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慈悲城 > 50、内鬼

50、内鬼

下一更7月25日周三中午12点

☆、v章 反间

慕善既然回国,就抱定了不再离开的打算。此时听到陈北尧半真半假的话,反而正­色­道:“是你错了,不该送我走。”

陈北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错了”,也不生气,反而与她执手在沙发坐下。

原本先斩后奏送她出去,一是未来几个月不知该怎样腥风血雨,把她送出去,他才能安心做事;二是他既然已经决定和李诚合作,将来就有锒铛入狱的一天——不想让她亲眼看到。虽然七年也好、十年也好,他不需要问,都知道她会等着自己。但他也有私心,至少不让她亲眼看到他入狱。

可现在她回来了,不知怎么的与蕈沆瀣一气,而蕈这么个冷酷成名的杀手,居然会听她的。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明天一早,我另派人送你走。”陈北尧盯着她道。

慕善神­色­不变沉声道:“派谁去都是一样的。他们敢硬拦我吗?老公,夫妻就该同甘共苦,你要是再自作主张,我、我就……”

陈北尧黑眸微沉,语气低柔,隐有些好笑:“你就怎样?”

慕善想了半天,竟没想出一个自己能狠下心贯彻,还对他有威慑力的威胁。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她蚊子般的声音闷闷道:“我就不理你!”

这话着实孩子气,近乎撒娇了。除了在床上外,陈北尧很少看到她这样小儿女娇态。虽然知道她故意让自己心软,可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心头一软。

身后却有人噗嗤一笑。两人都回头望过去,却只见蕈神­色­冰冷的站着,乌青着左眼圈,单手将周亚泽扣在沙发背上。周亚泽一脸戾气,鼻青脸肿。

蕈却嘿嘿一笑道:“陈老板,我的耐­性­有限。这个废物再不住手,我就要杀人了。”

周亚泽受制于人却丝毫不慌,反而冷笑道:“世界第一?我看也就这样!”

陈北尧站起来,拍拍蕈的肩膀。蕈这才松手,周亚泽得到自由,像一把紧绷的弓,一下子弹起来。陈北尧拉他一把,示意两人都坐下。

之前蕈掳走慕善,令陈北尧心生杀意;君穆凌利用周亚泽勒索,更是让他吃了闷亏。但君穆凌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之后陈北尧有要求,君穆凌无不言听计从。君穆凌虽然受台湾支持,却是坚定的反对恐怖分子和分裂主义。这次陈北尧要对付张痕天,虽然没跟他明说,他在得到国际刑警方面的一些暗示后,却愿意全力支持陈北尧。

陈北尧虽然有仇必报绝不吃亏,但什么事一旦跟慕善扯上关系,轻重缓急就是另一套逻辑。他既然可以为了慕善坐牢,自然不再把跟君穆凌和蕈的恩怨放在心上。他会放心让蕈保护慕善,就是最大的信任。

周亚泽何尝不知道蕈现在是友非敌?只是他生­性­不羁,就算要大局为重,心中也打定主意找机会在蕈背后Сhā上一刀。今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实在把持不住,先打了再说。

“慕,我渴了。”蕈却忽然道,神­色­自然的看着慕善。慕善站起来,走到客厅一侧酒柜前,打开一瓶,倒了一大杯。把酒瓶和酒杯都拿过来,放在他面前。他端起抿了一小口,神­色­舒展,又喝了一口。

慕善回陈北尧身边坐定,却见他目光微沉;而一旁的周亚泽明显一脸不赞同。她脸上微热,低声对陈北尧道:“学你,软硬兼施。不然他怎么肯送我回来。”

这话令陈北尧失笑,心头原本些许不悦,烟消云散。

蕈却自己走到酒柜前,又拿出三个杯子,回到桌前一一满上。

一杯放到陈北尧面前:“陈老板。”

一杯重重放到周亚泽跟前:“……你的。”

再递一杯给慕善。然后他举起自己那杯先­干­了。

这已经是赔罪的意思了。陈北尧微微一笑,先­干­了,又拿起慕善那杯喝了。周亚泽冷笑一声。陈北尧低喝一声:“亚泽。”周亚泽看他一眼,端起杯子,却只喝一半又放下。

陈北尧也不勉强,吩咐厨子准备饭菜。慕善之前注意力一直在陈北尧身上,这才忍不住看向蕈,目露恰到好处的惊讶和钦佩。蕈端着酒,没看她,嘴角却微微一弯。

其实跟蕈在巴拿马相处的这一个多月,慕善已经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对蕈硬,什么时候该对他软。

人的气场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从慕善遇到蕈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位世界顶级杀手毫不畏惧,反而充满鄙视和愤怒。

奇妙的是,蕈竟然丝毫不因她的这种情绪而生气,似乎招惹慕善这种正直­干­净的青年,就是他的乐趣所在。慕善越不知好歹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越对慕善退让。不过慕善次次也适可而止,不敢真的惹毛他。

这次她坚持要回国,蕈原本没当回事。她不吃饭沉默抗议,他冷笑着强灌;她一顿胡乱拳脚,没伤到他半点,却被他绑了起来。

“要不是将军现在把陈北尧当兄弟,我才懒得管你死活。”他当时冷冷道。

慕善听到“陈北尧”这个名字,眼泪就往下掉。哭了一阵,身上绳子却松了。抬头却看到蕈不耐烦的容颜:“还有比你更麻烦的女人吗?”第二天,却直接带她去了机场,买好回国的机票。

“我要保护的人,就算在地狱,也不会有半点损伤。”他坐在头等舱里,声音很轻很拽。慕善却感激得不得了,低声道:“谢谢!”

他却戴上眼罩往后一靠,懒洋洋道:“我饿了,蛋糕。”慕善依言叫来空姐。于是这一路,他颐指气使,却换成她甘之若饴——只要能回陈北尧身边,给蕈端茶倒水几次算什么?

此时见饭菜端上来,蕈毫不客气的端起饭就吃——大概已经受够了飞机上的饭食。慕善心头失笑,居然觉得他十分可爱。不过就不必跟陈北尧说这感觉了。

陈北尧问了问君穆凌将军在台湾的情况,又聊了聊霖市现在的形势。谈起正事,三人倒是毫无芥蒂,颇有些心灵相通的感觉。

等到一小时后,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周亚泽约莫因为不能杀蕈,格外郁闷,狂喝一通,终于醉了。蕈是国际化人才,喝洋酒比较多,在金三角顶多也就喝将军的金门高粱,哪里料到五十年茅台后劲太足,自己喝掉两瓶,也就不省人事。

等陈北尧把他们两人都放倒,目光清亮拥着慕善上楼的时候,这两人一左一右歪在沙发上。周亚泽的腿还踩在蕈的脸上。慕善看着这一幕,不禁笑问陈北尧:“你故意的?”故意灌醉他们两个,让他们一笑泯恩仇?

陈北尧却不答,微笑着借着酒意,走到门口时就把她打横抱起。

一起沐浴缠绵后,陈北尧靠在床上,慕善趴在他怀里。小别胜新婚,加之慕善今天又刻意令他无法割舍。此时陈北尧摸着怀里娇躯,竟真的难舍。慕善圈着他的腰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要死一起死。”

陈北尧听她语气格外坚定,知道再也勉强不了。沉默许久后,将她抱得更紧。

过了一个星期,张痕天约“合作伙伴”吃饭。陈北尧明白,涉及军火的生意即将展开。为显得信任,这次陈北尧打算带慕善去。有了这一次,今后的会面,他却打定主意不再带慕善。

所以,会遇到丁珩,是意料之中的事。

灯火辉煌通明、装饰­精­致典雅的会所门口,慕善跟陈北尧下车时,正好看到丁珩站在门口瀑布假山景观前,低头点了根烟。幽深夜­色­里,他的身材显得格外高大挺拔。他跟身后手下隔着几步站着,长身玉立,却有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张痕天的一名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两人同时到来,也不惊讶,笑道:“陈老板、丁老板,请进!”

丁珩缓缓回头,慕善心头一紧。那沉黑明亮的眸平静如昔,淡淡道:“陈老板,陈太太。”

慕善心下惭愧,近日来波折不断,她都没想起过丁珩这个人。甚至在遭遇杀手苏隐夏时,隐隐对他心生怀疑——尽管直觉告诉他,他不会再对自己夫妻下手。

此时听他疏离的喊一句:“陈太太”,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迷梦般恍惚的画面,耳边似乎又响起他压抑的低叹。慕善心头暮然一软,怔怔望着他。而他也恰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看似波澜不惊,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隐痛。

“丁少现在是张老板拜把子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以后叫善善嫂子,也不为过。”陈北尧淡笑的声音,打破暧昧的沉寂。

丁珩笑笑,眉宇间的抑郁一扫而光,扬眉道:“陈少不计前嫌、弃暗投明,真有意思!”

周围人听得都是一愣,丁珩淡笑着,率先走进大厅。陈北尧落后几步,扶着慕善的腰,沉默往前走。快到电梯的时候,陈北尧忽然低声道:“别那么看他。”

慕善还没答话,前方已经有人跟陈北尧寒暄客套起来。慕善带着笑意应对着,心里却想:“那么看他”?她怎么看丁珩了?

张痕天携白安安以及两名心腹,坐在包间里。几个男人见面,俱是言笑晏晏,完全看不出之前几个月的明争暗斗。慕善心想,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果然是这些男人的金科玉律。

按照陈北尧之前告知慕善的情况,今天的酒席,更像是张痕天为他和丁珩摆的和解酒。真正的秘密,当然不会在这个场合谈及。男人们觥筹交错,偶尔聊上几句生意,点到为止,心知肚明。

慕善并不想Сhā话,索­性­埋头慢吃,这也是陈北尧希望的。不过她看到白安安白着一张脸,肚子已经很大,一直沉默着。吃了一点,她就坐到一边沙发上,似在沉思。慕善吃了一些,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这举动落在一桌男人眼里,陈北尧视如不见,丁珩事不关己。张痕天看到白安安对慕善抬头一笑,心念一动。他看一眼一侧的保镖。保镖会意,上前一步,静静立在沙发后,听着两人说话。

“几个月了?”慕善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

“七个半月。”白安安脸上浮现几分柔­色­,目光真诚,“慕善,上次一直没来得及谢谢你。”

慕善笑笑,问:“男孩女孩?”

“男孩。”白安安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

慕善的手掌轻轻放上去,屏气凝神,过了一会儿,果然感觉到胎儿在动。这感觉实在奇妙,她惊喜的看着白安安:“你……真好。”

白安安脸上早无前几次看到时的戾气,只是微笑:“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要?”

慕善闻言脸上一热,抬眸看一眼陈北尧。陈北尧原本在跟人交谈,目光一闪,就捕捉住她的眼神,神­色­一柔。

坐在他身旁的张痕天将两人神­色­尽收眼底,反而看向丁珩,笑道:“老弟,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堂堂榕珩董事长,连女人都没有一个?要不要老哥给你介绍?”

一旁心腹笑道:“上个月老板不是刚跟军区副司令吃过饭吗?司令的独生女儿刚研究生毕业?”

众人都笑,丁珩没笑。他长指夹着烟,深吸一口,毫不顾忌的看着两个女人那边,微眯着眼道:“谁说我缺女人?”

在座谁不知道霖市最著名的三角恋?外界传闻慕善原本是丁珩的女人,陈北尧一夕夺势后,卷走了榕泰的财产,慕善也变心跟了陈北尧。

但是此时丁珩望着慕善的目光虽然大胆直白,态度却坦荡自然,既显出一番风流傲然的公子气度,又似乎隐隐透着固执的深情。众人为他风度折服,也忍不住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白安安固然艳光四­射­,但穿着宽松的孕­妇­裙、加之脸­色­苍白神­色­恍惚,坐在浅笑低颦的慕善身旁,一时竟被比了下去。

慕善今天是以陈太太的身份到来,穿了条端庄大方的深蓝­色­长裙。V领之上,垂肩吊带,露出玉一般纤秀匀称的肩膀。黑­色­长发铺落肩头,衬得肤­色­愈发莹然动人。腰间一条浅粉流苏,松松系了个蝴蝶结,更显得腰身轻盈、身肢修长。而雪白的鹅蛋脸上,黑眸波光流转,红­唇­清雅含笑,于灯光下,静秀端凝,眉目如画。

男人们都是一怔,连张痕天都对慕善多看了两眼。

“丁老板在看哪里?”平平淡淡的声音,正是陈北尧,一下子令众人恍若从梦中惊醒。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可他的问题却直接得令人感觉到隐隐的压力。

丁珩闻言收回目光,淡笑不语。其他人也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室内一时沉寂,略有些僵硬尴尬。

丁珩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才抬头看着陈北尧。陈北尧也看着他,目光清冷逼人。

丁珩声音含笑:“在看嫂子。”

众人都笑,只觉得气氛瞬间缓和。慕善是嫂子,白安安也是嫂子。丁珩的回答很是讨巧,好像只是身为老弟,欣赏两位嫂子的姿容。直言坦诚,仿佛没有半点邪念。

可陈北尧自然知道,这句“嫂子”是回赠给他的。他也不恼,淡笑道:“长嫂如母,丁老板有心了。”

张痕天哈哈大笑:“英雄美人,珠玉在侧。老弟,你两个嫂子可都是难得的美女。来,我们敬两位佳人。”

他敬酒,大家都得端起杯子,这一段小Сhā曲就这么掩盖了过去。

离开会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慕善挽着陈北尧坐回车上。她实在没料到时至今日,两人还会像在金三角一样,你来我往。虽然刚才众人目光和丁珩的话令她略有些恼怒,此时对着陈北尧,忽然觉得他刚才冷冷一句“丁老板在看哪里”又威风又可爱。她满腔柔情涌上来,靠近他怀里:“怎么办?丁珩真把张痕天当大哥了……唉!前有狼后有虎。”

陈北尧没回答,大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送到­唇­边轻轻吻着。

到了家,慕善上楼洗澡。过了一会儿出来,见陈北尧一人独坐在客厅,蹙眉沉思。

“怎么了?”她柔声问。

陈北尧静静看着她:“李诚一会儿到。”

慕善点头。其实李诚之前已经来过一次——城东都是陈北尧势力,一个陌生人踏入这一片,都会被周亚泽的手下察觉。张痕天也无法监视。所以李诚来家里见陈北尧,反而比在外面安全。

陈北尧又道:“他说,给我们安排了帮手。”

“谁?”

陈北尧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周亚泽也来了。骂骂咧咧道:“帮手?李诚这小子能安排什么帮手?先讲清楚,老子不喜欢跟条子合作。”

蕈之前一直窝在偏厅打游戏,这时轻轻啧啧了两声。慕善坐得离偏厅近,听得清清楚楚。周亚泽没听到,慕善也没提,免得这两人又­干­架。

半小时后,保镖探头进来,朝陈北尧点点头。过了几秒钟,李诚走进来,身后跟了个高大的男人。李诚朝陈北尧点点头,把身后的人让出来。

陈北尧面无表情,周亚泽低声骂了句娘。慕善心中惊喜,蕈靠在房间门口,看了看慕善,又看看那人,转身又走了回去。

“老板,今后丁珩跟你,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也直说了,希望你们……放下成见,才能有双赢的结果。”李诚声音诚挚。

丁珩站在原地,目光淡淡滑过众人,最后停在陈北尧身上,道:“张痕天在北方的军火通路,我已经有了些眉目。”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7月27日中午12点~~

☆、v章 怀孕

如果陈北尧可以与蕈冰释前嫌,是不是也能跟丁珩携手抗敌?

慕善看着丁珩神­色­沉静的坐下,这一帮男人全部不动声­色­,只觉得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你先上去。”陈北尧握了握她的手,慕善点头,若非必要,陈北尧也不让她涉入太深。她转身上楼,眼角余光只见丁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似在沉思。

慕善拐过楼梯,楼下众人已经看不见。却隐约听见陈北尧淡淡的声音问:“你判多少年?”

只听丁珩清醇的声音答道:“只会比你多。”

楼下俱是一静,慕善推门入房,下面的声音再听不见。

她望着一室温馨,自己先叹了口气。

从巴拿马回来,原定的婚期已经延误。而陈北尧决意坐牢,两人也都不想在之前再大举婚礼。对外只说慕善身体不适,婚礼延后。父母那边虽然不太高兴,但慕善想到未来几个月即将发生的事,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坐到飘窗上,望着幽深的夜­色­,心头百转千回。其实她早也想过,陈北尧身边有卧底,丁珩身边难道就没有?可眼见丁珩与张痕天走到一路,她只怕丁珩一条道走到黑。没料到丁珩有朝一日成为陈北尧的“自己人”,终究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涉毒,又不知道会被判多少年?

“他有什么理由坐牢?”这晚其他人走后,陈北尧这么问慕善。

慕善想了想,摇头。

陈北尧便不再说话。慕善明白他的意思,又道:“但是警方也会盯着他。”

陈北尧正在脱衬衣,随手摸摸她的脸,语气淡然:“想走不难。”

不难,慕善当然知道不难。李诚是省公安厅专案组也好,哪怕是国际刑警也好,他也有自己的位置。只要有位置,就有上下级,就有关系,就能活动。在这个钱权通天的时代,陈北尧和丁珩又不是罪恶滔天,要买一条命买一辈子的自由,真心不难。

可是如果丁珩都不会坐以待毙,那么陈北尧又为什么要心肝情愿去坐牢呢?慕善心中隐痛,她当然知道答案。他执意要用七年,换她一辈子心安。

时光如梭,很快已是深秋。

霖市的秋天虽然秀美,却没有北京秋高气爽,苍茫大气。慕善没料到会在今年秋天回到北京——因为要参加张痕天儿子的满月宴席。

陈北尧、丁珩之下,所有心腹前往北京祝贺。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慕善看得清楚:对于张痕天这种男人来说,利益和实力固然是他与陈丁二人联合的主因。但如果不是对两人心存欣赏,张痕天肯定不会亲自出面跟他们合作。

所以陈北尧和丁珩,也极有默契的跟张痕天发展“交情”。这跟慕善在商场上学到的道理一致——感情,有时候比利益更打动人。陈丁二人虽然不至于那么快跟张痕天掏心置腹,但几个月的合作十分顺利,不拿出几分真心是不可能的。甚至某一次陈北尧对慕善谈及张痕天,说道:“他是个很有魅力的商人。”

慕善反问:“你难道不是吗?”

陈北尧只是抱着她微笑。

满月宴设在市区一家著名的御膳酒楼中。慕善虽在北京呆过好些年,却也没来过这样顶级、奢华、烧钱的饭店,看到门口一溜的太监宫女恭敬迎客,她就有点想笑。

张痕天并没请很多人,大厅里只摆了二十余桌,已经坐了七八成。陈北尧和慕善被领到首桌,便见丁珩已经早早坐在那里。陈北尧照例只是冷冷看丁珩一眼,随意点头。慕善微笑致意,丁珩对陈北尧的神情同样冷漠,看向慕善时,却明显柔和许多。

慕善把这两人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想——他们的神态互动,到底是装了,还是没装?

同桌还有两个中年男子,陈北尧微笑着与他们交换名片,很快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大厅里人上得差不多了。悠扬愉悦的音乐声,将众人的交谈声都掩盖住。慕善望着头顶­精­致繁复的宫灯,一时失神。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掌声,所有人都看过去——只见张痕天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既儒雅又英武,微笑着朝众人拱手致意,极为潇洒的一路穿行过来。他身旁还站着两个人,他几乎走两步,就跟转头对他们两句,三人相视而笑——不用说,那两人是最为尊贵的客人,所以张痕天亲自去迎接。他们身后隔着几步,白安安抱着个孩子,神­色­颇为温柔的低头看着,在一堆保镖的簇拥中,也走了上来。

灯光璀璨、金碧辉煌。

张痕天上台宣读了感谢祝酒词,大家举起酒杯共饮,宴席正式开始。

那两位贵客,张痕天只向陈北尧和丁珩简单提了提。两人都是神­色­一整,不卑不亢的送上名片。那两人笑笑收了。慕善瞥见陈北尧手中名片上的抬头,只觉得陈北尧和丁珩整垮张痕天的计划,大概会比预期的要难!她感觉张痕天在北京,似乎都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大概是要给张痕天面子,陈北尧和丁珩今天没有任何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饭桌上气氛一片祥和。只是慕善偶尔抬头,撞上丁珩若有所思的目光,立刻调转开。

吃了一会儿,慕善会时不时抬头,看看大厅中穿行的侍者。蕈既是她的贴身保镖,只说自己24小时都会守在她身边。可她现在张望,却看不到他的影子。慕善知道他这种人跟自己活在两个世界,也不在意,低头逗弄白安安的孩子。

酒席过半,张痕天电话却响了。他接起后,说了两句,笑容微敛,站起来对众人道:“不好意思,老家有点急事,失陪接个电话。”又专程对那两位贵客道:“抱歉!”,然后在白安安额头一吻,转身走进大厅一侧的内间,两个随行人员迅速把门拉上。

陈北尧和丁珩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继续与同桌人交谈。慕善心中微动,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张痕天绝不会丢下贵客、避开众人去接一个电话。她之前听陈北尧大略提过,李诚会在满月宴期间动手,逼张痕天向陈北尧等人求助,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一次呢?

她心情略有些紧张激荡,忽的一阵发晕。恰好陈北尧给她夹了片鱼­肉­在盘子里,她平日最喜欢吃鱼,今天闻到新鲜的海鱼,却忽然一阵恶心,捂住嘴闭上眼,一阵喘气。

“怎么了?”陈北尧几乎是立刻放下筷子,单手搂着她的腰。对面的丁珩目光如电看过来,看清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也是一蹙。

白安安在这时抬头看着慕善,仔细看她两眼,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犯困?”

慕善略有些吃惊的点头。最近她一直提不起­精­神,天一黑就想睡,睡到早上九十点还不想起,胃口还不好,月信也推迟了。她觉得很可能是上次中枪后身体虚弱不少。加之那次之后,月信也不太准,所以她没往那方面想,也不想跟陈北尧提起。

白安安微微一笑:“你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有宝宝了。我头三个月也是睡得昏天暗地,胃口也不好。”

她一说完,一桌人竟然都神­色­各异的安静下来。

最先出声的是其他几位客人,客套的对陈北尧道:“陈总,恭喜恭喜!”陈北尧沉默片刻,紧紧握着慕善的手,柔声问:“是吗?”

“我不知道……”慕善也是目瞪口呆。这几个月两人一直采取安全措施,或者在安全期。但听白安安这么说,倒像是极有可能。她心头又喜又忧,喜的是她真的很想为他生儿育女;忧的是,现在真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丁珩看着慕善,胸口倏地隐痛,片刻后就将目光移开,更没有开口说恭喜。

这一段小Сhā曲之后,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更加热络。陈北尧之前虽不想慕善单独抚养孩子,可此刻真的有可能,言谈举止中难免带了几分浅浅的喜­色­。白安安则一点点询问慕善的细状,愈发肯定她已经怀孕。

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张痕天还没回来,助理代替他向大家道歉,宴席就散了。慕善起身时,看到陈北尧和丁珩交换了一个眼­色­——她心里咯噔一下——虽然陈北尧没跟她说具体安排,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了。

“你先回酒店。”陈北尧对慕善道,“我们等等张老板。”慕善点头,随保镖回车上,开车先回了下榻的酒店。

等慕善洗了澡,连蕈的声音都在外间响起,陈北尧还没回来。慕善心念一动,把蕈叫进来。原来蕈今天乔装个中年人,粗粗的眉毛黑黑的皮肤,只是眉宇间跟原来还有几分相似。他听慕善说完后,深深看她一眼,转头走了。过了十几分钟,他回到房间,丢给慕善个塑料袋,转身带上内间的门。

陈北尧回来的时候,慕善已睡得昏昏沉沉,抬眸只见一室­阴­暗,只有一盏夜灯,柔柔的亮着。陈北尧连外套也没脱,微垂着头坐在床头,在灯下看着什么。慕善迷迷糊糊,顺手一摸,发现自己手上东西已经空了。

“好像真的中了……”她低低嘟囔一句,便看到陈北尧转身看过来,只是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晰。慕善实在太困了,眼皮一沉,又睡着了。

等慕善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大亮。她­精­神一振,转头一看,却见陈北尧已经神清气爽站在窗边,一身笔挺西装,清冷俊逸,宛如天神。

“我约了­妇­产医院。”察觉到她苏醒,他低声道,“走吧。”

慕善忽然有点不明所以的迟疑,低声道:“那个,验得也不一定准。”

陈北尧闻言微微一笑,一直Сhā在裤兜里的右手伸出来,又低头看了看那条细细的验孕­棒­,清清楚楚两条杠,一夜之后,颜­色­并未淡去多少。他复又将它放入裤兜,这才走到她面前:“所以,我们去确定一下。”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两人从医院出来,重新上了车。陈北尧一坐定,就拨通霖市­妇­产医院院长的电话,听到对方说恭喜,陈北尧嘴角露出微笑,这种事打个招呼对方就会全程安排好。挂了电话,陈北尧想了想,又对慕善道:“你让叶微侬那边给院长再打个招呼。”

慕善心里正惊喜着,闻言一怔,明白过来——陈北尧是怕在孩子出生前就坐牢,他的面子不再管用,所以让她找叶微侬,双重保险。这令慕善心里百般不愿,立刻抓住他的胳膊问:“现在有孩子了……你还是不肯出国?”

陈北尧静了片刻。这个问题他昨晚已经考虑过了。他反手覆住她的手,慢慢道:“你希望孩子有个怎样的童年,有个怎样的父亲?”

慕善说不出话来。

再次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慕善听到一名保镖在打电话让公司助理退了几天后的飞机票,改定火车软卧。而陈北尧揽着她,径直走到内间,让她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热水,自己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她。见房间开着空调,皱眉关了,还盖了条毛毯在她肩头。

慕善热得发汗,扯掉毛巾,失笑:“你不用这么小心。医生说状况很好。”

陈北尧却淡道:“回霖市后,不要到处跑了,平时就在家里花园走走。”

慕善摇头:“不行,怀个孕你就把我关起来?”

“嗯,是要关起来。”他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张痕天在北方的几条运输线路虽然隐蔽,但几个头目最近都被警察抓了。他昨天说,这两天让北方的人,把一批军火直接转到我们手上出境。”

慕善一呆:“……快了?”

陈北尧点头:“快了。”

慕善心里一痛,半阵说不出话来。他们对张痕天动手的时候快到了,那么离他入狱也不远了。

“善善,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看着孩子出生。”陈北尧见她神­色­一变,起身蹲在她面前,靠着她的双腿,抓起她的手指一根根吻着,“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7月29日~~

☆、v章 可怜

慕善的孕吐反应非常严重,天一黑就昏昏欲睡,睡足12个小时还不够。白天更是吃什么吐什么,顶多就能吃点水果。

她不想让陈北尧分心,在他面前尽量多吃。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米饭吃了几粒就反胃得不行;牛­奶­­鸡­蛋更是沾都不想沾。这些如何逃得过陈北尧的双眼?他直接停了几天没去上班,24小时陪伴着她。

她晚上7、8点就想睡,他就抱着她,直到她熟睡才起来工作;上午10点多她一睁眼,就会看到他从书桌前站起来,陪着她洗漱,仔仔细细看着她有无半点异状;她不肯吃东西,他请来营养师专门搭配可口饭菜;她还不是吃不下,他拿起碗筷,像哄小孩子一样,一点点喂她……在这样细致的照料下,慕善盛情难却,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不再清减。而陈北尧一头忙着工作,一头密谋策反,还要照顾她,人却越发清瘦。

这天慕善早早就上床睡了,陈北尧照例抱着她,在床上守着。慕善很快就睡着了,只是也许这天白天看了关于刑法的东西,夜里竟然做了梦。

只见黑黝黝一片,眼前只有数根老旧的金属围栏。她定睛一看,陈北尧就站在围栏后。他穿着暗蓝白条纹的囚犯服,蓬头垢面站在那里。而她抱着孩子,呆呆站在围栏外……

慕善一下子惊醒,猛的睁眼,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汗。

“老公……”她下意识就要找他,伸手往边上一摸,空的。窗外夜­色­深沉,她抬手打开台灯,却只见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有陈北尧的身影?

事实上,这天夜里2点,陈北尧正在距离市区一百公里的荒郊。

这里是一片深山,幽暗的国道在月光下显得­阴­森煞白。陈北尧和周亚泽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国道那一头的动静。

刘铭扬带着十几个人、七八辆车,就停在道路这一头。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他的声音从监听器中清晰传来:“老板,他们来了。”

他的话是对陈北尧说的,陈北尧闻言蹙眉,只见远远的国道尽头,果然有几辆大卡车平稳的驶过来。

近日来,警方暗中对张痕天在北方的军火运送频频施压。张痕天逼于无奈,要将一些运送中的军火转向西南出境。今晚,就是他在北方的通路人员,直接将货在霖市边境交给陈北尧。据说另一批货,也会在这几天交给丁珩。

从明面上说,陈北尧身为老大,对于两人第一次交易,亲自来监督,十分合情合理;而暗中来看,这也许是追查到张痕天其他通路的唯一机会。

很快,那些卡车在刘铭扬的车队前方数十米处停住。夜­色­中黑黢黢望过去,似乎还有几辆大型挖掘机推土机跟着那些卡车。

“张痕天那老小子还挺会折腾的。”周亚泽笑骂一句。

陈北尧微微一笑:是啊,难怪警方查了这么久也没有端倪——谁会把军火藏在大型机械设备中?

耳麦中很快传来刘铭扬跟对方对话的声音。

“你好,我是陈老板的助理。”

“陈老板人呢?”

“在那边。”答完这句,远远可看见两人似乎都转头朝这边看过来。陈北尧敲出根烟,让周亚泽点了。黑夜中一点红光,模模糊糊却已足够醒目。对方似乎这才放心,又道:“这是目录,放好了。”

耳麦中响起刘铭扬低喃的声音:“麻雀100、加菲猫5……”这自然是他们的军火代号了。

双方都是­干­练简洁的人,很快,数箱印着五金零件的大箱子,尽数搬到刘铭扬开过来的卡车上。还有那几辆挖掘机,对方将钥匙交给刘铭扬。然后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上车,迅速消失在国道尽头。

刘铭扬虽然领受这次任务,却不知道内情。一切办妥后,遥遥往陈北尧这边看了一眼,就带着车队,朝相反的方向,把“货物”运回指定的仓库。

陈北尧和周亚泽开车远远跟在后头,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军火安全抵达霖市南郊的仓库。东西刚一入库,刘铭扬等人离开后,很快便有李诚的一队人过来清点查看。

陈北尧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他觉得这个时间稍微有点晚,但慕善应该没起床,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他虽然­精­力过人,熬夜一整晚还是略有些疲惫,走进一楼客厅后,他先在沙发坐下,闭目缓了缓。

这一迷瞪,再睁眼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七点。虽然困意袭上心头,但他想到楼上慕善正香甜沉睡,不由得­精­神一振。他捏了捏自己眉心,正要起身上楼,忽的看到沙发另一头,跟自己隔着一尺不到的距离,慕善竟然就蜷在沙发上。

他这才看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搭上了条毛毯。而慕善也缩在这条毛毯下,脸蛋苍白,双目紧闭,睡得香甜。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立刻想要伸手将她抱到楼上,可又怕惊醒她。淡白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她的呼吸均匀悠长,眉宇间却隐有忧­色­。毫无疑问昨晚他的行动,令她担忧了。也许她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就没再睡着过?

陈北尧略一衡量,还是轻轻伸手探入,将她打横抱起。她迷迷糊糊一睁眼,看到他,眼中闪过激动神­色­。可也许是困意太浓,她的眼皮又耷拉起来。

“你回来啦……”她闭着眼喃喃。

“嗯。”

“唔……老公,别走……我很想你……半夜,很想你……”说完这句,她的声音渐低。

陈北尧心头微痛,忽的心念一动,低声问道:“老婆,上次怀孕,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嗯。”慕善低低应了句,呼吸逐渐平稳,显然已经沉睡。陈北尧站着没动,静静凝视半晌,低头轻轻一吻,才将她抱上楼。

慕善睡到中午12点才起来,却对昨晚半梦半醒中的呓语全然不记得。她只记得自己给陈北尧盖了毛毯就睡在他身边,醒来却在床上,陈北尧抱着她,他还在睡,手把她箍得很紧。她轻轻掰他的手指,他立刻睁眼,深深看着她。

“昨晚去哪儿了?”慕善问。

“去交易。”陈北尧言简意赅。

慕善看着他:“我都想知道。”

陈北尧看着她漆黑坚定的双眸,点点头。

慕善最近­精­力不济,有关张痕天的事,陈北尧原本就不想让她知道太多。所以已经很少跟她提及。慕善本来觉得没什么,她只要知道大概进展,心里有数就好。可昨晚半夜惊醒,看不到陈北尧,虽然后来她回来了,她却一阵后怕。

她不敢想,可她真的怕。怕哪天忽然醒来,陈北尧就再也不回来了。

所以她不要再一知半解。尽管她帮不上忙,但至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如履薄冰,什么时候蓄势待发。而她一说,陈北尧就懂了。

陈北尧便将今晚的种种细细说给她听。听到张痕天用挖土机运军火时,慕善一愣,扑哧一笑:“他可真有办法。那你的人是不是跟踪那些人去找他的老巢了?”

陈北尧赞许的看着她,却答道:“不,李诚的人去了。”

慕善高兴:“对,这种危险的活儿,咱们不­干­。”

“蕈也去了。”

慕善一听,明白蕈的确是追踪的最好人选。可她居然有点担心蕈的安全。

好在两天后的晚上,蕈就安全归来了。

跟蕈几乎同时抵达家中的,还有李诚、丁珩和周亚泽。当时陈北尧正陪慕善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们来,也没让慕善上楼。这些人都是人­精­,见慕善没像平时那样回避,也不多问,只叫一声嫂子,就都坐下。丁珩没叫嫂子,看到她明显削瘦的容颜,却是一怔。慕善脸上一红,假装没注意。陈北尧和丁珩目光相接,俱是不动声­色­的沉默。

首先开口的是李诚:“我的人跟踪那些运输人员,有了些线索。”

他将几张照片放到桌上,慕善低头一看,只见夜­色­中一些高大的建筑,门口的标志却很鲜明。十几张照片上重复出现两个名字:

“久洲矿业”、“华来食品”。

慕善听过这两家企业的名字,都是国内行业十强企业,非常有成长力的公司。可李诚追查到的线索,怎么会跟他们有关系?

其他几个男人拿起照片看,却都是不动声­色­。

“我记得这两家名声不错啊,怎么跟张痕天搭上了?”周亚泽皱眉道。

李诚答道:“我的人只跟踪到那些运输人员进入这两家企业在华中的分公司。他们到底是这两家企业的人,还是只是假借这两家做掩饰,还不明确。”

他这么说,等于线索又陷入重重疑云。

慕善心念一动,有了些想法,正斟酌着,却听身旁陈北尧沉声道:“两家企业的老总,是同一个人,叫蓝羽。”

其他人都看过来,又听陈北尧淡淡继续:“蓝羽十年前是张痕天公司的职员,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还差点被起诉。据说跟张痕天闹得很僵,现在两人也不合。如果说张痕天在中国还有什么对头,第一个就是蓝羽。”

周亚泽摸了摸下巴,道:“老大,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欲盖弥彰,我看这蓝羽八成是张痕天的人!”

众人一听,都觉得匪夷所思,却又理所当然。李诚更是心头一喜——隐隐觉得这就是真相!难怪追查张痕天多年也没有线索,如果他一直把军火通路藏在“对头”那里,警方当然查不到!

慕善心里骄傲——陈北尧心思缜密,要整什么人,自然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只怕张痕天的祖宗十八代,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一个蓝羽?

蕈忽然道:“他们的确是这两个企业的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往陈北尧一丢。陈北尧抬手接了,低头一看,居然是“久洲矿业”的公司通讯录。

陈北尧打开翻看,只见厚厚一本通讯录上,隔几页就有一两个名字,下面用红笔划了线。只听蕈漫不经心道:“我跟着他们进了子公司,又回到北京的集团总部。这天晚上,跟陈老板交易的一共二十五个人,我把名字勾出来了。”

众人俱是一静,大概是都有些震撼。

蕈却笑笑,不再说话。慕善忍不住看向他,他几乎是立刻扑捉到她的目光,咧嘴一笑,有点得意的样子。慕善心头失笑,却十分高兴——如果说陈北尧的推断是直觉,蕈拿到的,却是最直接的证据。只要顺藤摸瓜,离大功告成不远了。

慕善想了想,还是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我记得这两家企业经常资助慈善事业,尤其对海外慈善捐助很多。每次都捐助一些机械和食品。既然他们会用挖掘机……运军火,会不会慈善事业也是个幌子?”

此言一出,大家都看过来。李诚笑道:“嫂子说的,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周亚泽看眼慕善,又看眼陈北尧,笑了。

一直沉默的丁珩目光幽深,却也隐有笑意。

陈北尧的胳膊搭在她身后沙发背上,听她说完,微微抬头,看着她的侧脸,没有笑,目光却温柔无比。

几个男人又聊了一阵,都是之后追踪分工的细节。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二点,慕善其实从他们来的时候,已经犯困,此时更是困上加困。忍不住往陈北尧肩头一靠,耳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声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恍惚间只听到一个声音说:“各位老板,我还有一个发现……”她却听不清晰了,恍惚中只感觉到两道灼灼的视线盯着自己,眼皮一沉,就睡着了。

陈北尧正听蕈说话听得入神,忽的蕈声音一顿,闭嘴看着他。他这才察觉到慕善柔软的头发蹭着自己的肩膀。他侧眸一看,却只见雪白的一张脸上,长睫轻阖,竟然已经睡得极甜了。

蕈不吭声,其他男人也看过来。看到慕善睡着了,都是一怔。

“要不先抱嫂子上去?”李诚低声道。

陈北尧盯着慕善的睡颜,只想等她睡得再沉些,便压低声音道:“没事,继续。”

蕈看一眼慕善,继续道:“张痕天可能有一个地下兵工厂。”

众人一愣。

原来蕈听那些运输人员打电话,几次提到一个叫“冷库”的地方。他根据他们的说话内容推测,那里很可能是张痕天在大陆的地下兵工厂。这个可能的发现无疑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如果能把张痕天的兵工厂连根拔起,简直会有无法估量的影响。

等大家商量好如何深入兵工厂查探时,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周亚泽叫厨子弄了宵夜,几个大男人都饥肠辘辘,默不作声开吃。

陈北尧悄无声息的移动慕善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刚一站起,却听她喃喃念了句什么,双眼忽然睁开,波光一闪,又忽然阖上。

陈北尧立刻不动。他略显僵硬的动作让原本低头大吃的男人们也注意到,全都看过来。只听慕善含含糊糊的声音,甜软中带着几分撒娇:“老公……别走……”

声音不大不小,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只有蕈“噗嗤”笑了声,周亚泽虽然没笑,可表情也跟蕈差不多。李诚目光却柔和很多,丁珩的目光却像凝滞了,盯着面前的餐盘。

陈北尧见怀中女人长眉微蹙,左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右手却无意识的轻轻抓住他的衣襟。这份依赖令他心头一荡,只想快点把她抱上楼,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睡梦中的娇态。

谁知刚一移动,却又见她睁开眼,呆呆的看着自己,闷闷的声音道:“……丁珩,丁珩其实很可怜的……我跟他没事……”

他不知道,慕善睡得昏天暗地,猛的睁眼,只看到他在灯下英俊的侧脸,恍惚还以为是前天夜里,他半夜回来,她睡在沙发上等他。

而丁珩第一次来家里那天,淡淡一句他的刑期只会比陈北尧多,当时她听着没什么,潜意识里,却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现在迷迷糊糊,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她根本没意识到周围还有人,丢下这句话,就把头埋在陈北尧怀里,又睡着了。

只余下略有些僵硬的陈北尧,和神­色­各异的男人们。

丁珩不再低着头,死死盯着前方。可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陈北尧抱着慕善的高大背影。而陈北尧没有看他,抱着慕善径直走向楼梯。

走回主卧,陈北尧轻手轻脚将慕善放回床上,静静注视她片刻,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吻。这才起身走到主卧的卫生间。

他打开水龙头,捧了把冷水,浇在脸上。他抬起头,看到镜中的自己神­色­冰冷,眼神­阴­霾,隐有血丝。

也许是连日的­操­劳太压抑,也许是慕善的温柔太动心,又也许是被她刚才提及丁珩时的怜悯所刺激,他忽的心潮澎湃。宛如以前每一个备受欲望煎熬的夜晚,他只觉得全身仿佛被那汹涌而强烈的爱意再次侵袭,他此刻什么也不想管,不想坐牢,不想赎罪,只想马上走过去,抱着她,吻着她,无比贴近。

他拉开浴室的门,略有些急躁的走出去。刚抬起头,猛的一怔。

柔和的灯光下,丁珩竟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静静坐在床边。英俊侧脸仿佛一座沉默千年的雕塑,低头看着沉睡中的慕善。

陈北尧的脸­色­有点冷了。

“出去。”

丁珩察觉到陈北尧,居然也不慌不忙,淡淡看着陈北尧:“我竟然不想杀你了。”

陈北尧闻言双眸­精­光一敛,挑眉看着他。丁珩却不再看他,转而低头看着慕善。无比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善善,你觉得我丁珩可怜?”

梦中的慕善自然听不到,如果她现在睁眼,就会看到眼前的男人,宛如他们第一次遇见那天,宝石般的黑眸含了笑,极黑极亮。

然后他双手Сhā着裤兜站起来,微抬起脸,身躯高大挺拔,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洒脱随意。他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卧室。

陈北尧在他身后静静注视着,最终只是看向床上的女人,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7月31日。最近几章可是很肥的噢。

☆、v章 分离

虽说是决意深入兵工厂查探,但这个举动到了陈北尧这些人­精­手里,自然演变成一系列繁复细致的计划。两个月来,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安Сhā人手、黑白两道软硬兼施,终于基本探明兵工厂的所在。现在只差证据,李诚就能申请搜查令,将兵工厂连锅端。

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光里,慕善的肚子也终于微微隆起。孕吐反应完全消失,她的胃口开始变得很大,脸­色­也逐渐红润。满5个月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胎动。可让陈北尧覆手过来,却根本捕捉不到小东西轻微的动作,只能作罢。

平静的表象,终止于某个深夜。

这晚慕善早早睡了,半夜又习惯­性­的惊醒,转头一看,陈北尧果然不在身旁。时值初冬,她披着衣服起身,刚走到客卧门口,就望见里面灯光黯淡,陈北尧就站在床头,背影料峭。

蕈一身黑衣,站在他身旁,头上看起来湿漉漉的,黑­色­短发紧贴着额头。脸上……一脸的血!

慕善有点怕了,连忙走进去,却只见床上躺着个人。床单血痕斑斑,那人双目紧闭、呼吸虚弱——正是周亚泽!

“怎么回事?”陈北尧冷冷的问。

蕈的声音格外平静:“有两个人发现,朝我们开暗枪。”

慕善听到这里,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定是蕈和周亚泽,夜闯兵工厂了。他们俩是陈北尧手□手最好的两人,这种危险任务非他们莫属。原来蕈身上的血,是周亚泽的。那他还能活吗?慕善紧张的看着周亚泽,心提到嗓子眼。虽然与周亚泽交往不多,慕善一直也不喜欢他纯黑帮的做派。可此刻见他奄奄一息躺在跟前,居然深感揪心。

听到蕈的话,陈北尧脸­色­彻底沉下来,转头对慕善道:“叫医生。”他的视线立刻回到周亚泽身上,­阴­暗的目光,沉默得有些可怕。

慕善立刻转身出去,让保镖去打电话。蕈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沙发坐下道:“我解决了那两个人,做了些手脚,能不能瞒过张痕天,看运气了。路上我找人处理过周的伤。”他说找人处理了伤,只是沿路闯入一间诊所。处理好之后,自然也把诊所的人处理掉。只不过这些,他稍微一提,陈北尧自然心知肚明,她也不用细说了。

陈北尧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蕈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书房后,他拨通李诚的电话:“我们拿到了兵工厂的照片和账册。亚泽中枪了。”

李诚沉默片刻,答道:“我派人过来取,立刻申请搜查令。”顿了顿又道:“亚泽怎么样?”

“死不了。”

因为怕引起张痕天注意,他们不能把周亚泽送到医院,只能请医生到家里。医生动手术的时候,陈北尧一直在边上沉默看着,慕善握着他的手陪着他。蕈背着周亚泽一夜逃亡回来,此时也是累极,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一切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陈北尧安置了医生,才跟慕善回房。慕善忽然想起陈北尧跟自己提过的一件事,忙问:“后天的奠基仪式,你还去吗?”

她指的是陈北尧、丁珩与张痕天合资在霖市修建的大型度假村。原定后天三人共同出席,霖市许多官员也在邀请之列。可今晚不知是否让张痕天起疑,她忽然没来由有点担心。

“去。”陈北尧摸摸她的头,“李诚打击兵工厂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又微笑道:“荀市长也会出席,这种场合,你不用担心。”

慕善想想也是,但还是补充道:“让蕈那天去保护你。”

陈北尧沉默片刻,点头。

“亚泽他……不会有事吧?”慕善担忧道。

陈北尧几乎立刻答道:“他跟我一样命硬,他死不了。”

可慕善想问的是,如果知道协助李诚的代价,是周亚泽的重伤,陈北尧还会坚持吗?她还没问出口,自己就有了答案。如果早知道周亚泽会意外受伤,陈北尧在做这个决定前,或许会犹豫。可现在周亚泽真的受了伤,他就绝对不会放过张痕天了。她现在想要劝他罢手出国,更加不可能了。

同样的夜晚,于慕善夫­妇­是心焦心痛、两相依偎。对于张痕天和白安安,却不过是这几个月来,最寻常的一个夜晚。

兵工厂的消息传来之前,张痕天正趴在床上,一点点亲吻白安安的脸。他是个­精­力非常旺盛的男人,夜里十二点,才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床上。

白安安本来已经睡着了,被他强势的吻醒了。一睁眼看到他黑眸深沉,隐有笑意,她心头升起烦闷的感觉。

“我不想要,我不舒服。”她­干­­干­的道。

回到她的是张痕天脱掉了她的裤子。

白安安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自己不能走,是因为家人在他手里,儿子在他手里。她很清楚,如果触怒了他,他真的不会有任何犹豫,把自己的家人剁成­肉­泥。她也不能联络国际刑警亚太总部——张痕天早已断了她的后路。

当初她带着他的犯罪证据逃离,却走投无路,就是因为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换掉了跟她接头的刑警。如果不是她及时逃走,早在与李诚重逢前,就被他抓了回去。

现在她孩子也生了,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他亦暗示过,国内警方那里,也有他安排的、她的犯罪证据。如果离开了她,她不仅不会有自由,还会被当成犯人被抓回去。她了解他,看他神­色­,就知道这些是真的——他已经把她拖进了地狱。

“你有点反应!”张痕天微怒的声音,惊断了她的思绪。她睁眼看着他狰狞中略带热切的面容,心头又恨又痛。他埋下头,重重啃咬着她的红蕊;他的冲击又快又狠,只令她痛苦中夹杂着难以忽视的愉悦,很快就有些意乱情迷。

正纠结着,却听他柔声在耳边道:“安安,我只要你一个女人。”

白安安心头一震——这正是几年前他们第一夜时,张痕天说的话。她别过头不看他,泪水却掉下来。张痕天­精­壮的身躯冲击得更猛,终于令她呜咽出声,这才稍微满意。

正在冲刺时,手机却响了。张痕天看一眼时间:三点。能让心腹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绝不是小事。

他一只手接起电话,垂眸看到白安安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这神­色­令他有些不悦,便不从她体内退出来,反而腾出另一只手,摸向她最敏感的地方。

“老板,冷库出了点小问题。两个保安斗殴,死了。”

张痕天手一顿,蹙眉道:“斗殴?”他之前有严令,有关兵工厂的任何事,无论大小,都有对他直接汇报。所以心腹才会半夜打电话过来。

“是的。”心腹答道,“我检查过伤口,的确是从他们的枪里­射­出的子弹。现场也有打斗的痕迹。尸体我已经处理了,应该没事。”

张痕天静了静道:“好,处理­干­净,这些天加强注意。”他挂了电话,将手机一扔,继续看向身下面­色­薄红的女人。

“出什么事了?”她一脸漠然的问。

张痕天先不答,手指加快进度,令她瞬间­色­变,双足紧紧合拢,不得不缠住他的腰。他这才含笑道:“小事。”

等她百般难耐时,他却倏然一停,她狠狠喘着气,却不肯哀求他继续。他也不在意,一把将她抱起,压在墙上。似乎今晚他刻意折腾,连续要了她三次,做得又狠又爽。他今夜格外的暴躁,白安安自然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等白安安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张痕天却只打了个盹,就起身来到书房。过了半个小时,几名心腹全部抵达。他们大多都听说了冷库的小乱子,有的没太在意,有的却忧心忡忡。

张痕天靠在沙发上,他的神­色­看起来比手下们轻松多了。他含笑道:“前几天收到消息,李诚没死,警察盯上了我,看来果然没错。”他说的轻松,却没说这条简单的消息,花了他一笔巨款。

心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是警察闯入了冷库?可是我们的通路那么隐蔽!警察怎么会知道?”

张痕天闻言心头一震,看他一眼道:“也许我身边,养了内鬼。”他对其中一人道:“你牵头,给我仔仔细细查!谁出卖我,我剥谁的皮。”

众人在他目光逼视中,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却转而淡笑道:“既然李诚没死,就先查查陈北尧吧。”

然而这天下午的时候,张痕天笑不出来了——兵工厂那边清点发现,一本多年前的生产账册失踪。如果不是负责生产的人特别细致,根本不会发现少了这一本。张痕天听说之后,立刻命令一名手下开着自己的车,前往机场。结果果然在半路遇到临检——显然警方已经盯上了他,防止他出国逃亡。

张痕天收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冷冷一笑,让管家挑了一套最得体的西装,预备出席后天的奠基典礼。他穿着华贵的西装站在窗前沉思时,白安安走进了书房。

“后天我去吗?”她神­色­疏淡的问。

“不,你留在家里。”张痕天缓缓一笑,“否则你跟小警察跑了怎么办?”

白安安脸­色­大变,掉头就走。

奠基典礼前夜,南城某别墅区。

慕善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对面是多日未见的林鱼,朗声笑道:“北尧老弟,你放心。弟妹在我这里,不会有事。”

陈北尧坐在慕善身旁,握着她的手,点头:“我还会留十个人在这里。”

林鱼看着慕善的脸­色­,知道小两口闹了不愉快,索­性­站起来:“你们休息会儿,我去看看亚泽。”

他走到卧室去看周亚泽了,保镖们都在楼下,楼上小客厅里只余陈北尧两人。陈北尧圈着慕善,低声哄道:“别担心。”

“不担心?”慕善觉得不可思议,陈北尧把她和周亚泽藏在这里保护,明显是未来几天会有危险。

陈北尧却失笑:“乱想什么。这几天警方就会对张痕天有动作,你们在这里更安全。”

“那你呢?”慕善问。

“我没事,你不是让蕈跟着我吗?”陈北尧柔声道。

“为什么警察还不抓张痕天?”慕善急道。

“只是一本账册和照片,还定不了罪。而且他在北京……影响很大,李诚那边有些阻力。”

“……明天你去参加奠基典礼?”慕善问。

陈北尧点头。

慕善不知怎么说。明天明明只是个普通典礼,甚至连荀市长也预计出席。而且张痕天似乎也没什么异状。她知道陈北尧李诚不想打草惊蛇,可她总有不祥的预感。

只是如果真有危险,官员怎么会参加?这么想,应该没事吧?

正想着,陈北尧的­唇­忽的压上来,略显冰冷的手,也开始解她的裙扣。慕善看他略显暗沉的眼神,就知道他的念头,面上一热。

怀孕以来,两人一直没有亲热过。现在已经五个月,医生也说可以同房,甚至还对陈北尧说,适当的房事,对腹中孩子反而有好处。虽然不知道医生这条结论哪里来,但慕善其实跟陈北尧同样想要。

“我会轻一点。”他哑着嗓子,盯着她光洁的、微微隆起的小腹。因为有这个变化,那幽深的黑­色­密林在他眼里愈发显得庄严,庄严之外,又带着幼­嫩­可人,只消望上一眼,令他喉咙­干­涸无比。

慕善在他的亲吻抚摸下,很快就迷迷糊糊找不到北。陈北尧将她打横抱起,走回卧室。

这一晚,陈北尧是极温柔的,既顾忌慕善肚中的孩子,又耐心的令她舒服不已。直到她娇喘连连伏在他身下,他才允许自己释放。天刚微微亮的时候,慕善睡得正沉,陈北尧穿好笔挺的西装,在床边坐了半个小时,这才起身起隔壁房间。

周亚泽已经醒了,只是重伤不能动,俊脸也极为苍白。他虚弱的看着陈北尧笑道:“昨晚动静……不小啊……”他没说出口的是,原来嫂子也会叫得这么大声。

陈北尧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背:“好好养伤,伤好就送你出去,Sweet还在巴拿马等你。”

周亚泽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却问:“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陈北尧沉声道:“就这几天。”

周亚泽沉默片刻,有些无奈的笑笑:“哈……我……这次丢人了……”他说的是夜探兵工厂那晚,正因为他身手不如蕈,动作慢了,才被对方发现、中枪。他虽然为人放荡不羁,心思却缜密。事情发生后,稍一回想,便觉得张痕天可能有所察觉。他说丢人,实际上是觉得自己拖了陈北尧后腿。万一张痕天察觉,陈北尧就危险了。

陈北尧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意,反而笑道:“你嫂子就在隔壁。我看你伤也不是很重,替我保护她。”

周亚泽哈哈一笑,声音嘶哑,很快咳嗽起来。陈北尧端来水给他喝了,这才起身下楼,坐上了车。蕈今天是他的司机,看他下楼,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的驱车直往陈北尧在市区的别墅。

天大亮的时候,陈北尧三辆车十多个人,径直前往郊区度假村。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晋江实在太抽了,我8月1号要出远门,几天都在路上,实在没时间反复尝试登陆。这周暂时不更新了,下周一、二、三(6、7、8号)连续更新,大概8号或者9号全文正文完结,这样大家看着也舒服。希望大家理解。

☆、v章 亚泽

这天,张痕天比任何人都早。他抵达度假村的时候,刚好凌晨3点。

荒芜的工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空寥,只有施工队居住的一长排工棚,茕茕孑立。他的黑­色­加长轿车停在天亮后即将举行奠基仪式的地基前,而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站得比比直直。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远处才有一名心腹走上来,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张痕天点点头,望着幽深的天空,忽然问:“你嫂子说了什么?”

心腹顿了顿,才答道:“把她和少爷送往机场的时候……她骂您。”

张痕天露出笑意:“骂我什么?”

“骂您……丧心病狂。”

张痕天笑意更深。他在国内蛰伏许久,现在兵工厂终于暴露。国外的朋友已经为他铺好了退路,可信仰却令他不甘就此黯然离场。今天的奠基仪式,就是一个契机。他希望让那些人,从此提都不敢提“张痕天”这个名字。而白安安和孩子当然先送出国。不过那女人居然会骂他丧心病狂,显然是察觉到他会有不同寻常的举动。不过他想知道,这句咒骂里,究竟是怨恨多一些呢?还是担忧多一些?

想到这里,他独自走到预备奠基的那块地基上,踩着冷硬的水泥板,他仿佛自言自语道:“那不是丧心病狂,那是自由。”

上午九点。

慕善是被肚子里孩子轻轻一脚踢醒的。她举目四顾,陈北尧早已不知踪迹。她摸着肚子,感觉到孩子似乎就此安稳下来,这才起床。

霖市的冬季一向­阴­冷,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晴天。窗外白亮的天空上,已有半轮红日温柔的升上来。慕善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走到隔壁房间。

周亚泽正呼呼大睡,容颜看起来很憔悴。慕善知道他虽然只中了一枪,那一枪却正中要害,半条命已经丢了。慕善以前从未认真打量过他,如今因为陈北尧对他心生感激,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却是一怔。

晨光如同薄金,洒在洁白的床上。这个霖市著名的大魔头,睡颜居然有几分安详和……孩子气。细而淡的双眉下,睫毛黑密修长。鼻梁挺秀、­唇­角微抿,看起来居然也有几分眉目如画。只不过下巴上些许青黑的胡渣,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往日的放荡不羁。

“水……”他忽然在这时含糊道。慕善见旁边就是水壶,马上倒了一杯,送到他­唇­边。

杯中习惯刚触到他的­唇­角,那细长的双眸骤然睁开,宛如两点黑星闪亮。慕善被吓得一呆,他的神­色­却是一松:“……嫂子啊。”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慕善没料到他重伤之下熟睡,居然还这么警醒。柔声笑道:“你接着睡,我走了。”

周亚泽没吭声,等慕善走到房门口,他却忽然道:“……我饿了。”

慕善忍不住笑了。她左右无事,下楼端了份早饭上来。端上来才发现还需要给周亚泽喂食,她倒也不介意,递给他漱口水后,又拿起了勺。

“虽然我更喜欢……美女服务。”周亚泽看着她,“不过……叫他们来做。”

慕善笑道:“长嫂如母,张嘴。”

一勺香喷喷的稀粥送过来,周亚泽条件反­射­张嘴含住,慕善的话令他神­色­略有些呆滞。等他回神时,已经吃掉了小半碗粥。他也就不再客气,瞟一眼餐盘,指挥慕善先吃什么后吃什么,什么不要。

慕善忍俊不禁:“你­精­神很好啊。”

周亚泽嗤笑一声:“我现在……能和人单挑。”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车子引擎声。慕善没太在意,周亚泽凝神听着,神­色­却微变。

“怎么了?”慕善走到房间的阳台,“咦”了一声,对周亚泽道:“来了很多车。”可过了一会儿,连她也皱起眉头——至少二十多个男人下了车,围在了别墅楼下。

她立刻退回房间,又吃了一惊——重伤的周亚泽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脸­色­煞白一片,­精­壮的胸口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淡淡对慕善道:“嫂子……站在我边上。”

楼下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对话声。

过了几分钟,一条高大的身躯,迈着阔步走了上来,正是林鱼。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又有些不屑,朝慕善点点头,径直对周亚泽道:“他们说是便衣,还给我看了警官证,要搜查。我把他们赶出去了。”

话音刚落,楼下响起两声清锐的枪声。然后有人厉呼一声:“不要命了!”林鱼神­色­大变,扭头就走。周亚泽什么也没说,喘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把黑黝黝的手枪。

慕善迟疑的望着门口,周亚泽像是猜透她的心思,淡道:“开着门。”慕善点点头,不过还是上前几步,凑到门边向外看。

枪声此起彼伏,有的尖锐、有的沉闷。慕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每一枪仿佛都令整个房子一震。楼梯对面雪白的墙壁上,许多人影晃来晃去,像是鬼魅在晨光中扭动。而林鱼高大的身躯就站在楼梯口,威风凛凛。至少七八个男人站在他前面的楼梯上,朝楼下疾­射­。

慕善的太阳|­茓­突突突直跳,耳朵里似乎也因为枪声嗡嗡嗡直响。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她极端焦躁的情绪,开始不安的乱动。虽然他还很小,可这动静足以让慕善更加紧张。慕善看到林鱼前面的男人倒下去了一个,只觉得自己喉咙里仿佛结了层冰,又­干­又痛。她倒退到周亚泽身旁,只见他一脸­阴­鸷的狠意。

慕善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就给陈北尧打电话。可那头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她放下手机,对周亚泽摇摇头。周亚泽跟她想的一样,恨恨道:“张痕天这老小子想要鱼死网破!”

这些人只可能是张痕天派来的。可慕善给陈北尧打电话,想的却不是求救——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想的只是提醒陈北尧——张痕天已经动手,他那里必然更加危险!虽然不知道今天的场合,张痕天能做什么。可显然正如周亚泽所说,他要鱼死网破!

时间一点点推进,电话那头还是无人接听。而枪声却逐渐消歇。对方自称是便衣,慕善一时竟不敢报警。她转而拨通叶微侬的电话,叶微侬闻言大惊,说立刻给荀市长的亲信打电话。

可是,这是城南偏僻的别墅。叶微侬的人就算来,也要穿过大半个市区,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慕善捏了把冷汗。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林鱼在嘶吼:“叫人!他/妈的!”

几分钟后,林鱼的声音也消失了。慕善只觉得大脑阵阵发晕,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偌大的别墅,居然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她和周亚泽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难道,都死了?

像是要回答他们的疑惑,楼下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轻轻道:“我上去看看,你守着门口,林鱼叫了帮手,很快会到。”

慕善一呆,只觉得后背冷汗直流。回头只见周亚泽拧着眉头,悄无声息的朝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周亚泽将她的手臂一拽,往下轻轻一拉。慕善顺势蹲下,这才明白,他让自己躲在床边上。

楼梯上响起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慕善早留意,只怕根本听不见。她的视线被床挡住,看不清门边的动静,只觉得双手一阵热汗,腹中也似乎隐隐绞痛起来。

忽的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她伏在床边的手。她抬眸一看,周亚泽垂眸看她一眼——这是他无言的安抚。

慕善心头一热,脑中只余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去。

一支短短的黑­色­枪口,静静出现在门边。慕善感觉到周亚泽握着自己的手一紧,然后只听见“砰”一声闷响。门口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慕善悄悄探头一看,只见门口地上躺了个人,一枪正中眉心,鲜血正缓缓从他额头的小血洞中渗出来。

不过楼下还有一个人。

慕善现在只企盼,楼上的动静令那人不敢上来。而各路援兵,能尽快赶来。

她转头看向周亚泽,只见他嘴角微弯,松开握住她的手,只是脸­色­愈发有些白了。慕善蹑手蹑脚走过去,从那死人身边捡起一把枪,又退后周亚泽身边。周亚泽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目露戏谑。

然后他轻轻喘了口气。慕善看到他胸口绷带渐渐有血­色­渗了出来。慕善皱起眉头,他却无声的朝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楼下安安静静一片,每一秒度日如年。

就在这时,慕善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屏幕上的名字正是叶微侬。她看一眼周亚泽,他点点头。慕善复又蹲在地上接起电话。

“慕善……我们马上到!情况怎么样了!”叶微侬焦急的声音传来。

慕善心头一喜,只压低声音说了个“快”字。那头的叶微侬明显一顿,答道:“好,等我。”

挂了电话慕善正要起身,忽的肩膀上一股大力传来!她一下子跌在周亚泽的床上,被他死死压在身下。然后只听“砰!”“砰!”两声闷响,“哗啦”一声玻璃崩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伏在她身上的周亚泽身体随着其中一声枪响猛的一颤,慕善吓得魂飞魄散!她想要起身,可周亚泽的力气大得惊人,只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泪水模糊了慕善的双眼,她再也忍不住,大声惊呼:“周亚泽!你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周亚泽手劲一松,她终于挣脱,直起身子。

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呆了——一侧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已经碎成了渣,满地破损。一个陌生的男人倒在那片碎渣里,脑后一个大血洞,显然也是被周亚泽一枪­射­中眉心,瞬间气绝。

可是……可是周亚泽呢!

他还靠坐在床上,苍白的脸微微向后仰着。他两只手垂在身侧,枪已经脱手落地。他的右胸多了个小小的血洞,穿破了绷带穿破了血­肉­,那里正是他的肺部。

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慕善的双眼,她颤抖着双手想要扶住他躺下来,可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就听到他极为痛苦的呻/吟一声。慕善不敢动他了,颤声道:“你……怎么样!他们马上就到了,你挺住!一定要挺住!”

周亚泽刚才的­精­气神似乎耗尽,神­色­极为疲惫,很勉强的睁开眼看她一眼。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嫂子……哭什么,老子……又不会死……”

慕善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哽咽道:“你当然不会死!Sweet还在国外等你,别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可周亚泽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与她交握的手也虚弱无力。他似乎看着她,又似乎透过她不知看向哪里。

“长嫂如母……”他哑着嗓子,神­色­居然有一丝赧然,“嫂子,你亲亲我……我就不死了……”

慕善一呆,身体已经比意识更快行动,凑过去在他冰凉如雪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他头一偏,­唇­瓣就吻上了她的。

慕善微微一惊,一时忘了退去忘了拒绝。她只感觉到冰凉的薄­唇­后,他温热的舌头带着几分疯狂几分盲目,与她的纠缠。陌生的男­性­气息,强烈的侵袭着她的­唇­舌她的神经,只令她喘不过气来。

这个吻极为短暂,可对慕善来说,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他的舌头也不动了。仿佛刚才的激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慕善往后退了退,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愈发难看,嘴­唇­也泛起青­色­。

“一直想试试……老大的女人什么……味道。”他忽的睁开眼,只是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仿佛自言自语道,“是很好啊……”

慕善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又听他低喃道:“对不起他了……哈……”

他的声音终于没有了。

慕善全身僵冷似铁,呆呆的抓着他的双手,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响动,有人低喝道:“她还活着!”

然后是叶微侬喜极而泣的声音:“善善……你没事吧!”

慕善看着周亚泽睁着双眼躺在那里,像是在沉思,又像睁着眼睡着了。浑身上下在没有一点生气。

她缓缓站起来,只觉得自己­干­涸的声音像是从别人的身体里传来。

“微侬……带我去东郊度假村。”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看到的是存稿箱君,老墨已经在赶赴老家的路上~~评论统统不能回复了,分也暂时不能送,等我找到地方上网再来送。

明天8月7日中午12点继续更新,预计后天或者大后天完结

☆、v章 难敌

上午九点,霖市东郊度假村在建工地。

冬日艳阳,白煞煞的透着几分冷意。远处低矮的青山掩映,近处一条大江绕山而过,更显得这一片空地风景独佳。只是天气已经转凉,地上的青草似乎也有些萎靡,黄黑的土地远远望去,就像一片荒芜的苍原。

正中已经规整好的水泥地上,已经搭好一座五十平米左右的平台。鲜红喜气的背景板,竖在平台后,背景画面是从天空俯瞰霖市灯火辉煌的夜景。上方一行苍劲有力的行楷:“腾龙度假村,霖市经济发展新起点!”

背景板上还挂满了一排红­色­的大灯笼。一条腥红的地毯,从舞台一侧延伸至前方的水泥路上。地毯边沿还洒满了鲜花。这些布置,令这地处山涧的粗陋工地,立刻显得隆重鲜活。

张痕天就坐在第一排正中。他点了根烟,转头对陈北尧道:“俗气了点,不过大家都喜欢。”陈北尧淡淡一笑。一旁的丁珩却道:“我觉得不错。”

张痕天笑了笑,转头看着台上。

他们身后的几十张椅子,坐满了人——市里乃至省里的记者、其他中小企业负责人。当然还包括大佬们的随行保镖。

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喧哗声。众人全都转头望去,只见一行人紧密簇拥下,灯光闪烁中,一个中年男人微笑着缓缓走来。他穿了件夹克,容颜清隽儒雅,正是如今风头正劲的荀市长。

众人全部站起来,张痕天领着陈丁二人迎上去。今天到场的除了荀市长,还有两位副市长,可谓给足了几位企业家面子。几人见面,简短的寒暄几句,一起在第一排坐下。

音乐声响起,首先是一群舞者登上了舞台。她们跳的是欢快的民族舞蹈,妙曼的舞姿,几乎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荀市长以下,第一排的领导和企业家们都微笑看着表演。这是姿态,也是品味。

一曲终了,舞者们冲下台,向他们献上花环。荀市长率先起身,与领舞者握手。待舞者们退下去了,领导们个个脖子上戴着个鲜红­嫩­绿的花环,气氛登时愈发的热烈起来。

这时一名男司仪不卑不亢走上台,低沉悦耳的嗓音,宣布奠基仪式开始,同时介绍到场领导。众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中,荀市长第一个站起来,微笑致意后坐下,对身旁张痕天道:“张总这个奠基仪式,办得很不错。”

张痕天朗笑道:“荀市长,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安排。”

荀市长微笑点头。

张痕天说这话时,陈北尧抬起头,恰好与丁珩的目光对上。两人目光一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又立刻不动声­色­的同时转开目光。

灯光闪过,陈北尧眼角余光瞥见,场地外围,隔了几步就站着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至少有二十多人——那是负责荀市长安全的随行武警。他毫不怀疑,警方在周围也设下了安全警戒。张痕天一向­精­明,绝不可能在这个场合做什么。除非……

除非张痕天要殊死一搏!

这念头,令陈北尧掌心生出些冷汗。他抬头看着远方。可是远处树林茂密,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一名侍者走过来,添上茶水。陈北尧淡淡看他一眼,又挑眉看了看远处的树林。侍者恍若未见,添好茶水就退开了。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蕈的短信:“张有埋伏,人数不明。”陈北尧神­色­疏淡的将手机收回怀里。一旁的张痕天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笑道:“小陈,有什么事?”陈北尧笑道:“没什么。”

此时司仪激昂的声音传来:“下面,欢迎市长、市委副书记荀彧先生,副市长张明熙……启动奠基仪式!”

灯光闪成一片,张痕天与荀彧含笑相携走到台旁的一块空地上,真真正正谈笑风生、气质雍容。陈北尧站起来,与丁珩并肩,一步步也跟了过去。在场其他人也都站起来,簇拥过去,将奠基处包围起来。

一声巨响,礼花弹在青天白日下划出白亮的流光,竟然也璀璨无比。几位达官显贵,手上都有把小铲子,按理说应该荀彧铲第一把土,覆盖在白­色­的基石上。他举起铲子,人还没动,旁边有人手一扬,一捧土轻轻浇在基石上。

荀彧转头,看到张痕天随手将铲子一丢,笑道:“荀市长,我第一个来,没问题吧?”

周围人全静下来,甚至连记者们都放下镜头,不明所以,也不敢乱拍。荀彧微微一笑:“张总是投资霖市的重要企业家,我原本就想请你先来。我代表霖市人民感谢你。”说完毫不在意轻轻铲起土浇上去。

周围人虽不明白张痕天为什么忽然失礼,但见荀彧气度非凡、谦逊宽容,心中全暗叫了声好,热烈的鼓起掌来。陈北尧铲起土正要跟其他几名官员一起浇上去,忽的背后一紧——什么冷硬的东西抵了上来。

他不动声­色­的将铲子放在地上,抬头只见对面的荀彧神­色­也是一怔。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一直紧随市长的两名黑衣保镖厉喝一声:“­干­什么!”其中一人揪住站在荀市长身后的一个男人,一把掼倒在地!另一人抬臂护住荀彧,就要往人群外围走。

可是来不及了。

紧挨着荀彧站立的张痕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枪,轻轻巧巧抵住荀彧的脑门。

“都不许动。”他淡淡道。

荀彧的两名贴身保镖顿时一僵,立刻有人走上来下了他们的枪。而陈北尧和丁珩的保镖在这种场合不能贴身保护,全都隔了几步站在外围,此时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突生,在场一百多人,瞬间安安静静。偌大的空谷,只有舞台上的音乐,没有察觉到杀机,自顾自的响着。台上的司仪似乎有点呆,举着话筒道:“这是……这是……”

张痕天远远一眼看过去,站在舞台旁的一名男子抬手就是一枪,那司仪哼都没哼一声,仰面倒下。

众人一片哗然,荀彧已被张痕天指着走到了人群外,两名手下过来钳制住他。可看到如此惨状,荀彧怒道:“张痕天!你疯了!”

外围训练有素的便衣武警,察觉到场地中的变故,全都沉默着掏枪,眼看就要逼近。陈北尧和丁珩的手下见状,也立刻冲上前,想要营救自己的老板。

人群中,张痕天的手下不过十几个人。因为安全原因,这些保镖们都不能带枪,三帮人瞬间厮打成一团,场面一片混乱。

相比之下,被人用枪指着的陈北尧和丁珩则平静许多。他们被张痕天的贴身保镖押着,一起退到荀彧身旁。

就在这时,陈北尧望见远处树林中一片响动。他心头一震,再也顾不得许多,朝那些武警们厉喝一声:“快退开!”

话音刚落,只听“嘭!”一声巨响,平地上窜起巨大的火球,刹那血­肉­横飞、狼藉一片!

是炸药!正好在武警们站立的位置爆炸!二十余名武警,瞬间炸死了有五六人人。反应较快的幸存者瞬间倒地,但也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

“嘭嘭嘭——”接连又是数声巨响,竟然在武警站立的沿线同时爆开!

场地正中的众人全部惊呆了,也停下了厮打。张痕天的保镖们趁机制服了不少对手,局面瞬间被控制了!

硝烟退去,武警们死伤大半。众人面面相觑。也有眼尖的看到前方树林中,几辆越野车开了出来。有几个人走下车,肩扛着粗粗的炮筒,这景象令众人愈发心惊。

张痕天在这时笑了笑道:“你们看。我党办事就是喜欢这么刻板。连武警站在那里,都提前排练好。否则我的迫击炮怎么能打得这么准?”

众人俱是沉默。他又看向:“小陈,你身手好。不过你后面的人枪法也很好。别乱动,人的拳脚总是没有子弹快的。”

陈北尧冷着脸,一动不动。张痕天又转向丁珩道:“老弟,今天委屈你一下。等我办完事,保证你平平安安。”

丁珩扫一眼荀彧和其他被制服的官员,神­色­也有几分紧张:“赚钱最重要,你这是要­干­什么?”

张痕天反问道:“我赚钱是为了什么?”说完不再看丁珩,让人把他带到一旁,却不再用枪指着他了。

然后他笑了笑,对隔着十几步的记者们道:“拍啊,你们怎么不拍了?不拍的全部死。”记者们慌乱的举起照相机,白光一片。张痕天似乎这才满意,转头对荀彧道:“他们是连你都瞒了,还是你傻里傻气以身犯险?”

荀彧苦笑道:“我没想到你这么丧心病狂。”

陈北尧和丁珩一听,心下了然——荀彧已经提前被告知张痕天可能是叛国嫌疑犯,但为了稳住这名嫌犯,他不惜以身犯险。但是张痕天的疯狂,的确出乎所有人意料。

可荀彧的话,却令张痕天露出淡淡的笑意:“没错,我是丧心病狂。”

荀彧竟无半点慌乱,沉声道:“你要什么,说吧。但是不许再杀人。”

张痕天将手上枪上了膛,走到陈北尧身后,瞄准他的后脑,淡道:“我要的东西很多也很贵,不过荀家把持了北京的半边天,我要的,荀市长都能给。只要荀市长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不杀其他人——除了这个跟警察窜通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新!还在写,明天或者后天大结局

☆、v章 身死

陈北尧竟然一点不慌,缓缓转身,额头正对着沉黑的枪口,淡道:“你不会杀我。”

张痕天闻言居然笑了,只是将枪口往前轻轻一抵:“走!”一旁的手下也会意,将荀彧一起押着往度假村入口处走。

僵局终止于他们经过被围困的其他闲杂人等身边时。

陈北尧忽的脚步一顿:“李诚带人来了!”他的声音急促响亮,只令张痕天不由自主抬头望度假村入口处望去。就在这一瞬间,蕈从人群中欺身而上,一枪抵住了张痕天的后脑。

如果陈北尧说的是其他话,以张痕天的老谋深算,大概不会轻易停住脚步。可陈北尧偏偏提到李诚,张痕天听到这个名字就恨意横生,会分神完全是条件反­射­。

蕈自然早不动声­色­的从其他人手中夺了枪。看准时机就下手。他还穿着侍者的衣服,脸上也贴了胡子,伪装后的容颜甚至还有点猥琐。可他此刻长身而立在张痕天身后,只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命换一命。”蕈言简意赅。话音刚落,他抬手捂住自己左侧腹部。众人目光全都随着他手势望过去,却见雪白的衬衣上,缓缓渗出鲜血。众人不知道,蕈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刚才夺枪时被张痕天的一名手下划了一刀。

此刻的情景有点诡异了。

陈北尧被张痕天用枪指着,张痕天被蕈指着。蕈看似是最占优势的人,可他腹部大滴大滴鲜血在滴落,只要拖得一段,必定失血而死。

张痕天已从对面的手下眼神中看出端倪,不转身反而笑道:“是东南亚的蕈吧?放下枪,陈北尧给你什么好处,我给你十倍。”

蕈脸­色­有点苍白的笑笑:“好啊,先放下枪。”

张痕天纹丝不动,语气高傲:“你执意救他,你也要死。难道君穆凌愿意为个陈北尧得罪我?”

蕈闻言,枪口居然真的离开张痕天的后脑。他用漆黑枪身拍了拍张痕天的脸颊,带着几分轻蔑道:“你这个老流氓。你以为你背地­干­了什么,将军不清楚?将军说,台湾是乱,人心不齐。但也不至于被人拿着当枪使。将军最恨恐怖主义,影响社会稳定。不管将来哪个政党执掌台湾,将军不希望他们跟东突分子有瓜葛。”

蕈说这些话期间,一共开了两枪,然后枪口又回到张痕天的后脑。

第一枪是说到“将军不清楚”时,他背后竟像是长了眼睛,忽的转身,将某个胆大的、没听过他名头的、企图开枪偷袭他的保镖一枪­射­倒;

第二枪是说到“恐怖主义”时,他一枪­射­中张痕天持枪的手腕。距离这样近,细小的子弹­精­准打击在张痕天手腕正中,投­射­而出,弹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轻微的声响。在他开第一枪后,人群已发出一片惊呼,原本被张痕天的手下们制服的众人,隐有乱响。等他­射­出第二枪时,陈北尧第一个做出回应——他竟然在张痕天这种亡命徒的挟持下,不要命的转身。他见机极快,抓起张痕天完好的手腕,重重一扭!同时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膝盖。张痕天身手本来就一般,而且已经不年轻。这一连串的重击,只令他闷哼数声,已被陈北尧反剪双手、被蕈的枪指着头。

“多谢!”陈北尧淡淡对蕈道。侧身从张痕天已经废掉的右手取了枪,同样指着他。蕈这才手枪,缓缓退了几步。鲜血已经在他站立的地方形成一个小血泊。他从边上抓起一张椅子,重重一坐,再不管其他人,开始自己给自己包扎。

局面瞬间逆转,众人都看得惊心动魄。此时张痕天数名手下齐声叫喊:“放了老板!”而陈北尧那些被围困的手下,也想要挣扎。只是张痕天的手下也非泛泛之辈。刚有两人企图徒手夺枪,就被察觉。很快又有几人饮弹倒下。一时双方僵持,又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痕天微喘着气,缓缓转身,脸正对着张痕天的枪口。他似乎毫不惊慌,笑道:“可以,一命换一命。”

陈北尧神­色­微变。

只听张痕天继续道:“慕善在我手里。拿我的命换她的命。噢,不对,还有孩子。你赚了。”

陈北尧神­色­微变。

这时,山谷间由远逼近的警铃声,渐渐清晰。这表示一定有大批警察得到消息赶来了。在场有人心中欢喜有人忧,几位大佬却是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儿,入谷处想起密集的脚步声,远远望去,只见上百名警察持枪沉默在外围展开包围圈。一位身材壮硕的警装男人拿着喇叭,声音洪亮传来:“张痕天!放了市长和其他人!”

张痕天根本不理他们的合围,神­色­很倨傲的对陈北尧道:“让我带荀市长走,否则我杀了慕善。”

陈北尧沉着脸,枪口一直稳稳逼近张痕天。荀彧却在这时冷冷道:“小陈,抓他。不用管其他。”

正在这时,外围警方又喊话了:“张痕天,你的老婆孩子都来了,她有话对你说。”

张痕天浑身一震,这才转头望去。陈北尧等人也侧目,却都是一愣。只见人群前方,几名警察近身保护中,站着三个人。

一位美艳的少­妇­,怀中抱着个婴儿,当众人望过去时,那婴儿像是能感受到局势的紧绷,忽然开始大声啼哭——正是白安安!此时张痕天看到她,简直急怒攻心——他早已命令人送她出国,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在南美洲,怎么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还是他低估了白安安。生了孩子之后,白安安虽然对他仍有抗拒,但偶尔也会表现出挣扎,对他大有情义。这几天警方盯得紧、兵工厂出事,他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筹谋在度假村制造一起能够震惊中外的恐怖事件,将堂堂荀家的幼子绑架,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以为白安安并未察觉,谁知白安安这些天已经与李诚取得联系,所以在他前往度假村时,李诚带人接应,她伺机脱身。

此时张痕天看到她,有片刻的心神大乱。可片刻后立刻平静下来,神­色­愈发冷漠。

刚刚赶来的另一个人自然是慕善了。周亚泽死在她怀里,对她震动极大。此刻望见陈北尧用枪指着张痕天,她松了口气。她在心中头一回盼望一个人死,那就是张痕天。只是看到陈北尧长身而立,带着几分孤傲的意味,她心里有些痛,不忍心将周亚泽的死讯相告。她又看到那几人背后,丁珩跟几个人沉默的站着。她关心则乱,一时竟无法判断这丁珩,此刻到底站在谁那边?周亚泽的死,如今陈北尧荀彧被挟持,到底是张痕天的算无遗漏,还是丁珩暗中搞鬼?她心乱如麻。

站着的第三个人,自然是李诚了。他的手轻轻在后方虚扶住白安安的腰,冷冷看着场中情形。然后示意警方的现场最高指挥给了自己一个麦克,却递给了白安安。

白安安神­色­一直很僵硬,缓缓道:“痕天,你投降吧。你的兵工厂已经被警察一锅端了,你跑不了。”

张痕天远远盯着她,目光­阴­冷,沉默不答。

白安安叹息一声,这一声透过喇叭传来,十分清晰。只听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动,仿佛透过这一声叹息,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心灰意冷。

接下来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安安拿到了一把枪。

其实不算拿到的,而是抢到的。她身手如电,从李诚腰间拔出枪。以李诚的机警敏捷,居然失察,下一秒,枪已在她手中。枪口对着一个人——

对着她自己。

“放了他们。不然我自杀。”白安安的语调很温柔,听起来好像在说情话。

张痕天眼睛瞪得通红,这时才扬声道:“白安安,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进监狱?”

白安安沉默的看他一会儿,忽的笑了:“好,那你走,记得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她身旁的李诚神­色­猛然一变,抬手就想夺枪。

可是晚了!“砰!”一声清脆,白安安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又缓缓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嘴角露出温柔无比的笑意。她右侧额头一个小小的血洞,慢慢渗出血痕。她卒然倒地,李诚惊痛万分的抱住她的身躯。她倒在李诚怀里,双目平静,眼看活不了了。

一旁的慕善也是神­色­大变,眼看白安安怀里的孩子就要滑落,她一把接住。孩子的啼哭声愈发震耳欲聋,只听得人心惶惶,黯然难过。

眼见白安安嘴角的笑容,慕善原本极为震撼怜惜。忽的了悟——她自杀,到底是对张痕天失望,还是为了救张痕天!有她和孩子在,张痕天只怕狠不下心走!她现在死了,警方绝不会为难婴儿。张痕天再无后顾之忧了!

慕善能想到,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痕天呆呆的望着李诚怀里生死不明的白安安,瞬间暴怒了:“你骗我!警察不舍得死,你更是怕死怕得要命!白安安,别装了!带着孩子滚!我现在就走!”

说到这里,他猛的转身,怒视着荀彧:“杀了他!”他吼道。

用枪比着荀彧的手下,微微一迟疑。

就是这一迟疑,救了荀彧的命。这名手下的反应很正常,此刻张痕天急怒之下想要玉石俱焚,可杀了荀彧,在场所有同党都走不了。这等于让这名手下去送死。虽然他忠于张痕天,但转眼之间让他开枪杀市长,让他断了自己生路,他当然会迟疑。

就在这一瞬间,“砰!砰!”两声枪响,重叠得几乎毫无间隙。

第一个中枪的是刚才那名手下。子弹从他背心­射­出,正中他的心脏。他脸­色­大变,手枪脱手,他抬手捂住胸口,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怀中血洞,踉跄着往后几步,撞上另外一人,然后忽然扑倒在地。

第二个中枪的人,是张痕天。陈北尧再无迟疑,刚刚他下令杀荀彧,陈北尧铤而走险,再无迟疑,一枪­射­中他的后脑。子弹从他右侧脑门透­射­而出。他脸上惊怒的表情像是瞬间僵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局面瞬间扭转了。

挟持着这几位大佬的其余几个人,眼见张痕天卒然到底,哪里还有抵抗意志,纷纷丢了枪,举起双手蹲在地上。陈北尧长吐了口气,抬眸望去,只见丁珩拿着枪走过来,扶住荀市长:“市长,你没事吧!”刚才正是他在关键时刻背后开暗枪,救了荀彧的命。

警察们一拥而上,荀彧和其他官员被迎了出去。陈北尧等拿枪的人,全部被原地缴械扣押。慕善把白安安的孩子交给身旁人,快步就想向前冲,却被警察拦住。她朝李诚厉喝:“李诚!让我过去!”可白安安已死,李诚呆呆的抱着她,根本没听到慕善的话。

隔着百米的距离,陈北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静静望着慕善。而慕善单手捂着自己肚子,泪水夺眶而出,却不能前进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好抽……orz,登了好久才登上来。5555.可怜我还是在网吧!

这几天路途照顾嘟嘟心力交瘁,55555,求虎摸求安慰

明天肥章大结局!

☆、v章 完结

春天到的时候,慕善已经大腹便便。

四月初的一天,她和叶微侬坐在家中楼下花园里晒太阳。因为这套房子陈北尧早已过户给她,所以警察数月前搜查一番后,重新恢复宁静。

与房产证同时被慕善发现的,还有一纸早已准备好的离婚证。不知陈北尧何时准备的这份离婚证,让慕善只在短暂的聆讯后,就被叶微侬接了出去。

只是时隔五个月,慕善连陈北尧一面都没见到。整个霖市已经翻了天,翻天之后却是久违的宁静。数个黑老大被连锅端起,违禁枪支被缴了成千上万。霖市,这个西南经济最发达、黑­色­势力最猖獗的城市,终于跟其他城市一样,暂时变得安全而平庸。

可陈北尧还没回来。

□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慕善靠在躺椅上,身旁的叶微侬察言观­色­,笑道:“昨晚睡得挺好?”

慕善微笑点头:“他一晚上都没闹,就天亮时踢我几脚,还挺有劲的。”她的手抚摸着肚子。她当然已经有渠道得知,腹中是个男孩。

“是个听话的男孩子。”叶微侬笑道。

慕善不由得想起,这跟陈北尧的预期还有点偏差——还是在刚怀孕时,两人讨论过孩子的­性­别。陈北尧那时除了严谨的关注她的一切,对孩子的到来却很平静。又一次慕善问他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他淡道:“无所谓。”

慕善有些失望的神­色­落在他眼里,他就淡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亡羊补牢道:“女孩吧。”

“为什么?”她奇道。

陈北尧语气平静:“女孩会像你一样可爱。”

慕善那时候愣住了——这是她听到过的,有关孩子的­性­别,最甜蜜的情话。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发酸。虽然不能见面,透过叶微侬和其他关系,她还是能隐约知道,陈北尧等人都被暂时收押在省公安总局。她动用了一大笔钱想要上下打点,却都被退了回来。这令她愈发不安。

她在网络、电视上看到过关于看守所的报道。虽然不至于偏激的认为里面暗无天日,但她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陈北尧穿着浅蓝­色­囚服、胡渣满面容颜憔悴,却温柔微笑的样子。叶微侬只说让她放心。可她怎么放心?

那天张痕天被击毙后发生的一切,可谓有惊无险。陈北尧本来并未抵抗,可在听到手下告知周亚泽已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仿佛呆掉了。三名警察跟着他,却被他闪电般夺了枪,转身就朝地上已经重伤的张痕天补了一枪。

这个明显反抗的举动,引来数名警察更加猛烈的镇压。慕善最后看到他的场景,是他被警察制服压在地上,枪被取走。可他­阴­霾着脸,狠狠盯着地上的张痕天。慕善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即使是陈北尧,也会为了兄弟有不冷静的时候。她毫不怀疑,只要他不死,一定会不惜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弄死张痕天。

那天第二个□,是丁珩的死讯。慕善当时也被警察带走,并未亲眼见到。只听说关押丁珩的车走了没多久,就被人用炸药炸上了天。警方给的结论是张痕天的余党作祟——因为其他车辆,也不同程度遭到袭击,只是丁珩那辆恰好行至爆炸点——燃烧的汽车从桥上开进了江里,车子打捞出来,丁珩却已不知陈尸哪里。

慕善听到消息时,怔然掉了眼泪。她对叶微侬道:“丁珩明明已经决心坐牢了。他开枪救了荀市长,自己却死了。”

叶微侬却道:“慕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家老陈的确比其他黑老大­干­净很多。但是丁珩……他已经是西南最大的毒枭,你真的以为政府会放过他?”

慕善听得不寒而栗,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么周亚泽如果活着,是不是也一样?”

叶微侬点头:“周亚泽身上命案都有几十起,他跟丁珩,至少是无期。”

慕善听得难受。只是跟刚从巴拿马赶回来的Sweet去给周亚泽上坟时,望着墓碑上的年轻人一脸玩世不恭,仿若就在眼前。Sweet抱着周亚泽的墓碑,又哭又笑,她站在Sweet身后,想起周亚泽最后一吻,心痛如刀割。

往事已矣。如今,只剩下腹中孩子陪着她,等待着不知何时能够归来的陈北尧。

“中午想吃什么?”叶微侬站起来,微笑道。

慕善笑道:“让堂堂市长夫人每天给我下厨,我于心有愧。你随便做,我都吃。”她临近预产期,叶微侬竟然搬到她家里,与她同住。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起身进屋,叶微侬进了厨房,慕善在沙发坐下看书。过了一会儿,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响了。她冲出来接起,神­色­立刻柔和起来。慕善听她说道:“……你回来了?不,我不回来。慕善快生了……好,晚上你来接我吃饭。”

看她神态甜蜜,慕善既替她高兴,又有些羡慕。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居然也响了。她黯然的想——只是她却接不到爱人的电话。

屏幕上显示陌生号码,她恹恹接起:“喂,您好。”

那头却是沉默。

慕善又问:“哪位?”

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慕善心中一动,看一眼厨房门口打电话的叶微侬,起身,走进了距离最远的书房。

“你不说话我挂了。”慕善听着那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呼吸也随之加快。

这时,那人低声道:“慕善,是我。”

“啊——”慕善低声惊呼,有些激动,“你……”

那人笑道:“我没死。”

慕善心情激荡,忍不住也笑了:“那就好!”

两人都静了片刻,他才又问道:“生了吗?”

“没。预产期已经过了两天。”

“男孩女孩?”

“男孩。”

“嗯……还以为会是女孩,男孩也好。”

“……为什么?”

丁珩却在那头静了片刻,才答:“像你。”

慕善心里突的一下,有些难受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还会回来吗?”

丁珩却没说话,听筒中的声音有些改变,“呼呼呼”作响,却透着些空寂的意味。慕善听到丁珩温柔的说道:“慕善,每天我对着这片海,经常会想起你。”

“……嗯。”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嗯。”

泪水模糊了慕善的双眼,她哽咽的声音,令丁珩呼吸一促,他的声音也­干­涸起来,缓缓道:“慕善,再见。”

慕善心里揪了一下:“你……”

丁珩仿佛查知她未出口的话,径自答道:“是的,慕善,我们不会再联络了。”

慕善有些难过。她知道,他打这个电话必然风险极大。而他诀别的不光是故人,还有感情。

“再见。”慕善柔声真诚的说,“丁珩,我祝你幸福。”

丁珩“嗯”了一声,却没挂断。

他沉默了很久,慕善耳畔只有他温柔的呼吸声。终于,他慢慢说道:“慕善,我爱你。”

他的声音竟然隐约有些哽咽。没等慕善有任何回应,或许他心里明白不会有回应。话音刚落,他就挂断了电话。

慕善捏着电话,怔怔站在窗前,只见淡黄的阳光下,满园新绿,娇­嫩­欲滴,空寂宁静。

就在这时,慕善腹部猛的抽痛。还没等她定神,紧接着又是一下。她觉得不对劲,连忙靠坐下来,盯着墙上的钟,默默记了一下时间。很快,在毫无规律时快时慢的宫缩阵痛后,快速的、逐渐加强的痛楚,朝她袭来。这痛来势汹汹,十分霸道。她连忙叫来叶微侬。叶微侬没生过孩子,见状当机立断,叫来司机,一起扶慕善下楼去医院。

慕善痛了有一个白天,骨缝才只开到七指。傍晚的时候,羊水终于破了。全市­妇­产科金牌专家不让她用力生,让她继续忍着憋着,叶微侬在旁给她加油打气。

慕善已经痛得脑袋糊涂了,只觉得一波波痛快要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吞没。她一向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呻/吟出声。迷迷糊糊间,终于听到医生笑道:“好了,开到九指了,我再帮帮你,可以用力了。”

慕善如释重负,闭着眼开始用劲。可她这些天一直为陈北尧的事四处奔波、担心受怕,身体早有些虚弱。此时痛了一天,再用力竟然感到十分虚弱。按医生的叮嘱,用了几次力,却只感觉到胎儿往下走了几次,总是生不出来,又缩回原处。

医生也不知是否故意吓她道:“你好好用力!不然胎儿卡在中间,时间久了可不行。”

慕善紧咬牙关,憋足了劲,开始继续用力。不过生孩子哪是一小会儿就能搞定的事,她满头大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还是不行。好在医生还是肯定了她的进步,低头摸了摸,点头道:“加油!用力的方法对了。已经能看到胎儿头顶了。”

慕善口­干­舌燥,想要喝水补充体力,抬头却没看到叶微侬。她心中微觉诧异,可也顾不了太多,对旁边助产士道:“我渴了。”助产士点头,过了一会儿,端了杯冒着热气的水过来,上面Сhā了支吸管。慕善抬头说:“谢谢!”正要伸头去喝,忽的只见斜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助产士手中取走了水杯。

慕善完全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产床边蹲下,吸管已送到自己­唇­边。她渴得急,一口咬住喝了,却听到那人笑道:“这么凶……看来还有力气。”

熟悉的嗓音,令她整个人触电般僵住。她一侧头,就看到陈北尧的脸,温柔含笑,隐有泪光。

“你……你!”慕善急了,一时竟忘了自己在生孩子,手撑着产床就要坐起来。旁边的医生助产士全呆了,连忙把她摁回去。

“善善,你受苦了。”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衬衣,脸削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其他的先别问,专心。”

慕善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此刻却很听话的点点头。握着他温柔的手掌,仿佛隐隐有一股力量传来。就在这时,又一波猛烈的疼痛袭来,她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拼命使劲……撕裂般的疼痛将她贯穿,她“呀”的大叫一声,只觉得什么东西一古脑滑出了体内。她睁大眼,只看着陈北尧。他一脸心疼,将她的手攥得很紧。

“哇——”婴儿嘹亮的啼哭忽然传来,几个助产士忙成一团,陈北尧却只淡淡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慕善身上:“好样的。”

医生捧了满身血污的孩子送到两人面前:“陈总,是个很漂亮的男孩。”慕善虚弱的看过去,只见一团­肉­­嫩­­嫩­,尖尖一张小脸,漆黑透亮的一双大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们。

医生很快把孩子抱去清洗。慕善心疼的看着陈北尧,声音嘶哑:“你怎么……”

“叶微侬帮忙。”陈北尧蹲在她面前,抬手轻轻拂过她汗水淋漓的脸颊,亲了亲她的­唇­,“我说过,会陪着你,看着这个孩子出生。”

孩子被包得严严实实,重新送过来。陈北尧站起来,小心翼翼接过抱在怀里,这才正眼看孩子一眼。孩子也不哭了,大眼睛四处看着,五官却很秀气。陈北尧神­色­愈发柔和,将孩子送到她面前:“像你。”

慕善望着他动作僵硬抱着孩子站着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就算死都甘愿了。

孩子满月的那天,叶微侬从慕善家中搬离,因为慕善已经有人接手照顾——

陈北尧回来了。

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他的刑期判为3年,缓期执行。

慕善心里却明白,只怕让陈北尧不用坐牢的原因,并非除掉张痕天这个恐怖分子的“重大立功表现”,而是因为他间接救了荀彧。

因为霖市扫黑取得决定­性­成果,荀市长即将高升,直接回北京任职。正是他在省常委会议上的坚持,要对陈北尧轻判。事实上,因为陈北尧间接救了荀市长,荀家也看在眼里。于是陈北尧的七年刑期,到最后不过是某个人一句话的事情。

这结果微微有点讽刺,可慕善已经很满足。

陈北尧回来这天,慕善已经能下床。听到汽车引擎声,她抱着孩子下楼,站在门厅驻足张望。然后几个男人下车,她看到陈北尧的心腹们与他一一拥抱,却不进屋,目送他走过来。那些人里有一脸敦厚的刘铭扬,有漫不经心望着她笑的蕈,甚至还有目光柔和的李诚。

陈北尧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简简单单清俊逼人。仿佛不过是刚刚下班回来,而不是已经离家半年。他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慕善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他捧着她的脸,低头道:“别哭,我爱你。”

慕善擦了眼泪,又听他低声哄道:“今后不会了。”

他的意有所指,慕善心里明白,动容点头:“好。”

陈北尧转而看着她怀里孩子:“起名字了吗?”

上次他在医院只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两人都没能好好说话。慕善被他拥着走回屋里,柔声道:“叫亚泽好不好?”

陈北尧的脚步一顿,望着她笑了:“陈亚泽?谢谢。”

陈北尧进浴室洗澡了。慕善哄睡了孩子,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里又甜蜜又惆怅。

她想起了从前。

他想起风流英俊的丁珩,想起清俊如画的陈北尧,想起放荡不羁的周亚泽,想起内敛­干­练的李诚,想起孩子气的蕈,甚至想起斯文儒雅的吕兆言。还有温柔体贴的微侬、气质非凡的吕夏、泼辣妩媚的田甜……往事一幕一幕,故人一出一出,仿佛就在眼前。而如今物是人非,错的到底是谁?

抑或他们谁都没错。只是在这个唯利是图的时代,他们有的肆意沉沦,有的清苦坚守;有的掏心掏肺,有的麻木不仁。而现在,他们依旧年轻,可尘归尘,土归土。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可生命就此静止。

最后,她还是想起了陈北尧。她今生唯一的爱人,她的灵魂,她的所有。

他终于回来了,洗净一身血污,沉默痴情如同当年赤诚少年。

他们没有错失,也从未分离。他们的生命和时光依然鲜活如初。

她和他的人生,刚刚开始。

【完结】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