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平王发愁。”素盈的声音清脆利落,口气却不甚和善。石榴丛中闪入一列红衣宦官,每人扛着一束朱漆长棍。他们弯着腰将棍子放在阶下,又迅速地退走。素盈没有给父亲很多猜测的时间。“听说贵府的总管素平,新近在城郊买了块好地,建了庭园迎娶第四房妾室。此事不假吧?”
平王怔了怔,点头道:“的确。”
素盈一声冷笑:“可知道他的地是怎么来的?女人又是怎么来的?”见平王神情迷惘,她又道,“父亲向来御下不严,府里的下人们连不如意的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他们在皇后娘家作鸡犬,只怕更加得意,积恶成习,以为世上没几个人能管得了他们吧?”
平王听女儿口气,已然心虚几分,讷讷道:“是臣失于管教……”
素盈哼一声,指着那些棍子厉声说:“这是赏给平王府的——日后府上有人与平民争执,不论对错、不分主仆,先杖三十。家奴胆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杖打七十再交官府!”
“娘娘……”
素盈走下台阶,弯腰从一束长棍中抽出一根,交到平王手上,又说:“这一根留给府上的总管素平。怎么用,您心里应该清楚。”
平王接过红漆棍,脸色一片惨白。素盈甩袖走回宫中,撇下他一人尴尬地行礼,领了那一百根棍子,气鼓鼓地出宫。
素澜跟在素盈身后,赔笑道:“姐姐大义灭亲,做给旁人看看样子就罢了,何必当着众多宫人的面,让父亲无地自容呢!”
素盈扫了她一眼,目光如冰似雪。“家里从小培养你审时度势,你怎么说出这话?丹茜宫的第一位主人,我们的祖先素太后,为什么失去这座宫殿?还不是因为她的家人飞扬跋扈,民怨官嫌落人口实?我不指望父亲脱胎换骨,只要他这一年安安分分别添乱,我就省心了。” 素澜抿嘴笑笑:“我向来知道娘娘仔细,可还是忍不住又为娘娘瞎操心了。”她看看姐姐,开玩笑似的问,“娘娘近来怎么了?左一个‘一年’、右一个‘一年’,我依稀已经听过好几遍。”
素盈避而不谈,平淡地向她说一句:“我不大能见到父亲,还要你多劝他。”
素澜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笑笑说:“看到平王刚才的脸色,我就知道要顺道回娘家走一趟呢。”
她走后,丹茜宫中忽然冷清。素盈像浑身脱力似的,缓缓地叹了口气。片刻的疲惫很快过去,她拾起地上的青缎,向崔落花说:“懿静皇后是个人物,事迹必定不止于此。”
崔落花指着窗外种植石榴的宫人,问:“其中的人,娘娘日后能够认得几个?”素盈看忙碌的宦官宫女之中没有十分亲近的,缓缓摇头。崔落花笑道:“懿静皇后可以记住每一个一面之交的人,名字、生辰、籍贯和职位一丝不错,令人受宠若惊。”
“啊!”素盈惊叹一声,旋即柔柔笑道,“下人有下人自求多福的想法,未必喜欢被高位者牢牢记住。何必生出一事,让他们终日战战兢兢?”
崔落花也知不该失言比较两位皇后,垂下眼睛,放低了声音又道:“娘娘说的是。每个皇后都有各自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她们都知道如何成为夫君需要的皇后。不这么做……她们就会从九霄之巅坠落。”
素盈心头一颤,忽感凄凉,旋即暗暗嗤笑自己:此时此刻最无用的,就是消沉。她不能在多愁善感中浪费时间。将青缎放到身边,她不紧不慢地换了话题:“崔秉仪,我记得你与王秋莹的交情非同寻常,无所不谈。为什么近来好像生疏?出了什么事?可需我从中说和?” 崔落花听了这话不得不生出警惕,连忙说:“臣与她并无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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