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道:“若非等摆渡过江,自己也早离开这些麻烦人事了……渡船已毁,去下个渡口,却还得一日路程。当下可该如何是好……那货主又是个怎生人物……”
终究好奇为大,卢申天不由回头看去。
那几人身材高大,分穿蓝绿黄紫四色丝袍。金黄卷发,蓝瞳高鼻,竟都非中原人氏。卢申天在塞外数年,西域各族乃至外方商客见过不少,大致辨出乃是波斯人。
他暗自诧异,中原内地,怎会突现外域之人。倘若真是货主,且镖从山西出,怎不直去甘肃兰州内外客商交集之地,却绕个大圈子,来这南方长江渡口。种种怪异,令人匪夷所思。
那几人似能听懂中原语言,彼此交头接耳番。居中身着绿袍者用生硬话音道:“货在哪?”
孟青图心中大喜,自己所料果然没错,来接货的便是这船了。约定酉时于此处自有人来接,天色黑去时,仅此船来,自然是他等了。
孟青图抬手朝后一指,有镖师早奔去,砍断绳索,扯下粗布。车内顿时现出两口棺材,上下重叠摆放。
棺盖紧闭,接口处有铜锁封住。棺身黝黑,可看出并非做漆,而是全由精铁制成。
卢申天与冷江寒均是神色震动。卢申天自然是想起那口夺命棺材,不由痛从心起,哪里还去猜想里间装的是何人,亦或以障眼法盛了其他宝贝。
冷江寒眼中却闪过丝光亮,双眉也不由轻抖。他似乎看见夜晚林中被大火席卷吞噬的一口铁箱子。
波斯人面露诧异,道:“怎会是……”
孟青图忙打断道:“但请放宽心,所送货物尽在棺内,几位自可开棺查验。”
那人点点头,咕噜了句波斯语,便带着另三人朝前走去。
卢申天虽能辨出他等来历,这波斯语却是不懂,也就无从知道那人说的什么了。
四人行出几步,蒙面人抬手拦住。
绿袍波斯人皱眉道:“我取我的货,你打你的架。”
他虽已见识过此人的厉害,神情间却毫无惧意。
莫说卢申天,连冷江寒也不由生奇:莫非他四人有甚特殊本事,能抵挡那怪人强夺。
蒙面人摇头道:“你可知我等为何打架?”
波斯人奇道:“这我如何知道。”
蒙面人叹道:“只因这些镖师骄横无礼。我那弟子说他两句,反被活活打死。却又不肯舍钱来赔。如此道理,天下哪有。待我赶来,他等不敌,自然软口讨饶,以镖货赔偿。阁下且想,这货已先与了我,你等晚来,也只得怪他等不守信,另做赔付商量了。”
波斯人听得糊涂,想了想,大致明白过来,送镖的便是先把货卖与他人了。他却不知,乃是这蒙面人在巧言欺骗。
这波斯人忙朝身旁咕噜数句。另三人人脸色大变,彼此交谈多时,方才安静下来,怒目瞪向孟青图。
这变故大出他人意料。依那怪人武功,若是强行掠走货物,可谓轻易之极。他却反说出这些无赖话语,令人诧异。
卢申天方才明白那书生诈死的用途。但这算计,若非亲眼见,实难相信。他陡然想,莫非面前这蒙面人,便也是设计陷害自己那人。但那人分明是个女子,若是男儿乔装,此人声音粗旷,身形也多有不像。
惟独冷江寒另有所思。莫非那大船上还有厉害人物,被这蒙面人预先获知,故而提前算计。只是,这等胡人委实容易糊弄。
他不曾与这些异域人氏处过,自然难以明白。
孟青图大急,道:“几位莫听他乱言。那人不过诈死而已。”
吕清冷笑道:“狗贼,自己做了,却又反赖。我等亲眼看见是被你家镖师一拳打死……那张桌旁却还有两人见证,可莫要再抵赖,失了脸面。”
他手朝卢申天一指。波斯人狐疑看来。卢申天仅是见那书生被熊海一拳打飞,至于是否真死,自己如何知道。
便在此时,那少年哈哈笑起,道:“是否真死,待我去补上一刀便知。”
此言一出,卢申天不禁暗道:“这少年倒真是机智狡猾。若那人诈死,吕清三人,又如何肯让他去砍杀自己兄弟呢。”
果然,吕清三人神色惊变,朝主人望去。
不料蒙面人却笑道:“妙啊,当真好法子。不如将他头颅一并割下,便知真假了。”
那少年一愣,犹豫片刻,咬牙提刀走上前去,将那书生头发一抓,另手挥刀,作势欲砍。
吕清三人似不敢违抗主人之意,只得阴沉面孔,怒视少年。
孟青图见状,慌忙喊道:“少公子,且慢。”
随即,他扭头哈哈大笑,面朝吕清等人,道:“渤海四君子啊……曾是何等英雄人物。论貌,青年才俊,潇洒倜傥;论文,词曲歌赋,件件精通;论武,外修内练,傲视江湖;论义,更是兄弟手足,羡煞世人……”
他一气恨不能说光好词。
陡然,话锋一转,孟青图又叹道:“可惜啊……江湖辞别才几年,昔日的仙鹤,却成他人门前走狗,受人利用,丢尽颜面。父母有知,泉下无脸;故人闻知,耻于相识。纵然生出后代男儿,呸、呸、呸,恐怕也为无卵之辈,苟存于世……”
这一番痛骂,却又恨不能翻出所有龌龊恶毒之语。
激将之下,吕清三人面上青白难看,咬牙切齿间,青筋鼓胀,恨不能立刻上前将孟青图剁为碎泥。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孟叔说的好,当真解气。看小爷砍下这鳖蛋的头喂野狗去。”
言罢,他挥刀便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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