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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天下江湖 > 10 剑掌比虚实

10 剑掌比虚实

慕容冰冷冷地道:“你就那么喜欢救人吗?”

她曾假装要杀莺莺逼云飞现身和她交手,这次不想又因为查无籍要杀耿勇而让云飞出手。

云飞道:“人命关天。”

慕容冰道:“世上这么多人,你能救多少?”

云飞道:“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慕容冰起身,厉声道:“你真的以为可以把人救走?”

云飞道:“请师叔放他一条生路。”

慕容冰仰天一阵大笑,身边狂风乱舞。

******

云飞拿出面银玉镶嵌的白虎令牌,脚步斜着向前走出一步,将手中令牌递向厉千书道:“这是龙腾太子的白虎令。”

看到云飞走出这一步,梵音、梦雨和蓝焰各退了一步,她们三人原本呈犄角之势包夹住云飞,但云飞走出的这一步恰恰踏入她们包夹中的唯一一处缺口。

厉千书接过令牌看了眼,道:“圣女认识他?”

慕容冰冷然道:“认识——利教主也曾受过他父亲的恩惠——”

厉千书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难怪——”

他在抚养乐白前一直跟随利百川,多少知道些关于埋剑山庄的事,听慕容冰这么说,又听云飞称慕容冰为师叔,知道云飞必定来自埋剑山庄。

******

慕容冰缓缓走向云飞,冷声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云飞道:“上天自会给人一条生路。”

慕容冰停下脚步,全身衣裙犹如波浪般发出一层荡漾。

看到慕容冰这般摸样,厉千书和安仙儿等都不禁心中紧张。

她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剑——世间很少有这样短的短剑,剑锋才不过一尺三寸,剑是普通的剑,她出手的招数也并不绚丽,一招武当玉女剑法中平平无奇的玉女穿梭直Сhā向云飞胸膛。

厉千书轻呼一声,握剑的手微微发出颤抖。

******

刀王叶流凡的刀法也没有太多变化,因为他的刀快,刀法能料敌先机,刀中力量能排山倒海,但慕容冰这一剑比任何一个武当女弟子使出这剑都要慢上十倍,剑势之中也没有丝毫风声,仿佛云飞随意就能躲开。

云飞没有躲,在白云山庄,连夫人云倩儿也这样向他出过刀,不同的是那时连夫人的刀锋并未接近云飞身躯,而此刻慕容冰手中短剑剑锋已来到自己胸膛,剑尖已经触及到他胸膛肌肤——但他依然没有丝毫动作。

象江东独帆等武功修为远不及厉千书的人都不知云飞为何不做任何躲闪,他们甚至还有人以为云飞是被慕容冰吓怕了,但安仙儿却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她看得出慕容冰右手短剑使出的玉女穿梭是虚招,左手蕴藏的大悲赋掌力才是实招,而且她的剑每递出一分,左掌的力量就多凝聚一分,这时已是满弓待发。

******

短剑刺穿云飞胸膛的青衣,刺进他的肌肤,鲜血渗出。

云飞青铜面具后面的双目已闪过一道光芒,右手犹如闪电般挡住慕容冰左掌推来的一掌,脚下的大地沿着他双脚两边赫然裂开一道两丈长的裂缝,他身边的梵音和梦雨、蓝焰又各自后退了一步。

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耿勇并不知道身前发生什么事——刚才云飞只要有任何的躲避动作或者内力不及,同时将慕容冰发出的掌力全部移到自己脚下大地,那么即使是余波都能将耿勇立毙于掌下。

慕容冰收回短剑,短剑幻化般消失在她手中。

她后退一步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

云飞缓缓吐出口气,胸前衣衫被短剑刺出的伤口染红了一片,但他并没有看伤口一眼。

厉千书、安仙儿和梵音等都松了口气,虽然慕容冰出掌倾尽全力,但云飞出手只是将掌力化去,没

有丝毫反击。

慕容冰咬牙道:“你——你的伤都好了?”

她和云飞之前那次两败俱伤的交手虽稍占上风,是因为云飞经历了和阎一本的苦战受了很重的内伤,能发挥的内力只有五六成,这次慕容冰和云飞再度比拼,却发现云飞的内力修为变得深不可测,就象之前没有受过伤时一般,这让慕容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云飞眼神中现出一丝担忧,道:“师叔伤得很重。”

慕容冰冷哼一声,道:“不用你管。”

上次她使用天魔吸星**击倒云飞,自己也因此遭到重创,如今只能使出平时六成功力,而且身上的内伤随时可能发作。

云飞道:“师叔半年内最好不要再和人交手。”

慕容冰冷声道:“你想吓唬我?”

云飞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叔自己想必也该知道的——”

慕容冰之前全力拼出的掌力虽依然凶猛,但没有太多后劲,云飞知道慕容冰已是外强内­干­,如果一昧逞强,必定再添新伤。

******

云飞抱拳道:“口信和白虎令我已送到,请师叔放我们走吧。”

慕容冰连连冷笑道:“你不必假惺惺地说得这么客气,如果你的武功真的已经恢复到十成,你要带走他,我们未必能拦得住。”

她初次见云飞,云飞正单身去救古风,那时云飞曾向她、公羊赤杀和阎一本同时发出挑战,可见那时云飞是何等自信,慕容冰虽也是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功修为的确不如云飞。

安仙儿来到慕容冰身边,道:“圣女,让他们走吧。”

厉千书也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去吧。”

梵音一直对云飞全神贯注,这时松了口气,缓缓走回座位,蓝焰和梦雨也跟着一起回到自己座位。

******

城中大街快步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老年女子,她容貌丑陋,所着衣裙十分古怪,上衣没有开襟又和下面裙摆连成一体,腰间扎着条丝带,Сhā了把长逾四尺的长剑,正是狮王部血影四兽之一的丹狐胡春娘。

胡春娘脚步飞快地来到江东独帆身边,用梵语在江东独帆耳边说了几句话,江东独帆顿时面­色­一变。

虽然胡春娘说得非常轻,但在太远处的云飞、慕容冰和厉千书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云飞不懂梵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慕容冰全身剧烈一震,转身看向胡春娘和江东独帆。

其他人也都望了过去,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

慕容冰大声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胡春娘道:“三天前传出的消息,刚传到这里。”

安仙儿面带忧­色­,急道:“怎么会这样?”

厉千书冷然道:“先不要说此事。”

他们说的都是梵语,说完厉千书双目寒光扫了一遍周围。

慕容冰也知道厉千书这么说的含义,她心中急火攻心,口中喷出鲜血,人已昏了过去,安仙儿吓了一挑,慌忙扶住她。

梵音大声道:“冰儿怎么了?”

安仙儿探了下慕容冰脉息,稍稍定下心,道:“圣女气急攻心,没有大碍。”

梵音道:“快送她回房去歇息。”

******

安仙儿抱着慕容冰离去,江东独帆起身来到云飞身前抱拳施礼,道:“多谢阁下送来口信,我送阁下出去吧。”

他看向耿勇,道:“还有他。”

云飞武功奇高,看似并非敌人,日月教恰逢巨变,各种坏消息连连传来,慕容冰也昏倒,故此江东独帆等也不想再竖强敌。

******

云飞道:“多谢了,我带你先去找青蝠散人。”

他和江东独帆、耿勇、胡春娘一起沿着城镇向西的大路走出去,走到半路他走上一个小斜坡

进入村中转了几个弯,一边墙角躺着个老人,身上盖着灰布衣衫,江东独帆俯身探了下老人的鼻息,知道他只是被人封了­茓­道。

云飞轻轻解开老人­茓­道,老人舒了口气,悠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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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丹娘,送青蝠散人回去。”

胡春娘应了一声,抱起青蝠散人离去。

江东独帆笑道:“好在你没有找上我,也好在我很少戴面具。”

他以为云飞是在这里偷袭青蝠散人,换上他的面具和衣衫进入中心会场,却不知云飞找到青蝠散人用八卦令表明身份后,青蝠散人就想出这个让云飞代替自己进去的办法。

(11) 生死早看破

门外马蹄声响来到屋外停下,很快三个女子冲进小屋,为首一个少女身着淡紫锦衣宫裙,少女二十上下年华,身材高挑纤瘦,脸上肌肤白玉一般,不施丝毫脂粉铅华,细致清淡的眼鼻眉­唇­异常清秀明亮,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奇异光彩,神情冷静自信又带着一分高贵傲气。

跟在紫衣少女身边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白衣女子,她们穿着打扮和绛霜一般也都身负银鞘长剑,行走举止十分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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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看到屋中老­妇­人,不顾屋中脏乱,一起跪倒在老­妇­人身前。

沛霜急忙搀扶起紫衣少女,道:“筠儿,不要这样。”

紫衣少女眼圈一红,轻声道:“这是祖上门规。”

老­妇­人望着紫衣少女,布满皱纹的眼圈也有些红,道:“筠儿,你已不是老侯爷的女儿,而是秦王世子妃——老侯爷定下的门规你可以不用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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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心头一震,眼前紫衣少女就是当今深得宣武大帝宠爱的秦王龙庆世子文庭君的新娶妻子,也是天下唯一异姓王鲁王诸葛先生的掌上明珠诸葛筠,百年前的诸葛先生帮文家征战天下,受封为鲁王功成身退隐居江湖,百年来江湖人依然习惯称他和他的继承人为紫衣侯诸葛先生。

她知道老­妇­人村中一族和紫衣侯定有极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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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来到老­妇­人身边,神­色­愧疚,道:“是筠儿不好,让老夫人劳累。”

她说话声音哀伤,让人听来更觉心伤,她又望向卉月,道:“卉儿,老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卉月之前刚收住眼泪,这时开口想说话,又止不住流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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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轻声道:“筠儿,你这次把绛霜她们找来,实在是不该啊——”

诸葛筠怯声道:“是,筠儿知错了。”

老­妇­人道:“这话是老祖宗说的——我帮她把这话带给你。”

她虽在村中地位崇高,但也不敢训斥诸葛筠,只有她口中的老祖宗才可以。

诸葛筠道:“日月教高手众多,我怕庭君他应付不来,而且老村出来的阿姨个个都和日月教有着血海深仇——”

她说着双目滚落两颗泪珠,低头道:“是筠儿错了,老夫人责罚我吧——”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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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身后两个白衣女子被沛霜扶起,一起来到老­妇­人身边,其中一年龄稍长的女子道:“老夫人,您不要急,我们让您担心了。”

老­妇­人怅然道:“沉霜、玉霜,侯爷对我们几代都有再生之恩,老村人万死都难报侯爷恩情,只是你们离开老村时老祖宗都和你们说过,你们和老村再无关系,老村不能调遣你们,侯爷也不能,你们忘记了吗?”

年长中年女子黯然道:“老祖宗的话沉霜不敢忘,只是——只是侯爷的事沉霜也不能坐视不管。”

玉霜也含泪道:“筠儿来信请我们来一同剿灭魔教,为各位阿姨和姐妹的先祖先辈讨还血债,玉霜愚昧,不觉得——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才来——”

******

老­妇­人轻轻摆手,连咳数声,道:“这些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会来——”

她知道出自村中的女子看到诸葛筠的信一定会来,所以才不顾年迈赶来。

诸葛筠道:“老夫人,我知道您不会去军营,可这里怎么能让您修养身子呢?”

老­妇­人摇头道:“这里没什么不好,其实人在哪里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每个人的心罢了。”

诸葛筠神­色­微微一变,道:“老夫人,我让军中御医都过来。”

老­妇­人道:“不用了,我已将死,心中一切早已放下,只是除了卉

儿——”

听老夫人这么说,诸葛筠全身一震,绛霜、沉霜和玉霜等更是面­色­惨白。

******

又是三匹马踏着急促马蹄声冲入小镇来到屋前停下。

一个老人沉声道:“应该在这里附近。”

沛霜快步走出小屋,看到两个灰衣老人下了马,其中一老伯伯中等身材,微微有些驼背,须发皆白,他身边的老婆婆满头银丝,二人身佩长剑,中间簇拥着一个相貌俊朗衣衫华丽的白衣青年。

来人正是文牧野、贺正凯和佟影慧,他们三人没有随太子护军同行,趁夜­色­来到青石镇,在附近他们看到这里升起紫衣侯的紧急焰火信号,连忙赶来。

佟影慧看到沛霜也是一愣,道:“沛霜,是你发的紧急信号?”

沛霜也是吃惊不小,施礼道:“乾将军,坤将军——”

佟影慧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沛霜道:“我——老夫人她——”

******

见沛霜摸样,佟影慧神­色­一变,知道老夫人出了事。

她冲进屋看到诸葛筠也在更是惊奇,连忙躬身施礼,道:“小姐——世子妃——”

诸葛筠惊喜道:“佟老,您来了——快看下老夫人——”

佟影慧快步走到老­妇­人身边,急道:“老夫人,你怎么啦?”

老­妇­人笑道:“影慧,你来了。”

佟影慧伸手帮老­妇­人搭了下脉搏,面­色­变得苍白,微微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老­妇­人轻笑道:“要和你道别了——”

******

佟影慧伸出右掌贴向老­妇­人丹田,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挡住,道:“影慧,不要为我耗费真元——你难道还看不破吗?”

佟影慧神情悲伤,道:“我不想送你。”

老­妇­人叹道:“这些年我何尝不是年年送人——我这一辈的有四百多姐妹,走得只剩下我一个——含花、纯花她们这辈的也有一百多人,大部分也走了——”

她看向卉月道:“紫霜走的时候卉儿还很小——如今老村人丁越来越少,老祖宗说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佟影慧含泪道:“是的,老祖宗一直都这么说。”

******

老­妇­人道:“我来是找太子殿下,你可知太子殿下如今在哪里?”

佟影慧道:“太子在此。”

听佟影慧说出太子在此,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诸葛筠双目闪过一道闪亮的光芒,老­妇­人也是全身一震,神情有几分欢喜。

她挣扎着下床一把握住卉月的手,颤声道:“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卉月被老­妇­人抓住手,娇小瘦弱的身躯也是一阵发抖。

她看到小屋门外贺正凯和一个白衣青年一起走入,知道这青年就是当朝龙腾太子楚王文牧野,心头顿时一阵乱跳。

******

老­妇­人想跪下向文牧野行礼,却被佟影慧拦住。

佟影慧对贺正凯轻轻摇了摇头,贺正凯也是神­色­黯然,躬身向诸葛筠施礼。

文牧野抱拳躬身向老­妇­人行礼道:“老夫人。”

老­妇­人惶恐地道:“太子殿下不要这样,折杀老身了。”

诸葛筠屈身单膝跪地向文牧野行宫中福礼,道:“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微笑着道:“世子妃不必多礼——老夫人身子不适,坐下休息吧。”

绛霜看到文牧野出现也是心中惊恐,双膝跪地侧屈身子向文牧野道福,道:“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

虽然绛霜一身江湖人打扮,但她丈夫儿子都是朝中文武官员,小儿子平越更曾跟随文牧野平南征西,在其麾下立下显赫战功,绛霜也因平家父子有功被朝廷封为三品诰命夫人,故此对文牧野行的是官礼。

文牧野看到绛霜有些惊奇,道:“平夫人请起。”

朝廷

每逢重大节日都有宫宴,近些年不少宫宴都由文牧野主持,平家虽是小侯但也列座末席,文牧野见过绛霜。

******

见文牧野认出自己来历,绛霜更有几分不安,

沉霜和玉霜二人丈夫也是朝廷将官,一起向文牧野行官礼,二人神情哀伤之余也和绛霜一般忐忑。

文牧野望向沛霜和沉霜等人,抱拳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你们的丈夫都是国家­干­将,先祖也数代有功社稷,其中更有不少为国捐躯,各位夫人平时辛苦­操­劳家务,如今又为朝廷奔波江湖,牧野实在感激不尽。”

听文牧野这么说,绛霜、沉霜和玉霜心中不安才稍退。

******

老­妇­人一直紧拉着卉月的手,这时颤声道:“卉儿,跪下拜见太子。”

卉月双膝跪倒在地,向文牧野行了跪拜大礼,她身材娇小,匍匐在地更如一个小女孩一般,蓬松的长发披散在地。

老­妇­人伸手将卉月发上竹簪的白花轻轻摘下,道:“太子殿下,这丫头叫卉月,她没有天姿国­色­,不懂歌舞风情,侯爷将她送给太子,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她出身贫寒貌丑粗鲁,留她在身边早晚侍侯。”

(12) 剑客有三千

云飞带着耿勇出了西门,守门的狮王部众看着他们都有些奇怪,但见江东独帆也跟在一旁,故此没人上前询问。

江东独帆道:“崇泰,去牵两匹马来。”

一个青年人很快牵来两匹马,江东独帆对给云飞和耿勇道:“请上马。”

云飞和耿勇接过马缰,跳上马背。

江东独帆对云飞道:“阁下能否稍等片刻。”

他又对耿勇道:“将军不妨先行一步,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这位兄台说。”

******

云飞看向耿勇,道:“那你先回去吧。”

耿勇点点头,策马跑向北边——此番他死地逃生,恨不得立刻赶回军营,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江东独帆望着云飞,轻声道:“你认识双城公子吗?”

云飞道:“认识。”

江东独帆道:“想必你就是埋剑山庄的少庄主吧。”

他见云飞出手犹如神人,听云飞说话声音年龄不大,称呼慕容冰为师叔,猜想云飞出自埋剑山庄,说不定就是埋剑山庄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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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云庄主正是家父。”

江东独帆虽猜出云飞来历,心中依然有些震惊,缓缓点头道:“果然。”

云飞道:“江东公子也知道很多埋剑山庄的事?”

江东独帆道:“对于埋剑山庄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

他四下看了眼,道:“我们不妨边走边聊,我也顺便送你一程。”

云飞下马道:“好的。”

他牵住马缰,和江东独帆一起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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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数十步,江东独帆道:“你姓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叫云飞。”

云飞道:“是的。”

江东独帆道:“之前日月教因为利教主之死一直在追查小雪下落,最后追查到泰和村,得知她和小兰姑娘嫁给一个叫云飞的村夫,那时我就奇怪,小雪姑娘的来历已是神秘,小兰姑娘是双城公子的侍女——我猜想这个云飞决不简单——之前乐白率狼部众袭击泰和村时,你并不在家。”

云飞道:“是的,我还要多谢小倩姑娘来传信。”

那晚狼部众袭击泰和村,苏冠群和他说过一些经过,后来小兰也和他说了些重要细节,知道那晚龙小倩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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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苦笑道:“那次小倩得知此事,也不和我说声就去找小兰姑娘,那次你不在家,好在最后她们都平安——你见过她们了吗?”

云飞道:“刚见过小兰。”

江东独帆叹道:“利教主一直说,大侠无名,大事无动,果然如此。”

云飞道:“利教主想必生前和你提过埋剑山庄吧?”

江东独帆轻轻摇头道:“利教主很少提及埋剑山庄,倒是因为紫衣侯诸葛先生的缘故,才提及埋剑山庄,提及云庄主。”

云飞心中惊异,不想江东独帆也知道埋剑山庄和诸葛先生之间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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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利教主也是无意发现他们有关系的——主要是利教主一直在寻找紫衣侯影踪——大河渡一战让日月教和诸葛先生结下大仇,紫衣侯那边固然是损兵折将留下满村孤寡,但日月神教难道不也同样如此——刚才在座日月教众个个都有先辈死在那一战中——”

云飞轻轻叹口气,八十年前日月教突袭中原江湖,各门派损失惨重,但世人并不知道伤亡最惨重的一战是紫衣侯暗中倾尽全力的一场狙击战。

江东独帆道:“利教主希望能和诸葛先生化解那场恩怨,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调查紫衣侯的情形,但结果很让人吃惊。”

******

云飞心中微微一震,道:“怎么?”

江东独帆道:“利教主发现诸葛先生曾经秘密训练过三千名剑客。”

云飞轻声道:“泰山书

院——”

江东独帆点头道:“你也知道泰山书院。”

云飞道:“是的。”

江东独帆道:“百年前诸葛先生功成身退,他的嫡系部众在他隐居之处周围安家落户,大河渡之战后诸葛先生重新集结了一批少年训练,我想这些少年应该就是那些阵亡将士遗孤中的男孩,至于那些遗孀和女孩想必也是集中在一起——应该就是未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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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应该是这样。”

江东独帆道:“由此看来,那些少年练武的地方就是泰山书院的雏形,经过三代诸葛先生的努力,泰山书院在三十五年前一度有三千剑客的规模,他们过着普通农家的耕种日子,日日学剑读书,之中还有来自江湖各派的少年高手,成为一股非常强大的江湖力量。”

云飞道:“利教主怀疑诸葛先生想用这股力量来复仇?”

江东独帆道:“是的。”

云飞道:“但据说泰山书院最终也被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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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利教主说诸葛先生害怕了。”

云飞道:“害怕?”

江东独帆道:“是的,这股力量太可怕,早期这些剑客文武并重,并没有出现几个了不起的角­色­,但渐渐随着武学的研究和积累,这些剑客变得越来越强,泰山书院解散前的二十年,每年招进十岁童子百人,这些弟子只要进入泰山书院十年,就能成为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云飞暗暗点头,他父亲就是泰山书院专门研究剑法的,可以想象当时泰山书院的规模和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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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独帆道:“诸葛先生也害怕这股力量的存在。”

云飞轻声道:“是的。”

他终于隐隐猜到父亲离开泰山书院的原因——这股力量如果无限强大下去,那么迟早会祸及天下。

江东独帆道:“你父亲私逃让诸葛先生十分恼怒,但最终让他清醒下来,他放火烧了泰山书院,解散了三千剑客。”

云飞道:“那些剑客如今都在哪里?”

江东独帆道:“我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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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道:“你害怕他们此次会来对付你们?”

江东独帆道:“十万铁甲如泰山压顶,如果泰山书院三千剑客和未亡村人真的前来寻仇,那么就算中原江湖保持中立,我们也很难幸免于难。”

云飞道:“我能做什么?”

江东独帆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你出自埋剑山庄,又和泰山书院有源泉,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话。”

云飞道:“我相信诸葛先生不会落井下石的。”

江东独帆轻叹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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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脚步,道:“我就送你到此吧。”

云飞摘下脸上青铜面具,递给江东独帆道:“告辞。”

江东独帆接过蝙蝠青铜面具,看着云飞,心中一阵震撼——眼前的青年没有一丝起眼之处,真的就如寻常村落中的农夫,只有亲眼见过云飞出手的人才敢相信他有一身神鬼俱惊的武功。

他苦笑一声,道:“你真的在家种田?”

云飞道:“是的。”

他越上马背,淡淡笑道:“男耕女织,岂不是人间最美好的事?”

******

说完云飞飞策马而去,他不善骑马,但任何马给他骑上都很驯服,撒开四蹄奔跑着,很快看到前方一个三叉路口,他想了想策马向西北方向跑去——小兰说过她和小雪在静月庵。

想起静月庵,云飞就想起和唐瑄意图自尽那一幕,还有苏冠群被佟影慧的长剑杀得全身遍体的伤口。

小兰应该已经回去了,正和小雪一起盼着自己前去。

想到这里,云飞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

突然,云飞发现自己体内内息开始慢慢变弱,不

由得有些吃惊。

白天龙腾太子文牧野给云飞服下了九转还魂丹,云飞一路赶来,身上内伤不再有太多困扰,着实让他感到惊喜,之前他化解慕容冰的那一掌也感觉自己内力已恢复到**成,但现在内伤再度出现反复。

他体内真气已全然不受控制,气血流动将内力从全身毛发细孔中泄出,丹田也没有丝毫内息再生,变得越来越空,但好在没有之前那种锥心般的痛。

(13) 承诺恩情意

听老­妇­人说要将卉月送于太子,于如卿忍不住轻呼一声,于若眉也是心中惊奇。

贺正凯和佟影慧互望一眼,神情却十分平静。

诸葛筠淡淡的双眉轻轻挑起,道:“这是我哥的命令?”

沛霜道:“是。”

诸葛筠道:“我和卉儿情同姐妹,太子殿下仁厚宽容,定会善待她的。”

卉月匍匐跪着,颤声道:“奴婢卉月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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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看着卉月也并没有吃惊,彷佛早已知此事,只是他神情凝重,沉思片刻上前俯身拉着卉月的手,轻声道:“姑娘请起。”

卉月的手不象诸葛筠、于如卿的手那般柔软光滑,那是一双粗糙的农家女的瘦弱小手,只是当文牧野握住她的手时,卉月感觉到手中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心跳变得更为急促。

她依然不敢抬头看文牧野,也不敢挣脱和抗拒,顺着文牧野站了起来。

文牧野朗声道:“请老夫人放心,牧野当娶卉月姑娘为西院淑娣——也请贺老和佟老,还有世子妃和在场各位夫人共同为证。”

******

于如卿又发出一声惊呼,她父亲是宫中医官,她也熟知宫中细节,西院淑娣即是太子身边地位仅次于东院太子妃的妃缤,本朝各代虽没有太子登基后淑娣成为皇后的先例,但都得以封为皇贵妃。

卉月只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她出来前知道此行要被送去服侍太子,有人告诉她只要小心尽心,日后太子登基说不定会给她一个宫中散职,但她自己想来只怕就此一生将在宫门寂寥度过,却没有想过会成为太子缤妃——她突然觉得身前文牧野的心跳和呼吸声变得异常清晰,觉得自己有些晕眩——文牧野说出了这番话,也就说明文牧野不止是她的主人,也会是她的男人。

******

老­妇­人大喜过望,挣扎着俯身跪下道:“老身多谢太子恩赐。”

见老­妇­人跪下,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等连忙跟着跪下,于若眉也拉着于如卿一起跪下,一时间小屋中跪满了人。

诸葛筠轻声道:“卉儿妹妹,姐姐恭喜你了。”

卉月也急着想跪下,却被文牧野轻轻拉住。

文牧野拉着卉月搀扶老­妇­人起身,触手觉得老­妇­人的身子已变得僵硬,贺正凯上前将文牧野拦住,佟影慧也含泪起身来到文牧野和老­妇­人中间——之前老­妇­人在于若眉施用针灸术后提起最后一口真气,已是回光返照之态,此刻心愿一了再无任何牵挂,真气就此散去。

******

卉月忍不住失声痛哭,想举手抹去眼泪才感觉到文牧野依然握着自己的手,连忙强自止住哭泣声,喉中发出一阵哽咽。

文牧野轻声道:“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卉月轻轻摇头,呜咽道:“我不哭——老夫人说——我要长大——不能再哭——”

她口中说不哭,双目泪水却不停滚落。

文牧野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将卉月瘦小单薄的身子揽在怀里,他身材比卉月高大许多,卉月将头埋入文牧野胸膛,已然泪如雨下,声如哀啼,娇柔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掩着的哭泣声让人倍觉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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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影慧、沛霜、绛霜、沉霜、玉霜和于若眉等都心中极为难过,但看着文牧野安抚卉月又不觉心中感激——诸葛先生将卉月送与文牧野为奴,卉月姿­色­平平衣着褴褛,但文牧野以太子之尊对却此丝毫不介意,对卉月呵护有加,可见文牧野的确有其过人的胸襟。

沛霜一边落泪一边横抱起老­妇­人尸体轻轻放在床上,老­妇­人神情安详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佟影慧道:“老夫人有什么交待?”

沛霜含

泪道:“老夫人说尸骨就埋在这里,不必送回去了。”

******

佟影慧摇头道:“这不行,一定要送老夫人回去。”

诸葛筠含泪屈身对文牧野道:“朝廷已封老夫人为一等无忧君,今日在此不幸去世,请太子殿下恩准以爵礼送她老人家归乡安葬。”

当朝爵制自德正大帝始只有王侯,两朝后再加入三等公爵在王侯之间,侯爵也由最初三等扩为五等,女子则有五等君爵和五等侯爵对应,汤邑相同,不同的是三等以上侯爵能世袭,而君爵则不能。

文牧野道:“该当如此。”

贺正凯道:“请太子殿下回避。”

******

文牧野轻轻松开怀中的卉月,胸前衣襟被卉月的眼泪弄湿一大片。

他轻声道:“你再陪下老夫人。”

说完他在老­妇­人尸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施礼,转身和贺正凯退出小屋。

卉月泪流满面地来到抱着老­妇­人尸体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她强咬牙关,不让自己再流下眼泪。

绛霜、沉霜、诸葛筠和于若眉这时也纷纷围了上来。

沛霜含泪对卉月道:“卉儿,去吧。”

******

文牧野和贺正凯来到屋门外,小镇有不少人被这里的动静惊醒,也有江湖人在远处观望,但没有人过来,一会于若眉母女和玉霜也一同出来,她们带泪向文牧野躬身行礼,快步走向客栈那头。

卉月也缓缓走出小屋来到文牧野身后。

文牧野回头看着卉月,卉月没有再低头,她满面都是泪痕,单薄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不停地微微颤抖着,虽粗裙污面,但也楚楚可怜。

文牧野轻声道:“别冻着了。”

卉月低声道:“不会的。”

******

又有两匹白­色­高头大马来到小屋前,骑在马上的是一个白发老­妇­人和一黑发女子,二人同样身穿素白衣裙,背负银剑,丝巾蒙面,她们看到文牧野、贺正凯和卉月都有些吃惊,一起飞身下马。

白发­妇­人解开蒙面丝巾,向文牧野屈身道福道:“臣妾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她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身材不高但腰板很直,目光凌锐如鹰。

黑发女子也解开丝巾,她容貌娟秀,和白发­妇­人有几分相似,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头上和白发­妇­人都Сhā着竹簪,竹簪上绑有一朵小白花。

她不敢看文牧野,跪倒道:“拜见太子殿下。”

******

文牧野道:“快点进去吧。”

白发­妇­人见卉月神情悲伤满面泪痕,心知不妙,但也不敢在牧野面前问话,连忙带着身边少女进了小屋。

文牧野道:“这是车前公家的帅老夫人——长谷君吧?”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叹道:“不想朝中如此众多的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

贺正凯道:“未亡村的人并非紫衣侯门下。”

******

文牧野沉默片刻,看向卉月,轻声道:“牧野说错话了。”

他说朝中众多公侯大将之妻都出自紫衣侯门下,而贺正凯却说未亡村的女子并非紫衣侯门下,言下之意是为紫衣侯诸葛先生避嫌,免得文牧野以为诸葛先生有什么异心——就算百年前老诸葛先生和德正大帝两无猜忌,但谁也不能保证百年后君臣依然能如此相待。

文牧野又道:“侯爷曾教诲于我,君也是人,也会做错说错,否则这千年史书怎么会记下那么多亡国之君的错言错事——卉月,你要是发现我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卉月神情有些惊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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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淡淡一笑,道:“答应我,会把你的真心话告诉我——好吗?”

卉月迟疑了一下,低声

道:“是。”

文牧野道:“你有心上人吗?”

卉月脸一红,低头道:“没有——真的——真的没有——”

说完她禁不住心里一阵乱跳。

文牧野道:“我不想勉强你,不想委屈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告诉我,对我有什么不满更要告诉我——”

卉月脸更红了,不知该点头说是还是摇头说不是,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她十八年华,对男女之情懵懂不知,面对文牧野,不由得有几分情窦初开。

(14) 军动徐如林

贺正凯看着文牧野和卉月,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突然,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在小镇另一头响起,远处军营传来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脚下大地都开始发出震动。

贺正凯沉声道:“军营有动静。”

文牧野神­色­从容,轻轻点头。

他身经大小数十战,统帅过千军万马,对此已习以为常。

反倒卉月神情有几分紧张,上前一步来到文牧野身侧。

文牧野心中叹息,伸手轻轻拉住卉月的小手——他虽未曾娶妃,但无论是在东宫之中还是在江湖,也拉过各种柔软细滑的小手,却从没有拉过这样一只手——卉月的手肌肤粗糙,却柔软得象是没有筋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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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骑各­色­高头大马飞一般来到小屋前,为首两位三十多岁的武将,腰挎弓箭和宝剑,身穿鱼鳞软甲,一人红须丹目仪表威严,另一人白面剑眉神态平静,他们身后是一高一矮两个黄衣中年剑客,二人相貌普通,目光敏锐,面带几分傲­色­。

红须武将身侧是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也如绛霜她们一般穿着。

红须武将和白面武将互相望了眼,他们并非龙骑虎卫营将领,不曾见过当朝太子文牧野,而那两个中年黄衣剑客则神情大变,脸上傲­色­早已褪尽,却换上一副恭敬神­色­,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文牧野施礼。

其中身高之人道:“龙衣卫五品带刀护卫副统领李双同、候仪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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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双同向文牧野口称太子殿下,两个武将也是勃然变­色­,连忙一起下马单膝跪倒,全身轻甲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

红须武将朗声道:“鹤列营偏将军苏尚志、韩世文拜见太子殿下。”

苏尚志身旁白衣女子也吃惊不小,跟着下马跪在一旁。

文牧野道:“各位请起。”

苏尚志、韩世文、李双同、侯仪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无人出声,苏尚志威武的红脸尤其涨得通红,额头有大颗汗珠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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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最后一个站起,她轻轻解开面巾,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双目纯纯犹如清波,红­唇­淡淡,鼻梁高挺,年龄二十不到,神­色­泛起阵阵红晕。

她不敢多看文牧野,目光移向卉月。

文牧野道:“卉月,你们认识?”

卉月道:“是——是珍月姐姐。”

文牧野道:“姑娘请进屋。”

叫珍月的少女迟疑着进了小屋,随后屋内传出她的哭泣声,苏尚志、李双同等人不知屋里出了何事,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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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皱起白眉,注目望向小镇另一头,整齐的脚步声已迫近到镇口,那是上千军卒行军踏出的脚步声,来的军卒每人左手手持一个火把,四人一行犹如一条火龙蜿蜒而至。

文家王朝文武兼修,虽建朝百年以来很少用武,但武力依然强悍,军卒平时也是训练有素,来的这一千军卒中走在最前的是二百长矛手,一丈长的白­色­长矛竿冲天高举犹如白桦林般齐整,锋利的银­色­矛头闪耀着寒光。跟随其后的是二百名手持圆藤盾牌的滚刀手,藤盾质轻坚韧,适合战士在地面滚翻护身。中间二百军卒是强弓手,个个背负硬弓和白羽长箭袋,后面是二百名手持长方铁盾的长刀手,最后二百人个个身材壮硕,每人背负一长一短两把月牙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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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寅时过半,小镇所有人都被如雷一般的脚步声惊醒,不少人梦醒之间不免愤懑烦躁,但当他们探头看到这一千军卒进入小镇的气势,顿时咋舌不下,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没有人敢出声。

酒楼中大理段起明也来到房外楼梯过道看向下面,神情凝重,叹道:“中原大军果然威猛无比。”

李大脚道:“文家百年王朝,的确国富兵强。”

段起明道:“帝加一路所言颇为小看中原,先前以为中原国领土不过大理小国的几倍,一路奔波才知中原国大得无边无际,他曾笑话西南汉军不算强壮,今晚该是大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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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千军卒前锋已到镇中,贺正凯冷然按剑,喝道:“止步。”

苏尚志全身一震,韩世文抢先上马冲向行进中的大军,大喝道:“止。”

他看似文质彬彬,但一声传令犹如雷鸣般在震响的脚步声中传开,一千军卒随着他一声令下向前踏出十步后齐整停下,动作整齐犹如一人。

四周一下静了下来。

文家王朝军法严格,规定非龙骑护卫营的军卒不得携带武器靠近皇帝和太子百步之内,故此贺正凯出声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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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是鹤翼营哪一军?”

苏尚志道:“是锐冲军。”

文牧野轻轻点了点头。

韩世文策马回到文牧野面前,下马躬身站立一旁。

文牧野道:“是二位将军­操­练的吧?”

韩世文道:“是——惊扰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淡然道:“你们并没有惊扰到我,只是打扰了很多人休息——”

他微一沉吟道:“调四百盾手在镇西布下二百步四象散阵,阵内搭三座斋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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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志和韩世文一起躬身抱拳道:“尊令。”

二人上马来到停步军卒前,苏尚志勒住马头,大声道:“滚刀手长刀手解刀成二列跟我来。”

二百名滚刀手和二百名长刀手解下短刀长刀放在地上,从队伍中穿行而出,四人一排变为二人一排跟着苏尚志在文牧野等人身前慢跑而过。

虽然是跑步,但他们脚步声依然十分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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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镇西口外化成两条火龙延伸开,夜幕下一块旷野很快就被两条火龙围成一个纵横各二百步的四方阵,每隔四步一个持盾军卒面对阵外站立,个个神情肃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镇中韩世文对剩余的军卒大声道:“回营。”

剩下六百军卒转身捡起地上的长短刀跟随韩世文小跑回军营,脚步声汹涌而去犹如晨海碎涛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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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筠之前已走出小屋,看着镇中军卒退去。

诸葛筠道:“九营大军除了龙骑虎卫二营,鹤翼营也是十分­精­锐。”

文牧野道:“是的。”

李双同和侯仪一起向诸葛筠躬身行礼,神情尤为恭敬。

诸葛筠道:“是庭君让你们来的?”

李双同道:“是,世子殿下甚是担心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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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老夫人、沉霜以及跟帅老夫人一起来的少女也走了出来,众女一起向文牧野屈身行礼。

诸葛筠道:“太子殿下,我先回军营看下庭君,也帮老夫人准备下后事——您是否一同前往?庭君已为太子殿下准备好行营。”

文牧野道:“我先去老夫人灵前上柱香。”

诸葛筠黯然道:“庭君也一定会去的。”

她来到卉月身边,柔声道:“卉儿,好好照顾太子殿下,你也是肩负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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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轻声道:“我知道,筠姐姐。”

她又对白衣少女道:“婷月姐姐。”

婷月一直低着头,这时抬头看了卉月一眼,道:“卉月——”

她说着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

诸葛筠指着婷月对文牧野道:“她是帅老夫人孙女帅香婷,村中名字叫婷月。”

文牧野神­色­微微一变,看向帅香婷,帅香婷连忙低下头。

诸葛筠道:“我等先告退。”

她和帅老夫人、沉霜、帅香婷再度一起向文牧野屈身行礼,上马回营。

(15) 一跪乞一令

等诸葛筠等人远去,文牧野道:“她就是惠妃娘娘的侄女帅香婷姑娘。”

贺正凯道:“车前公帅老将军一门荣华富贵,也算到极点了。”

文牧野道:“最近朝中诸臣对他颇有非议,御史上本弹劾他贪赃枉法,借赈灾督师之名中饱私囊,此外还有他长子帅长康任化郡知府草菅人命,二子帅长健在营县强抢民女,各种罪状加起来足有三十多条。”

贺正凯叹道:“早些年惠妃娘娘得宠,车前公一门扶摇而上,只是这种富贵未必能持续太久。”

他口中的惠妃娘娘是当今西宫皇贵妃,也是文庭君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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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帅香葶姑娘是帅家三子帅长旗的女儿,帅长旗肝胆磊落,可惜在我手下以身殉国,我总觉得亏欠他们婆孙。”

贺正凯道:“疆场死伤在所难免,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文牧野看着卉月,道:“我也曾想过金戈铁马,西进草漠,东渡汪洋,不过看了太多的流血牺牲,开疆拓土的念头已淡了很多。”

卉月不是很清楚文牧野在说什么,神情变得有些不安,望着文牧野欲言又止。

文牧野微笑着道:“卉儿,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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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迟疑着道:“上个月怡花婆婆带婷月姐姐回过一次老村,老祖宗问起婷月姐姐可许了人家——婆婆说——说——”

说到这里她止住口。

文牧野道:“惠妃娘娘之前曾提起过帅姑娘,问我是否有意娶她为妃嫔。”

贺正凯微微皱眉道:“居然有这事?”

文牧野道:“上个月惠妃娘娘又差宫使来问我此事,我原本想答应,不巧弹劾车前公帅家的奏章同时由京师抄送到东都,所以我得多考虑一下——否则卉儿身边多个姐妹,也不会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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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沉声道:“车前公未脱­干­系,太子殿下不要轻下主张。”

文牧野道:“我也打探过帅姑娘情况,都说她颇为贤淑,据说她小时候并非在帅府长大,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外学艺——”

他顿了顿,对卉月道:“想必是在卉儿的村庄吧?”

卉月道:“是的,婷姐姐比我还要早一年去老村,她十五岁那年离开老村,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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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卉儿,婷儿是不是和筠儿特别好?”

卉月道:“是的,筠姐姐——世子妃在老村学武时和婷姐姐特别好,筠姐姐走的那年婷姐姐难过了很久。”

贺正凯看了文牧野一眼,没有出声,目光却在暗示文牧野小心。

文牧野淡淡笑道:“卉儿,村里你和谁玩得来?”

卉月道:“珍姐姐,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文牧野道:“她嫁人了吗?”

卉月道:“她年初时出嫁了,嫁给一个叫阮云栋的军官,是个无亲无故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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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有军卒驾驭着牛车马车向镇西由四百军卒围成的方阵内运着物资,随即开始搭建白­色­的素帐,绛霜和于若眉拿来­干­净的寿衣进出房间,这时于如卿来到文牧野身边,她不敢看文牧野,低声道:“卉月姐姐,沛霜阿姨和绛霜阿姨说——说要你去沐浴更衣——”

卉月脸微微一红,来时她不过是个小村农姑,如今得文牧野亲口承诺娶她为东都西院淑娣,却衣衫褴褛脏兮兮地在文牧野身侧,的确有伤雅观。

文牧野道:“去吧。”

卉月躬身向文牧野施礼,跟着于如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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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举步走向镇西野外,道:“我还是不久前才听说有未亡村。”

贺正凯道:“八十年日月教冲击中原江湖,太老侯爷亲帅两千亲随在大河渡一战狙击日月教,其

中大部分丧身,留下孤儿中的男子被老营收养,诸葛军法女子不得入军营,所以那些遗孀和孤儿中的女子就住在老村,成年后由太老侯爷做媒嫁于单身青年军官,这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取的是天地­阴­阳相和之意。”

文牧野道:“这些我也听说,也知道侯爷为避嫌下令未亡村女子非无亲无故的青年不嫁——是担心被朝廷怀疑他另有图谋吧?”

贺正凯道:“此令是太老夫人所定,她深思熟虑为紫衣侯门避嫌,太老侯爷有遗命子孙不得对老村下任何军令,除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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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贺正凯叹了口气,道:“当年太老侯爷向太老夫人下跪,求得一令——日后文家每代帝王登基前,村中都会向太子献上一女子——”

文牧野道:“皇宫中前年过世的黄老线娘,她就是来自村中的吧?”

贺正凯道:“是的,她和老夫人同辈,恒定元年入宫。”

文牧野道:“如今每日替静妃洗倒净盆的刘老嬷嬷——也是吧?”

贺正凯道:“她和长谷君是同辈姐妹,据说昭文帝驾崩后,她过得十分凄苦。”

文牧野心中嗟叹,黄老线娘和刘老嬷嬷在宫中就像一根普通蜡烛默默无声地燃烧殆尽,没有人知道她们身负的使命,也没有人知道她们身具武功。

他轻声道:“要维持天下,不知要多少人默默牺牲。”

贺正凯道:“老侯爷时常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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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穿过围阵军卒来到中间,看到素帐已经搭起,前来搭建的军卒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身穿白袍头扎白布,四周显得更为异常肃穆。

他看着忙碌的军卒,一时沉默不语。

过了一顿饭功夫,于如卿陪着卉月走来。

沐浴后的卉月换了一身雪白的素布衣裙,蓬乱灰暗的长发变得­干­­干­净净,发出闪亮乌光披在身后,脸上风尘洗去,虽然肌肤很黑,容貌不扬,但也有几分少女的秀气。

只是,虽然身上没有任何饰品,但穿上崭新的雪白衣裙,还是让卉月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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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到卉月不禁轻轻拉起她的手——卉月的容貌远不如他在皇宫和东宫中所见的任何一个少女,但她的眼睛太明亮太清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卉月被文牧野望得有些不知所措,耳根发烫,忍不住低下头。

文牧野道:“卉儿,你会用剑吗?”

卉月道:“会。”

她抬头看向文牧野,又道:“没有太子殿下允许,奴婢不能带武器。”

这是她离开村中前被反复叮咛的宫中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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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我准许你带剑。”

他沉默片刻,又道:“但我不许你自称奴婢。”

卉月愣了愣。

文牧野道:“在我面前你就自称卉月或者——我。”

卉月有些惊慌,道:“奴婢——”

她看着文牧野平和坚毅的脸庞,颤声道:“奴婢——卉月——不敢——”

文牧野淡然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已把我的命交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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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神­色­惶恐,道:“不是的——奴婢——卉月——我——”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急得差点流下眼泪,却强自忍住。

文牧野柔声道:“别急。”

卉月轻声道:“卉月不会说话——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道:“不要叫我太子殿下——叫我牧野——”

卉月娇小的身躯在显得有些宽大的素衣裙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但也发现连这种彼此称呼的变化也是那么奇特,让她感到有几分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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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注视着卉月,心中忽然想起另外一个少女的模样。

他轻声道:“如

果将来你发现我更喜欢另一个女孩,你会难过吗?”

卉月一双清澈如镜的眼睛出现一层淡淡的迷雾,不明白文牧野在说什么——村中的人早就说过,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后宫之中三千佳丽伺候他一个人起居,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她轻声道:“不会的。

(16) 青衣楼主至

镇西方阵之中的素帐灵堂已布置好,镇东走来六个有老有少的白衣女子,为首的是车前公家帅老夫人,身后是沉霜和玉霜以及另外三个中年女子,她们一行人面带悲伤,身着素衣白裙,头扎麻布头带,身上配饰已全部摘去,没有带剑,缓缓走向镇西那头。

青石镇经过之前折腾,没有人再有睡意,各门各派江湖人在两旁屋中窗户或道路旁看着她们经过,无不感到惊惧。

白衣女子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头白­色­巨牛拉着辆板车,板车上铺满厚厚几层白­色­绸缎,两边露出两个镶玉包银的车轮,牛车车前有八名白袍银甲军卒骑白马持幡旗开道,后面八名白袍银甲军卒手持八种奇怪的长柄武器,他们坐骑和牛车保持一样的速度慢步行进,步伐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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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脚在酒楼过道处道:“好大的排场。”

段起明道:“这是国士丧礼,有王侯公爵过世了。”

少林一难也走了出来,道了声阿弥陀佛。

于若眉和林婕溪快步走上来,李大脚道:“余夫人,出什么事了?”

林婕溪道:“朝廷一等无忧君刚在小镇不幸过世,正在为她出殡。”

李大脚皱眉道:“怎么会出这种事?”

林婕溪看了于若眉一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都在这里,礼数上谁也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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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道:“太子殿下也到了。”

林婕溪道:“是的。”

于若眉眼圈红红的,显然之前已哭过。

她来到一难面前躬身施礼,轻声道:“大师,晚辈冒昧,不知能否请您老人家为老夫人诵经超度。”

一难垂眉道:“我佛慈悲为怀,但度有缘之人——于女侠请带路——”

于若眉道:“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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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若眉和一难下了楼梯,六个白衣女子已来到镇西口小屋前,她们在牛车上抬下一面铺着白绫的木板,小屋内沛霜抱着老夫人的尸体走出了小屋门,沛霜身边跟着平家夫人绛霜,她们已经帮老夫人沐浴后换了寿衣,自己也洗去污尘换上白­色­素衣裙。

沛霜将老夫人尸体平放在木板上,忍不住又流下泪。

帅老夫人和沛霜为首,八个女子抬起木板,走向方阵中的素棚斋堂。

这时镇中有些人来到街上,望着那群白衣女子,彼此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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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走过街道来到酒楼,对李大脚和段起明抱拳施礼,道:“段王爷。”

段起明微笑着还礼道:“丁大侠,数年不见,风采更胜当日。”

武当玄星和玄月、昆仑傅仲平和峨眉慧心也一同来到,同段起明寒暄了几句也说起那群白衣女子,只是无人知道她们和无忧君是什么来历。

段起明微笑道:“我去吊祭一下——碰到这种事,我不能失礼。”

李大脚道:“也好,她们是朝廷君侯,又都是女人,我们不便去吊祭。”

段起明道:“让和正先去办些祭礼。”

和正应了声走下楼梯,李大脚道:“和先生,找蒋掌柜和余夫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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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道:“秋盟主呢?”

慧心道:“在自己房间吧。”

玄月道:“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他也不来看看。”

原本江湖盟主是武当古风,但古风为了慕容月被江湖所弃,而秋笙新近接替了江湖盟主之位,玄月说话不免有几分酸溜溜的感觉。

丁郎道:“他很不错的。”

他想了想,轻叹道:“古风也不错。”

去年年底古风和沐无双由峨嵋去江南,丁郎一路随行,一直在观察古风,对古风颇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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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起明道:“去年我在南边时常听到中原江湖人提及宇文双城,今年和古风有关的

话题也不少。”

李大脚轻轻点头。

玄月似乎不想谈论古风,道:“听说华山怒真人也来了——这家伙这几年不知道躲哪去了,他不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他。”

玄星道:“也许怒道友在闭关修行吧。”

玄月嘿然道:“他要能静下心闭关修行,我就能悟得三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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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仲平道:“人也是会变的。”

玄月道:“我倒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慧心道:“贫道和怒道友昨日碰到,一路上他始终一言不发,不温不火,的确已不是往日那个怒真人了。”

玄月奇道:“难道太阳真的西出了?”

玄星道:“所以你的脾气也该好好改改了。”

和正走上楼梯,道:“王爷,祭礼已准备好了。”

段起明点头向众人抱拳道:“那段二先去拜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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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从风快步走上酒楼,向各派前辈施礼,道:“蒋师叔让我问各位前辈,要点些什么酒菜?”

蒋梦熊知道各派前辈都醒了,所以差林从风来此一问。

玄月笑道:“有酒就行,有菜更好,随便弄点,我还真有些饿了。”

他说完目光落在林从风身后,看到一个衣衫华丽的中年儒生跟着林从风上来。

中年儒生眼小鼻扁相貌丑陋,手中摇着一把产自江南城的纸金黑扇,一副酸样让人看了忍俊不住。

丁郎认得此人——青衣楼的天智星符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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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秀山收起扇面用扇顶开一间包间的门,探了一眼笑道:“奇怪,天还没亮酒楼就开张了,看来这里的老板挺勤快。”

李大脚冷哼道:“酒楼还没开张呢。”

符秀山打开扇子摇了摇,笑道:“刚才在下明明听到有人说有酒有菜的——这年头怪事真多,酒楼不嫌弃叫花子和牛鼻子,却嫌秀才——”

玄月喝道:“你说话小心些?”

李大脚冷声道:“不知秀才读的是哪门子书?”

符秀山收扇做了个砍头的动作,道:“杀人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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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郎冷声道:“符秀山,你来这里­干­什么?”

听到丁郎说出符秀山的名字,在场众人都感到心头掠过一道寒气。

符秀山笑道:“丁大侠——你们来得,我们当然也来得。”

他又打开扇面扇了扇,笑道:“我家楼主走累了,想坐会喝点暖酒歇歇脚,不知有没有打扰到这里各位江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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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符秀山说完,楼梯口出现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衣老人。

红衣老人身材矮小,双目半闭着,态度冷傲,全然不将在场各派江湖前辈高手放在眼里——只是在场中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可以如此目中无人。

纵然不少人没亲眼见过他,也猜出他就是三手帮青衣楼主公羊赤杀。

符秀山推开李大脚之前喝酒的房间隔壁一间房间房门,躬身等公羊赤杀进了房间,又冲林从风笑道:“有酒就行,有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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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房门关上,林从风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李大脚等人一眼,见李大脚点头,连忙跑下楼梯。

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也没有心情再进房间喝酒——象丁郎这样的剑客更能感觉到隔着一堵墙后面不时传来阵阵凌锐的杀气,这股杀气让他透不过气,也让他的心跳变得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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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捧着摆放酒壶酒杯的托盘走上酒楼。

慧心有些吃惊,来的居然是余从嫣。

余从嫣身上没有带剑,面­色­有些苍白,但还算从容。

她在门口捧着托盘踌躇了一下,进了公羊赤杀所在的房间。

慧心轻声道:“这丫头,好大的胆子。”

(17) 救人入军营

云飞策马跑出十数里地,体内内息泄去九成多,初始内息汹涌急出,此时反而缓了许多,但原本源源不绝生出内息的丹田依然空荡荡毫无动静。

他所知道的江湖传说中提过,秋小红十八岁完成了大乾坤、大周天和大挪移三大内功心法的修练,其原理想必也和无衣神功类似,但当年秋小红曾在九百九十九天内完全丧失武功,所以云飞之前也想过自己身上会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形,此刻反而并没有感到惊慌。

随着体内内息越来越弱,云飞觉得座下的马也越来越颠簸。

夜风吹来,也是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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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看到前方路中倒着匹白马,云飞连忙轻轻勒住马缰上前。

白马身上伤痕累累,马股处Сhā着半截枪杆,想必受伤后跑到这里终于不支。

白马旁面朝地卧着个白衣女子,也是浑身是血,右手抓着把青锋长剑,左臂靠近衣袖处短了一截,衣袖全被鲜血染红,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云飞猜想这女子就是之前日月教狮部宝腾瑞提及的那个未亡村女子,她随耿勇带队探路在土牛坡遭遇日月教众,重伤后逃走。

他下马来到白衣女子身边,俯身将她翻转身子,见她满脸鲜血和泥土,看不清容貌,好在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鼻中也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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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叹息,握了下女子握剑的手,触手冰凉。

他感到有些焦急和无奈——此刻他体内内息散尽,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无法帮女子疗伤护体。

女子身子一颤,微微挣开眼睛,暗淡的目光带着绝望和惊恐,朦朦胧胧看到眼前青年,又是全身颤抖一下,握剑的手轻轻动了动。

云飞轻声道:“不要动。”

女子嘴角动了动,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闭上了眼睛。

云飞将女子手中剑取走放在路边,抱着她站起身,听到女子喉中嘶哑着发出一声近乎无声的惨呼——她伤得实在太重,一动就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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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也感到一丝割裂般的颤抖——但要救这女子,就得尽快送她去治疗。

他将女子抱着骑在自己的马鞍前,然后上马继续向前跑去。

女子低声痛苦地呻吟了两声昏死过去——此刻昏迷对她来说反而是种幸运。

云飞抱着她的腰,闻到女子身上浓浓的血腥味,感到一阵恶心。

日月教与朝廷大军前哨一次小小的遭遇,片刻间就有一百多人丧命,伤者如身前这女子也成残疾,再想想女子身后未亡村的由来经过,云飞不由得更感到伤感和无能为力,甚至有些愤怒。

他愤怒世间有太多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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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冷得可以要人的命。

女子的呼吸和心跳十分微弱,但一直没有停息。

云飞心中担忧,解下身上长衫将女子身子裹住。

突然,他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了一片火光。

白柳镇和苍牙谷的故事云飞知道,百年前燕丹太子在外,朝中巨变,商家发动叛变屠杀燕家全族,随后商家长子商照率五万铁骑突击燕丹太子,而燕丹太子并没有逃走,反而集结三千死士在苍牙谷伏击商照大军,取得大胜——从此之后一度形成文、燕、商三足鼎力的局面。

只是战祸连连,百姓死伤以千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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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策马来到火光处,一座小镇已成一片燃烧的火海,看火海中断墙残壁,这把火已经烧了多时。

火海中不时传出阵阵焦臭味,镇外四周更是流出一条条血的溪流。

白柳镇是通向西北要道,朝廷大军不会不在此设防——看情形设防的官军已被人杀光,然后放起这把火。

云飞心情更沉重,策马绕过小镇火海进入苍牙谷。

*****

山谷中冷风更为凶猛,好在那女子生命力颇为顽强。

苍牙谷长二十里,云飞差不多跑出大半,突然感觉坐骑被绊了下,然后自己和抱着的女子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虽然云飞身上内息几乎消失殆尽,但他还是沉着地在空中转过身,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抱着女子的手并没有松开。

他重重摔在泥地上,身子滑出去十数步,全身摔得犹如散架一般。

马也同时发出一声悲鸣,摔倒在云飞身边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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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两边跃出四个黑衣蒙面人,身手颇为矫健,其中一人持刀,一人持剑,一人持长枪,还有一人持双刀。

持刀人大步走到云飞身前,喝道:“你是谁?”

云飞坐起,道:“你们是谁?”

持长枪的人嘿然笑道:“我们问你是谁,你倒问我们了?”

云飞道:“我是泰和村村民——这女子伤得很重,要尽快送去医治。”

持剑人冷笑道:“一个村民也会在此出没?别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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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双刀的黑衣人来到女子身边,探了下她的鼻息,道:“快断气了。”

云飞道:“她还有救——你们是官军吗?”

持刀人哼了声道:“是又怎样?”

云飞道:“她和你们是一起的,之前她和玄武营耿勇与日月教众遭遇,受了重伤——快送她去治疗——”

持剑人上下打量着云飞,云飞摸样的确不象江湖人,身上穿着农家人穿的粗布衣衫,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持长枪的人道:“带他们去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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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人吹了声口哨,前方不远处也传出一声口哨声,随后更远处同样有人吹了声口哨,过了一会五骑马飞奔到眼前,除了一骑马上有人,其余都是空马。

云飞的坐骑摔伤了腿,不能再骑,持剑人和持刀人分别骑上一匹空马,又示意云飞抱着女子骑一匹,他们二人前后簇拥着云飞穿过山谷,又走了五里出了山谷就望到新建的军营。

此刻虽然深夜,但军营透出的火光将附近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军营两边伸展出两堵三四人高的墙楼,将苍牙谷口封住。

墙楼上火光更为明亮,有弓手四下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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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人带着云飞一行进入军营,来到一个帐篷前下马。

帐篷内走出一个三十来岁全副武装的军官,身边跟着两个军卒,军官道:“高护卫、满护卫,出了什么事?”

持剑人高护卫道:“张骑校,他带着重伤女子穿过山谷,说这女子是我们的人。”

张骑校微微皱眉,上前来到云飞身前,看了云飞一眼,心中诧异。

他又看向女子,见她全身上下被血染红,残肢断手,奄奄一息——绕是他也是身经不少次血战,也是神­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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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护卫道:“是伤得很重,怕是没救了。”

张骑校伸手在女子头上拔下一根竹簪,皱眉道:“庞副将的夫人来了,原本女眷是不能随军同行的,但大帅居然赐她们银牌入营——她头上就是Сhā这种竹簪,还有小白花——”

这般打扮象是给人戴孝,很不吉利,在军营更是格外惹人留意。

他冲身边军卒道:“找刘军医来——

军卒应了声快步跑开。

张骑校迟疑了一下,又对身边另一个军卒道:“去找庞副将,告诉他有个白衣女子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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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卒快步离去,张骑校道:“先进来。”

云飞抱着女子进了营帐。

帐内正中有一张椅子,两边各有五张椅子,这是军中晚间议事处。

张骑校在中间位置坐下,望着云飞道:“你是谁?”

云飞道:“小人是村民,无意发现她昏倒在路边。”

张骑校轻声

道:“村民——”

他看向高护卫和满护卫,二人看着云飞也是满腹疑虑——他们身手不弱,却看不出云飞丝毫有武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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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女子大步冲进来,她身着厚布白睡衣赤着脚,姿­色­十分普通,脸上和手脚肌肤也很黑,长发披散,脸上还有睡意。

看到云飞手中抱着的女子,进来的青年女子原本焦急的神情更有几分哀痛。

她伸手从云飞手中接过女子,眼圈一红,颤声道:“宁月——怎么伤成这样——”

一个老军医匆忙拿着药箱来到帐中,白衣女子道:“田军医,去我那里——”

军医道:“是。”

看着他们出了营帐,云飞道:“小人也该走了。”

张骑校摇头道:“你还不能走。”

(18) 斟酒滴不漏

余从嫣进去后很快就走了出来,手持托盘掩在心口,慢慢走到门槛,冲慧心等人有些调皮地一笑,轻轻拍了拍心口。

突然,她身后有把苍老的声音嘶哑着道:“回来。”

余从嫣全身颤抖了一下,脸上笑容已消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门口,面­色­一下变得有些惨白。

她犹豫了一下硬起头皮转身回到房间。

符秀山笑着将房门掩上,门外慧心等人都是心中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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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看向丁郎,丁郎沉声道:“我想公羊楼主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的。”

他这番话朗朗说来,象是对慧心说,其实是说给房间内的公羊赤杀听。

傅仲平点头道:“是的。”

慧心叹道:“她娘没有说错——”

林婕溪之前对慧心和于若眉说过——余从嫣看上去很听话很文弱,但胆子特别大,一不看住就会去闯祸。这里在场各派高手根本就不敢靠近公羊赤杀,但余从嫣居然敢去给他送酒。

秋笙也来到酒楼,见众人个个面­色­凝重,知有事发生,道:“出什么事了?”

慧心道:“嫣儿在里面——公羊楼主也在——”

秋笙心中吃了一惊,神­色­也有些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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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公羊赤杀上下打量了一遍余从嫣,半闭着的眼睛张开,说话声音犹如锯树针刺般,道:“你想看什么?”

余从嫣胆怯地靠在门边,轻声道:“我——我想看看您——”

公羊赤杀冷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余从嫣低下头,怯声道:“我不知道——”

今夜她遇到不少江湖奇事怪事,刚才听林从风说公羊赤杀在这,忍不住借送酒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到底什么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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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余从嫣身躯微微一颤,道:“这也会被杀吗?”

公羊赤杀沉默片刻,怅然道:“要是早十年,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余从嫣稍稍松了口气,抬头看了公羊赤杀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公羊赤杀道:“我可怕吗?”

余从嫣道:“不——”

她迟疑了一下,又道:“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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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看着余从嫣,低声道:“你和一个人很象。”

余从嫣道:“谁?”

公羊赤杀没有回答,道:“你是谁?”

余从嫣道:“我是青城派的余从嫣。”

公羊赤杀道:“余梦初的女儿?”

余从嫣道:“是的。”

公羊赤杀道:“你爹也未必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他喝­干­杯中的酒,道:“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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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哆嗦一下,缓缓来到公羊赤杀身边,双手颤抖着拿起酒壶,没有马上帮公羊赤杀斟酒。

公羊赤杀冷声道:“你在等什么?”

余从嫣轻声道:“我的手在发抖——怕会把酒倒洒了——”

她又等了片刻,全身慢慢放松下来,端着酒壶斟满公羊赤杀面前的酒杯,一滴酒都没有漏洒出来。

公羊赤杀双目闪过一道光芒,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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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道:“晚辈秋笙求见公羊先生。”

余从嫣神­色­微微一变,拿着酒壶的双手又开始有些颤抖。

公羊赤杀冷声道:“进来。”

秋笙推门而入,随手将门关上,微微躬身向公羊赤杀抱拳施礼,道:“晚辈秋笙拜见青衣楼主公羊先生。”

余从嫣看向秋笙,见秋笙神­色­平静,目光却有几分紧张,不觉心中一动——她忽然胸口一热,颤抖着的手又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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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冷然道:“找我有什么事?”

他不等秋笙回答,又嘶哑着道:“在我面前你最好说实话。”

秋笙一愣,默然片刻,道:“在下有些担心

余姑娘。”

公羊赤杀喝­干­了杯中的酒,嘿然道:“你喜欢她?”

余从嫣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连忙帮公羊赤杀斟满酒杯。

秋笙道:“在下担心余姑娘不慎得罪公羊先生。”

公羊赤杀冷哼一声,道:“她没有得罪我,倒是你得罪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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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吃了一惊。

秋笙从容地道:“秋笙无意得罪公羊先生,还请公羊先生指出。”

公羊赤杀怪声道:“我原本不想为难她,但你偏偏要为她出头,如果我就这样放她出去,将来别人提起,岂不是要说我怕了你?”

秋笙愣了愣,道:“秋笙考虑不周,请公羊先生责罚秋笙。”

公羊赤杀冷冷一笑,道:“江湖同盟的盟主,天山秋枫的儿子我还真不敢杀——没办法,我只好杀了她——”

说完他望向身边的余从嫣,目光透出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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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勃然变­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从嫣端着酒壶的双手剧烈一震,神情紧张,但很快平静下来。

公羊赤杀沉声道:“你并不害怕——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余从嫣轻声道:“我的生死在您手里,害不害怕都一样,而且——而且如果能死在您手下,从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公羊赤杀双目紧盯住余从嫣,沉默了一会,沙声道:“好奇怪的丫头——”

如果余从嫣显露出过分惊慌,公羊赤杀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她偏偏超乎常人般的镇定,反倒让公羊赤杀不想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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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看不出这其中微妙,心中着急,道:“公羊楼主,晚辈斗胆向您求情,不要难为余姑娘?”

公羊赤杀冷笑道:“江湖同盟盟主为你求情,面子不小。”

余从嫣轻声道:“您是不会因为这个放过我的。”

公羊赤杀点头道:“是的。”

余从嫣淡淡地道:“我要是很害怕的话,您说不定就会放了我,可我现在真的不是太害怕——”

公羊赤杀神­色­一变——余从嫣居然看破了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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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看了秋笙一眼,轻声道:“我爹老是说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也老是闯祸,经常连累我娘和师兄弟师姐妹——这次又连累你了——”

秋笙道:“没有——”

公羊赤杀冷冷望着余从嫣,沉声道:“所以你周围的人都不喜欢你?”

余从嫣有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公羊赤杀没有出声,他小时候在昆仑学武时也是不被身边人喜欢,被师傅逐出师门后独自在江湖漂泊更是受尽冷落,即使执掌青衣楼名震江湖,身边也没有一个人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没有人愿意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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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赤杀道:“是你爹教你剑法武功?”

余从嫣轻轻点头,道:“是我爹和我娘——不过我爹怕我闯祸,没有好好教——他常说一个女孩子,不用认真练武。”

公羊赤杀沉声道:“青城派武学从来就是重男轻女,不过也始终不如峨嵋——”

他双目闪过一道光芒,道:“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此言一出,余从嫣、秋笙和符秀山都吃了一惊。

(19) 令牌让人疑

张骑校紧盯着云飞,道:“搜下他的身。”

高护卫来到云飞身边上下搜了一遍,发现除了几两碎银,还有两面令牌,一面是有八卦图案紫­色­八卦令,还有一面是十分古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有翼怪兽,还有一些奇怪文字。

张骑校从高护卫手中接过青铜令牌,冷声道:“魔教散客令牌。”

云飞暗暗叫苦,自己居然忘记身上还带着这两面令牌。

满护卫冷笑道:“你该不会说是你拣的吧?”

张骑校哈哈大笑,指着高护卫手中的紫­色­八卦令,道:“这个也是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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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沉默着,他几乎从不说假话。

高护卫喝道:“还不老实说?”

满护卫冷声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飞依然沉默。

张骑校、高护卫、满护卫互相看了眼,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紫­色­八卦令是紫衣侯诸葛先生的标记,如果云飞真是诸葛先生的手下,他们也不敢对云飞无礼。

紫衣侯部众从来都是秘密行事,云飞保持沉默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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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忽然感到体内丹田处变得有些温暖,一丝内息犹如水分在­干­涸的石头缝隙中滋生,缓缓从丹田涌出,之前内力消失的过程开始翻转,但更缓慢。

他心中惊奇又不由得苦笑——激战阎一本和慕容冰后他体内出现可怕的内力反噬现象,随后强行施展天魔解体**,服食文牧野的九转还魂丹,这一切过程合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最终会有什么后果。

张骑校道:“先把他关起来,等禀报平将军再做定夺。”

满护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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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中有专门关押要犯的帐篷,帐篷内有各种大小的铁监笼,云飞被关进了一个铁笼内,铁笼只有半人高,只能蹲坐着。

帐篷中铁笼不少,暂时就关着云飞一人。

云飞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重伤女子,如果不是自己内息消失,自己只怕已经去到静月庵。

不过他并没有抱怨,想起小雪和小兰,忍不住微微一笑。

体内内息开始一点一滴地凝聚着,云飞只要恢复三四成的功力,普通铁笼根本就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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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帐篷门帘掀起,走进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锦衣,五柳长须有几分书生气,头扎青巾,双目炯炯有神,身边是之前抱走重伤女子的那个白衣青年女子,她换了一身素布白衣裙,头Сhā竹簪,竹簪上有朵小白花,左手抓着把未出鞘的青锋长剑。

云飞道:“她怎么样了?”

青年女子黯然道:“还没有缓过来——大夫说应该有救。”

她看着云飞,又道:“你救了她——你到底是侯爷的人,还是魔教中人?”

云飞道:“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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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冷哼一声,沉声道:“还是不肯说真话?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强敌在前大战在即,就算你真是侯爷的人,错杀一两个也是在所难免。”

云飞轻声道:“人命关天,岂能错杀?”

青年女子扬了扬手中一件青­色­长衫,道:“这是你的衣服?”

青­色­长衫用上等绸缎裁剪,黑­色­丝线绣着很多蝙蝠图纹,看上去有些诡异——这是青蝠散人的长衫,云飞之前裹在重伤女子身上。

云飞道:“不是。”

中年人冷声道:“那这件长衫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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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没出声。

青年女子道:“侯爷派出来的人都身手了得,他们说你不象会武功——”

云飞道:“我只是种地的。”

中年人道:“我看你不象。”

青年女子道:“你要是什么也不肯说,我们只能先把你关在这里,等迟些再向侯爷那边的人

询问此事。”

云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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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云飞神情镇定,中年人也暗自犯疑——百年前紫衣侯诸葛先生帮文家夺取天下时统领三军,纵然是日后成为一代明君的德正大帝,也得听他号令,直到今天三军将士闻听紫衣侯三个字也是心有敬畏。

他看了身边青年女子一眼,那是他妻子,也是紫衣侯诸葛先生十年前帮他们定下的姻缘。

高护卫走进帐篷,道:“庞将军、庞夫人,平将军说要见此人。”

中年人庞将军道:“我这就带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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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的平将军就是之前连忆婉他们遇到的平越,尽管平越跟随龙腾太子征西也曾屡经大战,但今晚还是睡得不太安稳——和之前大战不同,这次面对的对手是日月教,日月教高手如云,行事歹毒,出没无常,再加上有各种传说神奇诡异的武功毒功,着实让人不安。

平越穿着一身白布衣,长发用青巾扎起,坐在中军大帐中虎皮帅椅上画画,桌上摆放着一把长剑,以及从云飞身上搜出来的两枚令牌。

帐外有军卒道:“庞将军到。”

平越停下画笔,看向营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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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庞夫人和高护卫带着云飞来到帐中。

平越没有动,示意庞将军和庞夫人坐,他望着云飞,脸上神情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庞将军和庞夫人一起向平越躬身行礼,一旁坐下。

高护卫看着身边的云飞道:“就是他。”

平越轻轻点头,淡淡笑道:“很有趣,一个人乡下人身上居然同时带着日月教和紫衣侯的令牌,看来你还真不简单。”

云飞也看了平越一眼,微微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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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道:“芙月姐,有没有问出什么?”

庞夫人道:“没有。”

她来自未亡村,在村中名字叫芙月,平越的母亲同是来自未亡村的绛霜,故此平越称她为姐。

平越笑道:“他不开口,还真拿他没办法。”

他又看了云飞一眼,道:“我放你走吧。”

听他这么说,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庞将军起身道:“就这样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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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轻轻点头,道:“我看此人不象心存邪念。”

庞将军看了云飞一眼,轻轻冷哼一声。

云飞道:“多谢。”

平越道:“对了,你是怎么过白柳镇的?”

云飞道:“那里已没有活人了。”

平越吃了一惊,庞将军神情一变。

云飞又道:“我路过时,看到那里血流成河,小镇差不多给烧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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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看向平越,道:“那里有两百名龙骑营守军,十二名龙衣卫高手,难道连个信号也发不出来?”

平越慢慢冷静下来,轻声道:“魏老总管说过,龙衣卫三千之众个个都自称是高手,但其中九成半的高手也就能在京城唬人,真的去到江湖,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看了高护卫一眼,高护卫额头也渗出冷汗。

平越皱眉道:“他们突袭白柳镇,并没有前来这里,难道他们想从小路突围?”

庞将军道:“末将这就带人去小路堵截。”

平越沉吟片刻,摆手道:“不急,我倒担心另一件事。”

(20) 叙礼不可废

余从嫣想了很久,轻轻摇了摇头。

符秀山一旁看着神情也有几分惶恐——他最清楚拒绝公羊赤杀的人大都有什么下场。

秋笙也是极为紧张。

只是公羊赤杀神情间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和恼怒,仿佛余从嫣的答复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沉声道:“出去吧。”

秋笙松了口气,连忙抱拳道:“秋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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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秋笙和余从嫣走出房门,慧心等人终于放下心来。

余从嫣也是觉得全身发软,跑到慧心身旁,道:“吓死我了。”

慧心道:“下次别这样了。”

余从嫣道:“他——他并不象传说中那么可怕。”

丁郎苦笑——以公羊赤杀的身份武功,的确不会为难余从嫣,但其他人惹上恐怕也就只有一条死路可以走了。

众人一起下了楼,有伙计端着热菜送进公羊赤杀所在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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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忿然道:“搞得没有酒喝了。”

他用力嗅了嗅鼻子,道:“好香的酒。”

众人微微一笑,李大脚道:“让人把酒菜送你房间去就是了。”

玄月道:“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李大脚笑道:“我是实在有点累了,还是找个清净点的地方打个盹,等天光了还指不定要怎么忙呢。”

说完他向众人告退,朝镇南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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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看到一个白衣青年携手一个白衣少女由镇西走来,让他们奇怪的是白衣青年气宇昂扬,相貌俊朗,身材十分高大,但白衣少女又瘦弱又矮小,脸上手上皮肤黝黑,看模样象是一个普通村姑,相貌虽不能说丑,但也毫无姿­色­,二人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驼背灰衣老人,牵着三匹骏马。

余从嫣跑上前,道:“卉月姐姐。”

卉月冲余从嫣轻轻点头,她眼角又添泪痕,显然刚哭过。

余从嫣道:“姐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卉月摇头,轻声道:“谢谢你——还有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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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从嫣道:“没什么——你们饿了吗?”

卉月没出声,肚子发出咕地一声,不由得脸一红。

文牧野道:“饿了很久了吧?”

卉月轻声道:“昨天——吃了午饭就一直赶路——”

文牧野看向酒楼,道:“酒楼好象已经开张了。”

余从嫣轻声道:“青衣楼公羊楼主在上面。”

文牧野道:“原来公羊楼主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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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着对丁郎、慧心等人抱拳致意。

众人之中不少认得文牧野曾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出现过,丁郎还知道他是宇文双城的朋友。

文牧野道:“我也真得有点饿了。”

余从嫣道:“你们不怕的话就上去坐坐,我帮你们去叫点吃的。”

文牧野道:“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他说着拉卉月小手走向酒楼楼梯,却发现卉月娇小瘦弱的身躯犹如千钧巨石钉在地上一般,自己全然拉不动她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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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神­色­有些紧张,看向酒楼,目光落处就是公羊赤杀所在房间。

文牧野心中惊异,望着卉月道:“怎么啦?”

卉月扭过头,轻轻冲文牧野摇头。

文牧野沉吟片刻,道:“你不想上去,我们就不上去。”

卉月松了口气。

东边镇口也走来十来个白衣人,为首的白衣少女是诸葛筠,另一个白衣青年是文庭君,身后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身上都没有带武器,也都无任何佩饰,诸葛筠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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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来到文牧野面前,神情有些凝重,他弯腰躬身施礼,道:“文庭君参见太子殿下。”

慧心和丁郎等人曾几次见过龙三少文庭君,看到他向文牧野跪下行礼,心中震惊之余也再无疑惑——这个

在泰山江湖少年比武大会上露面,自称是木公子的青年果然就是当朝龙腾太子楚王文牧野。

文牧野道:“三弟,你是主帅,不必这样行礼。”

文庭君起身道:“这里并非军营,长幼臣属之礼不可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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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轻轻点头——文庭君当众向他躬身行大礼,因为文牧野是他兄长,也是东宫太子,但文庭君口中也说这里并非军营,言中之意在军营以他为帅,即使文牧野都无法撼动他的军令。

诸葛筠望着卉月道:“庭君,这就是卉儿,我时常和你提起的好姐妹。”

卉月面对文庭君十分不安,屈身向文庭君行了宫中之礼。

文庭君看了眼卉月,道:“恭喜大哥。”

文牧野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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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庭君道:“宁将军一行已到军门,大哥一路辛苦,先去军中行营歇息,营中已摆下百席大宴,今日与各位江湖英雄和各军将领共欢一场。”

文牧野道:“好的。”

文庭君道:“我和筠儿先去灵堂拜祭老夫人,送老夫人尸骨回乡之事筠儿都已经安排妥当,其他事迟些再议。”

文牧野道:“你先去吧。”

文庭君和诸葛筠一起向文牧野躬身行礼,带着随从步行穿过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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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神情间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文庭君和慕容筠的背影远去,耳边听到军营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他轻声道:“卯时。”

见慧心、丁郎、秋笙、傅仲平等人看着自己,文牧野上前,微笑道:“今夜军营屡屡­骚­扰到各位江湖前辈休息,牧野心中不安,三弟说已备下粗酒小菜请各位前辈共来议事,到时牧野再向各位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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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道:“我就奇怪哪里飘来酒香,原来是来自军营——这是十年以上的贡酒。”

文牧野微笑着道:“道长好长的鼻子。”

玄月叹道:“有好酒喝,贫道是一刻也忍不住,就算鸿门宴也要去。”

玄星轻叱道:“胡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又道:“有人说我这师弟是醉道人,也有人说他是疯道人。”

傅仲平道:“他是闻到酒香就又醉又疯的道人。”

丁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众人纷纷向文牧野抱拳施礼,神­色­颇为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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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看向秋笙,道:“天山剑派秋公子。”

泰山之上文牧野见过秋笙,那时秋笙败在小梅剑下,加上宇文双城和古风风头正劲,秋笙虽然以天山剑派秋枫的儿子身份也是引人注目,但多少让不少江湖人感到有些失望。

秋笙道:“是。”

文牧野道:“听说秋兄已是江湖盟主。”

秋笙道:“惭愧。”

文牧野淡淡笑道:“天山剑派弟子,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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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走上前道:“殿下,先去军营吧。”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卉儿,会骑马吗?”

卉月轻声道:“我能跟上。”

文牧野道:“这怎么行。”

他上了自己的马,伸手道:“上来,坐我前面。”

卉月迟疑了一下,拉住文牧野的手,文牧野只觉得卉月的身体仿佛没有任何重量一般,轻扯一下她已坐在文牧野身前。

文牧野踏了下马镫,白马飞奔向东边。

(21) 看画思谋略

看到平越面­色­有些凝重,庞将军、庞夫人等人也感到紧张。

平越道:“如果他们从小路突围向西北走,前方有十数道险要关卡,而且靠近京师重地,走这条路决非上策。”

庞将军道:“难道他们杀完人就撤回去了?”

平越道:“不是——我是担心他们派出一部分人从小路出去,目标可能是三十里外的柳列大营,也可能是青石镇龙盘大营。”

庞将军勃然变­色­道:“粮草——中军帅营——”

平越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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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急道:“要尽快通知大帅——还有——还有太子殿下——”

平越道:“高护卫,麻烦你和满护卫立刻去一趟青石镇龙盘大营,告诉太子殿下和大帅,这里可能有日月教的一队人去了他们那里。”

高护卫躬身道:“遵命。”

平越又道:“庞将军,你火速点三千骑兵去增援柳列大营,务必保证那里囤积的粮草万无一失。”

庞将军道:“尊令。”

庞夫人起身道:“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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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将军沉声道:“芙月,你留下。”

庞夫人轻轻摇头,道:“天佑——”

庞天佑打断庞夫人的话道:“芙月,别争了,你还要照顾宁月,还有——还有我们的赞儿——其实你根本就不该来——”

他想起宁月的惨样,心生寒意,不舍地看了妻子一眼,大步走出帐外。

庞夫人神­色­又是伤感,又是担忧。

过了半晌,她看向平越,轻声道:“我真的不该来吗?”

平越沉默片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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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夫人道:“你娘绛霜阿姨也来了。”

平越轻声道:“我知道。”

他看向云飞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走吧——芙月姐替我送他出去。”

庞夫人道:“好的。”

云飞躬身道:“谢将军。”

平越看向桌上两面令牌,道:“这两面令牌,你也拿回去吧。”

云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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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从桌上拿起两面令牌。

两面令牌压在桌面画纸两角,画纸上画的是一个少女的全身像,看到画中少女的模样,云飞吃了一惊——平越画的竟是小雪。

平越目光一直盯着云飞的手,道:“你先拿的是八卦令牌——难道你真的是紫衣侯的人?”

云飞微微一愣。

平越道:“人总是会本能地先拿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淡淡一笑,道:“但这个不能完全算数,只可以用来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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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心中苦笑——虽然紫衣侯可能和他有杀父之仇,但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日月教比紫衣侯更让他不想接触。

庞夫人暗暗点头,平越年纪轻轻被封侯,统领京师御林禁军龙骑营十二军,的确思虑慎密,奇谋诡出。

云飞看着桌面上的画,佩服平越画画技艺高超,画中的小雪容貌淡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双眼睛画得尤其动人。

只是云飞知道,小雪并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平越对小雪只是惊鸿一瞥,被她的美丽震撼,没有留意到她是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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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越见云飞在看画,微笑着道:“这女孩美吗?”

云飞道:“很美。”

平越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

庞夫人忍不住也过来看了眼,道:“你喜欢上她了?”

平越苦笑道:“怎么会呢,她是有丈夫的,我只是觉得她太美了,所以忍不住想把她画下来。”

云飞淡淡一笑,道:“告辞了。”

平越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就送你到营寨大门。”

******

平越、云飞和庞夫人一起出了营寨,军营之前调动频频,庞天佑带着三千铁骑冲出大营向西而去,一时间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擂鼓一

般。

平越在营寨外看着铁骑通过,道:“不知道日月教会不会来烧我们的粮草?”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人。

云飞没有出声。

庞夫人道:“我听天佑说过,两军交战,断对方粮道很有效。”

平越沉吟道:“一般是这样,柳列大营如今囤积着东西南三面八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如果一但粮草被焚毁,那么就只能在两天内速战速决。”

******

云飞心中一动,他知道日月教那边要撤退的话,也是需要时间。

三千铁骑去远,平越、云飞和庞夫人缓缓走向营寨大门,巡逻军卒看到平越无不肃立一旁。

平越道:“你不爱说话。”

云飞道:“是。”

平越道:“我还是不相信你只是个普通村民,不过我更不相信你是日月教的人。”

庞夫人道:“他要是是魔教的,怎么会把宁月妹妹送回来?”

平越道:“这倒不是最大原因,我有时候更多的愿意相信感觉。”

******

说话间他们走出大营西门,庞夫人牵来了匹白­色­战马,道:“这位兄弟,不管你是谁,你救了宁月,我都谢谢你。”

云飞道:“夫人客气。”

他接过马缰,但战马并不听云飞驱使,后退数步,扯得云飞有些站立不稳。

平越微笑着帮云飞扯住马缰,道:“上马吧。”

云飞道:“谢谢。”

他跃上马背,道:“告辞。”

平越淡淡笑道:“后会有期。”

******

看着云飞策马西去,平越轻轻叹了口气。

庞夫人道:“怎么了?”

平越道:“这人不简单。”

庞夫人道:“我看他连马都驾驭不了,只怕真是只是普通村民。”

平越轻轻摇头,沉默片刻,道:“芙月姐,我以前还真的不知道我娘会武功,也不知道你也会武功。”

庞夫人轻声道:“我们自小就练武,不过从来不管江湖中的事。”

******

突然,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是一个佩剑黄衣青年,黄衣青年看到平越连忙策马来到近前,飞身下马,躬身施礼道:“参见平将军。”

他从怀中拿出一面金­色­箭形令牌,道:“大帅有令,请平将军午时前到龙盘大营商议军情。”

平越接过令牌看了眼,道:“我知道了。”

黄衣青年道:“属下告退。”

他飞身上马,扭转马头由原路飞奔而去。

******

庞夫人道:“要开战了吗?”

平越轻轻点头,道:“我们去看下宁月姐——战场真的不该让女人来——”

庞夫人道:“我们来,是为了报先人的仇,也是为了报答侯爷。”

平越道:“只怕侯爷未必愿意让你们介入。”

庞夫人道:“你怎么知道?”

平越道:“我读过百年前侯爷治军的九十九条军令,其中第三条就是——女子不许入军营。”

(22) 隔墙听嫣语

玄月道:“那女娃是谁?”

余从嫣道:“她是太子殿下的西院淑娣。”

林婕溪带着余从燕走来,余从燕道:“妹妹,什么是西院淑娣?”

余从嫣道:“如卿姐姐说西院淑娣就是太子的妾,在妾中排第一,地位仅次于东院太子妃。”

余从燕道:“那排第二第三的又叫什么?”

林婕溪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训斥道:“瞎说什么,还排第一第二第三,女孩子说这样的话,羞不羞?”

******

慧心淡淡一笑,道:“童言无忌——”

玄月道:“我看她倒象是农家女子——”

玄星道:“如果她真是西院淑娣,太子一旦登基,就是西宫皇贵妃。”

玄月道:“今晚怪事还真不少。”

慧心道:“刚才和三少一起的女子可是紫衣侯的女儿诸葛筠?”

余从嫣轻声道:“好象是的——我听很多人叫她筠儿——”

丁郎道:“看来紫衣侯也在暗中调度。”

秋笙轻轻点头,心情更为沉重。

******

余从嫣道:“我小梅姐姐。”

说完她快步跑进客栈。

慧心轻叹道:“这丫头,天生大胆。”

林婕溪笑道:“是啊,她­性­情象我小时候的那个妹妹,别人说不能做的事偏要去做,而且总是不声不响地去做——对了,她是不是又闯祸了?”

慧心把之前余从嫣去窥视公羊赤杀的事说了遍,林婕溪也听得面­色­一阵发白。

她看向秋笙道:“多谢秋盟主救了她。”

秋笙苦笑道:“我并没有救她——”

******

众人散去,秋笙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听到房间里面余从嫣道:“无双姐姐,男人为什么要娶妾?”

沐无双道:“我也不知道。”

秋笙心中一动,在门边停下脚步。

余从嫣轻叹口气,道:“我爹娶了两个妾氏,我的师叔也都有娶妾,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做女人真可怜。”

青城派弟子都来自商贾富门,娶妾极为正常。

沐无双轻叹口气,道:“是的。”

******

余从嫣道:“刚才如卿妹妹说太子殿下给卉月姐姐西院淑娣的名分,她们都感动死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感动的。”

沐无双轻声道:“西院淑娣是太子的妾氏吧?”

余从嫣道:“是。”

沐无双“嗯”了一声,道:“那等太子登基,这位卉月一定会很富贵的。”

余从嫣道:“我才不要呢,做了皇帝妃嫔,就象坐牢一样——其实我觉得就是嫁人也是一样。”

沐无双淡淡地道:“可总有人会让你觉得值得去坐这个牢的。”

******

余从嫣道:“我娘说我很难嫁出去的。”

沐无双道:“怎么会呢?”

余从嫣道:“前些日子有个师兄的父母来提亲,我说只要这位师兄当着我父母面发誓不娶妾,我就嫁给他——否则将来他要是娶妾的话,我就把他的妾氏连同他一起剁了——结果他们就跑了。“

沐无双忍不住笑道:“你真是胡闹。”

余从嫣道:“我娘也这么说,我爹还把我骂了顿。”

沐无双道:“嫁人是终生大事,岂能儿戏,也得看你喜欢不喜欢他。”

******

余从嫣轻声道:“无双姐姐,我有个问题,问了你别生气。”

沐无双道:“你问吧,我不生气。”

余从嫣怯声道:“如果古风他肯娶妾的话,你会不会——”

她没有把话问完,但沐无双已知道余从嫣想问什么。

秋笙听到沐无双沉重的呼吸声,不觉也感到伤感。

余从嫣低声道:“无双姐姐,我该死,我不该问的——”

沐无双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没什么——我愿意的——”

她说话语气异常坚毅——只要能

和古风在一起,她真的愿意做任何事。

******

余从嫣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微微颤声道:“姐姐,我真羡慕你。”

沐无双道:“你羡慕我?”

余从嫣道:“是——姐姐和他一定有很多故事——为了他,姐姐一定连下地狱都可以,心中有这样的人可以依托——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她说话语气已有几分悲伤。

沐无双怅然道:“从嫣,那会很痛的。”

余从嫣道:“我知道,我不怕。”

******

沐无双道:“不过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男子不愿娶妾的,我义父也算是个大官,也就只有我娘一个妻子。”

她说的是两江刺史连廷纲和云倩儿夫­妇­。

余从嫣道:“还有古风、双城公子,这样的男人才更值得对他们好。”

沐无双道:“也许是吧——我娘——”

她在房间里起身,走向门口。

秋笙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退,脚下不由自足地上前一步。

******

沐无双来到门口,看到秋笙,道:“秋公子,你回来了?”

秋笙神­色­有些惊慌,轻轻点头。

沐无双淡淡一笑,道:“进来吧,我我娘。”

余从嫣之前坐在床边,小梅依然躺在床上沉睡不醒,面­色­白得有些透明,好在呼吸均匀犹如平常。

看到秋笙出现在门口,余从嫣从床边跳起,颤声道:“秋——秋公子——”

秋笙觉得有些尴尬,迟疑一下,走进房间。

******

他们沉默片刻,秋笙道:“余姑娘,你去睡会吧。”

余从嫣看了秋笙一眼,不安的神情已消褪,目光变得有些奇怪,轻声道:“你刚才——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秋笙神情更不安,道:“是——”

余从嫣脸微微一红,望着秋笙,忽然双目有一丝泪光,轻声道:“你——你如果娶了小梅姐姐,还会娶妾氏吗?”

秋笙一愣,脸也有些红。

他初见余从嫣看她有些害羞腼腆,全然没想到她骨子里竟如此胆大。

******

余从嫣在床边坐下,看着熟睡中的小梅,有些发呆。

秋笙轻声道:“不会。”

余从嫣缓缓点头道:“这就好,这样你就不会辜负小梅姐姐了。”

秋笙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刺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小梅,额头已渗出冷汗。

******

余从嫣道:“你睡会吧,我来帮你看着小梅姐姐,明天——不,应该说今天你还说不定要怎么忙呢。”

秋笙四肢有些无力,在椅子上坐下。

余从嫣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秋笙道:“谢我什么?”

余从嫣道:“谢谢你刚才进来救我。”

秋笙苦笑道:“我并没有救你,反而差点害了你。”

余从嫣轻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23) 书名定心神

文牧野和卉月同坐一骑来到小镇东南处军营,军营大门已经打开,门口西侧韩世文全身披挂骑在白马上,身后五十步外二百名骑兵仅带短刀列成方队,营门东侧同样有二百名银盔银甲的骑兵列成方阵,这些骑兵手持丈二银刃长矛,骑着高头大白马,马上一边挂着烫金弓囊,一边挂着白羽箭袋,腰佩宝剑,身后白­色­披风迎风飘扬,为首将领手持一面飞翼白虎旗,策马来到文牧野身旁。

文牧野道:“宁将军辛苦了。”

宁将军道:“还好没有迟到。”

卯时已过,天际依然没有一丝亮光,倒是营寨四周的灯火将大寨四周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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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文在马上抱拳道:“末将在此恭迎太子殿下,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请太子殿下恕罪。”

文牧野道:“韩将军不必多礼。”

韩世文道:“请太子殿下跟我入营。”

说完他策马当先进入军营,宁将军举起飞翼白虎旗,两百铁骑分成两列在文牧野两边犹如两道墙壁般簇拥着文牧野和贺正凯进入军营,铁骑后还有一辆八匹马牵拉的豪华马车紧紧跟随。

******

军营中中间一条直道通向大营中央,直道两旁有持戈军卒远远伫立,韩世文带着文牧野来到中央,中央左右各有一座不小的营寨,左边营寨中高挂一面五丈高的帅旗,右边营寨旗杆上则挂着一面飞翼白虎旗,两面大旗被大风吹得哗啦啦响,飘扬若飞。

韩世文来到右边营寨门前停下马,转过身对文牧野道:“这里是为太子殿下临时搭建的行宫,十分简陋,请太子殿下先歇息。”

说完他冲营寨内大喝一声,道:“张校官,带队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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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内有人大声应了声,一青年军官带着一百佩刀军卒慢跑出营寨,如一条长蛇般跑向大营他处。

韩世文道:“宁将军,这里的防务就由你负责了。”

宁将军道:“有劳了。”

他带着两百铁骑风一般进入营寨,军卒纷纷下马。

这些军卒是从东都虎卫营十万大军中­精­挑出来,不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严守职责,一百军卒将营寨团团围住布防,另一百军卒有的检查各处营帐,有的牵马去后廊,行事井然有条。

******

文牧野策马来到中央一个巨大的淡黄­色­帐篷前,停下道:“到了。”

卉月下了马,看到那辆奢华马车也跟着停在身后,马车上走下两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美丽少女,其中身材稍高一些的少女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然后吃惊地看着卉月,另一个少女也是一脸疲态,长发散乱,衣襟也有些凌乱,她望着卉月更是张大了嘴巴。

宁将军和四名军卒走出中央大帐,躬身道:“属下已检查过,太子请进。”

文牧野道:“你们尽快分班休息,赶了一夜的路,大家都很辛苦。”

宁将军道:“遵命。”

******

文牧野看向黄衣少女道:“乌乌、楚楚,睡醒了吗?”

乌乌和楚楚连忙上前屈身施礼,道:“睡醒了。”

文牧野道:“这是卉月姑娘,你们多了个伴。”

身材稍高的少女叫乌乌,她又打量了卉月一眼,微笑道:“卉月妹妹,辛苦了。”

文牧野道:“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她是西院主人。”

这次乌乌和楚楚一起张大嘴巴,楚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乌乌反应快,屈身对卉月施礼道:“奴婢乌乌拜见西院娘娘。”

楚楚急忙跟着屈身施礼道:“奴婢楚楚拜见西院娘娘。”

******

卉月感到周身不安,不知该怎么做,文牧野已笑着拉着她进了大帐。

大帐内分为五层

,外面是议事厅,里面是卧室,卧室里面还有换洗室,卧室两边还有小卧室和书房,小卧室里有一张小床,卧室有张一丈见方的大床,各室摆有各种用途的雕梨家具,书房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籍,床上被枕都是雪白的绫罗绸缎和银丝线缝制,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但大帐内极为温暖,各个室内大小青铜烛台点着明亮的烛火,更散发出淡淡清香。

文牧野带着卉月来到书房,道:“不错。”

看到乌乌进了换洗室,楚楚去到卧室铺床,卉月更是忐忑,她从小到大都在村里度过,每天练武下田,帮忙做各种家务,虽然劳苦贫寒,但很有规律,也是无忧无虑,但今日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她低声道:“请太子殿下吩咐奴婢——吩咐卉月,卉月会做不少家务。”

******

文牧野微笑着拉着卉月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你又忘记了,我叫文牧野,不叫太子殿下——你会写字吗?”

卉月道:“会一些——不多——”

文牧野从桌上镇纸下抽出一张上等宣纸,打开鎏金玄武砚台,道:“居然有人已经帮我们磨好了墨——”

他又从书桌上笔架拿了一枝开了笔锋的狼毫,一边舔墨一边道:“你会写文牧野三个字吗?文章的文——牧童的牧——田野的野——”

卉月道:“会。”

文牧野将笔交到卉月手中,笑道:“你来写下。”

******

卉月抓笔慢慢在白纸上写下文牧野三个字,她的字没什么字体,只是工工整整四四方方,三个字写得很大,几乎占满整张纸。

写完她脸有些红,轻声道:“我写得很难看。”

文牧野微笑道:“写得很好。”

他又从镇纸下抽出一张白纸道:“你能在一张白纸上写二十个牧野吗?”

卉月道:“可以的。”

文牧野道:“你试下。”

卉月“嗯“了一声接过白纸开始写字,这次她把字写得小了很多。

******

乌乌悄悄走进来,屈身道:“请太子殿下沐浴。”

文牧野道:“好。”

他对卉月笑道:“你慢慢写,最好能再写一张,写二十个卉月。”

说完他走去换洗室,一边走一边解带宽衣,乌乌跟随在身后接过文牧野除下的外衫,楚楚也跟着进了换洗室。

卉月静下心慢慢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二十遍牧野二字,又换白纸写了二十遍卉月二字,这才转过神来。

她看到砚中墨水快­干­,忙起身将桌上水碗的水倒了些在砚中,开始磨墨。

******

文牧野走进书房,换了身白­色­厚丝睡衣,披在身后的长发还有些湿漉,楚楚跟在他身后用一把翡翠牛角梳帮他梳理着头发。

文牧野道:“写完了?”

卉月道:“是。”

文牧野道:“是不是觉得心里安静了一些?”

卉月一愣,想了想,轻声道:“是的。”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十岁时曾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学艺,刚到那里我也很害怕很不安,师傅就让我写二十遍自己的名字,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

卉月慢慢思索着文牧野说的话,心中越发感到温暖和感激,轻声道:“太子殿下——牧野——你——”

她神情有些惶恐,又不敢再说下去。

文牧野双目闪烁出奇异的光芒,道:“说下去——”

卉月鼓起勇气,低声道:“牧野你对奴——对我真好——”

她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几乎听不到。

(24) 营中闻弩声

文牧野脸上露出愉快神情,道:“这样说话就对了。”

他双手揽在卉月一双瘦削的肩上,道:“你走了几天路了?”

卉月轻声道:“两天。”

文牧野道:“一路上都没有睡吧?”

卉月道:“是。”

她身子虽然比乌乌和楚楚壮实很多,但连续两天奔波,神情还是有几分憔悴,

******

文牧野点点头,拉着卉月小手,道:“你想睡大床还是睡小床?”

卉月脸一红,轻声道:“小——小床——”

文牧野拉着卉月来到小卧室,一把横抱起卉月娇小瘦弱的身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只觉得卉月的身子轻得就象羽毛。

卉月的脸涨得通红,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不敢看文牧野,心头一阵狂跳。

文牧野掀开被子盖住卉月,轻声道:“睡吧。”

******

卉月轻声道:“您呢?”

文牧野微笑道:“我也要睡会——”

楚楚跟进来,轻笑道:“我来侍候娘娘。”

文牧野道:“好。”

他温柔地看着卉月,道:“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如果害怕和伤心的话就念我和你的名字——”

卉月轻轻点头,心头依然剧烈地跳动着。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象在梦中一样。

******

也许是连日来积累了太多的疲劳,也许是经历失去亲人的伤悲,卉月很快就睡着了,小巧的鼻子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文牧野淡淡一笑,走出小卧室,径直出出大帐。

乌乌拿来一件淡黄­色­绣着金麒麟的宽身长袍帮文牧野穿上,道:“殿下还不睡?”

文牧野道:“我再去查看一下。”

太子行营纵横各有五百步,除了太子专用的大帐篷外,北边另有十多个灰­色­的帐篷,行营内有数十处篝火,驱散着冬夜寒气,中央白虎飞翼旗旁有一座三丈高的瞭望哨楼。

******

文牧野登上哨楼,宁将军和贺正凯也在上面四下观望,看到宇文双城连忙一起向文牧野躬身施礼。

瞭望楼上四面望下去,整座军营共分为六部分,中央是太子行营和帅营,两处营地都有栅栏围绕形成中营,外围则有五处营寨如五朵花瓣一般围绕着中营,营寨方圆足足有三里多地,四下处处火光通明。

卯时已过,大营内军卒都已醒来,处处都是排列整齐的队列在点名,但并没有传来平常固有的号令呼喊声。

******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这军­操­练得很不错——这个五行阵也布得甚是严密。”

他又望向远处天际,道:“天快亮了。”

贺正凯道:“是。”

突然,他们听到西北处军营有一处传来一声清晰沉闷的弓弦声,随后听到一阵箭镞­射­在木板上的声音,同时传出一片喝彩声。

贺正凯微微皱起眉头。

文牧野望过去,沉声道:“是连弩吗?”

贺正凯道:“有点象。”

******

一个士卒跑上哨楼,半跪道:“启禀太子殿下,有个女子想见太子。”

文牧野大步走下瞭望楼,看到远处行营大门旁站着一个身着淡黄­色­宫裙的少女,少女容貌娟秀,正是帅香婷。

看到文牧野来到,帅香婷连忙屈膝侧身跪下行宫礼,轻声道:“小女子车前公府帅香婷,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帅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贺正凯和乌乌也跟着来到营门。

******

帅香婷站起来,她穿的是绸衣宫裙,脸上略施脂粉,显出几分美艳,只是眼中尚有一丝淡淡悲哀,身上没有带剑,也没有如未亡村人戴孝般的衣饰。

她轻声道:“祖母让我来此伺候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有劳­操­心,牧野这里暂时并没有什么

要麻烦姑娘。”

见帅香婷神­色­有几分尴尬,文牧野微笑道:“帅姑娘是庭君的表妹,牧野也称帅姑娘为一声表妹吧。”

文庭君的母亲是帅香婷的姑姑,故此文牧野有此一说。

帅香婷轻声道:“不敢。”

******

文牧野道:“表妹不用客气——我们去军营走走。”

他说着走向军营西北边,贺正凯和帅香婷连忙跟上,乌乌并没有跟随。

军中大道每隔百步都有鹿角铁马设置障碍,守护军士远远看到文牧野来到连忙避开一段距离,等文牧野通过后才敢回到位置。

文牧野道:“表妹,有人在­射­连弩吗?”

帅香婷道:“是玄英姐姐在教人用连弩。”

文牧野心中一动,道:“哪来的连弩?”

帅香婷道:“是秦王世子让人打造的。”

******

文牧野看向贺正凯,道:“据闻老侯爷的连弩,要有一定内力火候的人才能使用。”

贺正凯道:“是的。”

帅香婷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老侯爷设计的连弩,筠儿姐姐——世子妃她设计了一种新的连弩,威力没有原来那种大,但使用更加方便。”

文牧野道:“表妹口中的玄英姐姐莫非是紫衣侯的人?”

贺正凯道:“长孙玄英我知道,她父亲是中州陈丰县令,她原属紫衣侯坤部,去年嫁给鹤翼营骑校郁明,已不算是侯爷手下。”

******

说话间他们来到之前发出连弩声响之处。

那是一处简易的靶场,场边­射­击位站着十来个身穿便衣的青年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手持一张铁弩,正装好最后一支短箭,轻笑道:“刚才是点­射­,这次是散­射­。”

她右手稳稳举起铁弩,弩身与手臂持平,对准三十步外靶心按下铁弩扳机。

一声沉闷的弦声响起,少女右臂向上弹起半尺,铁弩­射­出十二道寒光,形成一个光圈整齐地­射­在靶心的最外圈上,靶板发出一阵木板破裂声。

十来个军官又是一起喝彩。

******

文牧野道:“果然厉害。”

有人回头看来,顿时大吃一惊,连忙跪下道:“属下拜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跪下。

紫衣少女也回过身,慌忙跪倒,将铁弩放在地上,道:“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微笑着道:“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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