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鹰道:“大哥昨日来函,邀小弟去游骊山,观赏奇景,却不知大哥这函中提及的奇景,是指何而言?”宫牧野目中掠过一丝狡黠之色,道:“贤弟今日在骊山游玩了一日,难道未曾看到这奇景吗?”
尉迟鹰道:“奇景没看到,奇人倒是遇到了一个。”宫牧野目光一转,道:“哦……却不知是什么奇人?”尉迟鹰便笑着将今日所遇的黄衫人及对弈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宫牧野静静听着,面上神色极其石怪。直待尉迟鹰说完,方才吁了口长气。笑道:“如此说来,这局棋贤弟竟逼得那黄衫人弃子认输?”尉迟鹰摇摇头,道:“其实,此局棋我并没胜,他也并没败。若再争战下去,胜负仍难预料。只不过此人气度宽宏,胸襟开阔,不愿再死缠烂打而已。”
宫牧野目中露出赞许之色,点了点头。问道:“那贤弟可知道此人身份来历?”
尉迟鹰沉吟道:“大家萍水相逢,都未通名。不过,从他的言谈举止,神情气度,不像是混迹江湖的武林中人,倒像是世家名门的亲贵。他的那三十名随从,都可说是好手。有几个更可算是一流高手。但这些人的武功来历,门派出身却往往互不相同。这倒令人奇怪,这黄衫人也不像是什么一帮一派之主,属下何以竟聚集了这许多好手?”
宫牧野捋须默然,微含笑意。尉迟鹰道:“宫大哥,你长住长安,可有些头绪?”宫牧野摇头道:“没有。长安城中,龙蛇混杂,四方来客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凭贤弟所述的几点,实在无法推测此人来历。”
尉迟鹰大感失望,叹息道:“唉,那就算了,本来小弟颇有结纳此人之意,只是未知此人身份,未便轻易开言。以致坐失良机,这样的人物,失之交臂,实为一憾。”
宫牧野目中露过一丝神秘的笑意,劝道:“贤弟这又何必。日后若是有缘,自然会有相见之时。”尉迟鹰道:“但愿如此。”顿了顿,忽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大哥请小弟来长安见一个人,如今小弟已来了数日,大哥还不肯见告吗?”
宫牧野笑道:“天机不可泄漏。贤弟切勿心急,再过几日,贤弟便可如愿了。”
尉迟鹰无奈道:“好罢,小弟便依大哥之言,再等几日。”宫牧野起身道:“好了,今日天色已不早,贤弟早些安歇,一有消息,老哥哥自会立时通知贤弟。”
谁想这一等,又等了三天。宫牧野又如前番一般,三天未曾露面。直至第三天晚上,尉迟做完吐纳功课,已是起更时分,正想上床睡下,忽听门外有剥啄之声。
尉迟鹰开门一看,却是一个见过的宫府家人,名叫宫福的,满面堆笑地道:“尉迟公子,小人奉老爷令谕,特来接公子前往相会。”尉迟鹰一皱眉道:“这么晚了,宫大哥说过在哪里相会么?”
宫躬身道:“老爷吩咐过了。小人不敢多口,公子请随小人前往,到时一切自知。”
尉迟鹰道:“那好,等我穿件衣服。”回身取了件长衫。宫福又道:“小人已备好车马,请公子上车!”尉迟鹰也不多问,上车坐下,心中却在思忖:“宫大哥在夜深人静之时邀我前去相会,安排如此诡密,莫非便是去见那个人? ”
想了一会,忽又哑然失笑。既然到时一切自知,自己此时还多想什么?索性双眼一闭,在车中闭目养神。
蹄声得得,车马走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声音格外清脆。走了约一柱香功夫,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在厉声喝问,似乎是巡夜军兵在拦阻盘问。
尉迟鹰知道,每至夜深,长安城中都会有五城兵马司的巡夜军马。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见宫福已跳下车,低低说了句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事晃了晃。带队的军官立刻挥手放行。
如此停停走走,又走了约小半个时辰,其间又停了六、七次,尉迟鹰也不以为异。若有拦阻,自有宫福答话。片刻后,车马便会又行,尉迟鹰也就不再掀帘观看。
终于,车马再一次停下来。宫福一掀车帘,道:“尉迟公子,到了。”尉迟鹰跳下车,举目四望。清朗的目光下,车马正停在一处月亮门洞前。门洞后是一排带长廊的青砖瓦房。每间房子门口,均挂有一盏牛皮灯笼,灯火幽暗。四下里静悄悄的,仅有更鼓声不时传来。
宫福似乎对此地很熟,殷勤地将尉迟鹰领进第三间房,指着桌上的一包衣物,道:“请尉迟公子先在这儿暂歇,天明换上这些衣物,自会有人领公子去见老爷。”尉迟鹰点点头,宫福行了个礼,自行离去。出去时轻轻将门带上,不一会,便听门外车马声渐渐远去。
尉迟鹰扫了屋子一眼。房子并不大,陈设却十分简单。两张床,一张楠木桌,两把楠木椅,墙角是衣橱、盆景。屋内尚有一人,已在床上睡下,正发出微微的鼾声。整间屋子收拾得整洁清净,不像是什么匪窟死地。
尉迟在那张空床上坐了下来,此时外面的更鼓声表明已经是二更天,他也感到有些倦乏,便也倒头睡下。
正在似睡似睡之间,外边已有人大声传呼:“排班了、排班了。”尉迟鹰一惊起身,向外一望,天已蒙蒙亮,正自不解这“排班了”是什么意思,却见同屋的那人已一骨碌爬起身,穿衣戴帽,走了出去。
尉迟鹰正在犹豫自己是否也要出去,忽见一人匆匆进来,张口便道:“阁下便是尉迟鹰么……”尉迟鹰莫名其妙,刚道:“在下正是……”那人已一迭声道:“哎呀,你怎地还未换衣? 快换衣帽。”说着,上前便帮着脱衣换帽。
换好衣帽,那人拉着尉迟鹰便出门。只见外面人影幢幢,已排成了长长两行。尉迟鹰被安排在左侧第四位。他回头一望,隐隐约约有二百余人,近处几人面目倒能分辨,后面的人就模糊不清了。只看出这些人一个个身形笔直,步履之间十分沉稳,似乎武功都很不错。
尉迟鹰好生惊疑,这是什么地方,怎会聚集了这许多武功好手? 放眼望去,极力想弄清这是什么地方。然而此时正是天色微明之际,|乳白色的晨雾越来越浓,宛如一面铺天盖地的帐幄。丈许外同伴的脸却无法看清,遑论其它?一切都被这巨大的帐幄遮住了。
这帐幄后面是什么?刀山?火海?
尉迟鹰微微皱眉,极力思索着这一连串的怪事。想来想去,依然是一头雾水,索性心一横:“管他呢!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个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着。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正色无语。只有二百双靴子踏在石板上发出的整齐划一的轻微“沙沙声”。
四下里万籁俱寂。
蓦地,白茫茫地晨雾中,传来了阵阵钟声,浑厚而又清越,余音缭绕不绝。仿佛这钟声是在你身边骤然响起,却又像是从千里之外悠悠传来。
尉迟鹰猛一惊:老天,这不正是九重天子召集文武百官金殿议事的钟声么?可它又怎会距自己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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