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烟儿郁闷的站起来,走过来给她梳头,叹气道:“止归,你平日出门的时候能不能在乎一点?我就起来晚了一刻,你就这么出去晃了一大圈,要是叫人看见了,都得说我不会侍奉你。”
“你会不会侍奉我,我知道就行了。”方依土坐在梳妆台前也不肯安稳,对着妆匣的镜子照了照,又拉出所有的抽屉看了一遍,啧了一声,道:“我出门的时候都挺利索。”
翟烟儿默默的给她梳头,柔声道:“可现在咱们方府里头住着不少来参加宴会的仙人,叫他们撞见总不好。”
方依土沉默片刻,道:“我就是出去叫人准备给牛儿送行的宴会,没想到道泰和牛儿来像我辞行,又说了两句,军师又事来找我,我把书房里放着的很多资料翻出来给他。本来没准备耽搁这么久。”
“嗯,我知道。”翟烟儿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声,道:“止归,对不起,新婚第二日,我不该惹你生气。”
方依土伸手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笑了笑,淡淡道:“不是的。想起又要和牛儿分别,有些……”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翟烟儿已经懂了。
她很懂得那种和亲人分别时的痛苦,更何况方依土的命运比她更为凄惨。翟烟儿并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的俯□,从背后抱住了方依土的腰,一双手环在她腰肢上,默默的安慰着。
方依土也在默默的享受着翟烟儿带来的温柔抚慰,这种感觉让她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在许多许多年以前,方依土改名换姓把弟弟寄养在别人家里的时候,她扮作男子,翟烟儿做她的娘子,每当静静的月色照进小屋中,勾起人无限的乡愁,方依土和翟烟儿总会相拥而眠,互相安慰,互相依靠。
翟烟儿很能干。
太无用的女人,男人见了固然头疼,太能干的女人,男人见了也一样受不了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本就喜欢以“保护人”和“强者”的姿态出现,有时他们嘴里虽在埋怨女人太无用,其实心里却在沾沾自喜。
所以聪明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总会装出弱不禁风的样子,乐得将吃苦受气的事都留给男人去做。
可是真正聪明的男人,却不会找一个总在自己面前装的弱不禁风的女人,而会选择一个让自己放心出征,能自己保护自己,能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女人。
方依土总以男人自称,她放弃了倾心于自己的闺阁小姐,漠视多情的花魁娘子,也对江湖上声名出众的侠女们视若无睹,不是因为自己其实是女人,而是因为她喜欢翟烟儿这种做事细心妥帖,风格明快爽朗,认得清楚身份忍得下恶气,有城府有耐力的女人。
过了片刻,方依土心里好受了一些,道:“府库中的珠宝随你取用,怎么你的首饰盒里还没什么上品的珍宝?”
翟烟儿轻轻笑道:“妾身本就不美,再打扮的妖妖调调更不像样,倒不如简单朴素些,也不失修道的本分。”
“谁说你不美?烟儿,你很美。”方依土拉起她的手,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笑道:“单单你这手,我也爱不够。”
翟烟儿羞红了脸,推了她一把,自己低着头快步去衣柜里给她拿衣服。
方依土自己在镜子前脱衣服,她忽然看到中衣衣带上系着的荷包,想起娘子昨日的话,便打开来看。
【鸳鸯卧池,白鹭掠崖,生不同衾死结鸾凰。
万世永伤,妾作孤孀,皇天无情地恶不良。
哀哉!君已去,妾何生?为相思难偿而殇。
遥瞻残月,鬓发焦灼,红尘误俺五陵年少。
离笼狡兔,摘网腾蛟,听乌鸦阵阵起松梢。
凉夜迢迢,暗度重关,心忙又恐怕人惊觉。
咱好鸳鸯,皓首同交,莫辜负妾一片痴心。
玉镜鸾空,莫愁敛恨,纱窗中重拥麝兰衾。
碧箫声隐,云华长寝,好似萍无蒂柏有心。】
方依土挠挠头,心说:这一开始吧,写的是我死了。然后呢,是她爱我爱的活不下去,殉情了。再然后呢,是说我没了方落就开始花天酒地了,我没有啊!嗯,后来我说要娶她,又一直没办婚礼,她有点心惊胆战,现在总算是好了。是这个意思不是?
方依土把这方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素绢又塞进荷包里,想了想,也没想出来这荷包应该放在哪儿才能一点都不损坏的好好保存,只好又系回衣带上。
翟烟儿拿衣服的时候特意多犹豫了一会,定了定心神,让自己的脸不要那么红。她捧着一条墨绿色印染暗纹的长袍回来,问道:“止归,咱们的婚宴按照叔叔的说法,应该摆三天才是。”
方依土万分心疼的皱了皱眉头,有些犹犹豫豫的说:“少点不好么?这群仙人简直是太能吃,太能喝了。一个个的……”酒囊饭袋啊!可以消化食物和酒的法力实在是太讨厌了。
翟烟儿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道:“总归就这一次,何必呢。按叔叔的话说,若是不足三天,与你的身份不和。”
方依土长叹一声,道:“好吧好吧,想当年你我去吃大户的流水席打牙祭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吃回来。不过话可说好,日后你我的生日之类”
翟烟儿笑着接口道:“都成仙了,还过什么生日。”
宴会又吃了三日。依然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河里螃蟹去了爪,煎炒熘炸样样全。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棵里蹦的,水捞的,锅蒸的,干炸的,火烧的,无一不有。
幸好来观礼的仙人们都送了各色礼物,方依土再看完空荡荡的粮仓面仓、可以用赤地千里来形容的空空荡荡酒窖之后,刚刚入库的礼物,就觉得舒服多了。
这三日的山吃海喝,大饮大嚼之后,方依土本该和娘子在家快活,或是操练兵马预备出征。
但没料到,她在一日之内收到了朋友送来的无数封信,一起警告她,瑶池中那位一向对她十分不满的许飞琼,收集了许多罪状,预备在凌霄殿大朝会上弹劾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一章字数少……不好意思
这诗不错吧?我从昆曲和二人转和豫剧里凑的……不好意思我不会写诗!但是我凑的很认真很努力。
章第一一一章 大事
方依土有很多朋友,她的朋友们又有很多朋友,这七歪八拐的,天庭上大部分仙人都是她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虽然许飞琼对着方依土的态度近乎是不共戴天的厌恶感,但她的某个密友是方依土某道友的密友。许飞琼要弹劾她的奏折,只给密友看过,密友闲来无事就给自己的密友说了一下,这位密友有告诉了自己的道友,这位道友刚从喜宴上回来,擦擦嘴整理一下打包的点心,就飞鹤传书把这事儿告诉给方依土——不只是一个人。
许飞琼再次弹劾方依土,具体罪名是,在人间时:忘恩负义,出入青楼,抢夺民女,杀良冒功,邀宠媚上,有违人伦,目无君父。升天之后:荒淫无度,横征暴敛,结交逆党,私收妖族,逾越礼制,自比帝王,蔑视天庭。
据说许飞琼掌握了详细证据,虽然有一点强词夺理,但还是如果弹劾成功了能加重刑罚。
大堂中,众人议事。
方依土沉默片刻,暴怒道:“这娘们唧唧歪歪的有完没完了!娘的,她弹劾老子都弹劾多少遍了!”
众人纷纷劝道:“主公息怒,息怒!”
“不要骂人不要骂人,查出来对你不利。”
“是啊,主公,现在想想……”
“想个屁!”方依土恼怒的一翻白眼:“他娘的弹劾了多少次,那一次老子有过损伤?”
众人不敢去惹气头上的方依土,拿起这十几份大致内容相同的书信看了起来,暗中盘算了一通,忘恩负义这个不可能,主公一向是施恩与人的人。出入青楼……这个假扮男人的时候难免。抢夺民女,抢的是贱籍上的歌姬舞女,没有良民。杀良冒功这个不可能,主公就连国内平乱都不怎么参与,灭了道泰陛下的父亲之后就去边疆征战去了。邀宠媚上有违人伦……说的是二爷和道泰的事儿吧,这个,这个,这个在天庭上也算过了明路的。至于目无君父,那说的肯定就是杀先帝了,可是这儿不是已经弹劾过一遍吗?
方依土揉着额角,气哼哼的说:“娘的,你们几个,替我写一份弹劾许飞琼那小娘皮的奏折。”
“主公,弟兄们可没见过她,也没调查过她。”
“笨蛋,这娘们会编,你们就不会编吗?”方依土抖着这几封信:“想想,长得漂亮又使劲拿有的没的事儿弹劾我,给我好好编!还有,那什么荒淫无度,不就是我没荒淫到她身上去么!横征暴敛可我针对的都是些吃人骗人的妖魔,她拿了人家的好处。说我结交逆党收妖族,说的就是鲲鹏嘛,等他回来问问他,介不介意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什么逾越礼制自比帝王,没成婚的老姑婆就是目光短浅,屁都不懂。”
说罢,她把信往桌子上一扔,潇潇洒洒的回屋闭关去了。
想当年在她以男子身份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时候,这类彰显道德贬低对方的话,学了好多呢。
这时候老瘦子略微思索片刻,就潇潇洒洒的口若悬河起来,方家军众人中,比起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来,他当属第一,甭管什么事儿只要到了他嘴里头,他怎么说你怎么信。老瘦子口若悬河的说了一段长篇单口相声:《痴爱记》,别名《初见时叹世间竟有如此真英雄,到后来求不得怨恨这等专情侯》。
许飞琼能详细的说出方依土一生杀过的人干过的事解释为:因为迷恋所以一直关注。而许飞琼这样不依不饶的弹劾她,则变成了:方侯心中只有情定三生的娘子,刚刚成婚,婚礼盛大而肃穆。
许飞琼没有去参加婚礼,可是道听途说得知了这婚礼有多么美好,许飞琼对于一个没有她漂亮、没有她有才华、没有她道法精妙的女人竟然能和方依土从生到死相知相守,恨的咬牙切齿。最后话锋一转,对于许飞琼的一片芳心,方依土敬谢不敏。
老瘦子以方依土上奏折的口吻,描写了方某的刚毅专情忠诚,翟烟儿的坚贞恭顺隐忍干练,许飞琼的为爱痴狂。虽然没有批评许飞琼,但话里话外透着一种‘别闹了我对你没兴趣’的态度,况且又有井底引银瓶一说。
老瘦子这一个时辰的评书说完,一旁有几位位出自名门诗书世家、将门之后、一向不拿正眼看他的年轻人随着他说,笔走龙蛇的交替记录。也对亏老瘦子说的不算太快,他们倒也有时间把这事儿记了满满一大本。
翟烟儿黑着脸听他们交口称赞这‘真相’是多么的感人肺腑,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方落呢!方落是原配,天下人皆知方相和帝姬一生恩爱,而妾身只不过是继室!许飞琼要是拿这话出来问,你们叫主公如何应对?”
众人恍然!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瘦子。
老瘦子拈着狗油胡微微沉思片刻,击掌道:“既然如此,请听老夫这段。”他
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次改为:方落对方依土坚贞不二,翟烟儿虽然坚贞恭顺隐忍干练但只想终身侍奉自己喜欢的人,虽然有不少女人自荐枕席包括许飞琼在内、但方依土从没有接受过。后来许飞琼暗中做手脚控制方落杀妻,希望自己能上位,翟烟儿殉情。
翟烟儿默默捂脸:“如果有人问方侯,早就知道是许仙子害死方侯,为什么不找许飞琼算账。你让主公怎么答复,主公可不是那种知道女人倾心自己,就可以任由对方怎么做坏事害自己人都舍不得下手的囊种。”
老瘦子有些苦恼:“依主母之见,该当如何?”
“除了许飞琼控制方落杀主公这段之外,都可以留下。”翟烟儿轻摇小扇,端起古怪的药茶来啜饮了一口,颇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要把事情说到没有转圜余地的程度,重要遮遮掩掩的,才好办嘛。”
众人吩咐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当时便把所有的文字整理起来,装订成册,派人送去给主公翻阅。
方依土闭关中,批阅:“你们要在凌霄殿大朝会上,让我送上去一本话本,和群仙一起等着陛下娘娘和大公主传阅么!我是让你们替我写弹劾姓许的的奏折,不是让你们替我编流言蜚语!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话刚说完,换下宫装打扮朴素的三公主就匆匆到来,直接进祠堂揪出来在闭关的方依土,气势汹汹的问道:“止归!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几日没见,三公主越发甜美可爱。
方依土面色不变的说:“如果公主说的是许飞琼准备弹劾臣,臣早已知晓。”
三公主娇哼道:“这算什么!你家小鲲鹏,把天照的弟弟素盏鸣尊给活吞了!还把天照的天丛云剑抢走了。”三公主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鲲鹏用自己的粪便炼制了一个剑匣,把天丛云放在里面了。”
方依土愣了一下:“军师说只是呀,也罢,随机应变而已……这剑匣真稀奇。”鲲鹏给我的指环是他的容貌,他拉屎炼剑匣……鲲鹏这书呆太善于就地取材了!
三公主跺脚道:“你明不明白,倭妖再怎么目无纲纪,表面上也是天庭的属国,天照已经去凌霄殿哭诉你派杀手。死的可是天照的亲弟弟!你的军队打得过高天原么!”三公主顿了顿,有些唯恐不乱的说:“你打得过吧!”
“公主尽管放心。”方依土露出了一个阳光璀璨的微笑:“此乃方某毕生之志,绝无差错。”
三公主这才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方依土请她去屋里喝一杯。把主位让给三公主之后,她一杯酒还没入口,幸灾乐祸的笑道:“今日不是大朝会,陛下去紫薇陛下那儿听琴去了,我来的时候天照正跪在凌霄殿门口哭诉呢。”
方依土笑道:“倭妖就这样,凶狠的时候不是人,只要是打怕了就装的比蝼蚁还卑微。”她饮了一杯酒,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军师和方某亲如一家,自从听说笑笑被倭妖的人掠走,他险些要显出原形吞了高天原。”
三公主瞪大了可爱的眼睛,粉嫩的小嘴长长的噢了一声:“鲲鹏吞得下去吗?”
方依土不是很确定的说:“差不多吧……”
过了不到片刻,一只纸鹤忽忽悠悠的从天上落到了方依土面前,展开来一看,天照转道蕊宫,对龙吉公主哭求处死鲲鹏、方侯纵仆行凶应当贬为凡人。
方依土怒道:“岂有此理,鲲鹏是我家军师,她竟敢如此蔑视军师!”
方依土心说,既然是军师,也算是老师,出事的时候绝没有老师诛连到学生的,表面上可以义正言辞的遮过去,私底下嘛,学生给老师出个气也是常理。
蕊宫之中,龙吉公主和周世宁相对而坐,慢慢下棋,一旁有丝竹管弦奏雅乐助兴。
二人落子都很慢,不急不缓,都带着微笑。龙吉公主娴静而高贵的垂眸微笑,看着棋局,对面的周世宁则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微笑。一旁有一面水镜,无声的展现出门口哀哀哭泣的天照。
龙吉公主忽然道:“孤一直奇怪,方侯何等厌恶倭寇,为何府中有两名倭国的侍女,今日看天照哭的这般可怜可爱,方知端底。”
周世宁欠身道:“殿下若是喜欢,天照也不过是蕊宫中一名侍女。”
龙吉公主慢慢的落子,葱白儿似的细嫩柔荑轻轻捡起了周世宁的一条大龙,淡淡道:“卧榻之旁岂容异族。”
周世宁恭谨的说:“是。”
龙吉公主淡淡道:“去传召秦广王,叫他来奉陪高天原天照。”天照,你不是很会装可怜么?秦广王可以说是个心如铁石的人,可怜人他见的太多了,倒是你这个从他手下偷走过无数灵魂的人,他还没见过。
周世宁从绣墩上起身,下拜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方某的刚毅专情忠诚,翟烟儿的坚贞恭顺隐忍干练,许飞琼的为爱痴狂——狗血不?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哈哈哈哈~琼瑶和好多言情都是这个套路,反正我是坚定的原配党。离婚可以,没有感情就可以离婚,忍受不了女方的性格也可以离婚,但是你他娘的跟小三厮混了好几年才离婚,就是人渣。下了一条船,再上一条船,是没问题的,脚踏两条船就是人渣。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
鲲鹏这书呆太善于就地取材了!
…………
日更连续20天了欧也!还有10天就有全勤奖!本书也差不多快要完结了~
那个,嗯,我老是看别的作家说‘灌溉营养液’,你们也灌我一次嘛!全文订阅30万字就有营养液了。我知道有不少位美人儿是从头订阅到位的~
书名下面:[收藏此文章] [下载] [免费得520小说币] [推荐给朋友] [灌溉营养液]
第一一二第章 开疆
三公主忍不住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方依土,你该不会在这时候束手无策了吧?”
“臣这不正在想呐~”方依土顾左右而言他:“公主觉得我家这酒味道如何?”
三公主非常客气的缓缓道:“糟糕透了,不过比一般凡间的酒好点。方依土,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快点说你准备怎么办!多少大风大浪你都过来了,我绝不相信你会对着这么点小事没办法。”
“嗯……”方依土暗暗的搓手指头,心说我该说么?能说么?
三公主又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你方依土可没有任人欺负的时候,你不是早就准备打高天原吗?你瞒着别人,可不应瞒着我。方依土你跟我说实话,鲲鹏是不是你派去的先锋官?”
方依土挠挠头,眼睛看着别处,遮遮掩掩的说:“公主熟知军事……”
“胡说!”三公主打断她的话:“我就了解你用兵的风格,别人的从来不看。你告诉我,我绝不说出去。”
方依土似乎有些得意,又压低声音说:“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三公主定定的想了一杯酒的功夫,惊喜的低声叫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好样的~”
方依土谦逊的笑了笑:“趁他病,要他命嘛。左须之男被军师吃了,天照又相距甚远,这时候还等什么!”
三公主抚掌而笑:“我就猜到是这样!”
方依土板着脸貌似正直:“军师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出来了,方某岂能不解其意?”
三公主掩口而笑,忽然皱了皱眉:“这……方笑柔的灵魂毕竟在他们手里,天照之所以敢抛下残弱的势力……”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方依土明白,三公主所担心的,就是天照带着方笑柔的灵魂,随时准备威胁她。
一般人对于心爱的女儿在敌人手里,总会有所顾忌,有所顾虑,甚至于被人牵制。但方依土不是这种人,在她得知方笑柔在天照手中之后,立刻就告诉自家兄弟,成婚之后过几日就出征。
方依土不是不爱女儿,也不是不在乎女儿的死活,更不是什么为了民族大义可以忍痛割爱的大英雄。但她也同样不在乎天照会怎样拿女儿威胁自己……无论怎样的威胁,都不会让她屈服。
三公主担忧的看着她,方依土淡然的微微一笑:“方某何惜一女……”
那个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母亲因为对方手里有我,而‘归顺’朝廷,结果全族被灭。这或许是扶桑木耗尽了气运所致,可是,可是方依土有生以来,一直在想,如果母亲当年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呢?
如果母亲能够义无反顾的坚持到底,不要向敌人低头……如果母亲知道,任何人的性命都不值得她投降,那么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母亲不投降,方依土或许会死,或许依旧能够逃出来。
但方依土的一生,就不会背负那么沉重的痛苦,不用费尽心机的扩充实力,不用一步一步的实施报仇……母亲为了女儿失去性命也甘之若饴,但这对女儿来说,则是毕生的痛苦和折磨。
我了解方笑柔,她绝不会希望她的母亲为她而死。就像如果被抓的是我,我也希望她不要顾忌自己的处境。
同样的,如果我为了她而妥协,而束手就擒,方笑柔无论是死是活,都会感到痛苦——就像我当年一样。
方依土两道剑眉微微的皱了皱,眼睑忽然颤动了两下,垂了下来,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乌黑的眼中带着一丝深沉的悲伤,高挺的鼻梁下,刚毅的薄唇一动不动的坚守着多年不变的形状。口中的牙齿松松的合在一起,和她的心一样,坚定不移,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感到无法承受的痛苦……她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
三公主似乎在方依土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去吧。”
方依土的声音微哑,冷淡的似乎她心里什么都没想:“是。”她话音刚落,翟烟儿就走了过来,带着点疑惑捧着两本刚出炉的话本,看到三公主的时候,立刻恍然。走过来对三公主下拜。
方依土接过翟烟儿手中的两本话本,笑道:“臣有一件事想请公主帮忙,许飞琼总是瞎编乱造,臣倒是不介意,可臣府中有人按耐不住,编撰了两套话本对峙许仙子。臣想请公主看一看,这种东西,能拿出来见人吗?”
三公主兴致盎然的结果话本,随手一翻,看到【许姑娘痴痴的看着方侯露出一个温柔爽朗的笑容来,方侯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眼中似倒映着星河,看着她高大伟岸的背影渐渐走远,千言万语凝聚在许姑娘心头,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万般滋味化作了两滴泪水,顺着她如花娇颜渐渐流了下来,滴在心间,痛彻心扉。又仿佛是两枝毒刺,狠狠地扎在她心里,突兀的生出无穷无尽的怨气。恨不得将这辜负自己一片芳心的人儿,也常常痛苦的滋味。】
三公主哈哈大笑:“方依土,你总算拿点好东西出来了!”
方依土汗颜,远遁,把翟烟儿留下招待她。跑到大堂,兴奋不已的问:“确定消息属实了?”
被派到高天原附近监视的人,有几个共同点,个子很矮,五官猥琐且蛮横,眼睛小。他们并不需要进入高天原,只要在高天原不远处默默的监视着,如果有军队调动或是内部纷争这样的大事,他们看得见,就够了。
几人纷纷到:“的确属实。”
“军师的真身鲲鹏我们虽然没见过,但那真身和主公说的一模一样,遮天蔽日。而且军师在水里的时候是鱼,把高天原海域里的灵鱼鲨鱼鲸鱼全都吃掉了,所以素盏鸣尊出来斥骂阻拦他,军师才把他吃了的。后来天照拿天丛云剑出战,军师…也不知是吃醉了还是怎样,夺下天从云剑来剔牙,又把排出来的鱼骨头炼了一个盒子,把天从云剑放里头,扔进海里了。”
“因为军师吃鱼、吃素盏鸣尊、抢天从云剑搅闹的整个高天原都不安宁,所以小人等趁乱看的十分清楚。”
方依土听的直想捂脸,军师啊军师,枉我以为你是特意用出调虎离山之计,并且知道我会配合你进攻,才如此作为,我他娘的还满心得意,说我家军师和我心有灵犀。谁料想……你个饭桶。
她一本正经的说:“你们不懂,此乃军师所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军师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军师一定得有面子,要不然别人会说我找了个蠢货当军师,这让我情何以堪。
变回年轻摸样的鲲鹏喜形于色的从空中落下,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知我者主公也!”他得意洋洋的说:“假作贪吃,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啊。老朽走了之后,高天原可毫无防备呢~主公何不趁乱出击,打他们个始料不及。”
方依土哈哈大笑:“我已命众人在点兵场集合!”幸好我遮过去了,要不然笨蛋就是我,啧。
鲲鹏眉开眼笑的从袖子里抽出天从云剑,众人瞬间闪开,方依土以手掩面道:“那种东西就不要给我了。”
鲲鹏笑道:“旁人看到的都是障眼法,这样的法宝好好炼制一下,倒也可以耍耍,老朽怎么会暴殄天物的拿那种盒子装它。宝剑有灵。”方依土松了口气,鲲鹏展开手臂,像是抖翅膀似的抖了几下,掉下来一个被锁链捆成一个球的人:“这是天照的弟弟。抓起来留着威胁天照交换大小姐。吃了他也是障眼法!”
众人甚为感动,军师真是忠心不二啊!军师的障眼法用的真高明!
点兵场里,方依土左手边的熊飞拎着素盏鸣尊,军师在右侧拎着天从云剑,方依土登上高台,面对着乌压压几千人,高声道:“你们知道军师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吗?军师去了高天原,生擒了天照的弟弟,夺来了天照的天从云剑!现在,天照中了军师的调虎离山之计,一时半刻没法回援她的老巢!你们明白了吗?”
方家军高呼:“杀光!抢光!”
鲲鹏所带领的八百子弟兵为之侧目,心说人类也这么凶悍啊……
“错了,你们这群笨蛋!”方依土怒吼道:“我要你们占领高天原,征服高天原!我们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不要像个土匪一样!我要你们为我开疆扩土!我要把高天原变成我的仓库,我的农田,我奴仆的居所!懂不懂!我要你们攻占高天原!占领土地!奴役倭妖!”
众人无不为之热血沸腾,高呼大喊道: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开疆扩土!攻占高天原!”
三公主在花园里看话本《痴爱记》,看的潸然泪下感动非常,掩卷长叹:“世事无常啊,许飞琼一片痴情付之东流,这也是机缘未到,换做另一个人,谁能拒绝得了她那样的美色。”
翟烟儿温柔婉转的说:“公主觉得,这篇故事编的如何?”
“编的?”三公主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翟烟儿,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哦,编的太真实了。烟儿,本宫问你,当年是不是确是有这么个女人痴缠方依土?唉……多情总为无情恼啊。”
又过了好一会,三公主才惊讶道:“方依土要弹劾许飞琼:沽名钓誉,诬陷他人,私相授受、示爱不成恼羞成怒?好罪名,哈哈哈哈,好罪名啊!凭着你的姿色和方依土这些侍女的丫鬟,这话当真可靠!”
方依土的侍女们比一般仙女的姿色还好,比许飞琼不相上下,而方依土没有碰过她们,却对你翟烟儿,这么个容貌温婉五官端正但和仙女一比逊色不少的女人长相厮守……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不要什么营养液了,给我个评论吧……
第一第一三章 扩土(上)
不折不扣的说,高天原这里很美,一种不同于别处的美。不似凌霄殿恢弘伟岸,不似瑶池端庄奢华,不似海外山上珍奇陡峻,也不像方府中那粗枝大叶浑然天成的摸样,反而是一种宁静温婉,小家碧玉似的美。
每一颗草都梳理的很整齐,每一朵花都开在改在的位置,每一株藤蔓都在缠绕着带有精细雕刻的石柱上。
这里本该是繁华鼎盛的热闹所在,但不知为何,变得寂静而……
方依土手抚金刀,笑呵呵的说:“这地方要是抢了来,给弟兄们消遣,还真不错。”
鲲鹏深有所感的点点头:“老朽亦觉此处美景非常,况且海域宽阔深厚,用心栽培会很有收获。”
方依土笑着点头:“某倒是很喜欢吃炸鱼。改日有空了,炸条鲨鱼来吃吃看。”只要是炸的,她就爱吃。过了片刻,又问道:“军师,我听弟兄们说,你把那五谷轮回之物,炼制了个东西?也是障眼法吗?”
鲲鹏坦然称是:“老朽一向身无长物(众人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刚见面时他大把大把往外掏方府都没有的法宝,后来还非常和气的谁来借用法宝大大方方的出借,你现在说身无长物?方依土的目光在他腰间逡巡,微微一笑,那条绳子她可真没要,现在还在鲲鹏腰上当腰带呢。),捉住素盏鸣尊之后没东西可以绑缚(众人险些以头抢地,一直以为这老头是忠厚长者,没想到也这样说谎不打草稿,谁家仙人捉了东西不是用法力捆,谁还带绳子啊!),只得仓促行事。”
方依土粗心大意的一点疑点都没注意,呵呵道:“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幸好我没去拎着那个绳子。”旁边的熊飞脸都蓝了,他可一直都拎着那绳子,还得意洋洋的认为自己倍儿有面子。
方依土幸灾乐祸的一阵狂笑,又问:“军师此行,可曾发现什么关键之处?”
鲲鹏摸了摸他那油光水滑的小脸上、三缕美髯,道:“以老朽愚见,倭妖中有些安心清修,不问凡间俗物,逍遥自在无心争斗的良善之辈,这些人应当留下,杀之不详。”
方依土微微颔首。鲲鹏又道:“至于目无尊上,秉持邪道,任意妄为,杀戮过重之辈,不可留。”
方依土想了想,对熊飞说:“瘦子呢?”老瘦子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熊飞背后,探出头来,猥琐至极的嘿嘿一笑,下拜:“嘿嘿,主公。俺在这儿呢。”
方依土一挑眉,丢给他一堆纸:“给你半个时辰,看完这些东西。”她对熊飞坏笑道:“叫那家伙带人去劝降。”
老瘦子捧着这些有些潦草的纸张,狂热的飞快的阅读着,抬起头兴奋的说:“主公这是要以王道之师,举正道之义,以德服人?让这等鼠辈为主公的道德所折服?”咱真这么干吗?
方依土一脸肃穆:“这是自然,贫道岂是妄动杀伐之辈。一切都要依仗老先生了。”这老家伙眼睛毒的很,谁做得了主,谁最有本事,谁是诈降,谁心里头有鬼,哪有危险,哪有埋伏,这老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最难得是他这容貌气度,龇牙一笑就能叫人又厌恶又恐惧,断定这老头无论什么脏心烂肺狠毒至极的坏事都能干得出来——这一般人可做不到。
老瘦子璀璨的一笑,脸上散发着渗人的光泽,眼中精光四射:“此乃老夫之幸,亦是倭妖之幸。”
众人踊跃报名,要跟老瘦子一起去,这可不是他们热血沸腾,而是因为对方‘投降’之后,方依土一定要做出一副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的样子来,和对方再三谦让,才接过掌管一城的权利来——
不要怀疑,这么复杂的计谋方依土想不起来,是道泰和方落一起给她出的好主意,劝了好久才让觉得这法子有点恶心的方依土愿意一试,试过之后她就很喜欢这个办法了,又可以跟别人装‘民心所向’,又可以不用面对大批死人和仇视的目光,一点都不恶心啦!
鲲鹏愣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由于他到方府以来,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解下了大批好人缘。一旁有人解释道:“主公大战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人望影而降,其实那都是扯淡。每次都是主公派人摸进去,抓住了头目的妻儿老小再加上一顿威逼利诱,才有开门纳降的事。真是被吓得投降的软骨头挺少的。”
“呃……那我们就等着主公进去,然后对方投降?”
“不不不,不是的,主公进去之后再过一会,我们要假装攻城,要说的冠冕堂皇的让对方想一想,这样被控制住的将军才有机会宣扬主公有多可怕,投降可以保住身家性命,然后偏将们再去骗士卒百姓说将军为了他们的性命,决意归降了。”这汉子想了想,叹了口气:“有一次地方的将军愿意投降,可惜他太不得人心,士卒兵变了,我们还是打了一天一夜才拿下。伤了不少弟兄,主公气的把那个将军鞭尸了。擒贼先擒王有时候也不灵。”
方依土对后面吩咐道:“一会把我的青罗伞盖打起来。”又对鲲鹏道:“军师,攻城之前的讨逆文麻烦你了。”说着,她把身上的猩红斗篷、大氅、铠甲一件件的卸下来,抛到一旁的小校手里,露出一身黑灰色带点藏蓝、土黄又似乎染着点绯红和翠绿的短褐,脚下的麻鞋打着绑腿,接过一旁递来的同色帕子裹住头发头,就要走了。
鲲鹏连忙拦住她,问道:“主公,讨逆文中,要不要把大小姐的事儿写出来?”
方依土脸色微变,没好气的叹了一声:“瞎,你这不是要陷她与危难之中么!你只说是,为了他们的天照自称日出处天皇,我听不惯。”她顿了顿,又道:“对方大概有不少人知道笑笑的事,要是提及笑笑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拿龙应台的话回他。你把笑笑说的越轻,她越安全,若是实在不行……也不必顾忌她。魂魄还全就得了。”
鲲鹏有些红了脸,低声问道:“龙应台说了什么?”
“龙应台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呣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方依土阴森森的冷哼一声:“生离死别,我方某都看淡了。”
这话没人信,就算对她还不是十分了解的鲲鹏都不信,方依土分明就是为了笑笑才来的。
方家军中,除了从当世第一大盗口中得到的潜入秘籍,还有行伍之中斥候常用的潜行之法,和一点点源自道法的隐遁之术,虽然不是所有的目光都能避过去,但只要是在敞亮、繁杂的地方,就不会被人发现。
但在上天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多了。方依土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黑布,把卯金刀的刀鞘刀柄缠的结结实实,一丝金光都不漏:“军师,问完了吧?我走了?”
鲲鹏拱手作别,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方依土笑了笑,深深的看着鲲鹏:“如果天照回来了,劳烦军师拦住她。”
鲲鹏一躬及地:“主公放心。”
方依土习惯性的打了个呼哨,和她一起去的三百来人——这还是尽量精简人数的结果——一起隐遁而去。
高天原的边界只是一些苍天大树,老瘦子却低声告诉众人:“在这里不要用五行遁法,收敛法力潜入进去。”众人想了想,没有七十二变所以变的东西越大越容易,一部分变成胖海鸥,呜呜呀呀的从树干之间飞了进去。另一部分则依旧隐身,夹杂在海鸥之间遮掩着气息,趁乱跑了进去。
树木上忽然有不少人探头出来:“八嘎,海鸥真讨厌!落了我一脸稀屎!”
“算了算啦欧吉桑,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瘦子这才嘿嘿一笑:“老夫就知道他们用的是这招,树木上附上人,再用木遁的时候才会被发现。”
海鸥飞进去没多远,就分散开来落下来,又飞起一大群——乌鸦。个顶个的大胖乌鸦。不过高天原里的乌鸦都是又大又胖的,有时候还互相交流……众人这才发现,娘的这里的乌鸦都是人变得,或者说都能变成人。
飞着飞着,往下一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还有不少虚情假意的哭声,天照她弟弟不是很得人心嘛。
方依土没有变成海鸥也没有变成乌鸦,就连五行遁法都不用,她依旧是艺高人胆大,隐遁着飞速前行,直奔高天原之中,八层金楼而去。这里就是天照的居所——纯金打造,上面五层是天照所居,下面是神明的议事厅。
方依土到了这小楼之下,只看了一眼,就夸赞道:“好楼,这样平平的房顶比上卷上翘的好爬多了。”说罢,她也不用法力,但凭着肉身的本事往上一跳,轻轻的落在第三层的房檐之上,伸手抓住挂铃铛的钩子,单手用力把自己往上一抛,就落在第四层上,又往上扔了四次,就从窗户进了第八楼。
天照实在是过于妄自尊大,在自己所住的地方,居然什么防备都没有。方依土轻飘飘的瞄了一眼屋内层层叠叠的繁华摆设和无数法宝、看看地上用珠宝铺设的地面,眼睛都红了,不过她什么都没动,就下了第七层。
在第七层中,一个穿着厚重华服,脸上几乎用白粉抹平,眉毛上点着两个点的胖女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颤声道:“你,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方侯不光是大刀阔斧的进攻, 她是个粗中有细的女人~~~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