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忽然挺直了身子,在粉红少女身上嗅了嗅,奇道:“怎么这么臭,是你放的屁么?”
粉红少女羞的满面通红,委屈的道:“公子,我……”话到一半,忽然会意,转眼瞅着陈西之吃吃的笑了起来。
清远虽觉得此人过于轻薄,但他承他前次出手相救,现在又敢当面讥讽陈西之,心中却又有些好感,只怕若惹恼了陈西之,白白丢了性命,忍不住道:“这里不是玩耍的所在,你快走吧!”
白衣少年转向清远,笑道:“这里有这么多漂亮姐姐,正好玩耍,走了岂不可惜?小莲,你说是不是?”说着,他又在粉红少女的脸上香了一口。
清远好心反被他轻薄,有些恼了,低了头不再理他。陈西之冷笑一声,缓缓扬起手。无相大叫一声:“小心暗器!”话音未落,陈西之小铁剑已脱手,小剑带着劲风向白衣少年射去。
白衣少年正在与粉红少女调笑,哪里顾及到小剑?眼见那剑便射进他的脑袋。偏偏在这时他低头去轻薄那少女,头一低,嘴唇在少女的唇上一点,小剑便贴着他的发际飞了过去。众人见白衣少年无意中与死神擦肩而过,不由都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清远顾不得生气,急道:“你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陈西之没想到竟一击不中,冷哼一声道:“想走?先问问我的剑!”抖手第二支小剑扬手射出,这支小剑却是射向白衣少年腰间,显是陈西之要一击致命。
白衣少年与粉红女子全不知危险降临,二人还沉浸在卿卿我我的世界中。粉红女子因方才白衣少年与峨眉弟子调笑,这会儿假嗔做痴,皱了眉逃出白衣少年的怀抱。白衣少年轻声笑道:“你要到哪里去?”说着身子向前一扑,又牢牢的抓住粉红少女。因这一扑,却正躲开了陈西之的小剑。
众人见白衣少年接连两次避开陈西之的暗器,都替他松了一口气。呼延娇小声在程天任耳边说:“程大哥,这人运气真好。”程天任却瞧出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无相却早已瞧出这白衣少年身怀上乘武功,只是故意嘻笑罢了。
正文 第九章 追命
陈西之此刻也看出了蹊跷,他转过头,盯着少年,冷冷道:“朋友,这混水你是不是趟定了?”
白衣少年却假作不懂,嘻笑着向小莲道:“今天下雨了么?他怎么说咱们趟在混水上了?”
小莲却看出情形不对,扯着白衣少年的衣服小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出去吧,我好害怕。”
白衣少年轻笑着道:“你怕?怕我吃了你么?”
陈西之见白衣少年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恼羞成怒,扬起铁剑,道:“我倒要掂一掂你的份量,看你有什么本事来管铁剑山庄的闲事!”话落身起,铁剑幻起一道寒光向白衣少年头上罩去。
众人见铁剑招式凶狠,都为白衣少年捏了一把汗,连无相都不由皱了皱眉。就在陈西之铁剑落下的一刻,白衣少年与粉红少女却突然不见了踪影。陈西之不及收剑,铁剑正斫在石板上,火光迸裂中,青石板碎成齑粉,地上现出一个大坑来。陈西之望着碎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听白衣少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莲,他好大的火气,你的姐妹们又有生意做了。”
陈西之猛然回头,只见白衣少年拥着脸色煞白的小莲,正吃吃的笑。此刻他再也不敢小看这少年,但心中却不服输,缓缓扬起铁剑,暴喝一声,铁剑连斩四剑,化成个“之”字罩住白衣少年。
无相惊呼一声:“惊神一斩!”
白衣少年似对陈西之不以为意,眼见铁剑已到面前,却不躲不避,众人只见白袖一扬,“叮叮叮叮”发出四声脆响,陈西之已骇然而退。他脸色苍白,狠狠的盯着白衣少年道:“你也使剑?”
白衣少年似嫌身上沾染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伸指在衣袖上弹了弹,却不并理陈西之,又与小莲狎昵起来。陈西之收起了铁剑,恶狠狠的瞪了峨眉女尼一眼,咬牙道:“今天算你们运气!”带着两个手下仓皇的逃出庙门去了。
峨眉众弟子见强敌既去,都舒了一口气,清缘带着众人来到白衣少年面前,施了一礼,道:“少侠援手之恩,峨眉上下都铭记在心,请问恩公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在众人身上一扫,忽然有些吃惊的道:“晦气,晦气,这里不是和尚便是尼姑,实在晦气的很。”说着搂着小莲飘然而去。
清缘见这少年如此无礼,气得一跺脚,恨恨的道:“这种人,就该让姓陈的一剑杀了!”
无相却低声诵了声佛,向着少年的背影高声道:“飘然而来,洒然而去,善念长存,后福无量!阿弥陀佛!”
清缘向无相道:“师伯,杜师叔被害的事你知道了么?”
无相蓦然长叹一声:“老衲正为此事担心,咱们里面详谈。”
程天任对白衣少年十分敬慕,见此间无事,也不及向众人告辞,径自追了出去。出了庙门,放眼四望,只见香客法师络绎不绝,哪里还寻得到白衣少年?他正四下里张望,只听背后有人道:“程少侠,这是你丢的东西。”回头看时,只见清远捏着一封书信赶出门来。
他瞅了一眼,见信封写着“张大人敬启”字样,不禁笑道:“小师父,你弄错了,这信不是我的。”
清远道:“不会错的,我明明看见这信从你怀里掉出来。”说着把信硬塞到他手中,径自走进山门去了。
程天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封信,但清远说得那么笃定,只得先自揣了,再去寻白衣少年时,早已没了踪影。他正有些怅然若失,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人道:“你在找白衣少年?”
他扭头看时,只见是呼延娇,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
“你心中想什么,我自然知道。”这样说着,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程天任并没有注意她的脸色,只望着人群喃喃道:“这样的一个人失之交臂,有些可惜了?”
“还是不要成为朋友的好。”
“为什么?”程天任诧异的问道。
“朋友之间动起手来,未免心存顾忌。”呼延娇认真的道。
“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还要动手?”程天任更是大惑不解。
呼延娇脸忽然红的像一块布一样,连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我的……恩……程大哥……”
程天任看她的模样,心中有些着急,催问道:“妹子,到底是什么事呢?”
“你应该……是轰轰烈烈,天下第一的……天底下谁也要败在你的手下!”呼延娇说着转身向山下跑去,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程天任耳鼓。
程天任望着呼延娇的背影,茫然的摇了摇头,女孩子的心思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两人于路打听,非止一日,来到西夏境内。西夏本来依附辽国,近年来,辽金宋战事不断,都无暇顾及西夏,国内竟是民乐富足。又由于西夏与宋朝民人杂居,且不禁通婚,西夏之地早已汉化,是以西夏人见到程天任与呼延娇装束俱都不以为异。反倒是呼延娇见到西夏景物有些伤感,总是叹息何时大宋如西夏一般物阜民丰便好了。
这一日,两人已来到天山脚下。两人初次来到天山,只觉耳目一新,刑州城外虽也有山,却只是一派深谷,难见这等高可翳日的山峰,呼延娇见了天山自是连连称奇。程天任却是自幼生长在江南,平日里见惯高山峻岭,此番见了天山竟也出乎意料。远远望去,天山脚下碧草依依,野花遍地,似是暮春景色;再往上,蓑草连天,枯叶遍地,已是金秋时分;再向上至顶,却白雪皑皑,是一片银妆世界了。
两人一路且行且看,不觉已来至天山脚下。此时两人已换了两匹健马,衣衫也更换一新。呼延娇勒住坐骑,指着前面向程天任道:“前面有两条岔路,不知由哪里上山才是正途。”
程天任皱了皱眉,道:“这偌大天山,若是走岔了,不知要到哪年哪月才能找到他们了。”两人正说着,忽听身后一片杂乱声响,接着有人大声道:“前面两人让开了,别挡了我的羊儿。”
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老者正赶着一群羊向岔路口来。那老者须眉皆白,身上着了一件破羊皮长袍,手中一杆羊鞭向一群羊呼来喝去,身手甚是敏捷。那群羊见了程天任与呼延娇竟丝毫不俱,一个个昂首奋蹄,直向两人的坐骑横冲直撞了过来,两只头羊见马匹挡道,竟四蹄一蹬,低了头四只羊角向两人拱来。程天任与呼延娇忙把马带开,羊群唿啦一声冲了过去。老者见了哈哈大笑,望着两人道:“你们可是要上山去?”
正文 第九章 追命
程天任见这老者甚是奇怪,心中先有几分警觉,呼延娇已答道:“我们正要上山,却不知从哪里走。”
那老者听了高兴的手舞足蹈,指着自己的鼻子向呼延娇道:“小姑娘,你碰到我算是有运气了。我在这里足有四十年了,问我,问我,我来告诉你该走哪条路。”
程天任抢着道:“在下有三个朋友先上了山,走的匆忙,没有留下记号,不知老丈可曾见了他们?”
老者连连答应道:“见了,见了。你那三个朋友可是一个少年与两个老头?”
呼延娇听他说的确实,喜道:“正是,伯伯你可见他们从哪条路上山的?”
老者拍手笑道:“幸好你是问我,当日只有我一个人在此,你若问了别人,别人自是不知,若给你指错了路,这天山之内可不要寻上一年半载?只是当时我内急的很,一时错了眼,不过你不要担心,我的羊儿却是见了。”
程天任见老者越来越是古怪,忙向呼延娇使个眼色,沉声道:“老丈莫不是要我们问你的羊儿?”呼延娇也觉得老者神神秘秘,心中也多了一分戒备,望着老者不再说话。
老者听喜上眉稍,指着程天任道:“你这个小子怎的知道要问我的羊儿?”说着飞身向前,到了羊群中捡了一只肥羊,对那肥羊道:“七斤儿,我知道你那天是见了那两个凶巴巴的老头子的。”说着一只手抱了那羊,又转身来到一只瘦羊身边对它道:“五斤儿,你也见了,对不对?”说着又另一只手抱了这只。他抱着这两只羊来到岔路口,一边一只放在地上。
那两只羊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那老者一手一只,莫说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便是正当壮年也要费些力气,但他走起路来直若无物般健步如飞。程天任与呼延娇都吃了一惊,对望一眼,心中俱都是疑云。老者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心思,蹲在七斤身边,对它道:“七斤儿,你告诉他们确实是那三人了么?”
那只羊晃了晃脑袋,张口道:“好不啰嗦,一句话还要问上七八遍么?”
程天任见那羊开口说话,虽然语音有些含混,意思却再明白不过,心中想:这羊儿能开口说话倒是头一回见了,莫不是这老头故弄玄虚。但看那老者在七斤说话之时却明明没有张口。呼延娇已惊呼道:“这是什么妖怪?”
老者听了不禁洋洋得意,嘻嘻笑着跑过来,对呼延娇道:“哪里是什么妖怪,是我老人家花了二十多年的心血才把这一群羊教的能说人话,可不容易呢,女娃,你若有兴趣,不妨拜我为师父,只要你肯拜,我便把这法子教了你,让你也教它七八十只羊说话,岂不好玩。”呼延娇听他满嘴胡说八道,皱着眉转过头去。老者见呼延娇不理他,忙道:“其实这法子也简单的很,每天早晨喂它吃饭之前先教它一个字,譬如先教一个最简单的‘啊’,你想这啊字与那‘咩’字十分相近,它若学不会呢,饭就不必吃了。等过了三七二十一天之后,它就学会这……”
程天任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再说下去,不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忙Сhā嘴道:“我们二人愚钝的很,这教羊说话的法子怕是一时学不会的。不过我们那三位朋友聪明的很,找到他们之后我一定要他们来跟学。”
老者歪着头瞅着程天任,眼珠转了几转,忽然大笑道:“妙,这个法子妙极。只是想要找到你们的朋友须得问七斤与五斤。”说着指着两只羊道:“我这两个朋友一位只说真话,另一位却只会说假话,但他们脾气却犟的很,一天中只说一句话,现在你们可以问了,只不过七斤已说过了,只好问五斤了,若是问错了,也只好等明日了。”
程天任听了心中想:这老头是故意刁难了。但又转念若自己任选一条路过去真要走错了岂不是糟糕。呼延娇低声向程天任道:“这人古怪的很,莫不是跟那金狗是一路?咱们不如抓了他,看他说不说实话。”不等程天任答话,解开腰间锦囊,向老者伸手一抖,程天任想要拦阻已是不及。
老者蓦然间见了一道银光向自己射来,吓的大叫一声身子凌空跃起,接着伸手一抄,又稳稳的落在地上。再看时,他手中已多了两枚银镖。程天任自忖自己的身手也算敏捷了,但跟眼前这老者比较起来,竟如顽童与灵猿的区别。程天任暗忖老者是敌是友还未分清,便贸然动手太过鲁莽,伸手阻止欲待动手的呼延娇,向老者道:“前辈,我这位朋友行事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呼延娇却有些不服,道:“我方才只不过是吓吓你,要真想要你性命,你早已见阎王去了。”
老者望着程天任嘻嘻笑道:“见谅,见谅。既是你这位朋友的,我便还了他吧。”说罢扬手一甩,两点银光直奔呼延娇射去。程天任大惊失色,纵身挡向呼延娇,但银镖去势甚急,程天任身未动便已到呼延娇面前。只听叮的一声,那镖已中了目标。程天任落在地上,急忙转身去看,只见呼延娇呆在那里,口瞪口呆,程天任只道她身上中镖,奔到她马前,急道:“妹子,你怎么了,妹子……”
呼延娇脸色苍白,讷讷的道:“镖……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锦囊。
程天任这才明白原来那两支镖射入了锦囊中,心中大骇,知道这老者武功深不可测,又由此推想他必对二人没有恶意,否则以二人的功夫,怕只能束手待毙。程天任转过身来,正想向老者说什么,那老者忽然向七斤俯下身,边侧耳对着七斤边觑着呼延娇道:“你说这妮了着实厉害?嗯,嗯,不过,即便是大虫也怕打虎之人。”说着望着程天任只管嘿嘿的笑。
呼延娇先吃了一惊,如今见这老者说话怪模怪样,又有些害羞,忍不住大声道:“那这两只哪一个说真话?”
老者吃吃笑道:“你这问题问的有趣,你是问我呢还是问五斤?”
呼延娇听了却为难起来,若是问五斤,这便是一个问题了,若是问老者,老者自不会说的了。向程天任望去,只见程天任正凝神思考。只好道:“自然是问你了。”老者却仿如没有听见,只顾跟七斤低声说话。
正文 第九章 追命
程天任忽然向五斤道:“五斤,听好了,你猜要是我问七斤我的朋友是从哪条路上上山的,它会怎么回答?”
老者听了愣了一愣,呼延娇忽然拍手道:“是了,若五斤是说真话的,七斤必说假话,五斤之口说七斤之话必然是假的了。反之亦然。这位伯伯,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者似乎心有不甘,嘴里嘟囔着什么,牵了两只羊,讪讪的走回羊群,无精打采的向左边一条路指着道:“他们三个从这条路去了。”便蹲在羊群中凝神沉思,不再说话。
程天任见他一副失魂的样子,知道都因自己猜到了他的问题,心中微有不忍,便骗他道:“前辈,只因这个问题我听一位朋友说过,所以才能猜到。”
老者听了眼睛一亮,喜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我就说呢,以我这天下第一聪明人出的谜题又怎会如此简单。不错,小子你还肯说实话,难得,难得。”忽然又向二人道:“你们的朋友虽是从这条路上去了,你们还是转回去吧,说不定过个两三日他们就回来了。”
程天任听他说的蹊跷,疑道:“莫非前辈知道前面有什么机关?”
老者也不回答,只赶着那群羊顺着另一条路走去,嘴里却唱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那歌声渐行渐远。程天任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羊群,心中着实有百般疑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呼延娇见他发愣,道:“大哥,这老头古怪的很,咱们不必理他,还是赶紧追吧,别让金狗抢了先。”
被她一说,程天任回过神来,道:“是了,许是我多心了,说不定这位前辈故弄玄虚。”说着打马向那条路上行去。
行了二三里地,前面路途越来越窄,且乱石丛生,马速渐渐慢了下来。呼延娇忽然道:“程大哥,你说那老头会不会骗咱们?这路越来越不像有人走的。他那羊果真会说话么?”这些问题也正是程天任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应道:“妹子疑的是,但那位前辈若是想害咱们以咱俩的功夫实在差的远了,实在不需如此大费周张。而且临行之时他还劝咱俩不要前去,说他们过几日便回来了。又似乎他知道些什么。至于那会说话的羊,我也想不明白,虽是亲眼见了但要我相信羊能说人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咱们没有想到的。”忽然见前面有什么东西晃动,长身看时见是三匹骏马散在地上,忙指给呼延娇看:“前面那三匹马应该是花儿布鲁他们的了。”
呼延娇也看见那几匹马,喜道:“那位前辈没有骗人,金狗果然来了这里。大哥咱们也下马吧。”程天任见前面路确实越来越难走,且再往前便是向上的石头小径,只得下了马步行。
来到近处,只见那三匹马拴在石头上。程天任前后左右看了,除了鞍配,马身上并无余物。呼延娇已沿着小径向上行去,见程天任还在当地,着急的向他道:“程大哥,咱们上去吧。”
程天任转了转眼珠笑道:“这伙子金狗下山来必然还要乘这马回去,我藏了他们的马儿让他们下了山也回不去。”于是一手牵了五匹马走到远处一个隐蔽所在,藏了马方才回来向山上爬去。越往上爬,山上越见寒冷,幸好两人带了随行衣物,在外面又套了三四层,饶是如此,仍冻的瑟瑟发抖,但二人一心要追上花尔布鲁三人,只拼命向上爬,谁也不肯说一句寒冷。
再往上走,石径渐渐被雪覆盖。先是极薄的雪,渐渐的雪越来越厚,已很难分辨出哪里是路哪里是山石。且这雪被冻的极其坚硬,脚踩在上面,一步一滑,十分难行,有几次两人落脚的岩石松动,险些跌下山去。转头向山下望去,此时距山脚下极高,想要下去比上来更要难上百倍。呼延娇忽然面带悲色向程天任道:“程大哥,都是我害了你,若是咱们不追这些金狗,也不会来到这冰天雪地。”
程天任听了笑道:“妹子,你这话可就差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能有幸来到这里,也算是机缘凑巧,有些人想了一辈子怕也难有机会。别说咱们是为了大宋江山,就是能到此一游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呼延娇听了心中一暖,身上的寒意竟似轻了许多。程天任指着上面向呼延娇道:“妹子你看,前面雪大,那些金狗的脚印没有完全被雪盖掉,咱们顺着他们的脚印走,很快就追上他们了。”
呼延娇向上望去,只见上面三行脚印两浅一深,应是花尔布鲁、契尔那与那个少年的了,不觉精神一振。程天任在前沿着那脚印向前行,那路果真稍微好走一些,两人省力不少,但一想到前面就要遇到金人,心中难免有一丝紧张。
两人又向上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前面已可遥见山顶,呼延娇喜道:“大哥,前面已到了山顶了。难道这东西在山顶上不成?”
程天任却摇了摇头,心中知道不论这东西在何处,一场恶战怕是难免的了。暗自思忖,以自己与呼延娇的身手断不是花尔布鲁与契尔那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少年。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好计策,只好见机而动了。
“程大哥,你看前面是什么?”呼延娇忽然指着前方向程天任叫道。
与此同时,程天任也看到前方不远处堆着几十个雪人!三人的脚印正是向雪人群中走去。两人紧走几步,来到雪人跟前。就常理而言,雪不比坚冰,坚冰可由斧凿雕刻,而雪极是松散,不易成型,是以一般的雪人都是圆头圆脑,身子雍肿,至于眉目更是仅能辨识。但这几十个雪人却极为传神,不但手足俱全,且眼耳鼻口的大小与如常人一般无异。每个雪人都是一个长袖宫装美妇,不但每人装束不同,细看之下,神态竟也不一,竟是每个都如活生生的人一般。呼延娇看着这些雪人,不禁赞道:“当真是鬼斧神工,这些雪人竟是纤毫毕现,不知这要花费多少时日!”
程天任心想:这天山之巅,怎地会有如此多的雪人。他又绕着雪山转了两圈,花尔布鲁三人的脚印便是由两个雪人之间进去了,却没有看到出来的脚印。程天任望着这些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细想又想不起来。转头见呼延娇一边欣赏那些雪人一边顺着三人的脚印走向雪人中间,不及细想,大声道:“妹子,不能进去。”一边叫,一边飞身来到呼延娇身后,拉住她的手。
正文 第九章 追命
呼延娇一脚踏进雪人中间,听到他的话便回过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被一股大力吸着向雪人中去,她吃了一惊,向程天任道:“程大哥,小心!”
程天任蓦然感到手上用力一扯,身子不由自主便踏进雪人中间。回头看来处时,明明是两个雪人中间,此时却似隔着几千百个雪人,一眼望去,重重叠叠,竟望不到边。程天任吃了一惊,拉着呼延娇向两个雪人中冲了出去,谁知来到外层再看,外面的雪人仿佛比方才还要多了。两个人又分别向前、后、左、右各冲一阵,直到累的筋疲力尽,那雪人一层多如一层,层层相围,竟似没有尽头。
程天任忽然止住脚步,向呼延娇道:“妹子,咱们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呼延娇怒道:“我倒不信了,咱们两个活人倒让这些雪人困住了。”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根皮鞭向一个雪人头上挥去。程天任知道这决非破阵的法子,这种法子非但破不了阵,多半还会生出些是非来,想要阻止却哪里来的及。只听“噗”的一声响,皮鞭正中雪人头顶,那雪人被打的化为齑粉,碎屑却化作一道道冰箭直射向呼延娇。呼延娇再也没料到会生此变故,吃了一惊,愣在当地。幸好程天任早有准备,在呼延娇挥手出鞭时也携了她的手向旁一带,呼延娇在万股冰箭中移开三尺,随着“嗤嗤”之声不绝,呼延娇方才站立之处已射满冰箭。
呼延娇虽避开冰箭却着实吃了一惊,脸色铁青,向程天任道:“程大哥,咱们这是到了哪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天任皱着眉向四周打量,徐徐道:“咱们被困在阵中了。”
“是‘一字长蛇阵’?‘梅花六出阵’?‘诸葛八卦阵’?”呼延娇跟父亲学过排兵布阵,熟知各种战阵的破解之法,听说是阵不由的松了口气。
程天任却从未听说过这些阵名,茫然的摇了摇头。呼延娇见程天任茫然不知的样子,有些得意的摇着头道:“大凡战阵,都有八门:休、生、伤、死、杜、景、死、惊、开,破阵之时,若想出阵,只能寻着生门,若走错了门路,非死即伤。但若能找着阵眼,又当别论了。阵眼是全阵的机枢,凡战阵的一应变化都由阵眼决定,要是能直捣阵眼,任是再厉害的阵也没用了。”
程天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喜道:“你认得阵眼在哪里?”
呼延娇有些发窘,红着脸道:“阵眼是破解的关键,自然是最难找的。”
程天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光循着雪人望去,忽然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指着地上道:“妹子,你看!”呼延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里嵌着两行脚印,是二人留下的,登时会意,道“程大哥,你是说顺着来时的脚印就能走出去了?咱们快找脚印。”说着俯身在地上寻找。
二人方才跑了一阵,此时地上脚印纷踏,已全然没了章法,寻起来十分费力。呼延娇叹道:“早想到如此,咱们就不该乱跑了。”二人寻了一柱香功夫,竟找出了十几条路径,但没有一条路径能走出雪人。呼延娇有些沮丧,呆立在地上,喃喃道:“咱们找了所有的印迹,用这个法子怕是出不去了。”
这个结果本在程天任意料之中,见果真如此也没有特别失望,思忖着对呼延娇道:“排兵布阵总是因为要对付仇家,咱们与这阵的主人无冤无仇,只不过误打误撞进来,想来他不至于害咱们。”
呼延娇听了程天任的话心中略微镇定了些,望着程天任道:“我自幼随着爹爹行军打仗,战阵却也见过不少,但如此奇怪的阵法却还是头一遭见了。程大哥,你可识得此阵?”
程天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自幼生长在江南,很少见过雪,更别说这种雪人阵。阵主人虽然不会难为自己,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若等个十年八年再来,两个人岂不是都成了森森白骨了?忽又转念道:也好,那三个金贼也落到了这阵中,他们也休想出去。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心想来。
呼延娇望着他道:“程大哥,你笑什么,莫非想到了出去的法子了么?”
程天任笑道:“我在想,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呼延娇奇道:“当然是阻止那帮金狗抢先取了那个劳什子东西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程天任摇摇头道:“妹子,你想,这金狗的脚印只有进来的却没有出去的。他们自然也是给困在里边去不去了。若在此给困个百八十年,他们还能抢的了先么?”
呼延娇听了“扑哧”一声笑了,道:“若真给困个百八十年咱们岂不变成了老太婆,老头子啦?”她忽然止住了笑声,沉声道:“可是,咱们的干粮不多啦,不知能捱得了几天?”
程天任却没有想的这么长远,他只想着先怎么把今天这一晚过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天气也越来越冷,每呼出一口气便在嘴边结成了冰稍,他怀疑不必等到天亮自己和呼延娇便会被冻成冰人了。若是飘上几片雪花,说不定也和这些雪人一样了,只是自己混在这些美女中间却有些不伦不类了。心中想着,他把自己身上的两件长衫脱下来披在呼延娇身上。呼延娇推脱了一阵,终究抵不过程天会的脾气,只得穿了。此时她身上已有七八件衣服,远远望去竟比那些雪人来要臃肿。
天色越来越暗,包裹里虽有些干粮,两人却都无意进食。程天任只觉周身寒气越来越重,开始时他还沿着一个圈子迅速的跑动,渐渐的那圈子越来越小,脚下越来越重,到后来,那双脚竟似与雪融为一体,再也不能移动半步。一股寒意由双脚向上传来,渐渐漫过腰身,直浸入到上身,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起来。程天任向呼延娇望去,呼延娇虽然多穿了七八件衣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难受,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已与整个雪地一样变得苍白,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程天任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天任心中大急,心想:我程天任死在这里也就罢了,呼家妹子可是忠良之后,她又是为了大宋江山才来到西夏,断不该让她在这里受这许多苦。心中着急,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在茅屋中那个泥人身上的行气之法,刚一想起,只觉一股暖流自顶而下沿着泥人身上的|茓位流动,寒气立时减轻许多。他活动一下手脚,立时跑到呼延娇身边,把身上仅有的一件上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呼延娇目光呆滞的望着程天任,那眼神中似有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程天任只感到呼延娇全身冰冷,给她披衣时,全身动也不动一下。程天任心中大急,连声呼道:“呼家妹子,呼家妹子。”连呼了几声呼延娇也不应,程天任心想:糟了,她定是给冻僵了,这可怎么办?看了看自己身上,现在脱得一件外衣也没有了,再就只有自己的身体了。他忽然把心一横,向呼延娇道:“呼家妹子,得罪了,这也是为了救你,实在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说完,张开双臂把呼延娇抱在怀中。甫一入怀,便如抱了一块坚冰,寒意从怀中传过来,使他浑身一阵寒战,那寒意一直传到心中,直要把程天任也冻成了冰人。程天任忙闭了眼睛在默然行气。
说来也怪,每行气一周,周身便发出些热来,只要稍一停顿,那寒气便扑天盖地的袭来。程天任只得周而复使,真气运转不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程天任只觉寒意渐渐散了,他睁眼看时,只见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程大哥,可是天亮了么?”程天任听到怀里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望去,见呼延娇早已醒了,正满面通红的望着自己,忙张开手臂,退了一大步,眼睛望着别处道:“是了,天亮了,咱们总算过了这一夜了。程家妹子,方才……昨夜,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天任越想解释偏越解释不清了,呼延娇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昨晚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我都死了几次了。”
程天任见呼延娇竟如此放的下,不由在心中骂自己道:你怎地还不如一个女子,事到如今了还婆婆妈妈。想到这里,不由笑道:“好,妹子,咱们这就吃些干粮好再寻出路,没准今日便寻着了出去的法子。”
忽听契尔那的声音道:“公子,这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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