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鹰目光一瞥,已明白了自己此刻处境之不妙。莫玉娘把住了窗口,蓄势待发。而那个叫“晓哓”的女郎则满面恨意地守住了门口,手中多了几枝金光闪闪的凤头钗。钗尖色泽黯淡,想必均是染有剧毒的霸悍暗器。
尉迟鹰心念电转,筹思脱身之计。而莫玉娘和“晓晓”临来之时,已见过阴山六怪中的老二老四的尸体,心下也深自戒惧,一时倒也不敢轻举亡动,只盼救兵快来。
三人仅对峙了那么一刹那,外面已传来人声鼎沸。尉迟鹰似不胜焦躁,忽地身子一动,便欲向门口的红衣女郎冲去,似乎意欲夺门而走。
莫玉娘自然早已想到这一点,抢上一步,叱道:“着打!”扬手打出一把铁莲子,封住了门户。
而“晓晓”也娇叱一声,六枚金光闪闪的凤钗分别从上、中、下三路迎面射来。两人都算得极精,尉迟鹰硬闯,莫玉娘封住他后路,红衣女郎金钗正面而袭,还怕他走上天去?
谁知尉迟鹰计算更精,他这一下本是虚招,身形一动,作势前扑,却又猛然向后倒纵。他早已留意自己身后是一堵雪白的墙壁,以自己这一撞之力,应该可以撞开。
果然,只听“嘭”地一声大响,烟尘弥漫,墙壁上出现一只大洞,尉迟鹰整个人便随着砖瓦泥石,一齐飞了出去,坠入湖中。
莫玉娘立即明白自己中计了。
她虽是女流之辈,但却也是遇事冷静、反应机敏的人物,否则怎能在“阴山六怪”中排名第三?尉迟鹰用声东击西之计诱她打出手中暗器,此刻再发暗器已然不及,心念电闪,忽然一扬手,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也从洞中飞射出去。
待莫玉娘和红衣女郎掠出精舍,桥栏边仅余一滩鲜血,湖面上微泛涟漪,已不见了尉迟鹰的踪影。
红衫女郎叫道:“三姐,这贼子想潜水逃遁,快召唤章鱼!”她话音末落,莫玉娘已撮唇一声长啸。因往日均是莫玉娘负责饲养巨章,宇文护又生性残忍,经常以活人喂食,故而往常莫玉娘只须一声长啸,章鱼便知有食物送至,自会前来捕食,但今日湖中巨章已为尉迟鹰所杀,自然不会再听令于她。
莫玉娘一看湖面波平如镜,久无动静,不禁脸色微变,失声道:“不好,这许久未见动静,莫非章鱼已死了。”红衣女郎愕然道:“三姐,你是说章鱼已被那家伙杀了?”莫玉娘咬着牙,点了点头。
红衫女郎柳眉倒竖,一只手抚着膝盖,脸上现出痛楚之色,本来一双明媚清澈的大眼睛中煞气涌现,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家伙,下次再让我碰上,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莫玉娘冷冷注视着湖面,道:“此人中了你一记冷焰掌,居然行若无事,足见此人身手不凡。就算巨章活着,只怕也伤不他。此湖与护城河相连,若我猜的不错,此刻他多半已走了。”
红衫女郎恨声道:“那怎么办?”莫玉娘微微一笑,道:“那还用我说么?待相爷回府,只须告诉他有刺客前来,被我们姐妹所伤后落入湖中,已被章鱼所吞食。而章鱼也被那刺客所杀就是了。”红衫女郎想了一下,道:“这样说好是好,但相爷未必会相信。”
莫玉娘嫣然一笑,道:“这湖中尸骨甚多,随便捡一副与相爷,你再在枕边灌一些迷汤,相爷又怎会不信?”红衣女郎“咯咯”娇笑,轻扭纤腰,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之间却似乎已具十足把握。
再说尉迟鹰跃入湖中,立即屏住呼吸,潜游至湖底。他内功深厚,屏息闭气小半时辰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他心忖此刻岸上只怕已是密布伏兵,但小镜湖这样一个大湖,又养了一只巨章,必然会有水源。
他在湖底摸索了好一会,发现了不少白骨,却也发现了一个通道。洞口树以铁栅,仅容一人穿行,他拔出长剑,几下就割断铁栅,顺着通道便游了出去。
游了好一会,尉迟鹰一口气久久憋在口中,已觉胸口憋闷异常,心知已无法持久,若再不能换气,难免便会在这水中被活活憋死。他拼命划水,加快游水速度,终于看到前方势已不同。
尉迟鹰心中大喜,但却仍没忘记小心翼翼地从水中探出头,四下一望,自己赫然是在御水河中。御水河后,灯火辉煌之中,正是皇城大内。
尉迟鹰松了口气。
此时已是半夜,除了皇城外四下里一片漆黑。他觑个没人处爬上岸,将左肩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这才莫玉娘出手可真不慢,饶是尉迟鹰身法迅疾,左肩仍被她飞掷的长剑划了一个大口子,好在只是外伤。
经历了刚才那份凶险,连尉迟鹰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过受此小伤,便能安然从相府中脱身,真可算是极其走运了。
星光满天,夜凉如水,远处的更鼓声表明,现下已是半夜三更。
皇城中传出一阵喧闹之声,随即便见一彪人马鱼贯而出。灯火下可见伞盖香车,斧铖金瓜,随从军卫络绎不绝。
尉迟鹰看到这等排场,立刻明白,宫中盛宴已经结束,这是宇文护回府休息。尉迟鹰此时倒有几分担心,宇文护老奸巨滑,自己虽已毁去密函,但他是否仍会从今晚之事嗅出些什么迹像,从而提高警惕。如此一来,武帝的除奸大计可就要费许多周折……
其实尉迟鹰也是多虑了。莫玉娘为了自身名头,自然不能告之宇文护实情,只说刺客已落入镜湖,为巨章所杀。但刺客也十分凶悍,一人一兽已同归于尽。余人不知实情,怕担干系,自然只能随声附和。
宇文护虽然奸诈,但想自己主政多年,仇家无数,有人冒死前来行刺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刺客已死,也就不愿再去多想,只是命人加强戒备,通报京兆尹缉拿刺客同党。
京兆尹叶迁廷秀接到报告,自然是诚惶诚恐,调动属下公差捕快,四下搜捕疑犯。人是抓了不少,却也没问出什么线索,只得胡乱凑数,应付了事。
其实凭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也不会愚蠢到真的尽心尽力去调查这种案子。更何况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刺客乃是大内侍卫。至于刺客同党,则是大周天子和殿前太尉。这种案子,又岂是他所能Сhā手的?
尉迟鹰知道午夜进宫,甚是惹人注目。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匆匆换了衣衫,便急急赶往武帝日常所居的“勤政殿”。殿外守卫侍卫虽均感诧异,但尉迟鹰既是武帝钦点的贴身侍卫,倒也无人盘诘,通名进去,立刻便有人出来道:“宣。”
尉迟鹰整整衣衫,轻步走进大殿,不出所料,武帝正端坐在龙书案后,神色黯然。而宫牧野仍未告退,正侍立在案侧,面上虽平静,但目光却也显得甚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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