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领头之人,正是“独角虎”况钟。他奉尉迟鹰将令,率了一千人隐伏在距蜘蛛崖三里外的一个深谷,无令不得擅动。要待突厥大军过去之后,尉迟鹰才派人命况钟出击。他们先收拾了那留下救治伤者的五百人马,再换上突厥人的衣甲,化装成突厥的后卫军马,效法奇袭乌审时的办法,骗过守军,打开城门,让后续的大队人马也陆续进城。
在营房、马棚的四周,尉迟鹰早已命人暗中洒下鱼油。所以射出的火箭一碰就着,迅速蔓延。再借助山野的夜风,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火光熊熊,越烧越大。片刻间,整个营房已是一片火海。
从睡梦中惊醒的突厥官兵面对这一片骤然而起的火海,无不惊恐万状,也来不及穿衣披甲,纷纷夺门而出。这些人虽然先一步逃出火海,但外面却还有尉迟鹰布下的弓弩手。他们在慌乱之中,既未穿铠甲护身,又没拿高盾刀剑。在箭雨中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嚎叫着中箭倒下。
突厥主将巴布的住所设在当年黑濑千户居住的小楼上。这里远离营房,守卫森严,因而火势尚未波及。数百亲卫闻警后纷纷提了兵器出来迎战,正与枭风所带的马贼撞个正着。双方登时就展开一场混战。
几个军官冲进巴布的卧室,连推带摇,又叫又嚷,总算将鼾声雷动的巴布弄醒。巴布迷迷糊糊坐起身,又迷迷糊糊听完下属气急败坏的禀报,猛然一惊,顿时从迷梦中清醒过来。他还不敢相信,大步走到窗前,探头朝外一张,四下里杀声震天,火光早已弥漫到黑石城各处,将漆黑的夜空都映得通红。
巴布机伶伶打个冷战,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叫道:“快,来人,备马。” 一边叫一边大步出房,随从急忙抱过他的衣甲和兵刃。巴布草草披挂,绰斧在手,到门外翻身上马,大呼道:“儿郎们,随我来。”领头向城门杀去。
负责扼守城门的正是“独角虎”况钟。他早已得了尉迟鹰吩咐,如果敌军拼死突围,可在适当时机放其一条生路,只随后掩杀即可。这倒不是说尉迟鹰心慈手软,而是他考虑敌军困兽犹斗,自然更加凶猛。自己的手下又是仓促组成的乌合之众,硬加阻挡只会徒增伤亡。也许还未必能够挡住,反不如让其离去更为有利。
这巴布头脑虽然不怎么清楚,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将。在这生死关头,更是凶性大发。手中大斧上下翻飞,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千余残兵败将夺路而走。况钟随后掩杀一阵,也就收兵回城,继续围攻城内的敌军。
巴布逃命走了,而那些仍然留在黑石城的官兵可惨了。不少人在睡梦中被活生生烧死,剩下的官兵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再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在一片混乱之中,成百上千的官兵不是葬身火海,就是倒在刀剑乱箭之下,哀叫惨嚎此起彼伏,其状惨不忍睹。
这一场大火直烧到次日天色大亮,整个黑石城几乎烧成一片废墟。四下里黑烟冉冉,余烬未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那是数千突厥官兵葬身火海后留下的气味。
尉迟鹰和枭风站在附近的山岭上,默默地看着黑石城的大火缓慢地从浓烈转向微弱。身旁则是仍处在兴奋之中的囚徒,不时挥舞手中的各式兵器发出一阵阵欢呼和怪叫。
注目良久,枭风忽然扬鞭一指,道“只要咱们越过黑风山,再绕过塔尔干湖,就是大周的国境了。现在已经没有追兵,咱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十天后就能回到北周了。”
尉迟鹰回首昨日,也不禁感慨道:“这么说,咱们总算是脱离险境,能够活着回去了。”
枭风微笑道:“那是当然,有枭某在,还有谁能在大漠追上咱们?不过既然活着回来了,不知兄弟日后有什么打算?”尉迟鹰洒脱一笑,道:“小弟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重披战袍,再执刀枪,暂与突厥鞑子血战到底罢了。”
枭风叹道:“兄弟真是人中豪杰。枭杰这一生之中,也曾阅人多矣,但却也要以兄弟最具胆识勇略。能结识尉迟鹰兄弟,实为枭某三生有幸。”
尉迟鹰摇头笑道:“小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堪枭老大如此夸奖?好了,不说在下了,枭老大又有什么打算呢?”
枭风神色微微一变,好一会才道:“兄弟是自家人,枭某说也无妨。此番枭某历尽千辛万苦,就是为回去重夺基业,手刃那一对奸夫淫妇。”尉迟鹰不解道:“重夺基业,手刃奸夫淫妇?枭兄的意思是……”
枭风长长叹了口气,仰脸望天,深深道:“贤弟有所不知。大约在五年前,枭某收留了一个从关内躲避仇家追杀远遁大漠的青年,他的名字叫‘飞云索\"顾飞,武功很不错,人也精明能干。也是枭某瞎了眼,竟将他视作心腹,不但提拔栽培他,还将家眷也托他照顾。”
“谁知这顾飞狼心狗肺,竟趁枭某出外期间,与枭某之妻白水仙勾搭成奸。为免奸情泄漏,这对奸夫淫妇还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令枭某不知不觉落入了陷阱。待枭某醒觉过来,数百名忠心耿耿的部属都随我落入了突厥人之手,被押解至黑石城。那奸贼顾飞就这样轻而易举谋夺了枭某的产业,从此与那淫妇双宿双飞,风流快活。若不是外面的弟兄告诉我实情,枭某还一直会被二个人面兽心的奸夫淫妇蒙在鼓里。哼,此仇不报,我枭风誓不为人。”
尉迟鹰点头道:“如此说来,那在下就恭祝枭老大手刃大仇,重夺基业成功。”枭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兄弟吉言,枭风铭感五内。”尉迟鹰看他神情,似乎欲言又止,不禁奇道:“枭老大似乎有话要说。”
微一迟疑,枭风道:“你我分手在即,枭某有一句话不知为讲不当讲。”尉迟鹰奇道:“枭兄与在下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清?”
枭风点头道:“兄弟说的是,不瞒兄弟,枭某与兄弟虽相识时日无多,却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如今分手在即,又不知日后何时才会再能相见,枭某想和兄弟在此结拜,此后祸福同享,患难与共,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尉迟鹰微一沉吟,就是道:“枭老大肯折节下交,在下岂有不愿之理。”枭风闻言大喜,当下滚鞍下马,两人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上,跪拜天地,互换庚贴,结为生死兄弟。
叩拜之时,尉迟鹰忽然回想起当日与宫牧野结拜之事。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结拜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大周最高军事长官结拜,如今却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和西北最为著名的马贼首领结拜。
世间之事,也许就是这样曲折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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