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叶霸早有防备,却也踉跄数步,方才在废墟中立稳。
屹立不动的,唯有搏杀双方。风吹过,常叶天身形微微颤动,几滴血沿着掌缘滴落尘埃中。他迟疑的目光,充满惊讶与痛苦,缓缓从对面那侏儒身上移至掌间。原有的五指,却已被冲破掌气的两股血刀,硬生生断去拇指与无名指。余下三指,被斜阳倒映在碎石间,显得格外生疏诡异。
无影童子微微侧了下头,躲避直射而来的强光。他仍然是那样的神态自若,只胸前布衣被尸风掌碎裂,露出印在肌肤上的半个淤黑掌印。
商迹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惋惜那件旧衣呢,还是对面之人。
常叶天抬起头,凝视多时。他嘴唇蠕动下,终转过头,一言不发,扬长而去。他内心中,却还是承认自己输了。
常叶霸犹豫番,恶狠狠瞪了商迹一眼,从瓦砾下翻出常叶秋尸身,扛上肩,步履蹒跚追赶而去。
商迹纹丝不动的站立。日暮淡光,将那瓦砾中的矮小身影越发拖长,仿若成了横在乱石中的死尸。
而归巢的秃鹫,嗅见血腥,一只只兴奋的扑翅落下,在石缝间搜寻,却又不敢靠近那身影。
哗啦,几片瓦被掀开。杨江骏挣扎着露出半个头,随即便被身边的景象惊呆。待醒过神,他费力爬起,又将身下姑娘拽出。那姑娘被他压住,虽仍昏迷,却无大碍。
杨江骏突然有点迷茫。他用力揉下眼,朝商迹走去。
他估计是这侏儒将那三个恶鬼打跑,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上前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杨某没齿难忘,实在……”
那侏儒却无丝毫反应。杨江骏有些惊愕,伸手轻推肩膀,却听下方传来喀啦声。低头一看,商迹双膝足踝竟似泥做的般碎裂开去。
那弱小身躯晃了两晃,也就仰倒在碎石中。
杨江骏大骇,不由朝后跳开。过得片刻,见那身躯无有动静,方确信商迹的确死了。
杨江骏叹了口气,竟没来由的生起丝失落。他重重叹息声,欲转身离开。却听那尸体也发出声轻叹。
杨江骏只觉头皮阵阵发麻。他犹豫多时,才大起胆子走近。
商迹死鱼般的目光瞪着他,嘴唇缓缓蠕动,道:“可……可恶,想睡个安稳觉,也……也是不能。”
杨江骏顿然明白,适才这人定是昏迷过去,被自己推倒,又苏醒过来。
他尴尬笑下,却不知说甚。
商迹又道:“你,你这生姜,帮,帮老道……”
杨江骏忙道:“道长,请讲。”
商迹勉强眨下眼,道:“见着老道那几个兄弟,就……就说老道睡安稳觉去了。别,别来打扰老……老道了。唉,这次可是真的死……死了……”
杨江骏先是一愣,随即醒悟,那几人管他叫南疆七煞,自然他还有六个兄弟。杨江骏便道:“道长放心,杨某若是见到,必定代为……”
商迹却是再无回应。
杨江骏呆呆的坐在乱石上,瞅着夕阳挣扎着不肯落下山去。他有些奇怪,自己奔行千里,怎的就会撞入这一场莫名的厮杀呢。
晚风拂过,面颊隐隐生疼。他扯下袍边,将伤耳包扎。他突然冒出怪异念头,自己辛苦来此,断不是只为折损一耳,其中定喻含着深意。
他目光搜索瓦砾,那只右耳恐怕早已深埋废墟,不见天日了。杨江骏苦笑下,自言自语道:“其意何在呢?”
远处有砖石抖动,低弱喘息走其下传出。
杨江骏忙走过去,扒开碎石,果然见埋在下端的,正是那齐家公子。
齐海仍手脚捆绑柱上。杨江骏费尽力,才将他连柱挖出。
齐海额头砸伤,淤血凝固,过得多时,才略加清醒。待见其妹安然无事,方长舒口气,道:“有劳这位军爷了。不知可能替我将这绳索解开。”
那绳却是牛筋制成。杨江骏甚至用牙去咬,也不能解开。
齐海忙道:“军爷短刀呢?”
杨江骏陡然想起,忙回到适才被埋处去寻。翻找间,目光停在那姑娘面上。此刻夕阳已去,清月初起。柔淡光线下,那女子全然无了骄横野蛮之气。苍白肌肤,尽显楚楚可怜,长睫嫩颊,更为端美。
杨江骏不由眯眼细看,脑中闪现出几个字眼来:金刀门、齐老爷子、江湖名门。他突然将这一切与断耳联系一起,荒唐的想,莫非这便是意义。
他想的出神,掌间猛然一疼,被摸着的短刀划破。
他掏出刀,回到齐海身后,正欲去割牛筋绳,陡然心中一颤,停住了动作。
齐海奇道:“可是刀也割不动?”
身后却无声息。齐海扭过头,想要去看,猛然被一只手捂住口。他看见身后那双眼里,满是冷酷与恐惧。
齐海惊愕不已。待他醒悟时,一柄利刃已从肋下刺入心脏。
杨江骏确信这青年已无呼吸后,才哆嗦着将刀拔出。他突然想起了那匹黑马临死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慌忙将齐海怒睁双目合上,不敢再看。
风越加的冷了。那兵士缩着肩,在寒风中抖成一团。巨大的黑夜,像无底的深渊,令他有些害怕。杨江骏清楚自己的恐惧,并非来自初次的杀人。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未来,似乎像一只恶兽,在黑暗的深处,等着自己的降临。
他深深呼吸,吐出白蒙蒙的霜气,然后,走到那侏儒身边蹲下。
杨江骏好奇的瞪着那具怪异的身躯,暗道:“不知你是真的死了,或是假的呢?我便当你死了……反正你已死……”
他举起短刀,刺入商迹胸膛,又割下头颅丢在一旁。
一切做完,他如释重负般瘫倒,喃喃道:“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就算我不杀,迟早也还是要死在他人之手的。”
他突然又坐起身,伸手在那侏儒怀中摸索,掏出本牛皮册子。借着月光,封皮上刻着三字:神吸术。翻开看,却都是些怪字。
他暗道:“或许这便是此人假死的秘法。我不如留着细加琢磨,日后多少会有用处。”
杨江骏刚将册子收入怀中,便听见那姑娘低声呻吟,显是快要醒来。
他略加思忖,忙走到齐海前,扑倒旁边,再用力将短刀刺入自己腿中。巨痛传上,那青年不禁闷哼声,昏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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