被张痕天杀了,对陈北尧到底是好是坏呢?说不定……陈北尧运气好,李诚还没把证据交给其他人,他能就此逃脱呢?想到这里,她略微安心。

“你打算怎么办?”慕善问。

陈北尧点了根烟,淡道:“静观其变。”

慕善又想起白安安,心头微痛。不知为何,白安安总令她觉得感同身受。她问:“白安安会有事吗?”

陈北尧想了想道:“如果张痕天要杀她,不可能让她活到现在。你不用太担心。”

慕善闻言却心头一沉——白安安跟李诚关系密切,很可能也是个警察,并且真心相爱。可她又被人称为“嫂子”,显然跟张痕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被抓回去,只怕生不如死。

在慕善提心吊胆、陈北尧和周亚泽也万般警惕的这段日子里,一切却风平浪静。没有警察上门,张痕天的人也再没出现过。可陈北尧却知道,越是有大的变故,之前越是平静。他开始瞒着慕善,让周亚泽安排三人去国外的签证,以备不时之需。与慕善的婚期,却对她父母找了个理由,推辞到下半年。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慕善的肚子还没有动静。这天,陈北尧带着慕善去一个饭局。饭局是本市商会会长安排的,主管金融的副市长也会到,陈北尧自然要去。

这天天气晴好,陈北尧搂着慕善,沿酒店的旋转楼梯拾阶而上。多日的平静,也令两人渐渐重拾新婚的甜蜜心情。

楼梯不仅是楼梯,还是透明的大鱼缸。蓝­色­澄澈水里,一尾尾珍奇的小鱼游来游去。慕善忍不住驻足观看。陈北尧勾着她的腰,不看鱼,只侧头盯着她专注的容颜。她的双颊渐渐晕红,嗔怒的瞪他一眼。他一时竟不管身边还有人上下,将她扣进怀里,极爱怜的一吻。

“陈老板跟夫人感情真是好。”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慕善心头微惊,陈北尧的手一紧,不动声­色­的抬头。只见楼梯上,一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静静负手站在那里。他的身材极为高大,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容貌硬朗方正、阔额挺鼻,双眼皮极深,看起来极为­精­神。温煦的眸仿佛含着笑意,可隐隐又似乎有锐利的光芒。

陈北尧淡笑道:“张老板,久违。”

张老板?慕善心头一惊,暗自打量这个声名叱咤大陆的男人,这个曾经把陈北尧视为下一代教父的男人。他不是久居北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痕天却微微一笑,手Сhā进裤兜,转身先行走进了楼上的包房。

陈北尧见状,也笑了,牵着慕善的手,缓缓向上。

“既来之,则安之。”他柔声对慕善道。慕善嘴轻轻一噘,压低声音道:“我讨厌这个人。”陈北尧已经决心洗白,她一点也不想他再接触这种人。

陈北尧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失笑道:“好,都随你。”他的语气太宠溺,慕善心头一甜,柔声道:“我们不理他,不怕他。”

“好,我们不怕他。”陈北尧抓起她的手指送到嘴边一吻,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真是如她所说,什么也不畏惧。哪怕下一刻身死,也心甘情愿。

刚走到包间门口,粗略一眼,便见里头极为宽敞,富丽堂皇。饭桌在一侧,众人还没落席,华丽繁复的沙发上,坐了几个人。慕善看到坐在张痕天身边的女人,心头一惊。那人明艳动人俏丽安静,不正是白安安?

身旁陈北尧已含笑道:“周市长、苏会长!”自然而然又看向张痕天:“张先生!”

众人皆笑,互相寒暄客套。陈北尧带着慕善落座。张痕天坐在周副市长右手边,显然身为北京来的全国知名富商,地位极高。他把身旁白安安的腰一搂,笑道:“陈先生、陈太太,安安在霖市,承蒙你们照顾。一会儿我先敬你们三杯,聊表谢意。”

众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段渊源,好奇的询问打趣。张痕天滴水不漏的解释一番,目光始终温煦平和。完全不像杀了白安安的情人李诚、将她围追堵截追回去的教父。

事实上,按陈北尧所说,在公众面前,张痕天跟他一样,也是商人。

男人们仿佛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谈笑间觥筹交错。陈北尧和张痕天更是你来我往,都是一副风度翩翩却相见恨晚的模样。慕善一脸矜持笑容坐在他身侧,目光却时不时打量对面的白安安。多日未见,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妆容比当初还要­精­致。可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她的神­色­很冷漠,有人敬酒、张痕天让她敬酒,她也只是淡淡的端起酒饮了。

只有目光偶尔与慕善对上时,她的神­色­才有片刻的动容,但也立刻恢复冰冷。

她与这一桌的热络,格格不入。在座的谁不是火眼金睛?见状都是不动声­色­。有人刻意讨好张痕天,笑道:“白小姐又年轻又漂亮,与张先生真是郎才女貌。”

白安安跟没听到似的,话都没接一句。张痕天却微微一笑,将她肩膀一搭,语气极为认真:“小安安是我的心肝。”众人都哈哈大笑,白安安嘴角扯了扯,眼中隐约闪过讥讽。

这顿饭看似吃得淋漓尽致,男人们还约好下周一起打球。然后周市长还有会,先走了。送走了周市长,陈北尧正要告辞,张痕天却笑了笑:“陈老板不急着走,我还有事想跟你谈一谈,务必赏脸。”

在座其他几个男人今天只是作陪,都知趣的携家眷告退。张痕天叫来门口自己的保镖:“先送安安下去。”不等保镖动手,白安安“霍”的站起来,不看任何人,径直下楼去了。

陈北尧转头对慕善道:“你先回车上等我。”慕善点点头,两人目光淡然相对,平静移开。

慕善回到车上,坐了一会儿,注意到马路对面同样停着几辆豪车。虽然看不清车中情况,但白安安此刻应该正和她一样,坐在车中等候。今天见到她,慕善仿佛见到前些天,被陈北尧禁锢的自己。可自己终是敞开心扉,不计得失的跟陈北尧在一起。白安安和张痕天的关系,却似乎复杂得多。只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在这些男人的世界里,她还不是跟白安安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站在男人身后,随波逐流。

等了有半个小时,才见陈北尧颀长清瘦的身影缓缓下楼。他的神­色­没什么起伏,上了车,淡淡对司机道:“开车。”

回到家后,陈北尧先跟周亚泽和其他心腹通了电话,才走进书房。慕善看到他,心头大定,等他开口。

他抱着她坐进沙发里,开门见山:“张痕天想跟我合作,我拒绝了。”

“合作?”慕善疑惑。

“嗯。”陈北尧黑眸微沉,“他无论财力、势力,已经是大陆教父,可似乎还想做得更大。”

“他想让你做什么?”慕善有点烦躁。

陈北尧长眉微蹙:“一起做生意。他认为强强联手,更好赚钱。”

“他是想让你跟他混吧?”慕善冷道,“这人真不知足。”

陈北尧闻言眉头一展,似乎慕善的话正好解开他心头疑惑。他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他为什么不知足?我已经收到风声,他之前已经把华南、华中的一些老大归拢了。他很有野心,为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却猜不透张痕天的动机。慕善担忧道:“你拒绝了他,他不会对付你吧?”

陈北尧淡笑道:“他要动我也不容易。而且我告诉他,很快洗手不­干­。既然我与世无争,他何必对我动手?”

慕善点头。

话虽如此,这天陈北尧却暗中嘱咐保镖,务必加强防备,尤其是保护好慕善。

这边陈北尧夫妻心灵相通互相怜爱,那边刚刚被拒绝的张痕天,坐在加长轿车的后座上,脸­色­沉肃。

白安安缩在角落里,尽量跟他隔得很远。他也不在意,自顾自沉思。车子走了一会儿,前排助理转头道:“老板,已经跟丁珩约好,明天下午三点。”

张痕天淡笑着点头道:“一山不容二虎,那就丁珩吧。”心意已定,他也就不再思虑,这才转头,看着神­色­冰冷的白安安。

“坐过来。”他声音含笑,略有狠意。

白安安极怨恨的看他一眼,声音狠绝:“张痕天,你杀了我吧。”

张痕天声音­阴­冷:“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女人,我怎么舍得杀你?”

“你这个禽/兽!”白安安身手如电,一拳狠狠打过去。张痕天猝不及防,头被打得狠狠一偏,脸上结结实实中了一拳。

“放了我家人!”白安安打了他,反而又怒又怕。张痕天缓缓转头,脸颊有些红肿:“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父母、弟弟,就是我的父母、弟弟。你怕什么?过来!”

白安安咬着下­唇­,脸­色­涨得通红。张痕天头都不抬一下,对前排助理道:“砍掉她弟弟一只手。”助理拿出电话就打,白安安气得浑身发抖,起身就要去夺助理电话。张痕天伸臂将她的腰一捞,抱进怀里。

“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动你弟弟。”他盯着她的双眼。在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恨,却没看到他熟悉的爱意,这令他心头愈发恼怒。

白安安沉默不动。

“那个警察有没有睡过你?”张痕天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后座上。

白安安忽的笑了。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很多次,他比你强多了。”

张痕天静默片刻,抬头对前排道:“停车,滚下去。”

此时车子已经开进张痕天在霖市买的别墅,诺大的花园里安安静静。前排助理和司机闻声立刻熄火,打开车门走下去。后面几辆车见状全部停下。助理对他们打个手势,全部走开十几步的距离,远远守着。

车上,张痕天按着白安安的身体,抓起一旁的安全带,绑住她的双手双腿。白安安虽然身手很好,可真的动手,哪里是张痕天的对手。一转眼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张痕天扯开她的衬衣,剥下她的裙子。他自己衣衫整齐,只脱下拉链,露出昂扬,毫无准备毫无预警的恨恨贯穿。

助理和心腹们不敢站得太近,也不敢站得太远。还是能清清楚楚看到车体微微震动着。因为之前白安安开了半扇窗透气,此时沉闷的撞击声,和女人痛苦的低声呻/吟,便隐隐约约传来。渐渐那声音逐渐大了,似乎被张痕天弄到了极致,女人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透出来,因为压抑,而显得更加撩人。

整个过程,始终没听到张痕天的声音。明显他这个主导者强迫者,却拥有更加强的自控能力。车旁的男人们听得心猿意马,有胆大的回头一看,透过车窗,隐约看到男人麦­色­­精­壮的身躯,两条细白的大腿被他扛在肩头。

过了很久,车上的动静才停止。

白安安静静瘫在后座上,身上白浊的液体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最为­嫩­白的胸前和大腿内侧,更是处处有隐约见红的深深咬痕。张痕天的那物已经强迫她用嘴舔舐­干­净。他起身拉好裤链,又抓起她的脸,狠狠一吻。这才淡淡道:“那些资料有没有流出去,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白安安坐起来,从地上捡起自己几近破碎的衣物,像木偶一样,缓缓穿上身。张痕天看着她纤细的腰身、漂亮的脸蛋。看着她堪称幼­嫩­的娇躯上,全是与自己欢爱后的痕迹。他忽然叹了口气,笑道:“想不到我竟然为一个国际刑警神魂颠倒。”

这样的情话,令白安安愈发心如死灰,又恨又痛。她双手紧紧抓住裙子下摆,关节都捏得发白。张痕天见她因自己情绪波动,反而笑了,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v章 真假

自上次在民政局前见过慕善后,丁珩收敛心神,专心做生意。他虽然不像陈北尧是金融天才,却也擅长房地产和实体经济的商业运作。加之在慕善处受挫,多少令心高气傲的他心有不甘、做事越发果断强势。

几个月时间,他成功将吕氏的毒品生意与正当生意全部剥离。并且利用吕氏一些老臣的野心,让他们独立主导毒品生意,只需在他的监控下,每年上交一定比例的利润即可。

这个举措很快取得成效。原本被他打压的吕氏旧人如鱼得水,致力将毒品发扬光大。而他一方面做着幕后主导,另一方面手上只剩白道生意,但同时也控制了吕氏和曾经榕泰的大部分黑道势力。五月的时候,他正式成立新的榕珩集团,宣告与吕氏的脱离。

吕夏依然在美国求学,丁珩每个月会给她打个电话。听到丁珩将榕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赠予自己名下,吕夏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动容道:“你真是个好人。”丁珩失笑。

收到张痕天的正式请帖时,丁珩没太在意。他当然听过张痕天的赫赫声名,但他跟陈北尧想的一样,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附张痕天这棵大树,更不想产业被他吞并。在霖市,他也不怕张痕天会把他怎么样。答应见面,只是因为他给这个大陆教父面子,见一面就罢。

可丁珩没想到,与张痕天见面的结果,出乎自己的预料。

他们约在一间茶社见面。丁珩到的时候,茶社内外已经清空,只余张痕天的手下。丁珩将自己的人也安排在外围,只身走入包房。

初夏的阳光明媚,张痕天一身青­色­中式短衫,坐在竹塌上。抬头看到丁珩,微微一笑。他的容貌气质儒雅中透着英武,倒是令丁珩心生好感。同时丁珩注意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距离竹塌四五米的窗边,静静看着窗外,容颜清冷似雪。

丁珩不动声­色­的坐下,张痕天提起刚泡好的功夫茶,替他满上。然后笑道:“久闻丁少大名,果然一表人才。”

丁珩客套两句,话锋一转:“张老板今天约我来,想谈什么?”

张痕天目露赞赏:“丁少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圈子了。听说现在霖市丁少和陈北尧二分天下,在整个西南的房地产市场更是竞争激烈。我有意在西南找一个合作伙伴,不知道丁少有没有兴趣?”

丁珩沉默片刻,忽的笑道:“陈北尧拒绝了你?”

张痕天眉都没皱一下,点头:“嗯,昨天。”

他身为教父,对于自己出师不利却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这令丁珩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丁珩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淡笑道:“陈北尧这么­精­的人,他会拒绝的事,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答应?”

这语气并不客气,张痕天心头微怒,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微抿一口,笑道:“起初我也不信。他说要洗手不­干­。听说是想陪慕善小姐过安稳生活。”他看着丁珩眸­色­略冷,知道自己正好戳中他痛处,继续笑道:“慕善小姐的确魅力很大,竟然让西南猛虎陈北尧拒绝送上门的好处。”

丁珩双眸微眯,暗光流转。似是讥讽,又似在思考。张痕天见好就收,缓缓道:“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与你合作。陈北尧已经没有了斗志,你不同。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喜欢心里有恨的人,才­干­得成大事。你跟我联手,有我支持,霖市老大的位置自然是你的。杀了陈北尧,你大仇得报,慕善也是你的。如何?”

他句句话直戳丁珩要害,以为丁珩必被自己所激。没料到丁珩神­色­依旧平静含笑,看起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令张痕天对这个年轻人也略有些欣赏。他听说之前丁珩栽在陈北尧手上几次,今天一见,他觉得丁珩并不一定输给陈北尧。这令他与丁珩合作的意愿,变得愈发强烈。

“你要什么?”丁珩静静问。

张痕天微微一笑:“我的钱已经足够多,你的产业我不会碰。大陆其他区域,我还能为你的毒品、生意护航。我长你几岁,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喊我一声大哥。今后我在西南地区的生意,你多加照拂。当然,大哥有什么事,也要你的人马鼎力相助。”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丁珩思索片刻道:“你说帮我在霖市斗垮陈北尧,打算怎么下手?”

他问这话时,坐在窗前的白安安忽然转头看过来,低声骂道:“无耻!”

丁珩淡淡看白安安一眼,却看到张痕天似乎毫不生气,只是看了白安安一眼,对丁珩笑道:“小姑娘脾气大,不用管她。我办事喜欢简单明了,擒贼先擒王,陈北尧我来处理。”

丁珩沉默片刻,点头道:“我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张痕天停留在霖市,无疑令霖市黑白两道都肃然起敬、小心旁观。可这些天股市却大红,陈北尧赚得锅瓢满盈。周亚泽不懂股市,被陈北尧丢去房地产事业部历练,一段时间下来竟然不负众望,从临近几个县市拿到几块好地。周亚泽直嚷找到了事业的第二春,让手下的小子们全部学习房地产知识,倒也人人欢喜。只不过过程中他偶尔会忍不住动用暴力手段,陈北尧知道他本­性­难改,刹车也需要缓冲时间,只嘱咐他不要过头。

过了几天,周亚泽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陈北尧——陆续有几条过江龙,会来霖市。

“听说是丁珩找来的杀手。”周亚泽恨恨道,“大概是最近几笔房地产生意输给我,这小子急了。我说老大,在金三角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趁机­干­掉他?”

陈北尧接到他这个电话时,正倚在浴室门口,看着朦胧水雾里,慕善又羞又怒的神­色­和玉一般白皙柔滑的娇躯。听到周亚泽的质疑,他暗想——丁珩一条命,怎么比得上她的一个笑容。不过这话不能对周亚泽说,他离开浴室走到窗前,淡道:“也不一定是丁珩。”有慕善的缘故,丁珩也一样,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对自己动手。

周亚泽不明其中就里,但陈北尧说他就信,在那边点头道:“也许是张痕天。”

陈北尧想了想道:“这些天盯紧点,别出事。”

接下来几天,果然如周亚泽所说,发生了几次暗杀事件。一次是有人在陈北尧车驾停靠在红灯时,忽然冲过来拔枪就­射­。经历过数次风波,陈北尧的保镖们也算国内顶尖水平,没等那人开枪,一枪将他的枪打掉,然后将他绑进后备箱;还有一次是陈北尧的车被发现装了炸弹,但因为每天开车前保镖都会仔细检查,提前就发现了。

这三两个过江龙的的杀手,都被周亚泽让人挑断手筋脚筋,扔出了霖市。周亚泽直说放虎归山留后患,可陈北尧却淡淡道:“我答应过你嫂子不杀人。”周亚泽这才相信陈北尧是真的狠下决心要洗白——这要换成以前,陈北尧有仇必报­性­格­阴­冷,还不把人切成一块一块的。

这几次袭击事件后,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但陈北尧虽然想洗手,却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与心腹们商议之后,决意必须下狠手,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让对手知难而退。

陈北尧暗中收购张痕天控股集团的股份,让他的股价狠狠跌了三天;然后给张痕天去了电话,说手下不懂事,买了张氏的股份炒着玩。张痕天笑笑,说那点钱九牛一毛不足挂齿,反而夸陈北尧英雄出少年,再次表达希望陈北尧与他结盟的意愿,似乎暗杀完全跟他没有关系。

陈北尧又联络了泰国的君穆凌将军。自上次交锋后,陈北尧反而跟君穆凌一直有联系。加之陈北尧在香港结实的叔父辈老大,跟君穆凌也有交往,君穆凌勒索46亿,还是有些理亏。所以陈北尧开口,君穆凌满口答应。过了几天,吕氏在国内的毒品生意就接连出事,亏了一大笔。陈北尧自然不屑于给丁珩电话,只是通过君穆凌的人警告丁珩。

大概没料到陈北尧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还不靠暴力暗杀,全用经济手段惩戒。在之后的几个星期,张痕天和丁珩都没有什么动作。张痕天甚至还向全国商会推荐陈北尧为副会长,陈北尧婉拒了。双方似乎搭成默契,就此井水不犯河水。

这些暗中较量,慕善都不知情。陈北尧自有主意,把她宠得密不透风,慕善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甜的,浑不知这数日间,陈北尧已无声击退了数拨敌人。

很多年后,慕善想起这段日子,忍不住会假设——如果她知道当时情势这么艰险,如果她能料到结局,会不会提出跟陈北尧去国外避一避呢?又或者是会沉默不语,让一切都得到应有的结果?

慕善是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才洞悉了陈北尧身旁剑拔弩张的氛围,并且也被牵连其中。只是那天之后,陈北尧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那是下午三点多,慕善刚从公司回到家,坐在卧室里看书。她最近全心全意准备生孩子,自己的公司有陈北尧派人看着,去得比原来少一些,只是重大事项仍由她裁决。

正看得入神,听到楼下隐约有人喊了声“嫂子”。声音有点熟,应该是家中保镖。她心头微奇:如果是保镖找她,应该给她内线电话,或者直接在楼梯口高声互换。怎么听起来好像隔得很远呢?

她把书一放,随意的看向门口。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女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身材修长、长相艳丽。这个女人忽然出现在家里,已经令慕善大为诧异。再看到她的容貌,慕善心头猛的一震——这个女人很漂亮,可是感觉很熟悉,也很怪。

“你是谁?”慕善想,也许是周亚泽带回来的女人。

可那女人站在门口,对慕善微微一笑,不等慕善有任何动作,她随手带上门走了进来。动作敏捷、如入无人之境。

慕善突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桌上的镜子。

镜中的女人秀眉长眸,­唇­红齿白,长相艳丽。

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怎么会这样!

还有比在自己家里,看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更恐怖的事情吗?看着女人微垂着脸,眉目含笑,目光完全是与自己不同的暗沉锋利。慕善转身就抓向内部通讯器,同时大呼:“来人……”

她的嘴被一股大力堵住。

那女人速度快得像风,明明还站在离她一两米远的地方,顷刻就悄无声息到她背后,捂住她的嘴,剪住她的双手,手劲一甩,就将她砸在衣柜上!

慕善被撞得头晕眼花,再回神时,那人已经掏出绳索绑住她的双手双腿,撕下一张胶布封住她的嘴。慕善惊得魂飞魄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看着自己。

“咚咚!”门口有人敲门,是闻讯而来的保镖,“嫂子,有事吗?”

那女人看一眼慕善,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露出笑容,用极低的声音道:“没事。”说完关上门。门外的保镖脚步声渐远。

屋内只余两个女人。

那女人复又走到慕善面前,目光­阴­冷,声音却柔和:“放心,我不杀你。我来杀陈北尧。”

慕善听得心头巨震,虽然她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把长相弄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但不难猜到她的意图——就是顶着这张脸,她才能顺畅进入了别墅吧?而且陈北尧回来后……慕善心头惊痛。

“你怎么会有这条手链?”那女人声音骤然一沉,抓起慕善的手。

手上正是蕈强迫慕善戴上的手链。慕善口不能言,又惊又惧的盯着她。女人“哼”了一声,把她的手一甩,骂了句:“麻烦。”

慕善现在近距离看她,还是能发现她跟自己有些不同。她的个头似乎比自己要矮一点。眉目虽然极为相似,可仔细一看,还是略有不同。如果她想装成自己刺杀陈北尧,他……能发现吗?

女人想的却是其他事。她叫苏隐夏,自己也是国际顶尖杀手。为了灵活易容,她残忍的将自己本来面目磨骨削­肉­,只余一张平平板板的脸。再在这张脸基础上添添补补,扮其他任何女人竟然都有八九分像。她又修习了一身妩媚功夫,往往在与男人交欢、对方巅峰释放毫不防备的时动手,所以她杀人成功率很高。

这次有人花大价钱把她从马来西亚请过来,她只道是普通暗杀,怎么会想到与蕈有瓜葛?她想起蕈在国际上的声名,想起传说中蕈的这条手链从不离身,还有得罪蕈的人的下场,只觉得不寒而栗。

苏隐夏心头忽生杀意。心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如果让慕善活着,将来被蕈知晓为她出头,自己也难有活路。想到这里,她目露凶光。

慕善看着她的神­色­,心头微惊。慕善只能猜到这女杀手大概跟蕈有什么恩怨瓜葛,所以看到蕈的手链,反而对自己动了杀意。慕善在心里将蕈痛骂一顿,眼见她伸手摸入裤袋,慕善乱中生计,眉目一弯容颜舒展,反而笑了。

苏隐夏生­性­警惕,看得疑惑,原本摸向裤兜中钢丝的手又停住,冷冷问:“你为什么笑?”

慕善摇摇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苏隐夏掏出一把匕首,刀锋抵在慕善脖子上,这才撕开胶带。

“蕈派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慕善假装没察觉到她的杀意,一脸恼怒道。

苏隐夏看着她不做声。

“他就算杀了陈北尧,我也不会跟他,让他死心!”慕善冷冷道,“他给你多少钱?他能有多少钱?你放过我们,我给你十倍。”

这下苏隐夏却笑了:“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不过话一出口,也想起请她来的人特别交代,不能动慕善。她刚才一时心急,却差点坏了自己名声。又听慕善说跟蕈似有感情纠葛,她信了大半——不然蕈怎么会把手链给她?自己杀了陈北尧,只怕蕈还要感谢。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轻,重新把慕善嘴封住,拉开衣柜的门丢了进去。她心头千回百转,脸上却始终沉寂一片。慕善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已经脱险,只以为她打算杀了陈北尧再杀自己,心里又惊又怕。

她不怕死,可想到一会儿陈北尧回来毫无防备,很可能把她当成自己,然后死在她手上……她不敢深想。

苏隐夏是职业杀手,用胶带很专业的把慕善身体缠了几道,令她动弹不得,想要用背、用腿撞击柜门发出声音示警都不能。利落的忙完这一切,她笑笑,把柜门一关,坐到床上。

慕善全身不能动,只能扯着脖子偏头,透过狭窄的柜门缝隙,勉强看清屋内动静。只见苏隐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慕善之前看的书,翻了几页,就皱眉丢到一旁。然后她站起来,走到另一侧衣柜前,翻动一阵。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出现在慕善视野里,却已经换上一条慕善的睡衣。细细的吊带挂在肩头,浅浅露出雪白的胸口,正是陈北尧喜欢的款式。

慕善胸口一堵。

天­色­渐渐暗下来。慕善身体被绑成蜷缩的形状,又累又怕,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是很疲惫。等她在往外看时,只见那苏隐夏打开了床头灯。暮­色­笼罩,这一盏暗灯,愈发显得整个房间­阴­暗朦胧。看到这一幕,慕善更加担忧——只怕陈北尧更难分辨出她和自己的差别。

似乎察觉到柜子里慕善的目光,苏隐夏偏头往这边看了眼,笑笑。然后躺上床,手指轻勾,一边肩带滑落,雪白丰满若隐如现。她又拿起原本丢在一旁的书,眼睛却没停在书页上,只是看着天花板,双眸隐有兴奋的光彩。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慕善熟悉的脚步声。慕善已经隐约预见会发生什么,心头又痛又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陈北尧走了进来。

他还拿着手机,神­色­一如平日平静无波。他低低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就挂了电话。然后他抬头,看着床上的女人,沉默片刻,走了过去。

慕善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视线一阵模糊。她看到陈北尧坐到床上,苏隐夏像蛇一般缠过去,搂住他的腰,红­唇­吻上他衬衣上方修韧的后颈。他长臂一揽,将她的腰搂住,埋首轻轻蹭着她的长发,像往日那样,深深一嗅。

☆、v章 味道

慕善拼命一挣,可哪里能动?想要用头往后撞墙,却被胶带死死绷住,痛得死去活来。她想要闭眼不再看,可眼见陈北尧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抱着另一个女人危在旦夕,又不甘心。正悲愤间,忽然听到陈北尧平平的语气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慕善心头一松,升起一丝希望,透过缝隙望出去。只见陈北尧已松开苏隐夏的身躯,站了起来。苏隐夏含糊低声道:“什么?”

陈北尧趁着灯光,细细看她一会儿,笑道:“你身上有汗味,去洗个澡。”苏隐夏原本心头已生警惕,听他这么柔声一说,倒也释然。她潜行至陈北尧家里,虽然镇定,但不敢大意,的确也出过一身细密的汗。她本意要杀人,但看陈北尧容貌气质比她见过任何男人都要出­色­,加之听说陈北尧身手很好,已经决意一会儿交欢时再动手,既能杀人,也跟这国内有名的黑道老大尽兴一把。

她朝陈北尧微微一笑,抬手便将睡裙脱掉。灯光昏暗,她的身材玲珑饱满丝毫不输慕善,亦有自信不会被识破。只是这内衣不敢脱了,娉娉婷婷走进了浴室。

慕善见陈北尧一直目送苏隐夏到浴室,不由得想起昔日自己沐浴时,陈北尧偶尔来了兴致,打开门,静静沉默在侧。等她发觉时,心头窘迫,他却含笑不语。想到这里,慕善心头刺痛。但见陈北尧静立片刻,果真缓缓朝浴室门口走去。

苏隐夏进浴室的时候,随手把门关上。但她深知男女情/趣欢好,心中也有些期待陈北尧推门而入。浴室有水声,她在浴室将他解决,动静更小。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陈北尧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心头一喜。

慕善眼见陈北尧的手抓上了门把手,心头一急,眼泪又掉下来。没料到陈北尧悄无声息的拉开一侧抽屉,拿出钥匙,Сhā入钥匙孔,轻轻一拧,竟然将门反锁了。

这一声悄无声息,浴室内的苏隐夏只注意到陈北尧颀长的身影停在门口,一动不动。她料想水声夹杂,他听不清晰自己嗓音,便扬声道:“你进来吗?”

陈北尧却答道:“先洗­干­净。”

苏隐夏想起看过的陈北尧的资料,知道这人­性­格­阴­沉古怪,只怕对女人也是如此。低低“嗯”了一声,倒认真洗了起来。

浴室外,陈北尧目光如电看了一圈,慕善看他神­色­,心头一喜。只见他目光在衣柜上停了停,却没有立刻过来,反而是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才过了几秒钟,他就又走了进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枪已经握在手里。身后几个保镖蹑手蹑脚的跟进来,贴着浴室门口持枪而立。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凝神静气等待着。

陈北尧径直走向床边,掀开床单检查床底。一无所获后,他站起来,走到柜子前,轻轻拉开了柜门。

慕善泪水已流了满脸,怔怔抬头望着他。他一望之下,满目惊痛,忍了忍,朝一名保镖打了个手势。保镖无声的递了把匕首过来,陈北尧接了,几下划断那些胶带。慕善四肢早已麻痹,此时紧箍自己的力道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陈北尧稳稳接住,将她抱在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走出去,慕善才看到过道里还有几名闻讯赶来的保镖。看到陈北尧抱着完好的慕善出来,都松了口气。陈北尧眸中闪过厉­色­,看一眼其中一名心腹。那名心腹点点头,又带了几人走进主卧。

陈北尧抱着慕善,一直走到一楼客厅。客厅还站着七八个保镖——这别墅周围还有几处房屋,就是让这些保镖平时居住的。今天一出事,立刻都赶了过来。在这样重重保护下,陈北尧才将慕善放在沙发上,替她撕去身上嘴上残留的胶条。

“北尧!”慕善声音哽咽,伸臂投入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都是又后怕又欢喜。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才松开她,却依然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慕善原以为今天大难临头,可现在回想,似乎陈北尧一下子就识破了那个女杀手。心情平静后,不由得好奇道:“你怎么认出她不是我?”

陈北尧看她神­色­已定,双手却还是抓住自己衬衣不松,十分依赖的模样。陈北尧心头一软,对于她提的问题,他却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答道:“有人向我示警,说马来一个擅长伪装的女杀手来了霖市,我就留了心。不过她跟你差别很大,当然一眼能看出来。”

听他这么说,慕善微觉奇怪。她对着苏隐夏,已觉得有九分像,加之灯光昏暗,只觉得就算陈北尧与自己朝夕相处,一时都不能分辨。听陈北尧说“差别很大”,倒不知道差别在哪里。

她不知道,陈北尧从遇到她第一晚,就对着她的身躯痴痴半宿。陈北尧生­性­喜静,也没有其他爱好,劳累疲惫时,就在脑海里回忆关于慕善柔滑的肌肤、温香的气息,顷刻便觉得意摇神驰、压力舒缓。

现在他抱得美人归,跟她相处的日日夜夜,哪一刻不是对她的娇躯默默凝视、爱不释手?他记­性­很好,不管是她肩头一点细痣、锁骨纤细形状,自然记得分毫不差。

苏隐夏虽然能模仿她的长相身形八九分相似,但他稍一触碰她的皮肤,闻到她身上的气息,立马感觉不对。再联想到自己收到的示警,立刻对怀中女人生疑。当时他不惊动那女人,只怕慕善还在她手中,不知是否已遭毒手。现在看到她完好无损,陈北尧心头自然一阵狂喜,对那杀手以及幕后指使者,却暗生杀意。可望见她喜悦的模样,心头又是一凛。

两人又静静相拥一阵,便听到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几个保镖拿枪指着个女人下了楼。女人双手已被铐住,冷着脸被押到客厅角落站着。客厅的保镖看到她的容貌,全部大惊失­色­,又想到这女人竟然混过他们的防守,心头羞愧。

一名心腹走过来问:“我把她带走了。”

陈北尧点点头。几个男人就押着那杀手出了别墅。慕善心头极为复杂。她当然知道那女杀手被带走后,遭遇必定不妙。可如果不是陈北尧机警,只怕已经死在她手上。那么现在陈北尧要杀她,难道又能算错?

没料到陈北尧仿佛查知她的心意,柔声道:“我不杀她。”

慕善心里震动,道:“可她如果再害你怎么办?”

陈北尧微微一笑:“她敢动你,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等他们拷问出幕后主使,我把她交给国际刑警。像这种国际杀手,犯下很多大案,足够判个终身□。”

慕善心中一宽,觉得这果然是最妥当的方法。一场大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可谁知还没有更大的波折?慕善只觉得前途一片­阴­霾。

陈北尧却搂着,走到楼上客卧,柔声道:“今晚先睡这里。”

慕善点头,想到刚才那个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顿觉厌恶。她刚一坐定,陈北尧翻身压上来,一阵热吻。

两人相处多日,慕善也渐渐摸透陈北尧的脾气秉­性­。此时见他神­色­专注、动作坚定,她感动怜惜之余,又微觉好笑,心中叹息一声,抱住他挺直的脊背。

一阵亲昵后,陈北尧躺在床上,将慕善箍在怀中趴着。望着她眉宇中似乎还有忧­色­,陈北尧沉思片刻后开口:“老婆,李诚没死。”

他的语气又缓又淡,于慕善却仿若平地惊雷!李诚没死?!前些天传出他的死讯后,一直没有其他动静。慕善还侥幸的想,虽然李诚死得可惜,但对陈北尧来说,这个隐患也许就此消除。谁料到陈北尧现在却说,他没死?

慕善稍一推想,就能猜出,只怕上次李诚和白安安逃亡时遭到伏击,便是假死蒙骗其他人。李诚应该已经获得他背后力量的支持,所以才能死里逃生?

“他找你了?”慕善问。

陈北尧见她神­色­,知道她已猜出大概,摸摸她的长发以示赞许,然后道:“今天那个示警的电话,就是他打来的。”

慕善闻言,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也许李诚的心还向着陈北尧?

陈北尧继续道:“他约我明天见面。”言下之意,却是要先见他一面,静观其变,一探虚实。慕善沉默片刻道:“不管发生什么,别瞒我。”

陈北尧神­色­认真的点头,算是答应了。其实之前发生的暗杀事件,他不告诉慕善,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她知道了也起不到作用,反而徒增担忧。况且之前的事,在他看来更像是对方的试探,算不得大事。

今天则不同了,对方竟然杀到他家里来,甚至还对慕善下手。他对慕善情真意切、心灵相通,真的遇到大事,譬如杀手的来历、譬如李诚的死活,反而不愿瞒她。

慕善今天­精­神极度紧张,加之刚才又与他缠绵一番,很快体力不支,晚饭也不吃,就睡着了。陈北尧望着她在自己怀里,长眉舒展,嘴角微勾,显然睡得极为安心。他心头一阵激荡,思绪万千。

他少年丧父丧母,对于仇杀已经司空见惯。这次猜测是被张痕天和丁珩联手暗算,他心头的怒恨竟然不像以前­阴­沉强烈,反而想,如果不早日洗手,总会有麻烦找上门。如果再牵连到慕善,十个陈北尧张痕天加上丁珩,都补不回来。思虑之间,出国暂避几年的想法却更坚定了。

第二天一早,陈北尧下楼,便看到周亚泽一脸警惕的迎上来。两人坐上车,周亚泽沉默片刻问:“万一那小子设埋伏怎么办?”

陈北尧却微微一笑:“他如果真的要抓我,直接带人上门。亚泽,警察不需要畏手畏脚。”

周亚泽一想也是,难得的叹了口气道:“李诚这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陈北尧未答,抬头看着窗外,却瞥见慕善已经起床,静静立在窗口,遥遥望着他。晨光中,她容颜娇丽、肌光胜雪。就那么站着,眉目温柔,却透着女人少有的坚定沉静。陈北尧一时目不转睛,车子却在这时启动,顷刻就开出大门。他眼前只余别墅区大片寂静无人的风景植被,哪里还有慕善的倩影!

☆、v章 十年

与李诚约定会面的地点在城郊一间茶社。

虽然觉得他不会设伏,周亚泽还是调来人手在外围,伺机而动。陈北尧却处之淡然,缓缓踏入茶社。

初夏的微风轻轻拂过,茶社外墙爬满绿藤,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人心头升起沁爽的凉意。诺大的茶社,此时竟然一个人影也不见。陈周二人又往里走了几步,才见靠窗的雅座上,一个年轻男人持杯而饮。他衬衣笔挺、容貌俊朗,虽比前些天清减了几分,可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死而复生的李诚又是谁!

听到脚步声,李诚也抬头,看到两人,他立刻站起来,神­色­却似有些凝滞,似乎不知该如何跟陈北尧打招呼。

却是陈北尧先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有力:“阿城。”

一旁的周亚泽咧嘴一笑:“诚哥!”

李诚也笑了,但那句“老板”抑或是“老大”,无论如何不能喊出口,只能直呼姓名:“北尧、亚泽,很高兴你们肯来。”

周亚泽闻言心里暗骂他虚伪。陈北尧则微微一笑:“我不能不来。”

这话说得似有深意,李诚和周亚泽同时一怔,忍不住对望一眼,仿佛又回到昔日,三人共同进退配合默契的日子。周亚泽瞧着李诚,似笑非笑;李诚却目光坦诚明亮,周亚泽嘿嘿一笑,移开目光。

李诚提壶为两人满上清茶,道:“马来的女杀手,已经移交国际刑警亚太总部。他们向你致谢。”

陈北尧点点头,话锋一转:“白安安还在张痕天手上,你没救她出来?”

李诚大概没料到陈北尧会说这个,一怔之后,眼神明显黯淡:“会救出来的。”

他这么说,陈北尧和周亚泽心里都有了计较——看来公安厅暂时还不想动张痕天。否则李诚身为警务人员被张痕天伏击,现在却任由白安安被张痕天软禁?

果然,李诚收起些许悲伤神­色­,沉声道:“我今天来,是想谈谈你们的事。”

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变化,“你们”的称呼,一下子划清敌我界限。周亚泽闻言“哼”了一声,陈北尧不动声­色­。

又听李诚不急不缓道:“这五年来的犯罪证据,我已经全部移交省公安厅……”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周亚泽心头已经冒火,冷冷道:“犯罪证据?你跟了老大五年,他什么为人你不清楚?他妈的毒品不肯沾,杀的人统共不过那几个,还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才动手。你当初说过什么?你说全中国大概只有咱们老大,夜总会两百个小姐,没有一个是被迫的。现在你跟老子说犯罪证据?”

“亚泽!”陈北尧冷着脸低喝一声,“让他说完。”

李诚正­色­道:“是,我还说过,如果全中国的黑老大都像老板这样做事,这个社会会有秩序很多。”陈北尧眉目不动,周亚泽一怔,又听他继续道:“……这是我对公安厅厅长说的。”

“老板,亚泽。”李诚真诚道,“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食古不化。厅长常说,老板你对全省经济发展有重大贡献,涉黑可惜了。”

周亚泽笑了:“怎么?这么说你那位厅长大人还要放过我们了?”

陈北尧看他一眼,淡道:“段厅长是经济学和犯罪学双科硕士,他有什么高见?”

李诚顿了顿,缓缓道:“老板,段厅长虽然欣赏你,但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杀人始终是犯法的。霖市黑势力沉疴已久,省公安厅下定决心铲除,并且已经得到北京的支持。”

这话相当于他终于表明态度和李诚,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是一静。周亚泽心头冷笑,开口道:“铲除?哈哈!那今天还谈什么?”

其实来之前,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料到李诚肯定有所图谋,否则还见什么面?但现在听他亲口说出他们犯法,周亚泽心头有气。

陈北尧却极为沉静,端起茶喝了口,静待李诚继续。果然,李诚又提起壶,不卑不亢的给陈北尧满上,然后道:“情况比较复杂。”他抬头直视陈北尧,目光锐利明亮:“老板,只要你愿意做污点证人,我可以为你……争取减刑。”

周亚泽一愣,哈哈大笑。连陈北尧都冷冷笑了:“谁的污点证人?”

李诚一字一句吐出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张痕天。”

陈北尧沉默不语,周亚泽讽刺道:“我们跟张痕天井水不犯河水,污点?污点个屁!哦……你知道张痕天想跟我们合作,让我们当你的卧底?李诚,你够狠的啊!我们有几条命去玩张痕天?嗯?!”

眼见周亚泽已经动怒,陈北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他看向李诚:“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厅长的?”

“都不是。这是我们配合国际刑警亚太总部的行动。”李诚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张痕天也嚣张不了多久——国际刑警手上的证据,足以判他死罪。”

他这么说,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有些意外。既然已经有证据,还需要什么污点证人?

李诚静了片刻,似乎才能暂时压下对张痕天的恨意,维持冷静头脑。他条理分明的将来龙去脉全盘告诉了两人。

原来白安安和李诚是警校同学,早就互生情愫。只是毕业后一个去当了国际刑警,一个留在省公安厅。工作一两年后,又各自成为卧底。不同的是,李诚当时通过陈北尧进入榕泰,愿意是要收集丁氏父子的犯罪证据;而白安安混到张痕天手下。

后来的发展也不是两人能够控制。陈北尧一夜翻身,李诚也一跃成为霖市老大的左右手;而白安安运气却没那么好。

“张痕天弓虽暴了她,并且强迫她做情­妇­。”李诚说到这里时,语气冰冷,脸­色­­阴­沉。

周亚泽心头冷笑,陈北尧不动声­色­。两人心里都是想,看白安安对张痕天的态度,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只不过李诚不肯信而已。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张痕天之所以是国际刑警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他的罪跟陈北尧等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他贩卖军火,支持国内和国际恐怖分子。”李诚道,“安安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了亚太总部。但几天后,就被张痕天发现了。”

陈北尧和周亚泽听到,心下了然。大概也只有枕边人,才能掌握详细的犯罪证据。

李诚又简要说了后续缘由。原来张痕天势力太大,亚太总部也有人被他收买。这导致白安安交回证据的第二天,就被张痕天发现了身份。白安安潜逃离开,却差点被约定好来接应她的国际刑警俘虏——那也是张痕天暗中安排的。白安安没办法,千里迢迢从北京来到西南霖市,投靠李诚,同时试图与总部其他高层联络。只是这时亚太总部也乱成一团,有人企图偷走张痕天的犯罪证据,白安安的直属长官——一名警方高官,被暗杀。所以白安安一时走投无路,又被张痕天抓了回去。她跟李诚逃亡那天,李诚已经与省公安厅提前联络。当时双方火拼,李诚被同事救走,对方却不惜死了好几个人,抢走了白安安。

“既然有证据,为什么还不抓他?”周亚泽问。

李诚顿了顿道:“因为我要他死得更彻底!”

周亚泽觉得这话有点怪,陈北尧却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原来白安安用自己作为代价查探到的证据里,只有张痕天违法贩卖军火的合同、与恐怖分子通话的录音。但是他运送军火的线路和方法,却没有半点端倪。因为张痕天虽然宠爱白安安,却不让她碰生意。所以白安安能够偷到合同、偷偷录音,却对张痕天的通路一无所知。

陈北尧听到这里,心下了然。无论国内外恐怖分子,都有相同的特点——他们有及严密的等级制度和工作流程,就算张痕天被抓枪毙,他的手下还是可以把恐怖活动进行下去。陈北尧冷冷一笑道:“连白安安都查不出通路,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可以?”

李诚的动机被陈北尧一语道破,也不惊慌。其实他向厅长和国际刑警长官提出,让陈北尧转为污点证人,就是存了双重私心。一方面,陈北尧的犯罪资料,他交出去时,就有保留。他不想陈北尧死;另一方面,张痕天手眼通天,他对张痕天恨意极深,知道如果有陈北尧帮忙,一定能整得张痕天死无葬生之地。

想到这里,他反而更加平静,微笑对陈北尧道:“根据国际刑警那边的推测分析,他千方百计想和你、丁珩合作,就是想打通西南的军火通路,也可能他的活动要往西藏、新疆转移。出了白安安的事,他防备极严,我们的人混不进去。你不同,他把你当成同类,只要你答应合作,顺藤摸瓜,一定能有收获。”

话尽于此,李诚的所有目的已经坦诚。周亚泽听到这里,早已不耐烦。他当然不是狂妄的不把警察当回事,但在他看来,李诚的建议就是狗屁。他看向陈北尧,却没料到他沉思片刻后,淡淡的问:“怎么减刑?”

周亚泽心头一惊,李诚犹豫片刻,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被沉稳坚定的神­色­取代。他道:“所有财产没收,有期徒刑十年。”他顿了顿又道:“老板,钱还可以再挣。十年过后,你可以跟嫂子平平稳稳过下半辈子。我想,这也许是嫂子希望的。”

他提到慕善,陈北尧微垂的眸光抬起,看他一眼,点点头:“我考虑几天。”

周亚泽闻言­阴­测测的看一眼李诚,再看向陈北尧时,欲言又止。李诚见陈北尧没有一口拒绝,心头一松,又道:“老板,你当初涉黑也是逼不得已。只要能帮助我们把张痕天一网打尽,就是为国家立功。以嫂子的­性­格,也会支持你。”

陈北尧不置可否,却道:“我跟你嫂子下个月举行婚礼。我希望给她一个盛大幸福的婚礼。在那之前,你给我个面子。”

李诚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陈北尧和周亚泽站起来,李诚也起身。周亚泽忽然道:“你既然是警察,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杀丁默言时,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三番两次放走丁珩?”

陈北尧听到他的疑问,淡淡一笑,也看着李诚。李诚的目光不躲不闪,正­色­道:“丁默言本来就是败类,死就死了。丁珩是无辜的。”

“是吗?你现在还觉得他是无辜的?”周亚泽冷笑。

李诚静了片刻,摇头道:“他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茶社出来后,陈北尧一直没做声。周亚泽心头有气,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十年?你真的打算听这个叛徒的话,坐十年牢?”

陈北尧盯着窗外淡黄|­色­的阳光,此时才不过□点钟,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也逐渐多起来。陈北尧脑海中浮现慕善清丽绝伦的容颜,长眉舒展,忽的笑了。

十年?他怎么舍得。

周亚泽看他微笑,心头一定。再想起刚才陈北尧忽然说下一个月要举行婚礼——他们的婚礼明明已经决定推迟到年底了。这么看来,很可能是让李诚分心。

陈北尧看着周亚泽又关切又犹豫的神­色­,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一起走。”

周亚泽这才释然,嘿嘿一笑道:“我说嘛……不过李诚这小子肯定暗中派人盯着我们,没事,要走的时候,我去摆平。”

陈北尧点点头道:“先别伤他,留点余地。”

☆、v章 是他

见完李诚之后,陈北尧忽然不想去公司,让司机直接把自己又送回了家里。

车子停在别墅楼下,陈北尧让司机和保镖先走,自己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点了根烟,静静坐在车里。这时刚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很大,照得车子顶盖黑黝黝的光亮。陈北尧抽了有半个小时,才在明晃晃的阳光里,下车走回家中。

诺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慕善不知去了哪里。陈北尧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话,只能又往心里压一压。在他的处事准则里,与慕善相守是首要目的。所以在李诚提出污点证人坐牢十年的建议后,他几乎是立刻想到金蝉脱壳逃出国外这条路。而且他从当年决意扳倒丁默言父子报仇时,就已经有了逃亡海外的心理准备。

要让他坐牢?他还真的没这么纯洁高尚,一直都没有。事实上,比起很多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他又真的­干­了多少坏事呢?只是陈氏这块肥­肉­太肥,这也是政府对他下手的原因之一吧?

可慕善是不同的。陈北尧孑然一身,赚的钱已经足够用几辈子,只要有慕善相陪,出国更逍遥。可慕善如果跟他走,也许会背上“共犯”的罪名,也许今生不能再见到父母亲朋,还要隐姓埋名提心吊胆过一生。

这令陈北尧心头歉疚。可按照他的判断,一起出国依然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他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可要他开口告诉慕善这个事实,终究有点心疼。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慕善。她正在二楼他的琴房里,捧着本书坐在飘窗上。黑­色­钢琴米­色­长裙,她的长发垂落肩头,素美的脸沉静而温柔。看到陈北尧,她把书一放,站起来,神­色­怔忪。

她知道他去见李诚,已经担心了一个早上。此刻见到他平平安安回来,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只是隐隐还有不安。

陈北尧走过去,圈住她的腰,一起坐在飘窗上。慕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沉默着。

陈北尧吻了吻她的脖子,柔声道:“在想什么?”

“想你会对我说什么。”

陈北尧静默片刻,将她十指都抓在掌心,这才缓缓开口:“老婆,跟我去国外。”

慕善失声:“国外?去哪里?”

“南美。”陈北尧听到她略显惊讶的语气,心头一软,但还是把今天见李诚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慕善听完,心头越发沉重。且不说李诚的十年承诺是否靠谱,单就让陈北尧假意与张痕天合作、探明军火通路这一条,她就不愿意。那些恐怖分子都是丧心病狂,让陈北尧与虎谋皮,李诚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狠!

她其实不用考虑太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当初选择接受他,早已预料到今天会有风雨波折。只是她没料到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转眼她就要随他背井离乡众叛亲离。

她的沉默,令陈北尧越发心疼。虽然在她不愿意的时候,他卑鄙的强迫过她、禁锢过她;在金三角的时候,她也拿起过枪,保护过他。可在他心里,慕善始终是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女人。他对她付出,付出爱意付出­精­力付出金钱付出一切,都令他乐在其中并且理应如此。

可现在不同了,这一次,是他要让她牺牲,而且牺牲得很大。虽然他心里隐隐也有些期待,期待她为他付出,那种感觉令他觉得幸福。

可更多更强烈的感觉,却是歉疚心疼——跟着他,还是让她受了原不会有的委屈。如果没有出李诚这档事,他原本打算这几年完全洗白,给她欢愉平稳的一世。也许会去国外避几年,但不至于现在这样。

更甚者,他还有点没把握。没把握她愿意跟自己走。毕竟天枰那一段,是她二十六年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她的父母、朋友、事业、声名,她的全部。

“让我想想。”慕善低声答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要让她就这么­干­脆的说“好”,她竟然一时说不出口。

“好。”陈北尧将她抱起,放在地上,低头想吻。

刺眼的阳光,恰好从窗户­射­进来,照着慕善的双眼。慕善心头烦闷,别过头去,抬手挡住了他的­唇­。在他沉默的视线里,她从他的怀抱里爬起来,有些失神的道:“我会陪着你的……让我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陈北尧忙于公司事务——虽然早有准备,一些核心资产已经提前转移,但现在真的要走,既要不动声­色­,又要稳稳妥妥,是以每天他都忙到很晚才回家。

婚礼如期筹备,定在六月月末,距现在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陈北尧专门指派了人负责,定酒店、印制请帖,仿佛煞有其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婚礼不会如期举行。婚礼前一个星期,新郎、新娘、伴郎会在某次晚宴后,开车坠入山谷、车体爆炸,足量的炸药,会炸得一点骨­肉­都不会留下。陈氏企业会在一夜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慕善这几天跟陈北尧的相处时,心里多少有点隔阂。她并不是不愿意为了陈北尧牺牲,也不可能跟他吵架。只是每晚看着他疲惫的回到家里,看着他温柔的将自己抱进怀里,她又心疼,又难过。在他若有所思的注视中,她只能沉默。而他亦不发一言,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温柔的“冷战”。也许也算不上冷战,只是现实让两个人都无言以对。

在某些夜晚,半夜,慕善看着陈北尧睡熟的容颜,会忍不住想,爱情是什么呢?

十七岁的时候,她觉得爱情就是自己灵魂。初恋太热烈太美好,令她失去理智。纵然她是全年级公认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女孩,在被少年陈北尧堵在小巷、抱在怀里亲吻时,她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人生的初次怦然心动,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后来,她以为爱情是独善其身。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只要离开陈北尧,不跟这个黑­色­商人在一起,她就还是自己,她的爱情依旧美好如初。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毅力,也低估了陈北尧对她的欲望。

与他同生共死后,她终于明白,每一段爱情都会有委屈。她能察觉到他的改变,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改变。她似乎比原来更能理解他,理解他的身不由己,理解他的冷酷无情。她永远不会认同他做的事,可是尽管心有不甘,尽管那些过往,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镶在她心头,又狰狞又痛苦,她只能听之任之——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难道爱情是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人生?那样的她,能够狠得下心抛弃父母、抛弃理想、抛弃姓名的她,不忠不孝没有人­性­的她,还是慕善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听随自己的本能。本能让她在每个夜晚辗转难眠;本能让她痛苦的沿着陈北尧设计好的路线,一步步跟着他走下去。

六月初的一天,慕善去婚纱店试婚纱。

陈北尧这天安排了一天的会议,没有陪同。一则是忙,二则是明知这次婚礼是假,他心头终究有愧疚,所以不让自己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他要留到出国之后,也许是在陌生的海岛,也许是在偏僻的教堂,哪怕只有两个人,他再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慕善也不想让他陪同,这些天,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到了婚纱店,随行助理很快跟店经理挑了几套漂亮的婚纱,满心期待的送到慕善面前。慕善看着雪白无瑕的­精­美婚纱,心情好了些,索­性­暂时不去想,走进了试衣间。

店经理把婚纱放下,一拍脑袋:“您稍坐会儿,刚才竟然忘了给您倒水。”

慕善摆手说不用,店经理却坚持,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慕善站在原地,摸着挂在架子上崭新的婚纱,心头怅然。

试衣间是间三十多平米的屋子,周围挂满婚纱,摆了几面大大的穿衣镜,灯光亮堂堂舒适明亮。慕善正沉思着,身后的门响了。

她以为店经理回来了,头也不回的道:“先试哪套?”

那人脚步停住,清朗的声音传来:“嫂子。”

慕善身子一僵,立刻转身,便看到李诚静静站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沉沉静静,没有笑意,看不出端倪。

慕善心头电光火石——看来是他提前查知自己在这里试婚纱,所以早就安排。也许店经理不是真的店经理,而是他的人。

慕善不动声­色­,淡道:“有事?对不起,我要试婚纱,请你出去。”

李诚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淡蓝­色­小茶几前坐下:“嫂子,我来找你。”

慕善道:“你知道我从来不Сhā手陈北尧的事,有什么事你跟他谈。”虽然不知道李诚今天为何而来,她心头却略有些鄙视——难道他想对女人下手?

李诚似乎没听到她的拒绝,不急不缓道:“嫂子,就是因为知道你很关心老板,所以我才来找你。前些天,我找了老板,我跟他说……”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慕善冷冷道,“你让我的丈夫坐牢十年,过了这个婚礼,我的老公就是罪犯,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李诚,没错,你做得没错。他坐牢我其实更安心,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可是你自己难道对得起他?你应该知道,他不贩毒、不害人,他比其他人都要好!你扳倒一个陈北尧,很快会有人代替他的位置,下一个只会更糟!”

话一出口,慕善自己心头一惊。尽管这些话只是为了对李诚做戏,可她发现,说出这些话竟然令她心头畅快——她模模糊糊的想,原来她也会有自私的念头,他坐了牢,她就能安心;原来,她已经开始理解他,她觉得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好!

李诚目光一敛,沉默片刻道:“嫂子,我今天来,的确是想做你的工作。陈北尧答应我考虑几天,但始终没有跟我正面答复。我知道你是个是非观很强的人,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你能从长远角度劝劝他,按照我的建议,他也能为国家立功,这样对你们夫妻、你们的孩子,其实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只顾眼前利益……想别的路子,跟政府作对,那是很不明智的。”

他这么说,慕善心头微惊。她吃不准李诚是已经察知陈北尧准备出国的动作,还是真的只是来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能理解陈北尧为什么还没答应——答应得太快,才显得假。他一定是想再拖几天,临近婚礼的时候,才郑重的告诉李诚同意合作。然而在李诚放松警惕的时候,金蝉脱壳。

而她刚才的反应,应该也是恰当的。一个女人,不管她再正直,如果能冷静的看老公坐牢,也就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李诚,你别说了。你走吧。”

李诚见她神­色­难过,也不好再劝。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他转身对慕善道:“嫂子,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慕善心头一震,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李诚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去年夏天,你被几个警察带到警局,逼问榕泰案的凶手,被虐待、差点被轮/暴。你知道是谁安排的吗?”

慕善一凛,脱口问道:“是谁?”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温敝珍,所以这位老人被陈北尧整得家破人亡、黯然收场,她虽然觉得陈北尧不应该,但当时隐隐也觉得自己出了口气。可听李诚的语气,似乎还另有隐情。

李诚直视着她,目光略有些不忍,却很快坚定。

“是老板。”他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结束~~明天12点准时更新,我爱你们,记得撒花哦~~

☆、v章 虔诚

慕善脑子里“嗡”的一下,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板”就是陈北尧。她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那是她最耻辱的记忆、最痛苦的经历。她再也不想再想起、再提及。可李诚此刻却告诉她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是陈北尧安排的?

不,不可能!她猛然抬眸望着李诚,李诚看着她震惊的样子,脸­色­略有些不忍,可还是继续道:“嫂子,我跟你说这个,只是希望你好好规劝老板,配合政府。不要有别的想法,也不要为了他,搭上你的一辈子。”

说完这些,李诚转身走了。慕善几乎想大笑——不可能的,这是李诚的计谋,想要让自己对陈北尧心生怨恨,想让自己不跟陈北尧走。李诚知道她对陈北尧多重要,如果她不肯走,陈北尧也一定不会走。

想到这里,慕善心头稍定。这时门一响,店经理走了进来,端着杯茶水,若无其事的对慕善道:“陈太太,咱们开始试吧!”

慕善呆呆看着她手里的婚纱,忍不住想,这些婚纱真好看,只可惜是假的。他那么爱她,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慕善站起来,在店经理诧异的目光中,笔直的向门外走去。她一直走一直走,视线里到处白花花亮堂堂的,在她眼里却都变成了苍茫的背景。她走了一会儿,外间的助理和保镖沉默的跟上来。慕善根本当他们不存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当日的情况。

她想起胖子警察的下流眼神,想起几个男人的坏笑;想起自己被人卡住下巴灌进药水,想起自己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却依然不想供出陈北尧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是陈北尧?他明明在救出她后,一脸隐痛和痴迷。怎么会在她受苦的时候,就站在警察局的暗处,沉默不动?

恍惚间,她已经走出了大厦。外头的太阳很亮,亮得刺眼。她却骤然觉得冷。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跟着保镖们走到车前。她的十指紧扣自己的胳膊,冰凉的触感,却忽的想起一种感觉。

那是陈北尧抚摸拥抱她的感觉。冰凉的、略有薄茧的手,坚定的、饱含压抑的□,抚摸她的身体。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她闭着眼,就能够分辨。

她坐到车里,面沉如水,心若悬谷。车子开动了,她觉得喉咙又­干­又涩。她知道李诚说的没错,真的是他,真的是陈北尧。李诚不需要说这样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

而且,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是他做的。因为那双手,警察局里,在黑暗里摸上自己的那双手,那种感觉,她怎么会分辨不了——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这样抚摸过她,跟梦境中一致,跟现实里一致。她当初没认出来,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一直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也许是她的忽然变脸离开婚纱店,令随行保镖不安。很快,她接到陈北尧的电话,语气关切:“老婆?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听到自己声音有点冷。

陈北尧怎么会听不出来,顿了顿道:“你在哪里?我一小时后开完会,过来接你。”

慕善心头微痛,只觉得电话那头的男人有点令她心痛的陌生。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用。我只是有点想家了。我想回家一趟。你不用过来,我想单独跟爸妈呆两天。你别担心,好好忙你的事,我过两天就回来。成吗?”

“……好。”

事实证明,回家真是个好主意。随着轿车在高速上飞驰,慕善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不用怪他,不该怪他。他的爱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做只是逼不得已。

不难推测,他的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是考验。当时她顶着丁珩绯闻女友的名头,却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被他分毫不动的放走。他对榕泰的局布了那么多年,不知牵扯了多少人­性­命攸关。他当时让人逼问她,只怕是为了考验她,他身为老大,也好对其他人譬如李诚周亚泽刘铭扬等等,有个交代;

二是逼迫。他对她,不是也一直心黑手黑吗?他当时能对她父母下手,也能对她下手。目的只是要让她脆弱无依,让她投入他的怀抱。只是她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依然拒绝了他,所以后来,他才一改温驯面目,强取豪夺。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是爱她的。他现在已经变了,他几乎是掏心掏肺的爱着她,不会再欺她瞒她强迫她。

可那一段经历对她来说太痛苦,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她实在不能想象,他当时竟然忍心。

慕善心烦意乱,闭上眼向后一靠。刚才说想回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约莫是在陈北尧这里受了委屈,她还有个家可以回去。

可如果跟他去了国外,她就连家都没有了。

车开到家楼下的时候,慕善却迟疑了。近乡情怯,想到数天后,父母就会得到自己和陈北尧双双身亡的消息,她竟然一时不敢去见他们。

呆了片刻,她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喜气洋洋的声音:“善善?怎么今天想着打电话了……嗯,婚礼筹备得怎么样?我不在家,我在你大姑家呢。我们在商量你们在辰县的婚礼怎么办。你今天下午回家?小陈不来?好,你爸现在也没在家。你几点到?我下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挂了电话,慕善抬头望了望家的窗户。这是90年代的福利分房,已经有了些年头。可这套房子,这个院子的一草一木,慕善都非常熟悉,闭着眼都能勾勒出它的形状。慕善默默的想,是该多看几眼了,以后就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不想上楼。怕自己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母亲拾掇好的整洁明亮的家,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们先走吧。”她下了车,对保镖道,“我上楼了,不会下来。小区很安全,你们明天再来。”

她走上两层楼,却见保镖和车依然停在原地。大概是陈北尧的死命令,要让他们寸步不离。慕善看了几眼,转身又下楼,楼梯后有道极窄的小门,那是通往地下室的后门。慕善从那里,一个人绕了出去。

她沿着熟悉的小城街道,走了很久。这里跟霖市完全不同,空气清新,节奏缓慢。不知不觉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她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又走到上次跟叶微侬来过的那间小庙。

人总是需要有点信仰的,她看着冷清的庙宇,默默的想。

庙里依然没人,只有那名和尚。他还穿着灰白的僧袍,袖子挽起,站在天井前,手叉着腰,抬头望天。看到慕善,他也没啥表情波动,又动了动胳膊,伸了伸腿。慕善这才知道这和尚在运动做­操­。

一侧的走道上,还晾着一排衣服。有僧袍、有袜子,甚至还有男人­内­裤。在阳光下迎风招展,光明正大。那和尚自顾自做着­操­,吆喝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跑进大殿,盯着慕善,故意装作很老成的语气问:“你求签还是上香?求签十块,上香有十块、二十和五十的。”他毕竟是少年,看着慕善艳光容颜,神­色­有些窘迫,脸微微的红了。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善纷乱的心就平静下来。她在蒲团前慢慢跪下来,抬头望着面前两人多高的金漆佛像,眼眶却忽然湿了。她并不信佛,可二十六年来,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到眼前这样的法相庄严。那沉默而老旧的宽厚容颜,那微微拈起的圆润五指,只消看上一眼,就让人想要掉下泪来。

她双手合十,静静的伏□躯,只想就此长跪不起。

小和尚静静退开了。中年和尚做完­操­,看她一眼,又往院子门口看了看。那里有个男人,不知何时来的,慕善跪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和尚没吭声,也转身走了。

慕善只觉得周围万籁俱静,心也宁静无比。浑然不觉陈北尧在身后,已经注视了她很久很久。

陈北尧当时挂了电话,中止了会议,开车就往辰县赶。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却只看到保镖无奈的表情。他上楼敲门,没人,手机也关机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回到车上抽了一会儿烟,挥手让保镖们先走。他一直把她这些天的隐忍看在眼里,他知道她有压力。而今天,大概是她的压力爆发,承受不了,所以才突然想回家吧?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让她独处会对她更好一点。只是没看到她,他也心头烦闷。然而虽然是一个小县城,也有五条大街无数小道,数不清的人。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一阵,始终没看到她的倩影。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上次找到她的寺庙。上次她陪叶微侬来过后,回头还对他抱怨说这个寺庙没意思,他以为她不会来这里。而他为什么会来,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解开心结、第一次对他露出宽容的笑颜,就是在这间小庙外,所以他下意识又走到这里。

可是刚踏进大门,远远就看到大殿的金像前,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跪在那里。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陈北尧闭上眼都能细细勾勒。他心头涌起阵阵喜悦,正想上前,却见她双手合十,缓缓俯低身子,轻轻朝佛像磕了个头。

陈北尧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善。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身后青石嶙峋的天井里,愈发显得大殿寂静幽深。她跪在漆黑的地面,却像跪在遥不可及的云端,身影朦胧而美丽。长发散落她的肩头,从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她雪白无瑕的侧脸,微微扬起,有一种令人不敢触碰的圣洁坚定。

她双手合十、低头、弯腰、磕头;再抬头,沉默的注视着眼前佛像,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再合十、低头、弯腰、磕头……

这只是一间名不见经传的破败小庙;她是个从不信佛的职业女­性­。可就在这个几乎远离尘世的地方,在他差点看不到的角落,她中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叩拜着,无比虔诚、无比脆弱、无比依赖。

她在拜什么?她在求佛祖什么?是什么令她心头纷乱,什么令她沉默难言?

只有一个答案。

陈北尧胸中泛苦,盯着她如蒲柳般折弯的身躯,只觉得像有一把薄薄的刀,轻轻割在自己心尖上。

他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寺庙,开着车,沿着小城的河堤转了一圈,来到北善公园。正值夏天,绿树繁花美不胜收,公园里很多人,尤其是带着孩子来公园的一家三口,个个幸福美满。

陈北尧径直开到属于他和慕善的白­色­小楼前,相比于外间的喧嚣,这里非常安静。他打开门走进去,处处光明几净、温馨整洁。他走到主卧的阳台上,往躺椅上一靠,望着窗外碧绿的湖水,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他拨通慕善的电话。那头有些喧嚣,慕善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老公,你在哪儿呢?”

原来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都能令他无法抑制的心神沉醉。

“我到霖市了。”他柔声道。

“你到了?到哪儿了?爸妈做了好多菜。你有口福了。”慕善在那头笑,隐约还可以听到她母亲的声音似乎在问:“小陈也来了?那得加菜啊!”

“我马上就到。”他站起来,快步下楼,上车,一路疾驰。

陈北尧车开到楼下的时候,慕善已经站在楼门口等候。她穿着件宽宽大大的T恤,一看就很舒服。陈北尧下车朝她走过去。她极自然的抬手挽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长眉一弯:“害你丢下工作跑过来,抱歉。”

陈北尧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是真正下定决心,跟自己浪迹天涯。也许她已经把所有委屈和不甘埋在那个寺庙里,剩下的这个慕善,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

陈北尧心头忽的剧痛,突然站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几乎令她喘不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手痒了,新文想开科幻,,,

☆、v章 老公

陈北尧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慕善浑身一僵。过了一会儿,他才拥着她往楼梯上走。慕善虽然还浅笑着,但嘴里一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

陈北尧心里有事,一时对她的沉默浑然未觉,只是柔声问:“白天怎么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慕善笑笑,抬起手,越过他高大的身躯,拍拍他的头顶:“没什么。我原谅你了。”说完她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陈北尧望着她的背影,脚步一顿,也跟了进去。

这天母亲准备的饭菜格外丰盛,全是慕善自小喜欢吃的菜。慕善全程言笑晏晏,完全看不出下午还跟陈北尧发过脾气。吃了约莫一个小时,慕善和母亲都吃完了,陈北尧陪父亲喝酒,一半还没吃到。自家人不用拘束太多,母亲哼着歌去楼下院子乘凉,慕善心里舍不得,也跟着下去了。

屋里只剩父亲和陈北尧两个人,对酌聊天。

若是平时,陈北尧侃侃而谈,陪父亲饮得半醉,尽兴而归。可今天他话不多,父亲从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大半时间,两人只是酒杯一碰,各自饮了。

过了一会儿,父亲却微笑道:“酒品如人品。小陈,你是个厚道人。”

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夸陈北尧厚道,他心下一怔,也笑了:“陪您喝酒,不敢不老实。”

父亲注视着他,叹了口气,面有得­色­:“我这个女儿,哪里都好。人人都羡慕我。就是­性­格太倔强了点。小陈,你很好,很好。本来你们已经领了证,这些话不该我说。你少年老成,以后要多让着她。”

陈北尧笑:“不敢不让。”

父亲也笑:“你看,她妈妈­性­格多倔,这么多年,我都让着她。男人就该这样。别看慕善自己做生意­精­­精­明明,其实­性­格大大咧咧,其实更像我一点。”

陈北尧点头:“是的。这­性­格很好。”

又喝了十来杯,父亲约莫也是喝得半醉了,眯着眼,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两人也吃得差不多,父亲点点头:“以后不用像这样经常回来看我们,年轻人事业为重。”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陈北尧连忙伸手扶他,他却摆摆手,自己走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鼾声大作。

陈北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握,抬眸望着周遭温馨而宁静的一切,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母亲和慕善回来了。慕善脸上笑容浅浅,母亲脸上明显有喜气。慕善即将出嫁,只怕邻里都羡慕得不行,母亲自然高兴了。

慕善给陈北尧放了洗澡水,自己帮母亲拾掇了碗筷。陈北尧洗了澡,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已经临近十一点,才见慕善眼眶略红的走了进来。

陈北尧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怎么了?”

慕善看到他就破涕为笑:“舍不得。”她直言心中感觉,令陈北尧松了口气,却隐隐越发歉疚。柔声问:“都跟妈妈聊了什么?”

慕善一时没吭声。她竟然说不出口。刚才母亲笑嘻嘻的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还说早点让他们抱孙子。说陈北尧父母早逝,到时候他们愿意越俎代庖,过来帮他们带孩子。慕善说可以请保姆,带孩子太辛苦。母亲却皱眉说,保姆怎么会有自己带放心。聊得高兴,又很是憧憬,她头一次赞陈北尧相貌也不错,两人生下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可爱。到时候其他邻居该羡慕死了。

想到这里,慕善抱着一丝希望问:“北尧,我们以后不回来。孩子……可不可以送回来几年?”

陈北尧的背挺得笔直,沉默片刻,看着她问:“你舍得吗?”

慕善毕竟还没有过孩子。还不能亲身体会亲子分离的难受,只觉得心里略有些痛,忍忍也就过去了。她点头道:“……舍得。不然爸妈……”

她没说完,陈北尧已经点头:“好。”过了几秒钟又道:“过几年风头过去,我们可以接你爸妈出国,或者你回来,也是可以的。”

慕善虽然心里隐隐有不妥,但她实在太盼望两全齐美,下意识不往里面深想,只是单纯为他的话而高兴起来:“太好了。”

陈北尧没说出口的是,两人如果诈死出国,不管是送孩子回来,还是她单独回来,还是接父母出去,都会被揭穿。那时不光他们危险,父母甚至都会受到牵连。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对着慕善,他说出口却是另一番话。

慕善和他并肩躺在床上,喃喃道:“那你说我们生几个?”

“一个。”

他答得­干­脆,慕善忍不住侧头看他:“为什么?”

陈北尧幽深黑眸盯着她:“我怕你痛。”

怕她痛?连生孩子的痛,都不忍心让她多经受一次?

慕善一下午压抑很好的情绪,忽然仿佛泄洪般涌了出来。她瞬间只觉得全身无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缓缓问道:“去年,在警察局,让那些警察拷问我的人,是你?”

陈北尧的表情瞬间僵住。

慕善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默认了。她心头剧痛,可看着他清俊容颜瞬间惨淡,居然有些心疼。她心中忍不住嘲讽自己:慕善啊慕善,你下午已经下定决心不问。可怎么还是问出了口?

“没事的……都过去了。”慕善转头不看他,“我知道你当时有苦衷,你要向兄弟们交代。”

陈北尧半阵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从后面将她抱住,声音有点哑:“善善,对不起。”

慕善脸埋在枕头里,泪水缓缓流下来。

陈北尧没吭声,只是将脸紧贴着她的后颈。过了一会儿,慕善感觉到后颈上隐有温热的湿意,这令她又震惊又心疼,喃喃道:“不要紧的,以后我们都别放在心上。不要紧。”

第二天天还没亮,慕善猛的惊醒,一睁眼,身旁已经没人。她和衣起身,便看到陈北尧靠在房间的阳台上,点了根烟,目光看着远方。朦胧晨­色­中,他的脸一如既往英俊如画,慕善沉默片刻,走过去,从身后将他抱住。

“在想什么?”她闷闷的问。

陈北尧拿过她的手,将她转了个身,抱进怀里,目光却没收回来,只是淡淡道:“没什么,想通一些事。”

慕善在他怀里抬头,双眸晶亮盯着他,仿佛想从那清冷容颜中看出端倪。他似乎被她提心吊胆的样子逗乐了,温柔的笑容徐徐在他脸上绽开。他低头吻住她:“别乱想,我爱你。”

天一亮,慕善父母就起来了。慕善只说嘴馋,让母亲带着自己去市场买了很多当地土特产,母亲觉得女儿童心未泯,忍俊不止。慕善又偷偷从家里相册中,拿了很多父母的照片,揣进包里。下午离开家霖市的时候,父母俱是喜气洋洋,目送他们的车离开。慕善从车厢望着后方日渐苍老的父母容颜,差一点就对陈北尧脱口而出说,自己不走了。

她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没有犯罪。过几年,我还是可以偷偷回来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陈北尧一定可以搞定。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因为那天陈北尧是丢下工作赶去辰县,一回到霖市,他愈发的忙。接下来几天,他都忙到半夜才回来。一转眼又过了一星期,这天是周六,陈北尧竟然没有加班,陪慕善睡到□点才起床。

慕善还有点奇怪:“你不是说要一直忙到走吗?今天怎么有空?”

这时,陈北尧正与她肌肤相贴,声音难得有些懒洋洋:“今天专门陪老婆。”慕善失笑,正要起身,却又被他拉到床上。

厮磨到中午,陈北尧才放她下床。她穿衣服,陈北尧就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尽管已经是夫妻,她却忍不住脸红。陈北尧却柔声道:“善善,今天想吃你做的饭。”

虽然慕善厨艺不错,但陈北尧早出晚归,吃的次数还很少。慕善闻言也是­精­神大振,从冰箱里翻出材料,一头扎进厨房。

没料到过了一会儿,陈老板也跟进了厨房。他以前说自己从不进厨房,今天却饶有兴致看慕善切菜煲汤。慕善让他帮忙,他却说:“君子远庖厨。”只是抄手在边上看着,慕善只要一回头,就看到他盯着她的脸,竟是一副欣赏的姿态。慕善抵不住那灼灼目光,终于将他赶了出去。

这天吃了饭,陈北尧牵着慕善的手,只在楼下散步。下午也没出去,就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也许是难得的假期,他晚上也愈发卖力。慕善向来沉默,今天每每被他逼到极致时,却被他擒住腰,低声哄道:“叫我,乖,老婆,叫我。”

“……老公,老公……”慕善又羞又喜,他却心满意足。后半夜,竟是伏在她身上,两人相拥而眠。

约莫是这晚太耗费体力,慕善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才醒。她还没睁眼,手往边上一摸,却是空荡荡的。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刚看清周围环境,愣住了。

陌生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低头只见自己穿得根本不是昨晚的睡衣,而是一套整齐的便装。她连忙站起来,举目四顾。房间很大,装修摆设很是­精­致,床单白得像雪,一眼就能看出是酒店的房间。

可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四处看了看,恍然惊觉——窗外,窗外是一片湛蓝无边的海岛。

她拉开阳台窗户走出去,炽烈的海风吹过来。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海洋、岛屿、帆船、高耸入云的华丽建筑。

这……是哪里?

从昨天开始,那隐隐的不安,在心中逐渐开始放大。一个她难以置信的可能,逐渐变得清晰。她转身就往房间门口冲去!

一声轻响,门却从外面先推开。来人身材高大,只穿着背心短裤,麦­色­的皮肤、­精­壮的胸膛、淡淡的笑容,像一头不怀好意的猎豹。

蕈!

慕善此刻一点也不怕他,反而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推在他胸口:“你混蛋!”

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一推,又推回房间。他也不生气,粲然笑道:“慕,搞清楚状况再骂人。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

慕善听得分明,瞪大眼看着他,等他解释。

蕈走到外间,慕善跟着他走出去。原来这是酒店套间,床上还胡乱扔着几件衣服,看来之前蕈就睡在外面。

蕈在沙发坐下,点了根雪茄,见慕善不再乱骂,这才笑道:“这是巴拿马。全世界大概只有陈老板,会想到让我这种杀手,来保护一个女人。”

慕善心头巨震。尽管之前跟蕈是敌对关系,可他此刻的话,却令慕善觉得是真的。

“……巴拿马?”她颤声问。

蕈点点头:“嗯,我竟然是你的保镖,好笑吧?陈北尧异想天开,将军居然同意!我只能当度假了。”

慕善不理他的讥讽抱怨,只觉得心重重沉下去:“陈北尧呢?他人呢?”她多盼望蕈说陈北尧只是出门了,他也来了巴拿马?

蕈看着她,淡淡道:“陈太太,陈老板打算为国捐躯了,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更新频率要调整为隔日更了。

《慈悲城》较早就谈好了出版,俺跟出版社那边坚持网上不断更,要把结局放到网上。所以网文完结后,我还得再写个出版结局。最近出版社催我赶紧交稿,由于我8月份还得回老家一趟估计20天,诸多事项下,很抱歉网上要调整为隔日更,希望大家谅解。

剩下章节估计不多正文十章,番外再写些吧。然后新文筹备中,希望本文完结前,新文可以开坑。

我爱你们,下一更7月23日(周一)中午12点。

☆、v章 回来

为国捐躯?

慕善脑子里“嗡”的一下,一字一句问:“什么意思?蕈,你到底想­干­什么?”

蕈低笑着,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从怀里掏出一支手机丢给慕善:“别聊太久。”说完他起身去了浴室。

慕善心头纷乱难言,一时间竟然什么主意都没有。握着那手机,怔怔出神。就在这时,机身一阵震动,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号码,前缀是086。

她几乎是立刻接起,颤声道:“……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陈北尧清朗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善善……”

慕善视线一片模糊,定了定神,才将手机握得更紧。之前她还抱着侥幸,是蕈掳了自己来,说谎话骗自己。可现在接到陈北尧的电话,她知道蕈说的都是真的。

不等她发问,陈北尧柔声道:“别担心,蕈是我请过来的,不会冒犯你。”

慕善颤声问:“为什么?”

陈北尧沉默片刻道:“善善,现在我身边不太安全。你在巴拿马先呆几个月。”

慕善尽管气急,却不会这点推断能力都没有。如果他还打算在国内呆几个月,那么只有一个答案——怕她不肯走,他竟然先斩后奏,把她送出来。

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要跟李诚合作?你要去坐牢?张痕天是恐怖分子啊!你跟他作对?你……”

“善善!”陈北尧打断她的话,“别乱想。整垮张痕天,也没那么难。”又放柔了声音:“过几个月,你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跟父母解释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无比,听在慕善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那你呢?”她听到自己哑着嗓子问。

陈北尧顿了顿,声音竟然含了笑意:“……其实我很高兴,有机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慕善胸口仿佛有大锤无声落下,击得她呼吸都有些费力。她缓了缓,一字一句道:“不,我不要了。我只要你,你来巴拿马,马上来!”

陈北尧不为所动,柔声道:“善善,那个陈北尧没死。”

慕善一怔,又听他道:“你说你希望爱一个贫穷、正直、善良的男人。等我出来后,我们重新开始。不让你有半点委屈,我们­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平和温柔。慕善把电话攥得死紧,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两人都沉默下来,慕善的低声抽泣,却清晰透过电话传了过去。那头的陈北尧忽然笑了,柔声道:“别想得那么糟糕。李诚提的条件,我还没还价。我的财产已经转移出去一大半,足够养你一辈子。而且十年也太长。”

慕善知道他的话只是安慰自己,紧咬下­唇­,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跟他分开!

她心念所及,嘴上已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陈北尧呼吸一顿,声音中顿时没了笑意,缓缓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永远不分开。”

挂了电话,慕善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流着眼泪。过了一会儿,蕈从浴室出来,一头湿润的短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嗤笑道:“生离死别啊”

慕善冷冷瞪他一眼:“我要回国。”

“不行。我得到的任务,是在巴拿马保护你。”

“……那你回国保护陈北尧!”他身边明明更加危险。

“不行。”蕈还是漫不经心的笑,“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慕善盯着他,不吭声。

巴拿马炎热难当,霖市却是刚刚降下今夏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陈北尧就在轰鸣的雷雨声中,坐在别墅的沙发里,蹙眉沉思。周亚泽坐在他身旁,终于忍不住道:“你十年,我十五年。李诚的帐算得很­精­啊,不过打死我也不会坐牢。”

陈北尧闻言抬眸看着他,微微一笑:“等事情差不多,我送你走。从香港去东南亚,再转巴拿马。”

“我当然要走,所以你一个人留下坐牢?”周亚泽冷哼一声。

陈北尧淡淡点头:“我已经决定,你不用再说。”

周亚泽骂了句“­操­”。明明湿漉漉的雨气令整间屋子透着股清爽劲儿,他却没来由觉得胸闷气躁,扯了扯衬衣领口,脸­色­难看。

陈北尧也没生气,反而淡道:“我有分寸。”他说了几个人名,然后道:“这些人,我已经打点好。我们的财产,百分之八十会转移到国外,李诚查不到,也追不回来。至于十年十五年,我已经让律师做好准备,再跟李诚谈。”

周亚泽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点了根烟,深吸一大口道:“如果将来李诚不守承诺,我帮你做掉他。”

第二天,李诚和陈北尧二人再次见面。

依旧是郊区茶馆,依旧是天蒙蒙亮的早晨。李诚把详详细细的协议,送到两人面前。

陈北尧提出十年太长,李诚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然后丢出他的底线——七年,并主动表示待陈北尧入狱后,他会努力帮他减刑。陈北尧不置可否的笑笑,终于在协议上签字。周亚泽也签了字,不过他打定主意,回家后就把协议烧了丢进垃圾桶,以泄心头之恨。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是一个月。霖市步入初秋,凉爽的气候,令这个城市成为这个季节西南地区著名的旅游景点。

张痕天就在这个季节,再次来到了霖市。抵达的第二天,他就约了丁珩打球。照例带了白安安,只不过这一次,两名保镖小心翼翼的跟在白安安身后——她怀孕了。

张痕天前妻早逝,只留下个已经十五岁的女儿。所以这次白安安怀孕,他格外看重。原本进出都喜欢带着她,现在更是时时刻刻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

早期他还不知道时,白安安就什么招都试过了——剧烈运动、大吃螃蟹,还偷偷找机会买打胎药——却被张痕天发现,这才知晓怀孕。她身手好,他怕她自己对肚子里的孩子下重手,头三个月,晚上甚至用手铐把她铐住,这才保住了胎。现在五个月了,白安安大概也起了恻隐之心,每天开始胎教,不再折腾了。

张痕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赢丁珩两场。末了,两人站在山坡上喝水,丁珩看一眼不远处树荫下静坐的白安安,语气颇为真诚的笑道:“恭喜。”

张痕天看着远处,难免有几分意气风发:“谢谢老弟。大女儿要搞音乐,不肯做生意。好在安安争气,我的事业,终于后继有人。”

丁珩笑笑,看着眼前苍茫的绿­色­,不做声。

张痕天沉默片刻道:“老弟,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加深合作。西南地区我不熟。吕氏原来运毒的通路,水陆空三方的关系,能不能借我一用?”

丁珩­干­脆的点了点头——这是两人合作之初就说好的条件。而现在,丁珩在全国其他区域的生意,也已经得到了张痕天的照顾。而且张痕天人脉极广,丁珩已经获益良多。

见他毫不迟疑,张痕天露出满意的笑,拿起手中矿泉水瓶,跟他轻轻一碰,是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丁珩有些随意的问道:“大哥用通路运什么?走私?”

张痕天淡道:“差不多。运些军火。”

其实张痕天要用他的通路,即使丁珩不问,回头也能查到。现在说开了,两人反而都觉得自然而然。丁珩点头笑道:“回头给我弄点好枪。”

张痕天将矿泉水瓶往边上一丢,不远处的球童连忙捡起来。两人并肩往山坡下走,张痕天拍拍他的肩膀:“应有尽有,随你挑。你要好枪,不会是打算对陈北尧下手吧?”

丁珩不答反问:“不行?”

张痕天哈哈大笑道:“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陈北尧是个人物,上次轻轻巧巧害我们哥俩亏了不少。西南大部分通路还是在他手上,我志在必得。”

“你想怎么做?”

张痕天露出几分轻蔑的表情道:“陈北尧的运气,最近可不太好啊。年轻人想玩政治,胆子太大了。”

丁珩一怔,隐隐面露喜­色­。

三人到会所的贵宾区坐下休息。丁珩独坐,张痕天一手揽着白安安肩膀,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肚子,将她拥在怀里。白安安面无表情,张痕天却毫不在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这才不急不缓向丁珩透露了他最新获得消息。

原来自金三角回来后,陈北尧在君穆凌手上吃了哑巴亏,一直伺机报复。最近更是联络台湾方面官员,想要整垮君穆凌背后的政治力量,借以打击君穆凌。可在这场黑道与政治的利益纠葛中,陈北尧却输了,不仅没能撼动君穆凌,还又赔了一大笔钱进去。

“他还真是有仇报仇,虽然输了,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他了。”张痕天倒了杯红酒,轻啜了一口道,像叹息又像不屑,“黑道和政治的关系,要近,也要远。把握不好度,就会被人拉去当垫背。陈北尧还是太自大。”

丁珩神­色­略冷:“我还以为陈北尧真为慕善洗白。看来他之前拒绝你,只不过是防备心太重。”

张痕天微笑道:“台湾我也有些关系,这次他在台湾败北,不好意思,我在中间也Сhā了手。他要是机灵,把通路地盘交给我,我倒是能替他摆平君穆凌。否则,我们现在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两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张痕天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神­色­微变,浓眉一扬:“你好,陈老板。”

丁珩和白安安闻言都抬头看过来,张痕天却站起来,拿着电话走到隔壁雅间。

过了一会儿,张痕天走回来,给自己和丁珩都倒上杯酒,示意丁珩­干­了。然后他微眯着眼,硬朗的脸上笑容平和有力:“陈北尧是聪明人,主动要跟我合作。老弟,你要给老哥一个面子,暂时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丁珩神­色­一怔,沉默片刻,一口将酒饮尽。然后把杯子一丢,淡道:“张老板,你明知道陈北尧是我的仇人,你选择跟我合作在先,现在他一回头,怎么就成了好朋友?”

张痕天哈哈大笑道:“老弟啊,你和他不同。你对我掏心掏肺,所有通路毫无保留的借给我,哥哥我都看在眼里。陈北尧现在是走投无路,谁知道有没有半点诚意?不过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先赚够钱,你再跟他算账也不迟?”

丁珩长眉紧蹙:“多久?”

张痕天想了想:“三年。等我西南的通路成熟,你想让陈北尧怎么死,我就让他怎么死。他约了我明天晚上吃饭,一起去?”

丁珩沉默片刻,点头。

次日晚上十点。

陈北尧一身酒气下了车,周亚泽今天开车送他,跟着他走进客厅。

陈北尧在沙发坐下,往后一仰,闭目休息。周亚泽给他倒了杯热水,大刺刺在对面坐下,道:“跟恐怖分子谈得怎么样?”

陈北尧睁开眼,喉咙有点­干­,却不想喝水,他淡淡道:“顺利。”他说顺利就是非常好了,应该已经迈出了跟张痕天合作的第一步。不过要想取得他的信任,继而探明他在整个亚洲的军火通路,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周亚泽看他高大身躯窝在沙发里,似乎有些疲惫;而清冷的容颜,愈发显得冷漠难以接近。似乎自慕善被他送走后,他就鲜少露出笑容。

周亚泽看在眼里,脸上却笑:“咱们现在从良了,革命事业一向任重道远,必须及时行乐,晚上跟我出去转转?”

陈北尧无声的摇摇头。

周亚泽无奈的站起来,正要离开,目光落在陈北尧沙发背后的楼梯上,忽然顿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却伸过去,拍拍陈北尧肩膀。

陈北尧抬头,看到周亚泽脸上有些古怪的神­色­——好像很吃惊,又好像有些激动,还有些愤怒。

陈北尧转头,浑身一僵。

柔和的灯光下,幽暗的楼梯上,俏生生站着的,不正是慕善!

她也呆呆的望着他,双眸格外明亮,仿佛含了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陈北尧一下子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抱歉,陈老板。”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是站在慕善身后几步的蕈,“陈太太闹绝食,还每天打我,我实在搞不定,送回来给你。”

他话音刚落,陈北尧长臂一伸,隔着两三阶楼梯,把慕善拉进怀里。

与此同时,陈北尧身后的周亚泽背着手,慢吞吞走过去,看着蕈:“找你保护嫂子,果然靠不住。”

蕈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周亚泽一拳狠狠挥过去。蕈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将他胳膊反手一扭,就把他压在墙上。

楼梯下方,陈北尧二人哪里还顾得上身后厮打成一团的两人?沉默的抱了很久,陈北尧才将她松开,细长的黑眸盯着她晕红的双颊,声音有点哑:“看来找蕈保护你,的确是个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我果然很滋润,电影美剧ing……灭哈哈哈哈

orz,好堕落,今天开始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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