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了声,起身回退数步,两边排开。
紫衣少女也跟着起身,她长着一张鹅蛋脸,年龄比帅香婷稍大些,一双明亮的眼睛活灵活现,身材傲人,容貌甜美。
******
文牧野道:“你是长孙姑娘?”
紫衣少女道:“是。”
文牧野指向铁弩道:“给我看看。”
长孙玄英拿起铁弩,双手恭敬地递到文牧野手中。
文牧野接过铁弩,铁弩和普通弩不同的是弩身是杯口出席的圆筒,圆筒前端有四张弩翼如蜻蜓翅膀般展开,每两个弩翼连接着一条弩弦与弩身两侧短翼相连,短翼分别从圆筒两侧小指粗的缝中伸出,缝隙延长到后端,圆筒上也有一条同样粗细的缝隙,缝隙外有一个较大的扳机和两侧短翼同进同退,弩身用熟铁打造,圆筒弩翼长宽各一尺半,入手甚是沉重,下侧还有两处扳机。
(25) 护送遭突袭
文牧野反复细看着手中铁弩,心中有几分惊异,脸上却不露声色地道:“这个和老侯爷设计的诸葛弩有何不同?”
长孙玄英道:“诸葛弩射程最远可及八十步,凤凰弩只有五十步;诸葛弩一次能发射十五枝弩箭,凤凰弩只能发射十二枝;发射速度也比诸葛弩慢三成,不过凤凰弩比诸葛弩重量和大小都要少一半,使用之人无需太多训练,还能调整发射出的弩箭覆盖范围,铸造材料是普通熟铁。”
文牧野道:“这个叫凤凰弩?”
长孙玄英道:“是,是小姐——世子妃自己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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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凤凰弩递还给长孙玄英,道:“我试下。”
长孙玄英接过凤凰弩,躬身道:“是。”
她单膝跪地,在摆放在身边地上的一个木箱中拿出枝半尺长的短箭,短箭没有箭尾也没有箭头,箭身通体都用金属打造,细筷一般粗,一端磨成尖锥形,看似极为锋利,也因为打磨而散出银色寒光。
长孙玄英在圆筒后一个小孔中Сhā入弩箭,弩身内发出一声轻响,圆筒内部似乎在旋转,长孙玄英又Сhā入第二枝箭,等到第十二枝弩箭Сhā入,长孙玄英拉动弩身上侧扳机,弩身两端双翼沿着弩身缝隙来到尾端,弩弦已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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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玄英起身,将凤凰弩前端对向天上,双手举起凤凰弩,道:“可以了。”
文牧野接过凤凰弩,道:“看来装箭还是需要不少时间。”
长孙玄英道:“是。”
文牧野道:“箭可以反复使用吗?”
长孙玄英道:“这批弩箭是诸葛弩专用,用一比十九的玄铁熟铁铸造,可以连续使用十次而不变形,而普通钢铁铸造的弩箭射中目标可能会变形,弄不好会损害弩身内部,故此需要重新校正过才能再次使用。”
文牧野道:“难怪老侯爷说诸葛弩威力大,但使用也是相当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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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军官去到靶处,将靶上短箭一一拔下,快速退回一边。
文牧野右臂平举起凤凰弩,对向靶子。
长孙玄英道:“弩箭射出时会很震手,太子殿下小心。”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我用过诸葛弩。”
他手指按下凤凰弩下侧扳机,一声沉闷的响声,文牧野手臂向上抬起,凤凰弩中十二枝弩箭散射出一道银色光圈。
弩箭纷纷射在靶子外圈,比长孙玄英射的稍微偏了几分。
四下传来响亮的喝彩声,响亮得有些夸张。
贺正凯微微点头,帅香婷跟着轻声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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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缓缓垂下手臂,点头道:“的确震动没有诸葛弩那般厉害,如果将手臂和弩身绑在一起,可以射得更准。”
长孙玄英道:“是,小姐设计了专门固定在手臂上的臂套。”
文牧野道:“听老侯爷说过,做一把诸葛弩不容易,材料稀少,所以不能大量制造出来——这凤凰弩做了多少把?”
长孙玄英道:“凤凰弩用的弩心和诸葛弩一模一样,这种弩心暂时只有侯爷处的工匠才能制作,一颗弩心只能重复使用三十次——之前世子殿下下令制造一百把凤凰弩,六千枝铁杆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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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一百把——看来筠儿的确是机巧过人,只怕和百年前的侯爷相比也不会差多少。”
贺正凯神色微微一变,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文牧野将凤凰弩还给长孙玄英道:“这一百把凤凰弩已经装备给各营了?”
长孙玄英道:“神工营一直在赶工,应该已经在送来的路上。”
一青年军官笑道:“督造凤凰弩的就是长孙姑娘的老公。”
有几个青年军官也跟着笑了起来。
长孙玄英脸色有些
红,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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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淡淡一笑,看了众人一眼,道:“辛苦大家了。”
一青年军官立正大声道:“不辛苦。”
这时一骑快马来到,马上一个黄衣青年飞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太子殿下。”
文牧野转过身,看到黄衣青年双手举着一枝金黄色帅字令箭。
黄衣青年大声道:“大帅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以及各位将军夫人一同为无忧君送灵十里,请太子殿下暂时执掌中军。”
文牧野接过帅字令箭,道:“知道了。”
四周青年军官看着文牧野手中帅字令箭,神色间一阵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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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又一骑枣红马由营外而入,马上一个青年军官盔歪甲松,座下的马飞快地在靶场一侧冲过,向中军帅营而去。
一个青年军官失声道:“是罗冲骑校。”
另一个青年军官道:“他不是和郁明骑校在一起吗?”
众青年军官都有些神色惊疑,一起望向长孙玄英。
长孙玄英面色一阵惨白,跟着快步朝中军帅营方向奔去。
帅香婷神情也有些紧张,道:“该不是郁骑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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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我们。”
他大步走向中军帅营,贺正凯和帅香婷连忙跟上。
他们来到中军帅营,远远就听到长孙玄英的痛哭声,她跪在中军营门外侧双手掩面,全身不停地发出颤抖。
之前策马而来的罗冲垂头丧气地站在长孙玄英一旁,神情惊恐而又难过。
帅香婷快步上前半跪在长孙玄英身旁,道:“出什么事啦?”
长孙玄英依然哭个不停,哭泣声异常悲伤。
帅营内走出一个青年军官,道:“罗骑校,韩将军巡营去了,你再等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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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出什么事了?”
罗冲看向文牧野,目光落在文牧野手中的帅字令箭上。
贺正凯沉声道:“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罗骑校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颤声道:“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如今由我暂掌中军,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罗骑校颤声道:“都死了,郁骑校——送弩来的人——都死了?”
文牧野道:“谁干的?”
罗骑校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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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他们都死了,怎么就你活着回来?”
罗骑校道:“我——我们离这里还有二十里时,我闹肚子,一个人停下来去——等我再追上他们——他们都死了——”
他嘴角一阵抽搐,忍不住流泪道:“郁骑校,四十多个兄弟都死得好惨,我看不到是谁干的——在太快了——”
贺正凯皱眉道:“那一百把凤凰弩和六千枝弩箭呢?”
罗骑校惨然道:“不见了。”
贺正凯心中吃惊,一时不知该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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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长孙玄英哭声稍止,文牧野道:“表妹,你先送长孙姑娘去歇息一下。”
帅香婷轻声道:“是。”
她扶起长孙玄英,长孙玄英缓缓松开掩面双手,止住哭泣声,一双红肿的泪眼满是哀伤,望着文牧野轻轻咬了咬牙。
她突然转身走开两步,手抚着腹部象是要呕吐,又什么也吐不出来。
帅香婷吃了一惊,道:“玄英姐,你怎么了?”
长孙玄英摇头,含泪道:“我——我——”
她嘴角剧烈颤抖着,面色惨白,额头满是汗珠,神情有几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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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香婷扶着长孙玄英慢慢离去。
文牧野沉默片刻,对罗冲道:“你先去找个军中郎中看下长孙姑娘。”
罗骑校道:“卑职尊令。”
文牧野道:“记得一定要找个老郎中去看。”
罗骑校道:“遵命。”
看着罗冲走远,贺正凯道:
“太子殿下是怀疑长孙姑娘有身孕了?”
文牧野道:“是。”
(26) 轮悬铁骑出
文牧野俯身捡起长孙玄英留在地上的那把凤凰弩,道:“一百把凤凰弩一轮能射出一千二百枝弩箭,如果这些凤凰弩落入日月教众手中,只怕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伤亡。”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道:“弓箭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日月教众都有武功,只怕要接近到一百步内才有足够的杀伤力。”
贺正凯道:“如果接近到一百步,很快就会进入近战。”
文牧野道:“一旦进入近战,我方伤亡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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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凯道:“日月教众的五行旗众都是按军旅战争之法严格训练,决非一般江湖贼寇那种乌合之众可比。”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锐金旗的长矛、巨木旗的擂木、黑水旗的雨弓、赤火旗的焰斧、厚土旗的铁盾,都是进可以冲锋陷阵,退也可以稳守阵型——加上日月教高手如云,郁骑校他们不过片刻间就被杀尽,我实在不敢想象交手时会是怎样场面。”
他说着话走进中间帅营,偌大的帅营空空荡荡,四周有百名军卒全副武装地环绕着守护,中间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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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声,回头看到韩世文大步由营门走来。
韩世文来到文牧野身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平身。”
韩世文起身恭站一旁。
文牧野扬起手中帅字令箭,道:“庭君夫妇要去送无忧君灵车一程,让我替他暂守中军。”
韩世文躬身道:“末将知道。”
文牧野望向中军营帐,沉吟片刻,道:“好象不少将官都不在营中。”
韩世文道:“有九位将官都和夫人去无忧君灵堂处拜祭了。”
******
文牧野又想了想,举步走向帅营大门,道:“我还是先回自己的行营,有什么事随时通报就是——对了,之前庭君向中原江湖秋盟主求助,结果如何?”
韩世文跟在文牧野身后,道:“结果末将并不清楚,据说秋盟主还在考虑。”
文牧野道:“看来秋盟主并没有立即答应。”
韩世文道:“应该是。”
文牧野来到中军门口,停下脚步道:“如果中原江湖保持中立,那么来自未亡村的那些女子就要担当重任,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韩世文轻声道:“是,她们武功都很了得,但末将和她们的丈夫说起此事——大家都很担心她们会有人出事。”
******
文牧野道:“如果她们有人伤亡,着实让人心伤,但她们的丈夫一旦战死,她们又何尝不会伤心难过——就象长孙姑娘——”
韩世文奇道:“是郁夫人吧——她怎么啦?”
文牧野道:“郁骑校和他的手下遇袭身亡。”
韩世文大吃一惊,刚想开口看到罗冲形色匆忙跑到帅营门口,神情又是惊慌又是难过,他半跪在地向文牧野和韩世文抱拳行礼,道:“太子殿下、韩将军,郁夫人她——她有了身孕——”
韩世文闻言更是吃惊,又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
贺正凯道:“果然。”
韩世文道:“要不先派人送她回家。”
文牧野道:“郁骑校和罗骑校送弩箭回来,在离大营二十里外遇袭——还是先不要随意行动。”
韩世文躬身道:“太子殿下所言即是,我即刻派出三千铁骑分十队以轮悬阵在二十里内搜索一番,以确保主营安全。”
文牧野微一沉吟,道:“也好,把死难将士尸体找回来,好好善后。”
韩世文道:“末将尊令。”
******
看到韩、罗二人离去,文牧野走向自己行营。
贺正凯道:“如果
交战不可避免,太子殿下是否希望中原江湖的力量加入?”
文牧野道:“不。”
贺正凯道:“十万大军虽势如巨石,但日月教众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果——如果他们执意一战,只怕会孤注一掷做最后搏击。”
文牧野道:“我看过庭君布阵,还是十分合理紧密的——我知道庭君并不懂如何行军布阵,想必也是筠儿在帮他吧?”
贺正凯道:“筠儿的确熟读兵书。”
******
说话间他们回到太子行营大帐,乌乌连忙迎了出来。
文牧野轻声道:“卉儿睡得好吗?”
乌乌道:“娘娘醒过两次,又睡着了,楚楚她在伺候着。”
文牧野轻叹了口气。
乌乌道:“殿下快点睡会吧。”
文牧野道:“再等等——”
他话音刚落,军营四下响起一阵噪杂的人喊马嘶,密集的马蹄声如同千面军鼓同时擂响,四下传来令大地也为之震撼。
******
乌乌吓了一跳,神色变得有些惊慌。
文牧野道:“铁骑出动了。”
三千铁骑鱼贯着从数处军门冲出军营,四下疾奔散开,过了一会等到马蹄声完全平息下来,整座大营上空扬起一层朦胧尘雾,火光也变得暗淡许多。
乌乌吐了口气,道:“吓死人了。”
她伺候文牧野多年,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动静和场面。
宁将军走过来,行礼道:“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
文牧野道:“附近有官兵遇袭被杀。”
宁将军微微变色,看向贺正凯。
******
文牧野轻手轻脚地走入大帐,来到小卧室。
卉月正侧身睡着,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雪白棉被。
她睡着时就象个农家小女孩,眼角有一些泪痕,似乎睡梦中都梦到伤心事。
楚楚坐着一边呆呆地看着卉月,看到文牧野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见文牧野伸手按在他自己的嘴上,示意楚楚不要出声。
这时卉月张开眼睛,娇小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转正身子手臂半支起身望向文牧野,目光中有些惊异,又很快平静下来。
就在几个时辰前,文牧野三个字对她来说还是一个让她感到不安和畏惧的陌生名字,但现在却变得如此接近,也不再陌生。
******
文牧野伸手轻轻止住卉月起身,道:“吵醒你了。”
卉月神情还有几分朦朦睡意,轻声道:“不是的,是奴婢——是我自己睡不好。”
文牧野道:“做噩梦了吧。”
卉月轻声道:“是。”
她沉默片刻,又道:“太子——牧野你——你一直都没有睡吗?”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刚睡了会。”
楚楚望着他们,神情满是诧异——她知道文牧野虽非好色之人,但还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会找这样一个村野女孩做西院淑娣。
******
文牧野轻声道:“闭上眼睛,再睡会。”
卉月轻声道:“是。”
她闭上眼睛,却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挣开眼睛,轻声道:“不对。”
文牧野道:“怎么啦?”
卉月轻声道:“有危险——”
文牧野道:“什么危险?”
卉月坐起来,双目闪烁出警觉的光芒,道:“东北边——”
(27) 突袭撼天响
文牧野屏息聆听四下动静,什么也听不到,道:“我这就让人去东北边看看——”
卉月道:“已经很接近了——”
文牧野道:“多少人?”
卉月道:“二十个——骑着马——他们来了——”
文牧野心中凛然,知道卉月绝不会故弄玄虚,他细想之下神色也是大变。
郁骑校一行在附近二十里处遇袭,被抢走一百把威力强大的凤凰弩,罗冲回来已有一段时间,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着这里大营而来,之前三千铁骑刚刚派出,文庭君几乎带走所有未亡村和龙衣卫的高手以及军营不少将官,此刻正是大营防守最薄弱时。
******
军营东北边传来喧哗声,有人吹响了号角。
文牧野神情越发凝重——这是有敌来犯的警告。
猛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东北边千步外炸响,汹涌的气浪冲来,扬起的狂风撕扯着文牧野所在的大帐篷,同时东北处响起暴雨落地般的响声,响声稀奇古怪——那是无数碎木残铁四下飞溅后落下的声音。
乌乌和楚楚发出一声惊呼,蹲下了身。
卉月已从小床上跳下来,神情也有几分惊慌。
东北角巨响余音未绝,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阵阵兵器相交声,不时有人发出各种惨叫声,这些声音交织着此起彼伏,向这边快速靠近。
******
文牧野道:“出去。”
他拉着卉月走出帐外,乌乌和楚楚也惊慌地跟在后面。
外面所有护卫军卒已纷纷出到帐外环绕着营寨布防,空气中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硝烟味,贺正凯和宁将军一起来到文牧野身边,神色都极为紧张。
东北角天空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照得通红,各种尖锐的金属破空声传来,马蹄声和惨叫声已在六百步外。
宁将军大喝道:“戒备。”
二百军卒齐声道:“是。”
******
文牧野带着卉月和贺正凯走上营寨中央小楼,看到远处东北大营栅栏给炸开了一个巨大缺口,爆炸的冲击将缺口冲出一片扇形废墟,火光中二十骑黑衣人骑着黑马沿着通道向这里冲来,他们个个身披黑色披风,头用黑巾包着,脸上戴着一面黑色金属面具,黑马也用黑布蒙住眼睛。
二十多骑马形成一个锥形象一把尖刀Сhā进军营,每个黑衣人手中握着两把窄身长刀,他们骑术了得,座下坐骑迅猛,四下军卒上前拦截,但尚未靠近就被黑衣人手中凤凰弩射倒在地。
黑衣人每射完一把凤凰弩,就将手中凤凰弩重重砸在地上,又随手在坐骑一侧拿起一把凤凰弩,一时间凤凰弩弦声不绝,一圈圈的弩箭密如雨点般两边激射,赶来拦阻的军卒纷纷中箭倒下。
******
军营之前三千铁骑离去,其余各处军卒正在吃早饭,都被这声爆炸声震得有些回不过神来,等不少将官指挥军卒赶往缺口,二十骑黑衣人已冲到中军帅营前,其中中间八骑黑马用绳索悬空拖着一根粗木桩,木桩轰然一声将帅营栅栏撞开一个数丈宽缺口,八骑黑马也重重撞在栅栏上,发出一片嘶鸣声。
马上的黑衣人身形跃起,手中凤凰弩射向缺口之内,人借着这股冲力进入到帅营之中。
帅营缺口附近的军卒倒下一片,又有数十人呐喊着手持长矛冲上,那八个黑衣人则两两一起双刀展开四面迎向这些军卒,他们黑色披风扬起,双手黑色衣袖也是异常宽大,犹如一只只黑色蝙蝠。
******
随后跟来的十二匹黑马从缺口一路冲进帅营,围绕着中间帅帐转了一圈,手中凤凰弩向中间帅帐射出点点银光。
听到弦声和帅帐牛皮白布被射穿撕裂声,以及里面不停传出的惨叫
声,文牧野一阵心寒——如果此刻他在帐中,只怕已命丧黄泉。
中间十二骑射完手中弩箭,将凤凰弩扔开策马踏入帅帐,双刀挥舞将帅帐劈成碎片,马蹄践踏之下露出十来个将官的尸体。
一个黑衣人又策马挥刀砍倒中央帅旗,四面阻挡军卒的黑衣人也将围上来的数十名军卒砍倒一半。
******
每个黑衣人的双目都死死盯着前方,彷佛那双眼睛后面的躯体没有生命,他们手中双刀刀锋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给他们刀锋劈中的人即使不是伤及要害,也是倒地挣扎几下很快断气。
十二骑黑衣人聚集在一起,再度冲向中军大营和太子行营连接的栅栏。
宁将军在瞭望楼中段大喝道:“西边挡住,东边弓箭准备。”
他话音刚落,行营营寨西边栅栏已被四匹黑色骏马撞得有些歪斜,又是一阵马的嘶叫声,随后八匹黑色骏马高高抬起前蹄,十六只铁蹄踏在栅栏上,将栅栏西侧踩倒出一个三丈宽的缺口。
******
缺口处的虎卫营精兵整齐地蹲下身子斜举起手中长矛,一阵人喊马嘶,冲进来的黑马被长矛纷纷刺倒,黑衣人跳下马,挥舞双刀杀进营寨。
这些黑衣人就象是一道黑色巨浪,西侧十多名军卒转眼就被冲走。
贺正凯沉声道:“刀中有毒。”
宁将军拔剑大喝道:“放箭。”
东侧守军早已弯弓搭箭,接近一百支长箭呼啸着射向西侧缺口,却被黑衣人舞出雪花般的刀光纷纷击落,只有三人被射中非要害处。
******
被箭射中的黑衣人随手将射在身上的箭杆折断,狂叫着挥舞双刀继续向前,十二个黑衣人象一把剑Сhā进行营,外面的八个黑衣人则聚集在一起守住缺口,他们挥刀将带伤的坐骑砍倒在缺口附近,脚下踏着坍塌的栅栏和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挡住蜂拥而来的军卒。
宁将军大喝道:“放箭——上——”
又一阵箭雨射向西边缺口,随后营寨内一排虎卫营军卒手持长矛冲上去,十二个黑衣人也是扑向瞭望楼这边,接近时他们左手平举,宽大衣袖中露出的手臂上赫然固定着一把凤凰弩。
******
十二声弦声几乎同时响起,冲上去的一排虎卫营军卒就象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不过文牧野的二百名亲随军卒个个都身经百战,眼见对方凶猛,依然不顾向前。
贺正凯道:“太子殿下,我们先走。”
他们走下小楼,黑衣人已杀到他们面前三十步外。
乌乌和楚楚在楼下早吓得花容失色,全身不停地颤抖,看到文牧野下来连忙跟在文牧野身后,贺正凯持剑护着他们退到行营入口,但赶来救援的军卒从入口纷纷涌入,将入口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出去。
******
贺正凯道:“跟我来。”
他带着文牧野又退向营寨靠近马廊的一边,虎卫营和涌进来的军卒在文牧野身前布成一道密集人墙。
黑衣人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目光紧盯向文牧野,他左手手持长刀,右手手持火把,挥刀砍倒几个军卒,仰头嘶吼一声,右手左手轮番扬起,向文牧野射出两圈弩箭。
文牧野身前军卒倒下一片,贺正凯也挥剑击落数枝弩箭。
黑衣人再度嚎叫一声,声音悲凉,向文牧野扑来。
******
其余的黑衣人也跟着发出嚎叫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恐怖。
十二个黑衣人中有四人冲向行营入口,他们双手扬起射出弩箭,其中一个黑衣人更是滚翻到入口附近,双手挥出数把黑色飞针,行营入口附近的军卒一下子倒下大半,里里外外的尸体将行营入口一下堵死,
只剩下十来个冲进行营的军卒守在文牧野和卉月身前,他们个个神色惊恐,手持武器的手不停地颤抖。
五个黑衣人跟着为首的黑衣人扑向文牧野,还有两个背靠着他们掩护。
行营西侧缺口处又响起一阵沉闷的弦声,传来阵阵嚎叫和惨叫声,那边八个死守缺口的黑衣人已倒下三个。
(28) 浴血月也伤
为首黑衣人头上黑色布巾露出一缕银色白发,显然年龄已很老,面具后面双目犹如死灰,带着身后五名黑衣人杀向文牧野。
贺正凯大喝一声长剑出手拦住黑衣老人,长剑和长刀相交发出一声异常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二人招数凶狠,劲力相交黑衣老人被逼退数步。
黑衣老人灰暗的双目闪过一丝光,大喝一声口中喷出口鲜血,长刀再度挥出与贺正凯战在一起,刀剑舞出一片耀眼星火,发出一阵打铁般声响。
贺正凯知道黑衣老人施展的是之前云飞曾用过的天魔解体**——对方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自己面对压力徒然间加重数倍,他的昆仑剑法走的是刚猛之路,出招并无取巧之处,数招之间也后退了一步。
******
黑衣老人身后五名黑衣人将文牧野身前军卒砍倒十来个,文牧野拉着卉月她们沿着栅栏边缘退到马廊边,又有十来个虎卫营军卒赶到。
五名黑衣人已追到二十步外,忽然间他们双刀在身前划出两道寒光,同时举起双手,宽大黑色衣袖中露出十把凤凰弩,一起对准文牧野。
簇拥在文牧野身边的数十名虎卫营军卒嘶喊着奋力挡在文牧野身前,但十把凤凰弩能在一瞬间射出一百二十枝弩箭。
贺正凯暴喝一声,与黑衣老人各自使出一招狠招,大声道:“小心。”
十声弦声同时响起,十个银色光圈就象十朵绽放开的银色花朵被狂风掀起,向文牧野全身四周密密麻麻地射来。
******
文牧野望着身前十朵绚丽无比的银色光圈,并没有躲闪的念头——这些银色光圈并不只是射向文牧野,而是将文牧野能躲闪的全部空间都封死。
乌乌和楚楚早吓得蹲下身子躲在文牧野身后不停地发抖,她们闭着眼睛,耳边听到沉闷的弦声响起,楚楚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就在这瞬间,卉月已闪身挡在文牧野身前。
文牧野全身一颤,双目露出惊恐之色,惊呼道:“卉儿——”
他听到弩箭呼啸着在他耳边飞过,身前身边又是十数名军卒被射倒,鲜血四下飞溅溅到他脸上。
******
卉月双手衣袖上下舞动带出一阵疾风扬起,射向文牧野的弩箭几乎全被她衣袖扫去,数十枝弩箭四下散开,她一双纤细小手中也各自多了一枝弩箭。
文牧野一下屏住呼吸——他知道卉月有着极为了得的武功,但却万万想不到她居然能挡住这近在二十步内射出的上百枝弩箭。
只是卉月武功再了得,弩箭距离如此之近如此之多,再加上她全力阻挡的是危及文牧野的弩箭,自己右肋、左侧大腿和左肩臂上也已被三枝弩箭射中,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染红了她的雪白衣裙。
卉月轻哼一声咬了咬牙,凝神望着前面。
******
文牧野屏住的一口气松开,心头一阵狂跳,又轻声唤道:“卉儿——”
他清楚卉月来到他身边的使命就是保护他,就如同宫中的黄老线娘和刘老嬷嬷一般,如果文牧野登基后永不出宫,她们也就会在宫中孤老一生。
只是看到卉月瘦弱单薄的身子,看到她左肩臂上Сhā着弩箭处的衣衫血迹在不停地扩散,又不由得文牧野感到一阵心疼。
五个射出弩箭的黑衣人稍稍停下脚步,面具后面的漆黑目光直盯着卉月,又一步步向文牧野和卉月逼来。
宁将军带着二十多名虎卫营军卒赶到文牧野身边,黑衣人还在靠近着,他们出手形如拼命,刀法犀利,招数诡异,尤其可怕的是长刀刀锋上的毒药,眨眼间又是十来个军卒被他们砍倒。
******
乌乌偷偷回头在文牧野身后看了眼,看到黑
衣人踏着军卒尸体已逼近到文牧野十步之前,不由得吓得灵魂出窍,失声惊叫道:“快来保护太子殿下——”
这时行营入口处栅栏轰然一声坍塌开一个缺口,上百个军卒蜂拥而入,其中不少军卒都手持长弓羽箭,看到里面黑衣人出手杀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不由得个个为之胆颤心惊。
行营西侧缺口又传来数声嚎叫,那边只剩下两个黑衣人还在拼命支撑,身前倒下的尸体已将缺口填满。
贺正凯和黑衣老人依然激战不停,黑衣老人施展天魔解体**内力暴升,却与贺正凯斗得旗鼓相当,二人显露的武功远远超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但场面远不如文牧野这边惨烈。
******
看到黑衣人已到近前,文牧野道:“他们刀上有毒。”
他清楚卉月要出手,这是说给卉月听。
卉月轻轻点头喉中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叫,身形犹如一阵疾风向前飞出,左手一枝弩箭已闪电般Сhā入冲在最前的一个黑衣人咽喉。
一股血箭从黑衣人咽喉中喷出。
四把长刀劈向卉月身子,另有四把长刀斜着向上舞动。
卉月瘦小纤弱的身子平时就看似弱不禁风,此时仿佛真的被长刀带出的刀风吹得四下摆动,但摆动中已使得黑衣人四刀全然落空,甚至连出刀的人都不明白卉月是如何移动身形闪开的。
******
四声金属轻响,卉月手中另一枝弩箭将另外四把由上而下的长刀一一拨开。
文牧野目不转睛地望着卉月,看不清卉月到底是怎么动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身影——宇文双城。
宇文双城曾说过——这世间的少年高手岂止一个宇文双城。
那时宇文双城说的是云飞。
乌乌早已惊骇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拉了拉楚楚衣襟。
楚楚偷偷挣开眼睛,看到卉月右手射出一道银光。
那是卉月用手指力量弹出弩箭,弩箭去势比凤凰弩射出的箭更为强劲,重重射入一个黑衣人心口,黑衣人身子倒飞出一丈。
******
楚楚忍不住惊叫一声,双手蒙住眼睛不敢再看。
卉月射出弩箭后身形一阵旋转,闪避开三个黑衣人上下砍来的六刀,左肩臂鲜血飞溅,却是她自己用右手拔出那枝Сhā在她左肩臂处的弩箭,同时卉月左手也拔出射在自己右肋上的那枝弩箭。
鲜血不停地从卉月的伤口处涌出,她几乎成了半个血人,神情间全然没有平时那种柔弱拘谨,变得异常恐怖冷漠。
三个黑衣人看到两个同伴丧命,目光之中也没有丝毫惊慌,六把长刀轮番攻向卉月四周,刀光密集如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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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营西侧缺口处最后两名黑衣人也已倒下,四名阻挡行营大门的黑衣人也已全部被冲进来的军卒杀死,还有两名一直在背后掩护的黑衣人只剩下一人,他喘息着转身扑向文牧野,却听到附近一声弓弦声响,大腿已被一枝长羽箭射中。
发箭的是踩着行营入口倒塌的栅栏而入的韩世文。
中箭黑衣人倒在地上,咬牙将手中一把长刀掷向文牧野,又举起另一把长刀。
再度一声弓弦声响,一枝羽箭射入黑衣人后心,几乎将他身体钉在地上。
黑衣人扭动了两下,举起长刀的手臂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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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身边宁将军冲上前挥剑挡住投掷而来长刀,刀剑一碰只觉得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长刀斜飞向身侧,在身边一个军卒手背上划出道伤口。
那个军卒望了眼伤口,随即倒地,身子开始发出颤抖。
见长刀上毒性如此之强,文牧野心中更为卉月担心。
卉月双手两枝弩箭再度射出,一枝弩箭射在一名黑衣人眉心,另一枝弩箭将迎面
而来的长刀射得偏在一边。
她身形蹲下,一道雪亮的刀光将她扬起的长发削下一缕。
等到卉月再度站起,双手已各自握着一把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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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刀太长,在卉月手中显得有些夸张,就象一个小女孩在玩大人的刀,但卉月并非普通小女孩,她左手刀竖着挡住一名黑衣人横劈来的刀势,手中内力吐出将黑衣人长刀震得脱手飞出,对方身形一晃,卉月右手长刀已Сhā入对方胸膛。
还有一个黑衣人正双刀挥向卉月,但卉月早已斜身蹲下,左手长刀举起挡住对方双刀落下之势,身形弹起右手一掌拍在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脸上的黑色金属面具被卉月一掌打得碎裂开一块,碎裂的金属碎片打在黑衣人面门,面具碎裂处鲜血溅出,黑衣人身子飞出。
(29) 放马护太子
贺正凯和黑衣老人已斗了五十多招,他连续数剑击向黑衣老人,一声刺耳金属声响,黑衣老人左手长刀已被震断半截。
即使黑衣老人施展了天魔解体**,也在贺正凯身上讨不到太多便宜,这时内力开始泻去,已渐渐无法再和贺正凯抗衡。
贺正凯剑势越发沉稳有力,出手每招都是实招,内力激荡剑风扬起呼啸,一步一步将黑衣老人逼退。四周已平静下来,贺正凯剑上呼啸声犹如大地发出气浪,带着金属撞击声一层层传开。
眼见贺正凯明显占据上风,文牧野才放下心来,见卉月全身上下被她自己和黑衣人的鲜血染红,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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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抛下长刀,脚下有些踉跄地回到文牧野身边,她望着文牧野,神情中的杀意褪去,明亮的眼睛之中有了一丝淡淡笑意。文牧野连忙上前扶住卉月,看到卉月左侧大腿处还Сhā着枝弩箭,不由得心中一颤。
卉月伸手去拔弩箭,被文牧野伸手拦住,道:“别硬拔,等下我来处理。”
他看向还在激战的贺正凯和黑衣老人,道:“该结束了吧。”
卉月喘了口气,看过去道:“是的。”
她看得出贺正凯已是稳操胜券,但不敢掉以轻心——日月教众出手诡异,就算垂死之人说不定还隐有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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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军卒看着激战的贺正凯和黑衣老人,有人也不时看向卉月,个个心中都是不寒而栗,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瘦弱娇小的村野女孩杀人时竟如此可怕。
突然间黑衣老人发出一声狂吼,右手半截长刀掷向贺正凯转身冲向文牧野,手中又向后射出一丛细如牛毛的黑光。
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响,黑光象一群黑色蜂群扑向贺正凯。
这就是日月教让江湖人闻名丧胆的黑血神针。
面对黑血神针贺正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后退数步手中长剑挽起一圈剑花,他内力修为了得,黑血神针被他剑圈搅得粉碎,黑衣老人却已去到他十数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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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文早已带着数十名军卒来到文牧野身前,喝道:“张弓!”
数十名军卒有蹲有站,手中长弓已拉满。
韩世文喝道:“射。”
他轻舒右臂,手中长弓射出两枝羽箭,射向冲过来的的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狂叫一声,手中火把挥舞将长箭击落大半,但身上也中了两箭,疾飞的羽箭将他冲来势头阻住几分。
贺正凯大声道:“别让他靠近——”
他话音刚落,文牧野身旁马廊中冲出一群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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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人又冲出十数步,第二波羽箭也射出,这次黑衣老人身中四箭,其中一箭几乎射中他心脏。
他停下脚步,身前身后地上Сhā满了上百枝长箭。
数十匹白马冲到,其中一匹白马将黑衣老人踩倒在地。
黑衣老人一声狂吼,手中火把点燃了自己胸膛衣襟。
一声震响,黑衣老人在一团火焰中化为无数血肉飞出,身边白马群发出一阵悲鸣嘶叫,四下狂奔。血肉溅到处,有几名肌肤被沾染到鲜血的碎片划出伤口的军卒很快就感到全身麻木,颓然倒地,随后数十匹四散奔跑的白马大半哀叫着倒下,痛苦地踢打着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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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牧野年少之时就统领大军南征西讨,指挥过超过十万之众的决战,但从来没有如此接近地面对如此恐怖的杀戮,眼前血腥残酷的一幕让他也深深地感到震惊和感伤。
之前他没有露出丝毫惊慌,此刻心才开始颤抖。
韩世文一旁道:“请太子殿下先去安全处避下。”
他又冲身边军卒大吼道:“散开。”
团团护住文牧野的军卒立刻四下散开一段距离。
一些军
卒拉住还在行营奔跑的白马缰绳,两个少女由马廊方向来到文牧野和卉月身前,正是帅香婷和长孙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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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冲进后军营犹如天翻地覆,帅香婷她们知道出了大事,长孙玄英虽然失去丈夫心中悲痛,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还是和帅香婷赶来行营救护,她们无法从行营大门进入,便绕到行营马廊附近翻越栅栏进来。
文牧野道:“是你们放的马?”
帅香婷屈身施礼道:“是玄英姐。”
文牧野看向长孙玄英,躬身抱拳施礼,道:“多谢。”
长孙玄英神色哀伤,连忙屈身行礼,低声道:“太子殿下折杀妾身。”
她声音沙哑,语气带着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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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转身看向卉月,伸手轻轻横抱起她,手中卉月身体轻如羽毛般,文牧野还是不敢相信她居然有这般可怕的能力。
卉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文牧野抱起,心中又是害羞又是不安,轻声道:“太子殿下——”
文牧野道:“又叫我太子殿下了。”
卉月低声道:“是——”
帅香婷看到卉月全身上下的雪白衣裙处处都是鲜血,左腿处还深深地Сhā着一枝弩箭,也感到心疼,道:“卉月,你没事吧?”
卉月轻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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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玄英含泪道:“卉月妹妹,谢谢你帮我报仇。”
来袭的黑衣人个个带着数把凤凰弩,可见护送凤凰弩一行就是被他们所杀。
她又道:“我去找军医来。”
文牧野道:“不用了,我来吧。”
他看向长孙玄英,道:“我在侯爷处学的就是医术。”
贺正凯收剑来到文牧野身边,他看着卉月,目光之中也有几分诧异。
文牧野道:“表妹,你快送郁夫人去歇下。”
说完他抱着卉月走向自己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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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一时间忙成一团,韩世文指挥着校尉军官带人四下重新布防,之前军营炸响声音犹如惊雷,派出的三千铁骑有不少赶回来,又是一阵人喊马嘶。
灭火、救人、清理尸体、修补栅栏和营墙,宁将军也指挥着虎卫营所有活着的军卒四下严密把守。
从黑衣人炸开东北行营一角,到黑衣老人自爆而亡,其经过也只不过是半顿饭功夫,但他们冲进帅营砍倒帅旗,又几乎杀死太子文牧野,更不用说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整座军营损失惨重。
韩世文全身都是冷汗——幸好太子无恙,否则这天大的罪他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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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抱着卉月来到帐中大卧室,将卉月轻轻放在大床上。
卉月更是不安,红着脸轻声道:“不——不好——”
文牧野道:“听我的。”
乌乌不等文牧野吩咐已拿来一个竹藤编织的药箱,取出纱布和止血药剂。
文牧野伸手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Сhā入卉月左大腿的弩箭。
卉月急道:“会弄脏这的——”
文牧野摇头,轻声道:“卉儿,让你流了这么多血,我真过意不去——”
说完他手法熟练地快速拔出弩箭,又立即将涂满药剂的纱布轻轻按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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卉月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吐出口气。
文牧野道:“很疼吧。”
卉月轻声道:“不疼。”
文牧野淡淡笑道:“怎么会不疼呢,我看着都感到心疼。”
乌乌又端来一盆热水,她依然感到后怕,全身不住发抖。
文牧野看着卉月,柔声道:“卉儿,你要相信我——”
卉月有些发愣,看着眼前文牧野,心中一阵荡漾。
这时文牧野已松开捂住卉月大腿伤口的手,轻轻解开卉月腰间的束腰带。
(30) 天蚕碧云天
卉月的脸一下变得发烫,身子微微一动,却又阵阵发软。
文牧野手上动作十分轻柔和熟练,轻托住卉月软软腰肢,将卉月腰间束腰带解在一边,道:“有几处伤口要包扎。”
卉月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中有一丝泪花。
文牧野解开卉月衣襟,柔声道:“实在是有些无礼——”
卉月轻轻摇头,低声道:“老夫人说——卉月是太子的人——”
文牧野淡淡笑道:“我真开心,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孩在身边。”
他小心地除去卉月白裙外裳,看到卉月左肩臂和右肋的伤口都很深,她身子瘦弱单薄,弩箭伤口几乎触及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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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伤口附近血迹擦净,一边敷药包扎,一边轻叹道:“你太瘦了,怎么会这么瘦——难道你不吃东西的?”
卉月原本心中紧张慌乱,这时忍不住轻轻一笑,脸红红的,祼露着的双肩和腰肢肌肤微微颤抖了一下,道:“我——我也不知道——”
文牧野道:“你是怎么练武的?”
卉月道:“天天练——开始老夫人教,后来老祖宗教。”
文牧野道:“一定练得很苦吧?”
卉月道:“不苦,习惯了——”
******
文牧野道:“你喜欢用什么武器?”
卉月道:“不知道,老夫人说,需要的时候什么都能拿来当武器——”
文牧野轻轻点头,宫中是没有宫女嫔妃随身携带武器,但以卉月身手,就算是一草一木都能成为她的武器。
说话间他帮卉月包扎好左肩臂和右肋处伤口,道:“乌乌,我记得这次出来的行李中有把匕首。”
乌乌道:“是碧云天吗?
文牧野道:“是。”
乌乌道:“我知道在哪里,我去拿。”
******
乌乌走出卧室,文牧野扯过雪白的厚厚羽被一角,盖在卉月身上,掩住卉月祼露的双臂的肩膀,道:“很冷吧?”
卉月轻声道:“不冷——”
她脸涨得通红,心跳得飞快,但双目一直望着文牧野。
文牧野道:“你之前杀过人吗?”
卉月神色有些黯然,细声道:“杀过——老夫人说他是坏人——很坏的人——”
文牧野道:“什么时候你知道将来要被送去宫中?”
卉月轻声道:“三年前。”
******
文牧野站起来,解开束在腰间的金丝腰带,除下沾有血迹的长袍。
卉月心顿时跳得如同打鼓一般,她虽然全然不懂男女之事,但见文牧野这般举动本能地感到羞涩和惊慌。
文牧野睡衣外面穿着件银色的短袖丝衣,丝衣很薄,细看之下是由无数银色丝线编织而成,如同鳞甲一般闪耀着一层银色光芒,不过丝衣又短又窄,前后和两边都用细绳系住。
文牧野解开丝衣细绳脱下丝衣,又穿上长袍系上腰带。
卉月更是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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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将手中丝衣握成一团,伸入羽被交到卉月小手中。
他看着卉月,柔声道:“答应我,永远都要穿着它。”
卉月心中惶恐,道:“是天蚕衣吗?”
文牧野道:“是。”
卉月更是不安,道:“那太子——您呢?”
文牧野道:“我贴身还穿着一件,这件原本就是按女子身材做的。”
卉月握着手中丝衣,微微一笑,双目渗出大颗的泪珠。
文牧野淡淡一笑,伸手道替卉月擦去眼角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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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乌拿着一条象是玉尺的匕首走进来,匕首长一尺三寸,宽一寸二分,玉制外鞘厚五分,一头长九寸,呈四边方尺状,另一头是四节握柄,每一节握柄两面都雕有精致图案,两头连接处有一道几乎很难察觉的缝隙。
文牧野接过匕首,握住握柄从玉鞘中拔出匕首
,匕首锋刃很薄,雪亮犹如白银镜面一般,溢出阵阵寒气。
他轻轻掀起卉月左腿处被角,用匕首割开一截伤口附近的亵裤。
乌乌很快换来热水,文牧野将伤口清洗包扎好,帮卉月盖实羽被,又将匕首Сhā回玉鞘中。
******
文牧野将匕首放在卉月枕边,道:“这把匕首叫碧云天,你随身带着它。”
卉月低声道:“是。”
文牧野笑道:“流了那么多血,先睡会,等睡醒了让乌乌帮你洗下身子。”
卉月微微点了点头。
乌乌躬身道:“是。”
文牧野起身,道:“我先出去。”
他起身大步走出卧室,乌乌看着卉月,双目露出羡慕之色,轻声道:“太子殿下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这么好过。”
卉月心中颤抖,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她脸颊滚落。
******
文牧野来到帐外,看到守在帐外的贺正凯和宁将军都是神色凝重,他看了眼四周道:“伤亡如何?”
宁将军道:“虎卫营二百弟兄有六十一人阵亡,五十七人受伤,韩将军那边初步算下来死了二百多人,带伤的有四百多,其中一半都是毒伤,十分危险。”
文牧野苦笑道:“他们也就二十人。”
宁将军道:“是的。”
文牧野道:“好可怕——如果不是卉儿在,我这条命就留在这了——”
宁将军颤声道:“是属下太无能——”
******
文牧野摆手道:“这怪不得你们,对方都是江湖高手。”
贺正凯道:“是鬼部。”
文牧野道:“日月教八部众之一的鬼部吗?”
贺正凯道:“是。”
文牧野道:“听说他们都死过一次?”
贺正凯道:“是的,传说中鬼部众都曾触犯日月教教规犯下死罪,是日月教主大明王为他们赎罪,将他们从死亡中带回来,所以他们的命是教主的。”
文牧野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
宁将军打了个冷战,忍不住问道:“是怎么将他们从死亡中带回来?”
贺正凯沉声道:“他们会服下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平时靠另外一种相应的奇药来维持生命,这些毒药和奇药都各不相同,只有教主才知道哪个人服用了哪种毒药可以用哪种相应的奇药来解——所服用的奇药只能维持三年生命,每到时候就要教主重新给药。”
文牧野道:“就是说用毒药来牵制他们的行动。”
贺正凯道:“是的,日月教前教主利百川是前年冬天死的,这些鬼部众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的。”
宁将军道:“真象是魔鬼一样。”
******
远处军营大门响起军鼓声,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已由远至近。
文牧野道:“庭君他们回来了——”
他目光闪烁,淡淡地道:“来去可真及时——”
贺正凯神色一变。
文牧野道:“这里集结的十万大军是朝廷十一营八十一军中最为精锐的,可就算十万对三千,我们只怕也要付出数万死伤的代价——如果没有江湖力量支持,我们付出的代价会更大,甚至不一定能赢——”
贺正凯轻叹口气,道:“是的。”
文牧野道:“看来此战终究还是一场江湖之战。”
(01) 龙鹰箭示威
辰时,东方露出一丝曙光,一团熊熊烈火在一处村城中央高塔处被燃起。
村城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炽热的火光照耀下白雾变得有些腥红,如同鲜血在弥散。
村城远处一座小山坡上,小顾从冰冻的泥地中站了起来。
他望着那团刺眼的火焰,满是雪泥的脸被泪水洗出两条细痕。
这团火将他母亲送去和他父亲相会,他们之间的恩怨被这把火烧去,只留下小顾孤身一人继续在世间承受种种的苦。
他惨然一笑,手中长剑重重地Сhā在泥地里。
******
寒风掠过,小顾转过身,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他身后数十步外站着个白衣少女,却是神火旗主赤星魂的女儿赤初彤。
赤初彤双目露出一丝惊慌,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看到赤初彤害怕的模样,小顾不禁想起莺莺,心中感到一阵刺痛,神情已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可怕。
他又转身坐在泥地,望向远处火焰,道:“过来。”
赤初彤迟疑着向小顾身边走了几步,停下脚步。
******
小顾冷哼道:“你很怕我?”
赤初彤轻声道:“不——不是。”
小顾冷然道:“要是怕我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看到你——”
赤初彤面色苍白,举步缓缓走到小顾身后。
小顾扭头看了赤初彤一眼,见她神色满是悲伤,不觉有些心软——自从他对莺莺萌生情义之后,心肠已不象以前那么狠。
赤初彤也看向火焰点燃处,轻声道:“她会去到神界的。”
她双手交叉着按在自己双肩,低下头,神情变得异常虔诚肃穆。
******
小顾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止住了口。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如果沙依曼和利百川真的能在神界相见,那么对他们和对小顾来说,何尝不是最大的安慰。
他冷笑一声,道:“我不信——”
一阵冰冷的寒风吹来,小顾心头也感到有些冷,他低头看向脚下,道:“吹首曲子——你之前吹的那首——”
赤初彤轻轻“嗯”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翠绿色的短笛,放在唇边。
这时小顾又抬起头,不耐烦地道:“别吹——别吹了——”
******
赤初彤一愣,持笛的手慢慢垂下。
小顾道:“你走——”
赤初彤没有动,她望着小顾的背影,双眸之中有泪光闪动,轻声道:“你也感到很伤心吧?”
小顾嘿然一笑,道:“我才不伤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为什么要伤心?”
赤初彤道:“你娘——”
小顾喝道:“她不是——”
******
说到这里小顾胸口一痛,下面的话已说不出口,只觉得喉中一股悲意袭来,忍不住想放声痛哭一场。
赤初彤含泪再度拿起短笛,轻轻吹起安魂曲。
曲声悲凉如泣如哀。
逝者已无知,生者却断魂。
小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不停涌出。
他伸手握住身边的长剑,全身上下一股凌锐的杀气四下散开,比这凌晨时分的冷风还要更为冰寒。
******
曲子不长,赤初彤吹完最后一个音,一颗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
小顾站了起来,拔出Сhā在泥地中的长剑。
赤初彤轻声道:“你要走?”
小顾没有回答。
赤初彤又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小顾沙哑着冷声道:“不用你管。”
赤初彤低下头,双手握着短笛,轻声道:“是。”
小顾咧嘴怪笑一声,向前迈出一步,又停下来。
******
过了一会,他沉声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说出这句话,小顾心中又一阵后悔,大步向前走去。
赤初彤愣
了愣,微微颤声道:“去——去哪里?”
小顾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已走到远处。
赤初彤又呆立片刻,发足奔跑着追了过去。
她看到小顾的身影已是很远,小顾走得并不快,但赤初彤就算如何奔跑,她和小顾之间的距离却也越来越远,她跟着小顾跑下一个小山坡,又跑上一个地势颇高的小山坡,走在前面的小顾身影已变成一个灰色小点。
******
赤初彤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望着前方荒凉原野,轻声叹了口气。
只是,小顾仿佛也停下了脚步。
赤初彤心中奇怪,想了想又朝小顾处走去。
小顾也回头向赤初彤处走来,这次他全力飞奔,很快已在赤初彤身边,只是他面色冰冷,带着几分怒意。
赤初彤心中惧怕,低下头不敢看小顾。
小顾一把拉住赤初彤的手跑向山坡一侧来到一山坑处扯着赤初彤蹲下,望向东北方向,沉声道:“不要动。”
******
过了片刻西南平原出现一片黑云,数百骑黑马犹如一阵黑色狂风席卷而来,每一骑黑马上都有一个黑衣人,个个头扎红色丝带,身负箭囊长弓,为首一个须发皆白的黑衣老人头扎白色头巾,相貌威武,身边一个白衣老妇人,穿着和之前小顾交过手的冷霜一模一样,身负一口长剑。
队伍中有人手持一面黑色大旗,大旗上绣着一个银色苍鹰符记。
白衣老妇人身侧还有两个白衣女子,三十来岁年纪,同样身负长剑。
这支队伍并非向日月教村城而去,他们策马跑上小顾对面小山坡,黑衣老人和白衣老妇人一起停下马,望向远处村城。
******
赤初彤这才知道小顾为何返回,心中一阵乱跳。
小顾冷哼一声,道:“龙鹰神射——”
他多次去过京城,知道御林军龙骑营十二军第三军就是龙鹰神射军,统领这军的是世袭三等公爵镇国将军马大成。
黑衣老人环顾前方,不时举鞭对身边白衣老妇人说着话。
赤初彤低声道:“他们在干什么?”
小顾轻声道:“在看地形。”
******
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不可缺,多年来马大成向来习惯在开战前带数百精锐射手勘探地形,这次同样带着三百铁骑而来。
在京师马大成也是一个传奇人物,马家祖先马彰武跟随德正帝打下江山,一度做到御林军龙骑营副将,他在德正帝去世那年告老还乡,五十年前他们家乡遭遇一场可怕的瘟疫,一家人只有十岁的马大成幸免于难,他长大后孤身投军,靠一张祖传硬弓立下无数战功,再度重振家门,成为当朝赫赫有名的猛将。
赤初彤惊道:“他们要进攻了?”
小顾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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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轻声道:“有人来了。”
赤初彤偷偷望去,看到村城那边一骑白马沿着道路而来,马上一个灰衣青年也看到山坡上黑色龙鹰旗和黑压压一群人马,连忙止住马头。
黑衣老人已策马向山下来时的路而去,苍鹰大旗跟在他身后,三百弓骑手一起弯弓搭箭,随着一声整齐弓弦声响,三百枝长箭如一团密雨般射出。
赤初彤差点惊叫出声,东方露出的一丝曙光被这阵箭雨遮住,密集的箭雨在那个灰衣青年四周纷纷落下,三百枝长箭Сhā在地上整齐地形成一个三丈圆形,将灰衣青年连人带马围在其中。
随后三百弓骑手跟着黑衣老人飞奔而去。
(02) 白发说好棋
青石镇外军营中发出的巨响犹如落雷,镇上聚集的江湖人都清楚听到,随后持续传来持续不断的厮杀声,不少江湖人纷纷走到镇口看过去,此刻这些声音慢慢平静下来,但围观的人还在观望。
秋笙、丁郎、慧心、傅仲平、玄月道长早已走出客栈,他们个个都是面色极为凝重,知道军营一定是遭到袭击。
慧心轻叹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玄月道长道:“兔子急了也蹬腿。”
傅仲平道:“日月教可不只是只兔子。”
******
一难道了声阿弥陀佛,和段起明一起从酒楼上走下来。
玄月道:“大师回来了?”
一难道:“回来一会了。”
玄月道:“那些白衣女人呢?”
一难道:“她们都和世子殿下、世子妃送灵去了。”
玄月道:“那个无忧君真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余从嫣在秋笙身边轻声道:“其实不管生前如何,死后也都一样了——”
一难点头道:“善哉——”
******
秋笙看向余从嫣,余从嫣也看着秋笙,他们彼此目光相对都是心头一震,连忙看向它处,神色有些不安。
段起明道:“说来着实让段某吃惊,那些白衣女子似乎个个都是朝中大将公侯家夫人,适才在下已见过车前公家长谷君帅老夫人,还有南平亭侯家平夫人,平景老侯爷曾经镇守岭南,我曾多次见过他们夫妇。”
傅仲平惊道:“她们怎么会来这里?”
丁郎沉声道:“我看她们都有不弱武功。”
傅仲平道:“如此看来,死去的无忧君只怕和她们关系尤为密切。”
******
见连夫人也来到余从嫣身后,慧心问道:“夫人可知她们来历?”
连夫人道:“之前她们从镇中经过时我看了下,的确认识一些——长谷君帅老夫人是当今除皇家女子之外爵位最高的,我每次上京都要去拜会她,平夫人二儿子平越曾任两江道镇西将军,那年平夫人来江南,我们也曾见过——至于无忧君,当朝有君爵的夫人不过五人,我倒还真不曾听说过有个无忧君——”
说到这里连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又道:“郭瑜和小菊说起过,他们跟踪一个太监到一处村庄立牌坊——难道和此事有关?”
慧心点头道:“对了——我也想起来了——那个村庄叫未亡村。”
******
听到未亡村这三个字,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打了个冷战。
秋笙道:“看她们打扮装束的确象在给人戴孝。”
他想起初见卉月,那一刻卉月带给他很大的压迫感。
慧心道:“从嫣,你和她们接触过,她们可曾提及未亡村?”
余从嫣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没留意——”
慧心看了眼四周,道:“若眉呢?”
段起明道:“于女侠也带着她女儿一同去送灵了。”
慧心轻轻点点头。
******
余从嫣望向军营方向,轻声道:“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卉月——还有太子——”
连夫人惊道:“太子殿下在军营?”
余从嫣道:“是的。”
傅仲平道:“太子殿下的安危让人担心——”
龙腾太子文牧野一出世就被册封为太子,少年时领兵南讨西征战功赫赫,如今坐镇东都天下归心,万一在这里出什么差池,只怕会引发大乱。
丁郎沉声道:“太巧了。”
傅仲平看向丁郎,道:“你是说——”
他目光凛凛,心中也有些紧张。
******
连夫人想了想对慧心道:“慧心大师,我去军营拜见太子殿下,麻烦你照看一下无双。”
她剑法武功傲然于世,却从不涉足江湖,但因为丈夫是朝廷官员,故此对朝中之事也十
分留意。
慧心道:“连夫人放心,我会看着无双。”
余夫人林婕溪走过来笑道:“无双这么乖的女孩,哪用照看,倒是我家从嫣,一不看住就会惹祸。”
余从嫣脸微微一红,连忙躲到慧心身后。
******
段起明道:“之前我和太子殿下打了个照面——正好一同前去拜见。”
一会功夫段起明的跟随和正牵来两匹马,替连夫人驱赶马车的中年人也牵来一匹马,段起明、连夫人、和正一同上马向军营处而去。
看着连夫人等策马而去,丁郎道:“秋盟主——小梅怎么样?”
秋笙黯然道:“还是昏迷不醒。”
丁郎神色间闪过一丝焦虑,轻轻叹了口气。
慧心道:“岳掌门此刻想必也知道了,肯定会着急。”
丁郎轻叹道:“是。”
******
秋笙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慧心道:“如果小梅真是遭到暗算,那时我也在旁,倒是我该道歉。”
傅仲平道:“日月教袭击帅营,想必大军即刻就要出击,盟主还是认为我们应该两不相帮吗?”
秋笙沉默片刻,道:“是的。”
慧心道:“如此甚好。”
一难道:“善哉——”
这时一旁有人笑道:“保持中立对江湖同盟来说倒的确是很好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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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是一个黄衣青年,正缓缓从酒楼台阶上走下来。
青年相貌英俊,脸色有些苍白,嘴边有两撇有趣的小胡子,看上去年龄也有三十来岁,虽然不再是少年,却显得更为成熟从容,让人奇怪的是青年额前头发竟然有一小半是白的。
来的黄衣青年正是阎玉麟,他身后是公羊赤杀、符秀山以及一个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相貌普通面色冷漠,背负一把直背窄身长刀。
看到阎玉麟和公羊赤杀,众人都不禁心头打了个冷战。
阎玉麟望着秋笙,淡淡笑道:“我刚才似乎听你们提及小梅,小梅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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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没有出声,余从嫣道:“小梅姐姐中毒了。”
阎玉麟心头一震,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又很快恢复从容,轻笑道:“有天山剑派的碧灵丹,想必暂时性命无忧吧?”
余从嫣道:“是的。”
阎玉麟目光闪过一道针芒,道:“听说小梅姑娘最近一直和秋兄在一起,看来秋兄并没有照顾好她。”
秋笙依然没有出声。
阎玉麟又道:“不过也难怪,秋兄如今是江湖同盟盟主,要管的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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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秋笙始终不出声,余从嫣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阎玉麟微微一笑,道:“在下太原阎玉麟。”
听阎玉麟说出姓名,在场之人更是心中惊奇。
山西之前连出大事,都与太原城黄金阁阎家有关,先是山西数家富贵世家满门被屠,幕后凶手阎大公子阎玉麒则被暴雨梨花钉射杀灭口,接着不久阎二公子阎玉麟娶风飞,当晚阎一本神秘暴亡,古风将三手帮帮主之位交给风飞,江湖中人都猜测其中必定经历了一次巨变。
只是,江湖中人对阎玉麟只闻其名,却很少知道他的事情。
阎玉麟目光闪闪,笑道:“这位姑娘一直在替秋兄说话,莫非是秋兄的新相好?”
(03) 长刀急追人
等到三百弓骑手踪影现在在远处,赤初彤才从土坑中站起来,路中间的灰衣青年早已策马冲开满地箭杆飞奔向大明村城。
小顾冷哼一声,看着满地整齐的箭杆,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黑衣弓骑手放箭是在向日月教众示威,虽说日月教势力庞大,但朝廷十万精锐大军也是训练有素能征惯战,决非日月教能轻易抗衡,而且还有来自江湖各种力量在助他们。
赤初彤道:“是巴博特。”
小顾道:“他是来找你的,你快回去——”
赤初彤转身看向小顾,有些忐忑不安地道:“你刚才——刚才说要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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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面对赤初彤,眼神中慢慢现出一丝惊恐之色,眼前的赤初彤仿佛变成莺莺的模样,他转过身道:“我瞎说的。”
赤初彤咬牙道:“你能带我走吗?”
小顾嘴角抽搐一下,冷声道:“跟着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赤初彤跪倒在地,道:“少爷,你带我走,我会伺候您的。”
小顾摇头道:“我不要人伺候——”
说完他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形有些踉跄。
赤初彤望着小顾远去背影,双目泪珠夺眶涌出。
******
小顾走出十几步又再度停下,他默然片刻,沉声道:“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当他面对赤初彤时他会想起莺莺,而当他转身时却想起自己的母亲——他看着母亲的死而无能为力,而赤初彤留下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赤初彤愣了一愣,颤声道:“是——是的。”
小顾站立半晌,冷冷道:“你不要后悔。”
赤初彤含泪摇头,道:“我不会后悔的。”
小顾嘿然冷笑一声,再度走向前方,这次他走得并不快,赤初彤止泪起身跟在小顾身后已能跟上小顾步伐,但一路上小顾再也没有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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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静月庵外小兰正陪着小雪沿着山坡小道慢慢走下,小兰穿着普通的粗布蓝布裙,腰间Сhā着窄身古纹青冥剑,小雪则身穿粗布白衣裙,双肩罩着一件灰色厚布披肩,她们脚步轻慢,神情中都带着深深忧虑。
小兰道:“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
小雪道:“小兰,你是应该先回来的。”
小兰道:“我想去找他。”
小雪默然片刻道:“我们还是一起等他吧,不要再走散了——我相信他会平安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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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轻轻点头,眺望向很远的地方,道:“苏公子和唐姑娘在那里。”
远处苏冠群和唐瑄就象两座石像般保持着六七步的距离纹丝不动,唐瑄背对着苏冠群,苏冠群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雪叹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小兰道:“我想苏公子也一定很痛苦。”
小雪道:“是的,他不得已亲手杀了唐姑娘的哥哥,现在又在代替玉冠华在照顾唐姑娘,他也不容易。”
小兰道:“如果知道这些,唐姑娘是不该恨苏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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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瑄的面色苍白得可怕,旷野中她高挑的身子越发显得挺直苗条,但晨风之中她的身形也开始发出阵阵摇晃,一身雪白衣裙被冷风吹起,断臂之处的衣袖更是在风中飘扬舞动。
苏冠群道:“回去吧。”
唐瑄没有理睬他。
苏冠群有些尴尬,道:“唐姑娘,你恨我吗?”
唐瑄冷冷地道:“我恨你——”
她眼圈一红,道:“我恨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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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抓了抓头皮,道:“也许——也许冠华他有他的苦衷——”
唐瑄大声道:“住口——不要再提他名字。”
苏冠群诺诺道:“是——好——”
唐瑄神色凄楚,身形又是一阵摇晃,小兰来到她身边轻
轻扶住她。
看到小兰和小雪,唐瑄更是悲伤。
之前小雪用飞刀从她师傅若尘剑下救了她,小兰也曾要代唐瑄去接若尘的灭绝三式,那时唐瑄渴望活下去,活下去陪着玉冠华,但如今她已完全不知道该为了什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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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柔声道:“唐姐姐,你的伤还很重,回去躺会吧。”
唐瑄含泪道:“小兰——”
小雪也是心中不忍,她耳朵远比常人灵敏许多,听到远处传来声响,道:“前面好象有人在交手。”
小兰吃了一惊,抬头望向远处却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小雪不会听错。
苏冠群大声道:“哪个方向,我。”
小雪稍稍侧转身子,道:“是这边。”
小兰道:“我也,小雪姐姐你来看下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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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和小兰沿着小雪面对方向走出一百多步,果然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在向这边靠近,其中一个灰衣中年人正被一个持刀黑衣人追杀,灰衣中年人边战边退身形有些阻滞,显然带了伤,他刀法也算不弱,但追击他的黑衣老人手中一把窄身长刀使出的刀法更为了得,这时一刀重重砍在灰衣中年人右肩,灰衣中年人倒在地上向前滚翻了几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持刀来到灰衣中年人身前。
灰衣中年人连滚带爬地再度站起来,手中扬出一把泥沙,出手更勉强,这次不过三招肋下又中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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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中年人刀法越发乱得不成章法,他狠劈两刀,大声道:“你是谁?”
黑衣老人冷声道:“李四。”
灰衣中年人愣了愣,道:“那还有个张三呢——”
李四道:“张三倒没有,张四倒有一个。”
他嘴里说话出手没有丝毫放松,又一刀砍在灰衣中年人左臂上,不过他并没有存心取对方性命,伤的都不是要害。
灰衣中年人胡乱挥出两刀,道:“我不认识你——”
黑衣老人冷然道:“我不是来给你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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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苏冠群抢先冲到,他之前已拔剑在手劈向李四,李四听到一侧长剑破空声强劲,连忙挥刀相迎,长刀划出道弧线将苏冠群剑势带过一旁,但苏冠群剑势立刻变直砍为横扫,刀剑搅在一起,劲力推出彼此退开数步。
李四站稳身形,打量了苏冠群一眼,微微变色。
小兰赶到看了眼中年灰衣人,见他外伤颇重,只是此人相貌猥琐,嘴边留着两撇山羊胡子,一双鼠眼不停转动看似十分狡诈。
李四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
苏冠群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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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已摆在身前。
小兰看着李四手中长刀,心中暗自惊异——宇文双城曾经托人打造过一把和李四手中所用的类似长刀,也知道这种长刀出自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
她冲李四问道:“你为什么要伤人?”
这是宇文双城的习惯,他出手前总会给人说话解释的机会。
李四嘿然冷笑没有回答。
苏冠群见李四不答话,大喝一声挥剑击向李四——这几天来苏冠群委实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时很有和人交手的冲动。
(04) 血毒疑神灵
听阎玉麟出言不逊,不少人都神色一变。
余从嫣脸一红,也不敢再出声。
阎玉麟淡淡一笑道:“对不起,在下无礼了。”
他转身走向镇口,向军营处走去。
公羊赤杀依然一副对众人不屑一顾的神情,唯有看向余从嫣时,灰色的双目中才隐约亮过些光芒,跟着阎玉麟而去。
符秀山笑着冲众人拱手道:“告辞。”
背负长刀的白衣青年神情犹如木偶,目光更不看众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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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一行走远,傅仲平吐出口长气。
余从嫣低着头轻声对秋笙道:“对不起,让你给人误解了。”
秋笙轻声道:“没什么。”
丁郎目光闪烁,沉声道:“江湖儿女只求问心无愧,别人说什么不用理会。”
秋笙道:“是。”
傅仲平皱眉道:“看来龙三少也在接触三手帮。”
慧心道:“青衣楼和黄金阁的首领都到了。”
玄月道:“我看三手帮一定会站在龙三少那边。”
******
秋笙缓步回到客栈房间,沐无双坐在熟睡的小梅身边刚喂小梅喝了点水,见秋笙进来,起身放下小碗和汤匙道:“出什么事了?”
秋笙道:“军营那边被袭击了。”
沐无双道:“是日月教吗?”
秋笙道:“还不清楚。”
沐无双道:“刚才响声好可怕——”
秋笙道:“是的。”
沐无双看向小梅,黯然道:“如果找不到解药,小梅师姐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吗?”
******
秋笙心中一颤,道:“不会的,一定能找到解药。”
沐无双看向秋笙,道:“秋盟主已经为小梅师姐一夜未睡了。”
秋笙道:“你也是。”
沐无双道:“我是应该的,小梅师姐救过我很多次,一直都非常照顾我。”
秋笙“嗯”了一声,觉得心中有些乱。
沐无双淡淡笑道:“其实我刚才那么说倒也见外了——你陪下小梅师姐,我去隔壁看看那两个人。”
她口中说的那两个人是日月教的金泉和舒蓉。
******
金泉还在沉睡,舒蓉已醒来,睁大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上方。
沐无双来到床边探了下金泉的鼻息,金泉的鼻息还是很微弱。
沐无双轻叹道:“好可怕的毒药。”
舒蓉望向沐无双,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低声道:“你是——沐无双?”
沐无双道:“是的。”
舒蓉轻声道:“真象。”
沐无双道:“你见过慕容月?”
舒蓉细声道:“光明顶——我经常能见到圣女——”
******
沐无双道:“她好吗?”
她和慕容月只在连家花园见过一次,那次她看到慕容月,感觉就象自己对着照镜子一般,她们无论相貌、身材和气质都十分相似,犹如孪生一般。
舒蓉道:“她很好。”
沐无双道:“这就好——不知道她把孩子生下来没有。”
舒蓉低声道:“是个女孩。”
沐无双轻轻吐出口气,脸上淡淡地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却又差点流下眼泪,微微颤声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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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之所以离开慕容月,就是为了让慕容月能顺利生下孩子,在泰山之上不知内情的沐无双甚至一剑差点杀了古风,如今江湖传言古风已死,听到慕容月生下一个女儿,沐无双更是感到阵阵伤心,又感到有些欣慰。
舒蓉看着沐无双,轻声道:“古风——真的死了吗?”
沐无双全身一震,面色变得惨白。
舒蓉微弱地叹了口气,道:“也许——圣女也知道了——”
沐无双神情黯然,颤声道:“她一定伤心死了——不过好在有个孩子——我想她不会轻生的——”
舒蓉低声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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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沉默片刻,望着舒蓉道:“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血变成毒药?”
舒蓉低声道:“我不知道——等我知道时就已经是这样——”
沐无双道:“你怎么知道的?”
舒蓉嘴角微微抽搐,道:“我十岁那年和一个男孩玩——我流了血,他吸了一口我伤口的血就——”
说到这里舒蓉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涌出。
沐无双心中惊惧,道:“他后来怎么样了?”
舒蓉细声道:“他死了——”
她闭着的眼睛泪珠滚落,喉咙用力咽下了一口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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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轻呼一声道:“那你岂不是不能——”
她感到阵阵心寒,再也说不下去。
舒蓉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是——我不能有男人——不能生孩子——”
沐无双寒声道:“为什么这样?”
舒蓉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轻声道:“神女宫的女子都是圣火之奴,她们终其一生都将将自己的身子祀奉圣火。”
沐无双道:“我不信这鬼话——”
舒蓉双目闪过冷光,望着沐无双,厉声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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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我说这些都是鬼话——是骗人的——”
舒蓉瞪着沐无双,喘了口气道:“如果我能动,我要杀了你——”
沐无双毅然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这样说,这般残害你们身体,绝不是人该做的——”
舒蓉道:“我们侍奉的不是人,是圣火,是神灵。”
沐无双摇头道:“如果真的有神灵,就更不该这么做。”
舒蓉有些发呆地看着沐无双,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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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心走进房间,沐无双连忙起身施礼道:“慧心大师。”
慧心微笑着道:“无双,这一晚你辛苦了。”
沐无双道:“不算辛苦。”
慧心道:“是不是忙着照顾别人,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沐无双微微一愣,已知道慧心话中含意,轻声道:“是的。”
慧心道:“如此就好,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说不定也有人会等着你去照顾。”
沐无双心中一颤,低头道:“多谢大师关心。”
慧心微笑着点头,道:“坐下说话吧。”
******
沐无双在床边坐下,道:“大师,您能——能和我说些我娘的事吗?”
慧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神情变得伤感,道:“沐大侠很少和你提及你娘吧?”
沐无双道:“是的。”
慧心道:“你娘若冰美丽聪明、性情率直、心灵手巧、剑法也很好,当年不知有多少江湖少年倾慕她,可她心里就喜欢你父亲沐大侠——那次她直接去武当当着许多武当前辈面问你父亲喜不喜欢她——后来天黄子大师告诉我,当时你父亲尴尬得脸红得象庙里的关公,半天说不出话。”
沐无双含泪一笑,道:“我娘胆子真大。”
慧心道:“这点你很象她。”
沐无双轻声道:“是——”
慧心叹道:“可惜那次我没有看好她,她倒不是死在唐门弟子之手,而是死在日月教一个中年人剑下,他用的剑和中原长剑不同——”
(05) 退敌厌巧色
李四的刀法着实精妙,长刀在他手中带出一道光华如水银一般流动,和苏冠群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片刻功夫苏冠群和李四斗了三十多招,二人心中都感到有几分惊奇。
随着响起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李四挥出的一刀被苏冠群硬生接住,二人同时后退三步,苏冠群咬了咬牙,身上数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之前他和佟影慧交手十招,留下了多处不轻的伤口,这时隐然发作。
小兰道:“等我来。”
她拔出青冥剑上前一步挡在苏冠群身前。
******
李四看了小兰一眼,神色更是感到惊异。
他和苏冠群交手三十多招,清楚彼此的武功在伯仲之间,此刻见小兰欲出手替下苏冠群,可见决非泛泛之辈。
小兰缓缓平举起青冥剑,剑身微微轻动,发出一声轻吟。
晨曦之下,寒风中隐然传出一声低沉的哀声。
看到小兰手中青冥剑,李四知道这是一把宝剑,心中凛然,连忙后退一步横着持刀在身前。
******
苏冠群知道小兰剑法武功要比自己高明许多,而自己满身是伤也实在难以和对方长久硬拼斗狠,当下也不再逞强,后退了两步。
小兰目光不经意地望向李四腰间,长剑微动跟着指向那一处——这并非是李四当前身法破绽,而是对方长刀最难顾及处。
李四心中警觉,目光已有几分怯意。
小兰长剑轻轻击向李四胸膛,出手不着半分气力。
李四每头轻轻皱起,大喝一声挥刀劈向小兰头顶,他的刀比小兰的剑足足长了一尺,出手也比小兰快,虽然后发制人但刀锋已到。
******
无论是小梅的快剑,还是小菊的重剑,在和小兰交手时都会发现很难捕捉到小兰的身形变化,此刻小兰身形向一侧闪过,身形婀娜犹如晨风舞动,李四那一刀已落空,而小兰手中长剑随着身形变化,剑锋继续攻向李四身侧。
李四出刀虽快但招式并没有用老,刀上余势护住身侧,与小兰手中青冥剑相交在一起,而小兰手中青冥剑轻轻摆动,李四的长刀虽然荡开小兰这一招,但长刀锋刃三寸处已被青冥剑划出一个缺口。
小兰身形再度轻轻舞动,犹如一阵风在拂动落叶,青冥剑发出轻吟,横着飘向李四右肩。
******
李四跟着同样闪身挥刀劈向小兰右肩,小兰身形向前迅速蹲下,青冥剑已触及李四右肩,李四知道小兰手中长剑锋利无比,连忙后退躲闪,小兰身形却借势跃起长剑挽出一朵剑花直刺李四胸膛。
李四心中骇然奋力挥刀挡住,刀剑再交,长刀锋刃再度被小兰的青冥剑砍出一道深深的缺口,这次小兰剑势余势未尽,剑尖Сhā入李四胸膛衣衫,斜划出一道一尺长的口子。
苏冠群看得有些发呆,小兰出手轻描淡写,身形犹如舞蹈般轻盈,但数招之间已完全占据上风。
******
二人交手不过十来招,李四被小兰逼得手忙脚乱不住后退,攻守之间不知如何出手,再过数招虚扬一刀转身就逃。
小兰没有追赶,轻轻垂下手中青冥剑站住身形。
苏冠群上前两步道:“就这样让他走?”
小兰道:“让他去吧,杀人是不对的。”
这是云飞时常所说。
苏冠群一愣,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这么简单就击败了他。”
小兰道:“他刀法后发制人,和我交手太吃亏。”
******
看李四和苏冠群交手,小兰就看出李四刀法类似太极剑借力反击,故此毫不惧怕苏冠群的刚猛剑法,而小兰出手平淡,李四无从借力,只能抢攻,但他内力修为招数变化以及交手经验都不如小兰,尤其被小兰
手中削铁如泥的青冥剑逼得狼狈不堪,故此才十数招后就大败。
苏冠群道:“云公子也经常指点你剑法吧?”
小兰轻声道:“是的。”
提及云飞小兰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随手将青冥剑Сhā回剑鞘。
苏冠群想起云飞也想起佟影慧,更觉得全身伤口在作痛。
******
灰衣中年人随身带着伤药,他利索地包扎好数处伤口,勉强站直身子道:“多谢。”
苏冠群道:“他为什么追杀你?”
灰衣中年人狡黠地笑了笑,道:“看来是我欠了他不少银子。”
苏冠群一愣。
小兰淡淡地道:“我们走吧。”
她心中觉得追杀眼前灰衣中年人的那个李四并非好人,而这个灰衣中年人说话也是不尽老实,神色充满奸诈,只怕并非善类。
******
灰衣中年人怪笑道:“二位可是由静月庵而来?”
苏冠群奇道:“你怎么知道?”
小兰淡然道:“我们没有带随身行李,这里附近方圆十里没有栖身之处,他是由此猜出。”
灰衣中年人赞道:“好聪明的女娃娃,你男人却笨得象猪。”
小兰轻叱道:“别乱说——”
她不再理会灰衣中年人,转身就走。
******
灰衣中年人笑道:“听口音女娃娃来自江南,男娃娃好象是来自西边——”
他盯着苏冠群腰间葫芦,又道:“娃娃,有酒吗?”
苏冠群点点头。
灰衣中年人双目放光,道:“给我喝一口。”
苏冠群摇头道:“你刚才说谁笨得象头猪?”
灰衣中年人也是一愣,苦笑道:“是我——我是说我笨得象头猪。”
苏冠群瞪了灰衣中年人一眼,面露得意,转身跟上小兰。
******
灰衣中年人脚步踉跄着跟在苏冠群后面,道:“小兄弟,你很喜欢喝酒吗?”
苏冠群不出声。
灰衣中年人道:“你先给我喝几口,等到了静月庵我帮你找酒,那里藏着不少酒。”
苏冠群道:“我已经把那里的酒都喝完了。”
灰衣中年哈哈一笑,笑得有几分邪气,道:“看来妙紫小尼姑对你不错,居然偷拿她师傅藏着的酒给你喝。”
苏冠群哼了一声,脚下加快步伐。
灰衣中年人笑道:“莫非你这小子和妙紫小尼姑有什么勾勾搭搭的事?”
******
苏冠群大怒,转身喝道:“别胡说八道。”
灰衣中年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得扯动伤口,不禁变得愁眉苦脸。
苏冠群怒声道:“你要敢败坏妙紫大师名声,我饶不了你。”
灰衣中年强忍痛楚,笑道:“妙紫大师——你这娃娃心里对她也不错啊——”
苏冠群冷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又继续向前走去。
灰衣中年人依然紧跟在苏冠群身后,道:“其实静仪师太也并不想妙紫小尼姑年纪轻轻就守佛灯,可这小尼姑虽然年轻,却颇有佛性慧根——”
******
苏冠群道:“你到底是谁?”
灰衣中年人笑道:“你先说你是谁?”
苏冠群道:“在下昆仑苏冠群。”
灰衣中年人道:“昆仑苏冠群——这名字好熟悉——”
他忽然大声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妙紫小尼姑娃娃曾经提起过,她的救命恩人就是昆仑苏冠群——”
苏冠群脸微微一红,道:“不是。”
灰衣中年人笑道:“那就奇怪了,难道昆仑派有两个苏冠群,还都是你这般年纪?”
(06) 送药七日霜
房间靠墙桌子上摆放着一把剑身细长的长剑,长剑吞口呈十字形,剑柄剑身浑然铸成一体,剑上银光闪烁,却是舒蓉的用剑。
沐无双低声道:“杀我娘的人也死了吗?”
慧心点头道:“你爹使出同归九式重创了他,他最后死在我剑下。”
说到这里慧心看着舒蓉,面色也有些伤感。
舒蓉轻轻哼了一声,盯着沐无双道:“你不想为你娘报仇吗?”
沐无双含泪摇头,道:“不——”
慧心点头道:“好孩子,别轻易让自己手沾上鲜血,那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
沐无双低声道:“我知道——”
******
慧心道:“那一战之前你娘也没有杀过人,但当时所有人都疯了——”
舒蓉奇怪地轻声道:“都疯了?”
慧心道:“是的,当你看到身边姐妹和亲人一个个倒下,身上伤口在流血,闻到那股浓浓血腥味,谁都会变得疯狂的。”
沐无双道:“如果这次我们和日月教冲突,也会是这样——是吗?”
慧心道:“是的。”
沐无双道:“所以秋盟主才想避免这场冲突。”
慧心道:“他不想用大家的鲜血趁人之危,来换取他的声名。”
舒蓉看着慧心和沐无双,双目之中有一丝泪光闪闪。
******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进入秋笙房间,沐无双连忙起身过去。
来的是文牧野、贺正凯和连夫人,之前连夫人和段起明一同去到军营求见太子文牧野,文牧野立刻传见,他们谈及秋笙和小梅,连夫人说到小梅中毒,文牧野立刻再度赶来镇上。
沐无双在泰山几次见过文牧野,知道这个青年并不普通,见他在此出现也不禁心中惊奇。
文牧野在床边帮小梅把脉,沐无双轻轻站到连夫人身边。
秋笙站在文牧野身边,神情显得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感动。
******
过了一会文牧野皱眉道:“奇怪——”
他看向贺正凯,道:“看迹象象是中了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
贺正凯吓了一跳,神色顿时有些苍白。
沐无双道:“是麻药和毒药吗?”
文牧野道:“是的,宁和七日散是一种能让人长久昏迷的麻药,天一霜露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沐无双道:“余夫人果然没说错。”
秋笙道:“可有解法?”
文牧野沉吟片刻,道:“先不要急,小梅姑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
连夫人道:“如果小梅一直昏睡,怕会对她有所损伤。”
文牧野道:“还没有超过十二个时辰吧?”
秋笙道:“大概五个时辰了。”
文牧野道:“如果只是中了宁和七日散或天一霜露的话都不难解,但同时中的话解起来就要废一番周章——而且我看症状之中另有古怪,似乎有人将这两种毒药麻药重新配过,药性和之前我知稍有不同,故此不能贸然行事——”
秋笙躬身施礼道:“有劳太子殿下费心,秋笙感激不尽。”
文牧野摆手道:“秋少侠客气了。”
******
沐无双吃了一惊,轻呼道:“您是太子殿下?”
泰山之上沐无双和连忆婉、程曼霜、赵纤华等几个华山剑派女弟子曾救过自称木公子的文牧野,其后连忆婉几次三番对文牧野甚是无礼,这时沐无双才知道木公子就是太子,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慌。
文牧野淡淡一笑,道:“华山剑派沐姑娘,别来无恙?”
沐无双连忙躬身施礼,道:“我——小女子很好——”
连夫人一旁微笑着道:“无双是臣妾的干女儿。”
文牧野道:“原来如此。”
******
连夫人道:“峨嵋于夫人之前所说也和太子殿下相同
,看来绝无差错。”
文牧野道:“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的药性都很慢,要解小梅姑娘身上的毒我想还是分几步——这里找药材应该不难吧?”
沐无双道:“青城余夫人说除了特贡极品,这里什么药材都有。”
文牧野道:“那就好,我先写个方子试下,虽然初初效果不会太好,但也绝不会让情形变得更糟,等用完这个方子,我看下结果再写第二个方子。”
秋笙道:“多谢。”
沐无双心中欢喜,道:“那太好了。”
******
这时客栈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到秋笙房间门口,却是阎玉麟,他在门外张望了一眼房间内,微笑着道:“请问小梅姑娘是在这里?”
秋笙来到门边,道:“是的。”
阎玉麟笑道:“可否容在下进来看望一下她?”
秋笙道:“请进。”
阎玉麟进到房中看了床上沉睡的小梅一眼,双目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他看到文牧野也在,又不由得神色微微一变。
文牧野看着阎玉麟,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
片刻功夫阎玉麟脸上神色又恢复原样,微笑道:“看来大家都很关心小梅姑娘。”
沐无双心中奇怪,虽然她不曾见过阎玉麟,但在泰山之上有晚一个神秘青年找小梅,言语情义浓浓大胆露骨,当时林心雨在场听到几句,事后和沐无双她们几个师妹提及那青年明显的特征就是头发半白,和古风相似,故此沐无双也是一直对此事留有印象,问道:“公子也是小梅姑娘的朋友?”
阎玉麟淡然笑道:“萍水相逢。”
他来到床边又道:“在下也学过点药石,不知可否让在下看下小梅姑娘?”
秋笙犹豫了一下,文牧野道:“请——”
******
阎玉麟在床边坐下,伸手搭在小梅白皙的手腕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仔细聆听着小梅的脉搏,他的目光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迷雾,让人无从看出他此刻丝毫心思,过了半晌他淡淡地道:“这是中了七日霜的毒。”
文牧野道:“七日霜?”
阎玉麟道:“正是,症状看似是中了宁和七日散和天一霜露,其实是七日霜。”
文牧野道:“可知这七日霜的来历?”
阎玉麟道:“不知,但在下正好有解药。”
听阎玉麟这么说,房间中的人都吃了一惊。
******
文牧野道:“何处来的解药?”
阎玉麟笑道:“买的。”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玫瑰色小瓷瓶。
文牧野望着阎玉麟,淡淡地道:“太巧了。”
阎玉麟微笑着道:“我也觉得实在太巧了。”
他起身来到秋笙面前将小瓷瓶递给秋笙,淡淡地道:“秋盟主——你真的和那个女孩没有私情?”
秋笙一愣,见阎玉麟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的寒意。
阎玉麟又对文牧野和沐无双淡淡笑了笑,他走出房间,守候在房外的一个白衣青年背负长刀跟着阎玉麟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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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看着阎玉麟背影,又看向秋笙手中的小瓷瓶,道:“他是谁?”
秋笙回过神来道:“太原城阎玉麟。”
沐无双惊道:“他就是阎玉麟——”
太原城黄金阁新首领就是阎玉麟,也是三手帮帮主风飞的新婚丈夫,这个名字如今早已名闻天下江湖。
文牧野也看着秋笙手中的小瓷瓶,轻声道:“看来他是答应庭君了。”
沐无双道:“答应什么?”
文牧野道:“答应助庭君剿灭日月教。”
(07) 黑白神算子
小兰一直暗中留意苏冠群和灰衣中年人对话,灰衣中年人虽看似说话粗鲁但城府极深,只是听他说话,又似乎的确对静月庵中十分熟悉。
苏冠群正被灰衣中年人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看到前方小雪搀扶着唐瑄还站在原地,她们身边又多了容少妍和妙紫两个——容少妍见小兰、小雪、苏冠群和唐瑄久久不回,故此前来看看这里出了什么事。
看到容少妍等人,灰衣中年人放慢脚步,神色之间露出几分不安。
容少妍看到灰衣中年人,也感觉曾经见过此人,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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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紫看到苏冠群回来顿时松了口气,看到灰衣中年人更是面露惊喜之色,见他受伤也是心中吃惊,迎上来道:“黄叔叔,你怎么啦?”
灰衣中年人勉强笑道:“没事,被狗咬了几口。”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众人身旁,眼睛四下乱看,看到小雪时不由得有些吃惊。
容少妍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是王账房?”
灰衣中年人笑道:“姑娘认错人了。”
容少妍轻轻摇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曾来我家当过账房——”
灰衣中年人相貌独特,当时容少妍虽然年少,但还是留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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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你到底是谁?”
妙紫也感到奇怪,道:“少妍师叔,黄叔叔是中州七侠之一。”
容少妍全身一震,后退一步,手已按住腰间长剑。
小兰也盯着灰衣中年人,道:“莫非你就是中州七侠之一的黑白神算黄百万?”
灰衣中年人脸上笑容更是尴尬,道:“在下的确是黄百万,至于中州七侠什么的实在是愧不敢当。”
苏冠群怒道:“原来你就是曾经想在黑风寨劫镖的黄百万?”
黑风寨宇文双城大战吕大先生一战名震天下,而那晚中州七侠几乎同时露出邪恶的真面目,事后也是惊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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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万苦笑道:“那是黄某被大家误会了?”
苏冠群沉声道:“误会什么?”
黄百万道:“其实黄某也和姚大侠一样,加入对方组织只为了弄清对方底细。”
苏冠群冷声道:“为什么我没听姚大哥提起?”
黄百万道:“姚大侠是铁血大旗门下子弟,在下是另有重任。”
苏冠群道:“什么重任?”
黄百万嘿然笑道:“这些可都是大人的事,怎么能随便和你们这些小娃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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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道:“你不肯说吗?”
他手按向腰间长剑,摆出一副凶狠模样。
黄百万笑道:“我知道各位都是侠义中人,不会为难在下的。”
他一双鼠眼滚动,脸上笑容十分虚假。
容少妍大声道:“黄百万,容家被灭门,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容少妍这么问,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黄百万全身一震看向容少妍,脸上想挤出笑容却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扭头看向一边,道:“没——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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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黄百万神情变化,容少妍更是起疑,她面带寒霜,道:“我知道你就是屠杀容家的主谋之一,是不是?”
这是慕容冰让孔雀部文素对容少妍说的话。
黄百万摇头道:“不是——不关我的事。”
容少妍道:“那关谁的事?”
黄百万道:“在下听说是太原城阎玉麒让人干的——”
他眨了眨眼睛,又道:“听说当朝三皇子文庭君也与此事有些牵连——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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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西北边远处依稀传来数声狗吠,黄百万神色一动,道:“妙紫,你师傅在不在?”
妙紫道:“师傅出游了。”
黄百万叹了口气,道:“她不在,我就走了。”
说完他四下张望了眼,向南
走去。
容少妍喝道:“站住。”
苏冠群已大步拦在黄百万面前。
黄百万停下脚步,回头苦笑道:“容女侠,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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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吠声越来越近,天际也传来一声苍鹰鸣叫声,淡淡晨光下一只雪白的苍鹰在众人头顶上盘旋飞过,又向西北方向飞去。
小雪道:“有人来了。”
西北道路随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依稀有十多匹各色骏马象阵风般靠近着,前面则有两只小牛犊般大的獒犬引着路。
黄百万皱起眉头,神色更是紧张。
苏冠群道:“莫非他们也是来找你的?”
小兰道:“看来他真欠了不少人银子。”
黄百万神色尴尬,眼珠转个不停,额头已渗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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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道:“是什么人?”
小兰望着靠近马队,道:“有些人象是朝廷官府的人。”
容少妍也渐渐看清来人,轻呼道:“妙音也在。”
不久十二骑骏马来到小兰等人身前,其中六骑两边散开成一个半圆扇形将小兰等人围住,马上分别是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的佩剑青年,中间一字排开六匹马,有两个华服佩剑中年人相貌相似,一个穿黑衣,一个穿黄衣,腰束银丝玉带,他们看着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小雪身上,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二人忍不住又一起看向中间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正是恒山剑派杜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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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音也是美丽娇柔姿色过人,但此刻和小雪相比却也有所不及,她也暗自惊奇于小雪的容貌,下马快步来到容少妍身前。
华服黑衣中年人刚想出声制止,华服黄衣人道:“无妨。”
容少妍认识眼前的华服黄衣人,有几次是他送杜妙音回恒山,他自称是杜家管家宫明理,但今日宫明理穿着虽和之前一般富贵,但这种黄色华服却不是普通百姓家能够随便穿着,她看着宫明理道:“宫先生?”
宫明理微笑道:“容女侠也在。”
和宫明理容貌相似的华服黑衣人道:“这里不见有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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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杜妙音神色带忧,容少妍心中犯疑,道:“妙音,怎么啦?”
杜妙音轻声道:“容师叔——我——”
见杜妙音说话吞吞吐吐,容少妍望向来人,暗自警惕。
华服黑衣人身侧是一个佩刀白衣老人,老人自始至终紧盯着躲到苏冠群身后的黄百万,黄百万则冲白衣老人笑了笑。白衣老人身旁是一个红衣中年汉子,他的马上挂着一个独脚铜人,目光从容少妍、小雪、小兰、唐瑄、妙紫面上一一扫过,笑道:“好多漂亮女人——这个小尼姑也很美——不过——”
他看着小雪目光有些淫邪,道:“还是这个最美——”
华服黑衣人面露不悦之色,道:“原先生,不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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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老人沉声道:“黄百万,不用藏了——”
宫明理身边一个黑衣青年人身着捕头差服,朗声道:“我等奉晋州州台之命捉拿河西巨案疑犯黄百万,不关事者不要介入。”
妙紫更是吃惊,看向黄百万。
黄百万叹了口气,道:“原来伍老庄主、原二少爷都已经投身官府了。”
白衣老人道:“河西发生惊天惨案,老夫也是受州府竺大人之邀前来追查元凶。”
听黄百万说出白衣老人和红衣汉子来历,小兰心中也是惊奇,河西神刀山庄庄主伍白雨已经封刀十年,名字只记录在一些江湖故事中,而在江湖十七般奇门兵器谱中名列第二的原飞龙退隐江湖之后在河西长原城老家住下,近年来他的二儿子原沙净同样以一把独脚铜人在河西挣下不小名头。
(08) 自小多宠爱
沐无双不知文牧野话中含义,心中更觉奇怪。
文牧野望向秋笙道:“秋少侠难道没有看出庭君的用心吗?”
秋笙沉默片刻,道:“泰山剑派郭瑜郭少侠之前说过,小梅可能是被三少手下下毒,好以此要挟在下答应助三少剿灭日月教。”
文牧野轻轻点头道:“郭瑜人称小诸葛,名不虚传。”
贺正凯一旁叹了口气,道:“过分了。”
文牧野神色有些深沉,道:“秋少侠,庭君夫妇也是好大喜功过于心急,让在下甚感惶恐,他得罪你的地方在下代为致歉。”
秋笙忙道:“太子殿下不要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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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牧野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尽量帮忙隐瞒。”
秋笙道:“在下知道。”
连夫人道:“妾身谨记。”
沐无双道:“我会守口如瓶的。”
文牧野起身道:“既然已有解药,就不用在下另行开方,先此别过,中午过后营中会摆下大宴,还望秋少侠前来把酒共商大事。”
秋笙躬身抱拳道:“是。”
文牧野又对连夫人和沐无双微笑致意,和贺正凯出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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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小心地从秋笙手中接过小瓷瓶,道:“不会有假吧?”
秋笙道:“应该不会。”
沐无双拔开小瓷瓶盖子,闻到一股浓浓花香扑鼻而来,她连忙将瓶盖封住,轻声道:“里面是药粉。”
连夫人道:“先让小梅服下解药——我去拿水——”
她拿来水和沐无双一起帮昏睡中的小梅一点不漏地服下小瓶中的药粉,秋笙不觉心中又感到一阵紧张和期盼。
连夫人坐在床边伸手搭在小梅脉搏上,房间中一时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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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紧促脚步声传来,一个少女在门口冲过去又转回来来到房中,却是连忆婉,她满脸倦意,头发散乱,青色衣裙和脸上沾满尘泥。
沐无双又惊又喜,道:“婉儿——”
她说着看向连夫人,连夫人也是面有喜色,又强自沉下脸。
连忆婉眨了眨眼睛,怯声道:“妈,无双姐、秋大哥——秋表叔——”
连夫人哼了一声,没有理财她。
沐无双喜道:“婉儿来了,娘一路上担心死你了——”
连夫人又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为她担心,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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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忆婉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来到连夫人身边坐下,撒娇道:“好妈妈,我知道错了,原谅我这次吧——”
她又看到熟睡中的小梅,惊道:“小梅师姐——小梅师姐怎么啦?”
沐无双道:“小梅师姐中了毒,刚服了解药?”
连忆婉愣了愣,眉毛竖起,大声道:“谁暗算小梅师姐?”
沐无双道:“婉儿,这事你就别多问了——你先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连忆婉又愣了愣,轻声道:“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连夫人哼声道:“你不用说,我也不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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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无双道:“娘,你就饶婉儿这次吧。”
连夫人恨声道:“这丫头太不象话,这次决不饶她。”
连忆婉用力点头道:“是不能轻饶——等我回华山我就让掌门师伯罚我去思过崖面壁三年。”
沐无双忍不住微微一笑。
连夫人道:“三年太短,最好三十年,这样你就不会再惹祸,也不会再来气我。”
连忆婉笑道:“三十年就三十年,说不定我在思过崖能领悟出绝世剑法,成为一代剑术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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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她狠狠瞪了连忆婉一眼道:“剑术宗师——你还真不知羞。”
连忆婉笑道:“妈,其实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连夫人道:“不是,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连忆婉笑道:“我也觉得不是,要不怎么我和你一点都不象。”
连夫人一把揪住连忆婉耳朵,恨恨道:“那是因为我从小把你宠坏了。”
连忆婉嗷嗷叫了几声,道:“无双师姐,快救我。”
沐无双微微一笑,心中感到一阵羡慕,又感到一阵失落,自从她懂事之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和生母在一起的日子,道:“娘,你就饶了婉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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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梅喉中轻轻发出一丝声音,连夫人连忙松开揪住连忆婉耳朵的手,又搭住小梅脉搏,脸上慢慢露出欢喜之色。
秋笙来到床边,神情更是紧张。
连忆婉和沐无双也看着小梅,不再说话。
过了一炷香功夫,小梅微微张开眼睛,目光有些迟钝地在连夫人、秋笙、沐无双和连忆婉脸上扫过,朦胧想起昨晚的事,轻声道:“我怎么啦?”
连忆婉喜道:“小梅师姐,你中了毒——我——也不知道怎么啦。”
小梅又想了想,低声道:“我好象睡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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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松了口气,微笑道:“也不是很久,就是一晚。”
沐无双道:“秋盟主他守了你一晚。”
小梅望着秋笙轻声道:“谢谢。”
秋笙道:“没什么,其实是沐姑娘和连夫人一直在照顾你。”
连忆婉道:“小梅师姐中的是什么毒?”
沐无双道:“七日霜。”
连忆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毒药。”
沐无双道:“是一种麻药和慢性毒药混合在一起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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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道:“小梅,身体感觉如何?”
小梅道:“还有些手脚无力。”
连夫人道:“麻药的药力还没散尽,你再好好躺会。”
小梅道:“昨晚有没有出事?”
连夫人看向秋笙,秋笙道:“出了不少事,我慢慢告诉你。”
秋笙将昨晚这里出现一些神秘白衣女人以及军营被袭击的事大致说了遍,又说到青衣楼主公羊赤杀和阎玉麟同时出现,太子文牧野也来过这里帮小梅诊断,最后是阎玉麟拿来了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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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有些发呆,神情也有几分苦涩。
秋笙道:“小梅,你认识阎玉麟吗?”
小梅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见过两次。”
秋笙点了点头,他看着小梅,没有再出声问下去。
沐无双道:“婉儿,原来泰山上那个木公子是太子殿下。”
连忆婉道:“我早就知道了,我碰到过他。”
沐无双道:“想想你在泰山还真对他太无礼了。”
连忆婉撅嘴道:“谁让他偷偷摸摸的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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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夫人皱眉道:“婉儿,你对太子殿下无礼了?”
连忆婉道:“嗯。”
连夫人苦笑道:“你这个丫头,真拿你没办法——这次你闯下大祸,就是太子殿下出面为你求情,才没有再追究。”
沐无双淡淡一笑,道:“虽然婉儿对太子殿下无礼,不过我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还是很喜欢婉儿的。”
连忆婉脸一红,大声道:“才不是呢。”
连夫人又是一愣,她呆呆地看着连忆婉,神情满是诧异。
(09) 查账追血誓
宫明理微笑着道:“容女侠也在追拿黄百万?”
容少妍轻轻摇头。
小兰道:“我们看到他被一个黑衣刀客追杀。”
华服黑衣人道:“原来如此,在下晋州州府刑司四品刑官宫明道,我的一些手下正在这里追拿黄百万,有几个人在附近被一个黑衣老人所伤——那黑衣老人是被各位赶走的吧?”
小兰道:“是。”
宫明道看着黄百万,目光冷然道:“黄先生身负数家河西屠杀血案干系,麻烦你跟我们去晋州州府邢司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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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万额头更多汗水流下,他后退两步一ρi股坐倒在地。
容少妍大声道:“且慢。”
她面色惨白,道:“妾身是代县容家的人,有些话想要在这问他。”
宫明道有些诧异地看向容少妍,道:“明理,她就是容少妍?”
宫明理道:“正是。”
宫明道轻轻点头,他微一沉吟,道:“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问话,容姑娘如果想知道详情,不妨和我们一同去趟州府——听说容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容少妍惨然道:“是的,只是妾身此处还有病人要照顾,无法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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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汉子原沙净冷声道:“别和他们啰嗦,把人带走就是。”
他说完看了下两边,见没有人附和,不觉觉得有些无趣。
杜妙音道:“让师叔问——”
她说话细声柔语,看着宫明理,脸微微泛起一层红晕。
宫明理道:“是。”
他说话间对杜妙音态度极为恭敬,下马上前一步来到她身边。
黄百万大声道:“容女侠,你答应别把我交给他们,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容少妍一愣。
小兰道:“容大姐,提防他耍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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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道嘿然道:“黑白神算果然能算,居然想让容女侠来护着你。”
黄百万大喊道:“伍白雨、原沙净,你们不也一起参与屠杀容家?”
容少妍和小兰等人都吃了一惊。
伍白雨神色不变,沉声道:“黄百万,你是挑拨不成又想栽赃。”
原沙净怒道:“放屁。”
宫明道淡然道:“容家发生血案那晚伍老就在下家中吃饭,下官夫人正好就是伍老先生的三女儿,宫某和不少在座的可以替他作证。”
容少妍冷冷看着黄百万道:“你还在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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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万眼珠溜溜地转着,过了一会他长叹口气,道:“也是,想我这辈子说话都是假多真少,现在未必会有几人会信我说的话。”
青年捕快冷声道:“象你这样的江湖败类就该在大刑下让你说话,我保证那时你说出来的话才是真话。”
黄百万轻轻摇头,道:“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去的——”
他忽然嗤笑一声,压低嗓音道:“既然这样今天就不妨说点真事给你们听,不过这些事都是大人的事,小娃娃最好不要听——”
一阵冰冷晨风吹过,在场每个人都感到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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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妙紫师傅,你先送唐姑娘回去歇下。”
黄百万看向妙紫道:“这样最好。”
妙紫迟疑着看向唐瑄,心中一阵犹豫。
唐瑄轻声道:“好的。”
她虽然心中也有些好奇,但毕竟事不关己,而且自己和妙紫几乎没有与人交手能力,留下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反而成累赘。
看着妙紫和唐瑄离去,宫明理道:“这位姑娘和小师太都受伤不轻。”
容少妍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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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理转身冲黄衣青年们道:“你们也退开。”
黄衣青年们在马上齐声答应一声,一同策马而去,两只獒犬跟在他们之后。
黄百万指向苏冠群腰间,道:“给我酒。”
苏冠群一愣
,还是解下腰间酒葫芦递给黄百万。
黄百万喝了一口酒,脸上狡黠的神情淡去不少,怪笑道:“你们不用问我,我想对容女侠说点事情。”
他看向容少妍,叹了口气道:“容女侠、容姑娘、容小姐,你说得不错,十五年前我的确曾在你家做过账房,那时我化名王川,也的确是有所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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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厉声喝道:“你图谋什么?”
黄百万神秘地笑了笑,道:“我是来查账的。”
众人心中不觉奇怪。
黄百万又喝了口酒,道:“百年前盘龙之战燕丹太子兵微将寡,终于不敌文重武而惨败,退守蒙城——”
宫明道喝道:“放肆,竟敢冒犯德正大帝名讳!”
黄百万晒然冷笑,也不理睬他,道:“当时燕丹太子手下只剩三千部众,燕丹太子知道已无力回天,便将燕家国库最后六十万两库金和珍宝悉数拿出来分给这三千部众,让他们各自逃生,只是这三千部众无一人肯离开燕丹太子,最后燕丹太子便令他们之中十名文武将臣携带这笔巨金和名册逃走,让他们在战后将这些珠宝黄金分给这三千部众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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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道大声道:“等下——”
他看向宫明理道:“这等国家机要大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宫明理神情也有些紧张,轻轻等了点头。
黄百万嘿然一笑,又喝了口酒道:“我已经服下穿肠毒药,最多还有半个时辰的命——你以为迟些我还能说话吗?”
宫明道和宫明理等人顿时大吃一惊,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容少妍也吓了一跳,颤声道:“你——”
黄百万苦笑一声,道:“容姑娘,我知道你精通药术,可我服下的毒药药性虽然不快,但绝对是没有解药的,而且我还喝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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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冠群看着黄百万手中的酒葫芦,面色也是一阵苍白。
黄百万仰头将酒葫芦中最后的酒喝下去,道:“屠杀容家的确太过残忍,但这恐怕也真应了冥冥之中的报应,百年前容家先祖在蒙城在燕丹太子面前许下血誓——有违此誓,断子绝孙!”
看到黄百万有些狰狞和恐怖的神情,容少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兰道:“五台王家、大同寇家、离石农家、代县容家,他们都是当年受托带着黄金珍宝逃生的燕丹太子将臣。”
黄百万微笑道:“好聪明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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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颤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黄百万道:“人命关天,我化了整整二十五年出入王、寇、农、容四家以及和他们有过交易的许许多多人家中做账房,在各种账目中寻找蛛丝马迹,确信绝不会弄错——这四家正是当年背叛誓言的那四位将臣。”
容少妍全身一颤,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地道:“我不信——”
黄百万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他手中多了一块三指宽一指厚的小元宝金锭,金锭在晨光之下闪闪生辉,中间赫然刻着一个飞燕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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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少妍摇头道:“没有。”
黄百万叹道:“事情已过百年,很多证据被掩盖过去,只是容家数十年年年账目亏损数额超过上百万两白银,但家道依然富贵,靠的是变卖珠宝填补差额,我先后查出容家卖出的三十七件珠宝全部出自燕家国库,前年容家将一块无名之玉以六百万两白银价格卖出,至今我都查不出卖的是什么和买的人是谁——只是如此众多的稀世珍宝,容家从何而来?”
他又是狡黠地笑了笑,道:“账目也是会说出很多真相的——”
宫明道喝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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