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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威武女画师,擒男当自强 > 一 夜未眠,又生了气,双眼开始发热后我意识到大事不好。

一 夜未眠,又生了气,双眼开始发热后我意识到大事不好。

“这边请。”她垂着头走在前面,脚下生了轮子般。

没走多远,便见一处殿宇,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在这冬季,更显得四周萧条。小丫头匆匆退下,留我一人站在门外。

“致儿乖,娘亲给致儿唱歌啊。”

“娘亲,咱们以后不去京都看皇爷爷皇­奶­­奶­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好,咱们再也不回去了。”

“太好了,这样致儿就不用跟娘亲分开了。一连这些天不见娘亲,致儿好害怕。”

“致儿乖,娘亲再也不会离开致儿,再也不会。”

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呣子的话,此时站在门外,满心罪责。抬手轻轻叩响门,说话时语气中带着赎罪的卑微。

“王妃。”

殿中久久没有传出声响,在我抬手再次叩门时,一只白瓷描金百鸟朝凤花瓶飞了出来。

我侧身躲过,脚下没站稳,一ρi股坐在地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尤其是小腹处,那股子痛楚急速加重。

“娘亲,外面发生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野猫儿撞到了花盆吧。”

凤卿漪不忍在孩子面前对我恶语相对,才想出用花瓶丢我的招数。我这个人自认最识时务,这个时候还是悄没声像只野猫儿离开才好。

撑着地面真起身来,无意中瞟了那害我摔了两次的青石砖路,就在刚才摔倒的地方,竟有几处血痕!

小腹还在痛,感觉有股子热流一涌而下,这种感觉绝对不是来月事那么简单。

大夫,我需要大夫!提起衣裙,踉踉跄跄往南宫正寝殿的方向跑,他身负重伤,必定有许多大夫伺候一旁。

“小姐莫要慌张,可吓死老夫了!”

只顾着捂着肚子跑,没看到前面有人,撞掉了人家手里的药箱。

“老夫是前来为王妃看诊的,不知这位小姐是否知道王妃休息了没?”

腹痛如绞,我狠狠抓住老大夫的手腕,将他拖了假山后面。

“大夫莫要害怕,我腹痛难忍,想麻烦您为我把把脉。”咬牙说道,低头看去,裙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大。

老大夫神­色­有些慌张,不再多问,用二指为我把脉,眉头拧的越来越紧。“小姐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眼下有滑胎迹象。”

“大夫,我当真万确有了身孕?”

“老夫行医四十余年,这种事情从未看走过眼。”老大夫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接着说道。“小姐身体健朗,这滑胎迹象多半是因为外界重力所施导致,有的救有的救。”

“和着温水服下,连服三日,便无大碍。不过头三个月里可千万要当心,万万不能再受伤害,否则此胎恐是保不得了。”

不知何时手中多了只瓷瓶,我又有了阿胤的孩子,可现在身处梁王府中,归去遥遥无期,不知这个孩子选在这个时候到来,是福是祸。

见我不言语,老大夫了然一笑,接着说道。“小姐放心,老夫自是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南凌律法对女子苛刻,老夫也深感痛心啊。”

“多谢大夫,请受小女子一拜!”我俯身行礼,感激这位雪中送炭的好人。

“不必不必,小姐照顾好自己的便是,老夫还要去为王妃把脉,先走一步了。”

老大夫离开后,发现手中的瓷瓶被攥出汗来,我赶忙取出一粒黝黑药丸,放进嘴中嚼碎咽下。

回了南宫正的寝殿后,我去偏殿换了衣裳,手不自觉放在小腹上,似乎能感受到那里有颗小心脏在跳动。

“南宫瑟儿,大夫正在为王爷换药,还不出来帮忙!”

“是。”

我连忙整好衣裙从偏殿跑出来,见南宫正坐在榻上,三个大夫正合力拆他裹在身上的药布。

伤口渗出的脓水沾在布上,­干­涸后与伤口更是难舍难分,扯下药布就是再次撕裂伤口,一股股血水流下,染在榻上,猩红一片。

这猩红好似栖霞山的落日,又好似屠宫渗进地砖里的血迹。

“哇……”我掩嘴呕吐,引来众人侧目。

“是让你来伺候王爷的,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在这里装什么娇贵!”

“张德,算了,让她回去休息吧。”南宫胤开口,额上渗出汗水,可想而知这股子疼痛是渗到了骨缝里。

名唤张德的下人白了我一眼,去照顾南宫胤了≡他引我到此时,脸上就满是敌意,还堂而皇之直呼我名讳,之后与他打交道还是小心为妙。

悄悄回了偏殿,弄了些热水洗了手脚,没人送晚膳过来,我便糊里糊涂睡下,一直到天­色­大亮。

匆匆用过早膳后,王德吩咐我去后厨煎药,当到了后厨才知道,这煎药是需自己劈柴的。

他们必定是认为我做不了这些,才故意刁难,可不知当年我和娘被赶出西门家时,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劈柴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半个时辰后,我端着熬好的药去见南宫正,他盯着我手上的木屑看了许久,但没开口询问。

午膳过后,王德又吩咐我为南宫正清洗衣衫,我需亲自去井边打水才行。

为保腹中孩儿,每次都只打半桶,现在这个季节河中的水也冰凉彻骨,更不用提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等洗完了那些衣物,双手早已变得红肿不堪。

晚膳过后,我需在南宫正榻前读书给他听,听王德说,这一直都是他的习惯,不过之前读书的是凤卿漪。

原本已经乏累不堪,但听到可怜的凤卿漪后,又联想到致儿,我这个害人­精­,最终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顶着浓浓倦意为他掌灯念书。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这里的湿冷褪去,变成真正的严寒,雪花纷飞落在梁王府光辉熠熠的青琉璃瓦上,遮挡住原本的芳华。

我在后院中,弯腰从井中打水,然后倒在木盆中,王德不许烧水洗衣,我的双手也当初的红肿变为冻疮遍布。

每次南宫正都会看着这双手发呆,但只是发呆,并没有只言片语。

“西门瑟儿,王爷叫你过去。”王德裹着厚棉衣出现,扔下句话后转身离开。

“哦,我这就过去。”我连忙擦了把手,边走边搓冻麻了的手。

一进南宫正的寝殿,暖意扑面而来,害的我连打了几个颤。他坐在榻上手持书卷,笑我刚才的不合时宜。

“王爷。”我稍稍欠身行礼,低头看见双手如此丑陋,直接缩进袖子里。

仿佛又瞧见我的小动作,他­唇­角笑意扩大,摆摆手让我过去。

“你来此多久了?”我轻声问道,话语中尽是温柔。

“一个多月了。”应该是四十一天,我含糊说了个四十一天,是不想在他面前表明,这些日子都是一天天数着过的。

“没想到他会等这么久,一个多月的时间够他排兵布阵斩杀乱党贼子的了。”他还是笑,不过都是苦涩。

“我身子恢复的这么快,多亏了你的照顾。”他拉起我的手,握在掌心。我本能往回抽了下,却无果。

“王德背地里要你做的事,我都知道的。可你若在我这里过的舒坦自得,探子将消息传到宫中,我梁王的同党只怕是又要多个你了。”

我低头不语,手上的冻疮在他温暖掌心变得又热又痒,面前的男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你不恨我了?不要将欠你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回来了吗?”不是记仇,只是我不明白,他之前的恨意那么明显,为何来到封地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从枕边取出一个小碗,里面装着豆绿­色­果冻状药膏,他用指头蘸出些轻柔涂抹在冻疮上。

“站在纷争中心的一直都是我和南宫胤,这次回京都一事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例如女人和孩子本该过太平日子,就像现在我要做的。”

他双眸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扯住我的手臂用力拉进怀中,低头吻了上来。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南宫正缓缓离开我的­唇­,只是双臂不曾松开,依旧困我在怀中。

“你们在做什么?”凤卿漪站在门口,脚下是粉身碎骨的青瓷小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我脊背凉了个彻底,很难想象自己丈夫半躺在榻上,怀中搂了个女子,这种香艳场面有哪个妻子见了不会发狂。

“是她*你的对不对?一定是她*你的!南宫胤为她倾心,就连你们的父亲也对她痴迷成狂,这次她竟然敢勾 引你,若不杀了她我就不叫凤卿漪!”

她冲上前,尖利的指甲朝我脸上抓来,我急忙用手遮挡,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她凄厉的喊叫。

“你这个疯女人,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208、情债

她冲上前,尖利的指甲朝我脸上抓来,我急忙用手遮挡,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她凄厉的喊叫。

“你这个疯女人,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南宫正将我推到一边,单手扣住凤卿漪的手腕,在她­茓­位上稍稍按压,便痛的她大叫连连。

“闹到什么时候?难道看不出我这么都是为了你!”她怒吼,声音嘶哑。

“不用了,你为我做的事太多,今生我无力偿还,只等来世吧。”他松手,任凭她摔倒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南宫正,你给我说清楚!”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瑟儿,为了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看向我,眼神纠缠。

“不,这不是真的,你爱的明明是我!”凤卿漪趴在地上,神情慌乱。

“在太子府时我便对她一见倾心,后来与你重修旧好,也只是为保她不受你迫害罢了,若不是南宫胤出来捣乱,我早就娶了瑟儿。这些年我一刻都未曾忘记过她,就连答应母后回京都抢回太子之位,多半原因也是得知她跟在南宫胤身边。虽说事情败了,但还是如愿以偿重得瑟儿,比起南宫胤,我倒是觉得自己险胜赢了一筹。”

南宫正起身,神情狂妄,怜悯的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女子。

“你从未爱过我,对吗?”她哽咽出声,眸中泪水却倔强不肯滑落。

时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南宫正要纳她妹妹为妾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怔怔看着他,等他一句话,而这句话,关系到她的生或死。

“从未爱过。”他拢眉丢下四个字,挥袖转头不去看她。

面对他的无情,她默不作声,双眸紧闭,留下泪珠低落的声音nAd1(

“哈哈哈哈……”她仰头大笑,用手背擦去腮上泪水,双手撑着地踉跄站起身来,高傲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让她倾尽所有爱了半生的男人。

“我凤卿漪想过要用一生来爱你,可你没有这个福分。你竟然钟情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那就更加不配得到我的爱。我不恨你不爱我,我只是恨你从一开始就选择欺骗!南宫正,你这个刽子手,以凌迟女人的心为乐,你根本不配得到完成的爱。”

她身子晃了晃,力气被抽尽,随时有倒地的可能。

南宫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被她挣脱开。

“从今日起,我与你夫妻之情尽散,但愿此生都不复相见!”

她转身离开,又被南宫正一把抓住。“你是我的王妃,况且我们还有致儿,说什么夫妻之情尽散不复相见,你我已不是小孩子,非要弄成这般不可吗?”

“就是因为不是小孩子,我才不忍你再与我过着同*异梦的日子。”她挥开他的钳制,眸中泪水再次滑落。“还请王爷休书一封,我与致儿明早就离开。”

他静静站在那里,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他依旧那么静静站着,眼睛眨都不眨。

“若是她知道,你逼她离开的真相,可想过会怎样?”我幽幽问道,心里沉重无比。

“保命要紧,管不了那么多。”他走去案几前,拿出毛笔蘸了墨,却迟迟写不出一个字。

“你小瞧了一个女人的本事,逃吧,赶在阿胤率兵攻打这里之前!”我怎能看不出他心底的不舍,若不是深爱,他又怎能舍弃自己逼她离开,因此薄­性­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哪有这么简单nAd2(若她带着致儿回娘家,南宫胤会顾忌丞相颜面,还有她倒戈的行迹,放过他们呣子。女人和孩子本该活的太平,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低头艰难写下休书二字,执笔的手慌乱颤抖,暴露他心中惊涛狂澜。

“这次分开,恐怕此生难再相见,你就真舍得?”我将满是冻疮的双手按在纸上,阻止他继续写什么休书。

“你也知道她倔强又骄傲,若不用这个法子,她怕是死也不肯离开。成王败寇,父王从小就教我们的道理,我想败得有气节些,还自私的不想连累亲人。”他咧嘴轻笑,一派云淡风轻。

我没再说什么,好似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已然没了用处。成王败寇啊,一个用­阴­谋诡计夺得王位的父亲,自然是会教儿子这种道理。

这一晚,南宫正没有让我在榻前念书给他听,我睡在偏殿,隐隐约约听到寝殿传来呜咽声,如外面寒风肆意,凌迟每个受伤人的心。

次日清早,南宫正红着一双眼端坐在案几前,盯着那张他亲手写下的休书发呆。

凤卿漪身着嫣红宫装款款而至,同往常一样,俯身行礼。

“王爷,给我的休书可写好了?”*之间,她的嗓音变得沙哑难堪,老了几十岁般。

南宫正颔首,缓缓拿起休书,起身朝着她走来。

在凤卿漪接过休书那一刻,泪珠低落在纸上,将墨迹晕染成伤痕。“成亲那晚,你也是这般缓缓朝我走来,挑起盖头的那一刻,我险些不能呼吸。只需一眼,你就带走我的心。这些年我为你笑为你哭,为你而活,空了的心,你终归是还给我了。”

“卿漪……”南宫正僵在原地,眸中也有泪光闪烁。

“王爷,你我就此别过,有缘再见nAd3(”她高高仰起下巴,转身任裙角飞扬划出花朵般弧线,然后离开。

南宫正终究还是哭了,泪水挂在英挺的脸颊上,凝结成冰,而此时他的心怕是也随凤卿漪一起离开了吧。

当天晌午,他吩咐府中管事遣散下人,用过晚膳后,他连守护自己的暗卫也一并解散。张德不肯离开,哭的死去活来,还不忘用怨毒的眼神瞪我。

南宫正从凤卿漪离开时的悲怆,慢慢变成现在的云淡风轻,可在我眼里,却是视死如归。

他在等死,等阿胤率领军队赶来,将这踏为平地。

可这争夺皇位,终归是成王败寇,又能分得清谁对谁错?他是劫持了阿离,可阿胤不是劫持了致儿在先?

南宫正,不该这么死去,遭世人唾骂。

我寻了个理由出了寝殿,此时府中已经没有几个人,许多事情都要亲自去做,南宫正并没有怀疑什么。

若是没记错,张德是去了厨房,我直奔那去。

“张德,我有要事要你去办。”推门进去,张德果然在此。

他不语,白了我一眼,撞了下我的肩膀夺门而去。

“若想眼睁睁看着你家王爷丧命,且继续这么张狂好了。”我挑了条凳子坐下,吃准了他对南宫正的忠心。

果不其然,他停了下来,若有所思打量着我。

“派人快马加鞭追上你家王妃,让她按照图上的路线,去找一个叫医仙老鬼的绝世名医,然后你再带上王爷,赶去这边与她们会合。至于之后要去哪里,随心便是。”

我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上面绘了从汴州出发寻得医仙老鬼的路线。

“为何要去寻什么医仙老鬼?南宫瑟儿,难不成这是你与南宫胤串通好的把戏?”张德说道,瞧着我的眼神全是鄙视。

“医仙老鬼是世人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名医,我有幸与他老人家见过一面,单单他的樟木熏房有令人重拾青春的奇效,那治好你家王妃和小王爷的病也不是不可能。除此之外,医仙老鬼隐居山林,住所旁有大批猞猁守护,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绝对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细细说来,张德看我的眼神多加了几分猜疑。

“你怎能确定医仙老鬼会收留王爷一家?”

“医仙老鬼和娇娘无所出,对孩子喜欢的紧,在这个问题上你放一百个心就是。”

张德接过帕子,低头想了想,叠整齐后塞进怀里。

“西门瑟儿,为什么要帮王爷?”他还是不放心,最后问出口。

“还债。”

张德苦涩一笑,拱拳向我行礼,这也是自打相见他头一次对我行礼。等连他的背影也消失不见后,我才重重吁出口气。

用晚膳前,张德偷偷跟我耳语,通知我已经派人追上凤卿漪,那南宫正这边也要越早行事越好。

可他的倔脾气上来,一点也不会输给凤卿漪,对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来说,劝解毫无用处,还是硬来比较实在。

所以我们一致同意,在南宫正饭菜里下药,再由张德趁着今晚夜黑风高带他逃离此处。

“可外面处处都有宫里派来的歼细,怎么能逃出去?”张德担心说道。

“放心,等南宫正一睡下,我就火烧梁王府,你们换上奴仆的衣裳,趁乱跑出去。”

张德又盯着我瞧,眼神中竟出现崇拜之­色­。

“好计谋,难怪王爷之前总是说世间奇女子全让他碰上了。”

“他向你提起过我?”我追问,有些不解。

“偶尔,但说的不多。王爷有时候会用叶片吹奏曲子,我问是什么,王爷便笑着说是棠梨煎雪,还说是位故人。”

张德说完,端着饭菜离开了,不知怎么,他的那番话竟搅起我心底千层浪。

若不是亲眼看到凤卿漪离开后他有多难过,怕是会信了他为逼走亲人编造出的那些话。

用过晚膳后,南宫正懒懒斜靠在榻上,房中炉火烧的旺,他前襟大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身上的伤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红­色­的疤痕,仍旧触目惊心。

我坐在榻前圆凳上念书,他眼神渐渐变得游离,显然药效已经开始发作。

“王爷,王爷?”

试探叫了两声,并无回应,正当我起身去叫张德时,他忽然开口。

“书还没念完,是要偷懒去吗?”一半*溺,一半玩笑,他阖眼说道。

刚离开圆凳的ρi股赶紧落下,装镊样拿着书继续往下念。

“别念了,像是念经,唱歌给我听吧。”

“王爷想听什么?”

“棠梨煎雪。”他­唇­角染上笑意,说的理所当然。

“你还记得?”故意问道,听张德说起棠梨煎雪后,我还半信半疑。

“嗯,本想还为你伴奏,可眼下隆冬,没有棠梨叶子可以用了。”他叹息,掺杂着惋惜。如此深情出现在一个高傲之人脸上,只会让人觉得心疼。

“不碍事,等明年开春草木泛绿,你再为我伴奏。”我开口安慰,却忘了他是一心念死之人,怎会还有明年春天?

他稍费些气力睁开双眸,温柔的看向我,双­唇­微启,缓缓道来。“若有来生,我定会再用棠梨叶片为你伴奏。”

来生?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不该是恨我的吗,为何会许给我来生之约?

“当年为何要用太子之位去换我­性­命,你该后悔的,或是恨透了我才对。”这个盘踞在心上许久的疑问,终于在此时问出口,或许只有在他神智渐渐涣散的现在,我才敢问。

“我们拜过天地,你是我的亲人,我本该护你。”

“可当时我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不在乎?”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这种事,我是他的亲人,他怎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我的小瑟瑟就是小瑟瑟,其他的我统统不管。”

“你对凤卿漪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那只是你逼她离开而编造的谎言。你该是恨我的,我骗了你,你怎么会不恨我?”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向我这般,盼着人来恨自己。可谁又能明白,世上最难还的债,最让人无力招架的竟是情债。

“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快唱歌吧,我想听了。”

他强撑着快要胶合的眼皮,笑着催促道。

我清清嗓子,轻声吟唱,自从上次被烟呛的失声,嗓音便再也便不会之前的清亮通透,像是谁在哭泣,倍感凄凉。

“旧岁采得枝头细雪

今朝飘落胭脂梨叶

轻挼草­色­二三入卷?

细呷春酒淡始觉甜?

早春暮春 酒暖花深?

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与他相识的一幕幕伴着我凄凉歌声在眼前重现,从太子府到皇宫,又从皇宫到梁王府。兜兜转转,经历了这些事,他从未问过我是在何时跟了阿胤,说了狠话可最后也不曾伤我半分。

南宫正啊南宫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喂,叫你半天也不答应,王爷睡了没?”

张德忽然从后面蹿出来,吓了我一跳。

“怎么哭了?王爷没事吧?”张德忙上前试探南宫正鼻息,恐是怕我又动了什么手脚。

“王爷睡下了,你快帮他更换衣物,半柱香后我先烧偏殿,等周围住的百姓察觉都赶来救火后,你再背着王爷从后门逃走。”

我抹抹眼泪,从屏风上拿起灰黑­色­男子棉斗篷披在身上,匆忙往外面走去。

“西门瑟儿!”

张德在背后大叫,我汀脚步,转身看他。

“我替王爷谢过你了!”

我了然一笑,推开门投入茫茫夜­色­中……

行动异常顺利,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富丽堂皇的梁王府化为灰烬。有好心百姓将我收留,每餐吃的虽然简陋,但却无比安心。

这就是南宫正口中说的太平日子,只要心太平了,不管身处何地都是一世长安。

三日后,阿胤来了,大张旗鼓收回这块富饶的土地,然后在茫茫人海中寻到我。当众人的面,他仍旧唤我娘娘,我不接受也不拒绝,冷冷看着他们如同台上唱大戏的戏子,不知道粉墨登场华丽落幕后,又会怎样。

三日后,我重回京都皇城,这里冷的很,没走一步,都觉得寒意从脚底渗进骨缝,袭遍全身,而所经之处,依稀能看到屠宫时倒在血泊中的宫人,瞪大双眼,就这么看我从他们尸体上踏过。

胃中涌起一阵恶心,我连忙掩嘴压下,走在前面的阿胤转身看过来,鹰般睿智眼眸闪过一丝迟疑,终是没有开口说话,继续带着众人往宫殿走去。

209、他竟与别人有了孩子

回到寝殿后,几个眼生的宫人帮我更衣沐浴后,车马劳顿疲乏瞬间袭来,斜斜靠在榻上睡了,想着等到天­色­暗下来,睁眼便能见到阿胤坐在榻前,笑着说念我成狂,这一觉倒也睡得踏实。

“娘娘,殿下派人来催了好几次,时辰快到了,娘娘该起身赴宴了。”

小宫女在耳边轻唤,我皱皱眉头睁开眼来,环视四周不见阿胤身影。

“赴什么宴,我没兴趣。”恼他竟敢不来看我,怒火无处发泄,只好为难可怜的小宫女。

她见我这般,噗通一下跪倒在榻前,哭了出来。“娘娘,奴婢错了,不该扰娘娘清梦,但今儿个是小年夜,按照常理,宫中都会在这天举办家宴。皇后娘娘是戴罪之身,不便出席,各院嫔妃中娘娘品级最高,于情于理都该去的。”

我怎么忘了,自己现在尴尬气人的身份。

可转念一想,阿胤是为了­操­办小年夜宴席才没来看我,心里又多多少少好过了些。

“行了,快起来吧,帮我梳妆打扮。”翻身下榻,双手不自觉覆在小腹上。

阿胤一定想不到,这里又有了个孩子,像阿离一样活泼可爱的孩子。等今天晚宴结束,再询问阿离的近况。毕竟宫中人多嘴杂,我的身份又如此特殊,还是少给他惹事端的好。

镜中的我一袭炫紫曳地长袍,已近三个月的身孕还没有什么变化,身形纤瘦,只是那双曾经能将万物描绘惟妙惟肖的手,如今满是冻疮,阿胤若见了,定会心疼了吧?

小宫女为我系上披风,我顺势把手藏在宽大袖子中,抬脚出了寝殿,前去赴今天的小年夜之宴。

宴会设在温暖的福绵阁,来时大家已经入席,我位列贵妃,阿胤也得向我行礼,皇上皇后均不能出席,我便坐在正中央的位置,显示南宫皇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nAd1(

阿胤坐在我左手旁的位置,一切都做的很好,无论是祝词还是应景歌舞,诸位皇亲国戚位置的安排还是菜品的选择,都经过一派悉心琢磨。

诸人赞许的目光中透出对他的肯定,阿胤必定也感受到了,本就绝美的脸上更加神采奕奕,端起酒杯频频邀酒。

这场晚宴我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花瓶,身后一无背景二无权势的贵妃,充其量就是个好看的摆设,只是我腹中孩儿的爹爹在这儿,我便有勇气端坐在高堂之上,大方接受众人或是鄙夷或是不屑的目光。

阿胤在这儿,我便有了靠山。

只是,他从未转头看我,一直都没有,就好像我俩只是陌生人那样。我虽然懂得避嫌这个道理,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芥蒂。

“殿下,那几样菜品御膳房已经烹制妥当,是否现在送过来?”小覃子躬身站在堂下笑着询问,引来大家侧目。

“什么菜品啊,难道殿下还藏了什么珍馐美味?”

“别在此吊人胃口了,殿下快命人呈上来,让咱们饱饱口福。”

众人热闹打趣,到这酒足饭饱之际,让大家知道还有菜品未呈上,真是有些让人猜不透了。

阿胤转头看我,咧嘴一笑,­唇­边尽是苦涩。

面对他的笑我竟莫名紧张,指甲掐疼掌心,结痂的冻疮因这个动作撕裂,刺心的疼。

本想着丢个笑给他,告诉他我一切安好,可此时用尽浑身力气,也做不出违背心愿的事。于是我只得垂下头,偷偷掏出锦帕,一圈圈缠上流着血水的伤口。

“殿下若再藏着,我可要去御膳房一探究竟了nAd2(”

阿胤越是不说,众人越是起哄,又借着几分醉意,便少了平日里那些礼仪束缚。

“是几道专门为有孕­妇­人烹制的寻常菜品,并非大家想的那样。”他笑着说道,又回头看我。

原本坠入谷底的心瞬间飞上云霄,阿胤啊阿胤,心思果然细腻,我还未跟他提起有孕一事,他便早已了然于心,还让人特意为我烹制菜品。

重逢不过才半日,他是从哪刻起察觉到此事的,难道是入宫门时我掩嘴呕吐?

又或是,被他瞧出今晚满桌珍馐美味,我只应付动了几筷子,还设法逃过众人的邀酒?

我回敬他暖暖一笑,还不自觉羞红了脸。

在众人面前大方袒露我们的关系,他难道是想结束这场偷偷摸摸的幽 会?

“有孕的­妇­人,喜事喜事,敢问殿下这大喜之人是在座哪位?”

阿胤似笑非笑,抬眼瞟向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他要选在这个场合这个时间将我的身份公众于世?

不安的心跳如擂鼓般,几乎要冲出胸口。阿胤啊阿胤,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把我带在身旁,我就会一直跟随你的步伐,直到地老天荒。

阿胤轻启薄­唇­,云淡风轻的说着。“是本太子府中一位小姐。”

“这可是殿下第一个孩儿,臣等可有幸见一见这福泽滔天的贵人?”

阿胤笑着转身摆手,坐在他身后的女子缓缓起身。“怜儿,还不见过诸位大人nAd3(”

怜儿?那个与我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阿胤竟然与她有了孩子?

差点跳出胸膛的那颗心,现在直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我重重将手中鎏金杯盏摔在案几上,本是清脆响亮的声音,却在此时淹没在阵阵鼎沸恭维道喜中。

也是,我不过跳梁小丑一枚,怎会有人在意我的悲喜。

他与别人有了孩子,那我腹中的孩子呢,阿离呢?那个口口声声说只将我一人放在心上的男子,怎能以转眼就上了别人的*榻?

“让我们共饮一杯,庆贺南宫皇族人丁兴旺,福寿绵长!”

又有人举杯邀酒,这次我没逃,如今逃不逃又有谁会在意?

我重新握紧面前鎏金杯盏,关节上手背上结痂的冻疮,一道道裂开,鲜红的血痕,比这杯中酒更胜一筹。

抬头一气饮尽,杯盏重回案几时,阿胤盯着我眉头紧皱,眸子中似有不舍。

不舍,这个时候还能从他眸中看出不舍,我也真是蠢的可以。

“不知怜儿小姐腹中孩儿几个?我家夫人也刚有身孕,若是有幸能与小姐多走动,也能沾沾福气。”

谁有想要这泼天的富贵,现在连孩子的光也不肯放过。

“回大人的话,怜儿腹中孩子一个多月大了,承蒙您厚爱,怜儿自己高兴的紧。”

众人又是笑,场面何等热烈。

我去梁王府不过短短两个月,她便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阿胤啊阿胤,你怎能在我刚离开就将别人搂入怀中?是觉得此事与我无关,还是料定我不会计较?

怎会不计较,世上有哪个女子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还笑着祝福。

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爱人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听众人对他们的祝福,如傀儡般呆坐在高堂之上,或哭或笑都没人在乎。

我拂袖离开,当双脚迈出宫门时,身后欢腾还在继续,好似在嘲笑自己果真是可有可无。

“娘娘,晚宴还未结束,这样离开不合时宜呀。”

“娘娘,若是染了酒气,咱们出来透透气再回去可好?”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打这边走不是回寝殿的路啊。”

我骤然汀脚步,转身冷冷盯住身后喋喋不休的小宫女。她被我冷冽眼神吓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滚回去,别再跟着我!”

我转身接着往前走,茫茫夜­色­中也不知道前面是何处。小宫女果真很听话,没有再跟上来∵累了,直接在一处宫门外的石阶上坐下休息,喝了酒腹中**滚烫,如快要炸开的心一般。

他曾说要带我回家,我也信了这里将会是后半生的家,即使亲眼目睹屠宫时的血腥,我也将全部责任归于自己胆小怯懦。

可这到底是怎么了?还不到两个月,一切都变了。我守着什么样的未来,他又能给我什么样的未来?

冷风吹来,夹在着鹅毛般的大学,福绵宫中的盛宴还在继续,灯火辉煌的场景直接将门外的苦疾寒冷隔绝成两个世界,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风中传来女子沧桑哀婉的歌声,我欲哭无泪,自古宫中多怨­妇­,想不到最后自己也沦落成其中一个。

“哎呦喂,娘娘您怎么坐在这里呀?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远处走来个小太监,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见到我慌忙跪下行礼。

“不用,你且滚远些。”扰了我的清净,起身正要离开时,那歌声又伴着风飘来。

“是谁在唱歌?”我问他。

“回娘娘的话,是皇后娘娘在唱歌,就在斜前方皇上的寝殿。今晚是小年夜,我前来给娘娘送些饺子。过了午夜总管就要发赏钱给大伙儿,奴才需快些了。”

我抬手夺过食盒,冷冷说道。“我去好了,你回吧。”

“这个这个……”

“滚!”

雪下得很大,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踩上上面咯吱作响,歌声越来越清晰,直到我推开那扇门,她还伏在榻边吟唱。榻上躺着曾经威风八面的皇上,这些时间下来,已经面­色­蜡黄形如枯槁。

房中除了皇后外并无他人,好像都去抢着领赏钱了。眼前这两个曾经站上权利巅峰的人,还比不过几枚铜钱,真是可笑。

我嗤笑出声,皇后这才察觉有人来此,听了歌声,转头看来。

“你笑什么?”与皇上相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苍老惨败的容颜下,神情却依旧高傲。

“笑你可怜。”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年夜了,送些饺子过来。”将手中食盒放到她面前,选了处凳子坐下,上面布满灰土,显然这些日子阿胤并没有善待她。

“真是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堂堂南凌皇后还要受你恩惠。”她眸中噙满泪水,声音哽咽。

“觉得委屈?那何不喂皇上服下解药,有了皇上为你撑腰,你仍旧还是南凌高贵的皇后。”我拢了拢衣衫,出来急没带披风,想不到这殿中竟和外面一样冷。

“哼,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她鄙夷一笑,揣测我的心事。“皇上醒了,看到心心念念的瑶光,怎还会记得起我?倒不如像现在,他真真正正只属于我一人,一生一世就我们一双人。”

“我不是瑶光,也不屑做那样的蠢女人!”

她伸出苍老的手,扶着皇上整齐的发鬓,有意无意将我的神­色­尽收眼底。“为男人伤了心神,还说自己不是蠢女人?今儿个是小年夜,按照惯例大伙儿是要参加晚宴的,你连个下人都不带就跑出来,胤儿可舍得?还是你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所以急着逃离?”

“闭嘴!你给我闭嘴!”她为何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句句都戳在我心窝上?

“你和瑶光有着同样的面容,就注定和她有同样的结局。将一切都累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注定输的凄惨,就像我和瑶光一样!”摇曳烛火中,她笑声凄厉,如夜鬼般。

我紧紧捂住耳朵,可这些话还是长了脚般挤了进去,寻找那个我刻意忘却的梦,一遍接一遍不停的说,将我的心撕成碎片。

“我不是棋子,不是!我不会任由别人摆布,我的命一直攥在自己手里!”朝着她大喊,借此来消除心中恐惧。

她缓缓起身,高傲的仰高下巴,摘下耳环,轻轻一捏便将金坠子打开,取出藏在里面的黑­色­小药丸,递到我手里。

“这是千日醉的解药,也许有一天你能用的到。”她将耳坠重新带回,对着铜镜理理斑白的发鬓。“这是刚入宫时,皇上送与我的,这些年它们不曾离过身。不久后我就有了正儿,被皇上立为太子,那时的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我终还是败在了她手里,自打她再次出现,就直接勾走了皇上的魂魄。求而不得,他便命人寻遍各地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一遍遍唤着瑶光。”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正儿这一辈人也在重演父辈的惨剧。南宫胤夺了正儿的太子之位,皇上将他驱逐出京都做了梁王。我是高高在上的南凌皇后,怎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般任命,只是一次次游说都被正儿一句无心留恋王位做借口给打了回来。直到有一天,我向他提及你,正儿的神情终于跟之前不同了。”她猛然转身,眸中尽是恨,将我碎尸万段。

“你到底是什么妖孽,生着一张与瑶光如此相像的容颜,蛊惑他们父子三人不得安生!”她忽然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狠狠说道。“我诅咒你,用我的命诅咒你,一生终不得所求!”

“你这个疯子!”一生终不得所求,这个疯女人是想将我推进万劫不复之地。“你不会如愿的,我不是什么瑶光,为何你们一次次拿她来折磨我?”

阿胤、南宫正还有皇上的脸在眼前轮番出现,有的要我只信他,有的念我是亲人,还有生生将我当作别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只有这一颗心,又该去信谁?

我用力一推,皇后如稻草般轻盈,摔在地上也无声无息。

“我不信命,也不会再信任何人!你休要吓唬我,从今后我的命只攥在自己手里!”

我夺门而出,孰料外面的雪已经漫过脚踝,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跑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想好想阿胤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搂着我温柔说着带我回家。

路径斜坡处,忽然脚下一滑,慌忙伸手去抓两旁的树枝藤蔓,无奈这些东西在隆冬变得不堪一击,我倒在雪里,滚下斜坡……(梧州中文台《威武女画师,擒男当自强》仅代表作者葵葵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我们立刻删除,的立场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谢谢大家!】

210、孩子没有了

若是那场小年夜晚宴,在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阿胤坐在榻边对我温柔的笑,这一切该有多么美好。

可该死的在我们之间,偏偏要生出那么多事端,果真如皇后所言,我这一生都不能得偿所愿吗?

“阿瑟,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喝水?你们快去把太医唤进来!”

阿胤为我忙前跑后,神情焦急。太医们在他暴吓声中鱼贯而入,为我把脉诊治。

“殿下,娘娘已无大碍,臣下去开张药方,需按时服用,不出一月定能康复。不过……”老太医支支吾吾,阿胤耐不住­性­子催促。

“不过娘娘这次小产十分凶险,受外界重力所迫,伤了元气,往后需悉心调养才是。”

小产?

这二字如同晴天霹雳将我的灵魂撕得粉碎,小心翼翼护了这么些时候的孩子,竟然这么没了。

阿胤将一­干­人遣了出去,坐在榻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就那么直挺挺躺着,连小腹都不敢去抚摸,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入两鬓中。阿胤执起衣袖擦拭,总是旧的还未擦­干­净,新的又流出来。

“不哭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他哽咽低语。“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参加什么晚宴,也不该任由你使­性­子跑出去。阿瑟,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求你别再哭了。”

“滚!”我恨不得撕烂他的嘴。我的孩子没了,怜儿的却还在,他可以不哭,我除了哭之外毫无他法。

“阿瑟……”

“滚出去!滚去你的怜儿小姐身边!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最好赶紧消失,否则我就将你深夜潜入庶母房中的事昭告天下!”

双手撑在身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小腹注了铅般胀痛,手臂吃不住劲,身子一晃往后摔去nAd1(他眼疾手快搂住我的身子,我狠命推开,伏在榻边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觉得我需要同情,还是想看笑话?”

随手抓起旁边的软枕砸了过去,他也不躲,直直站在榻前。

“啊……我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有个人念我成狂,日日夜夜盼我归来。可事实证明我不过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唯一让你挂怀的是这幅皮囊,像极了你含恨死去的母妃!”

“不是。”他否认,藏在袖口中的双拳紧握。

“你一遍遍利用我,现在王位进在咫尺,我便没了多大价值,你也终于能照着自己意愿去抱喜欢的女人!”

“不是,我说不是!”他喉头哽咽,额上青筋爆出,一遍遍否认我的言辞。

“我的孩子没有了,你跟她的却好生生活在世上,这不公平!你口口声声否认,那你去杀了她的孩子啊,来证明心中只有我!”

我抬起头,说着恶毒的话,盯着他那张纠结的容颜,然后悲凉的笑了。

“舍不得了吧?那就不配否认我说的一切!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滚啊……”我叫的声嘶力竭,力气用尽时如浮萍般伏在榻边虚弱喘息。

太医们再次蜂拥而入,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在我眼皮重重合上那一刹那,看到阿胤站在门口,想要过来却踟蹰不前。

一连几天过去,上次小产醒来后情绪激动,险些血崩,那个害我差点丢掉­性­命的罪魁祸首便小心躲着,不敢再踏入寝殿半步nAd2(

我每天都喝苦苦的药汁,喝到最后,连吃蜜饯都没了滋味。

娘带着阿离在除夕夜出现,我身子弱,不能陪她们出去看焰火,阿离长了一岁也变得懂事许多,东扯西扯说着在外面发生的事,累说累了倒在榻上就睡。

“娘,在外面过得可好?”没有告诉娘我小产的事,有些难以启齿,更多是怕她担心。

“好,殿下派铁牛保护我们,这心里比之前还要踏实。”娘笑着说道,看着熟睡的阿离,眸中露出慈爱之­色­。

“那就好。”难怪这些日子不见铁牛,原来是出宫保护娘和阿离了,这样也好,铁牛忠厚老实,有他在我自是放心不少。

“女儿啊,我听宫人们唤你娘娘,殿下不是还未登基,你怎就成娘娘了?”

我苦涩一笑,现在这个尴尬的身份,还真是一言难尽。正在不知如何回应时,阿离这个鬼丫头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吵着要去外面放鞭炮。

娘带着阿离出去,宫人们也好热闹,纷纷跟上,我长长吁了口气,大有逃过一劫的意思。

我这个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人,理应是要去前殿接受众人叩拜,分发红包,图个好彩头的。况且小产一事也是瞒着众人,大家并不知道六日前我痛失亲人。

收拾妥当后去了前殿,这种场合阿离跟不得,看着她晶亮双眸中透出委屈时,我整颗心又被揉捏紧攥。阿离是太子的女儿,眼下连进宫都要偷偷摸摸,让人瞧了就心疼不已。

“阿离乖,娘娘去去就回,一定留个最大的红包给阿离。”

小孩子终是好骗,看着她蹦跳扯着娘的手去后院玩雪,我也低头理理衣衫,带着众人去了前殿nAd3(

去了才知道,我其实无需做什么,呆坐着就好。有专门喊话的,还有专门发红包的宫人,我确实无事可做。

“太子殿下挟太子妃贤妃前来叩拜!”

多日不见,阿胤依旧玉树临风俊逸不凡,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一名是太子妃,另一名正是母凭子贵,从个养在太子府的小姐新晋为贤妃的怜儿。

我垂着眼眸,做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再去看他们。

“儿臣给贵妃娘娘拜年了。”

半天不见专门发红包的太监喊话,抬眼一看才知道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跪着的时候,奴才们怎敢站着。

“赏。”我挥手懒懒说道。

“谢娘娘,不知娘娘这些日子身子可还舒坦?”

他并未像旁人那样领过红包后就退下,倒是在这儿跟我唠起了家常。

“还好。”继续敷衍了事,自从小产至今我不曾在见他一面,眼下也只想让他们这些碍眼的东西快快离开。

“儿臣托人寻得一些上好的阿胶,有滋­阴­补血的奇效,已经派人送去娘娘寝殿,用法也附在纸上一并送去,还望娘娘……”

“殿下有心了,退下吧。”不想他再逮着这个机会跟我唠家常,便不耐烦打断,况且后面还有好些进宫拜年的,我坐在这里有些时候了,腰背开始发酸,怕是成不了多少时辰。

“是。”他讪讪退下,临走时频频回头看我。

大约又来了几个拜年的,之后就再无人来,我差人下去询问,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回娘娘的话,外面原本是有不少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可殿下责骂了大家,说拜年应趁早,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把拜年拜到中午的,自然是得不到好彩头。于是乎,殿下就把这些懒散之人赶回家了。”

“得,都退下吧。”难得领了他的情,我起身往寝殿走去。

刚进寝殿,阿离­肉­呼呼的小身子飞扑过来,险些将我撞倒。

“娘娘,陪阿离玩嘛。”她抱着我的脖子撒娇,­奶­声­奶­气说着。

忽然阿胤早上拜年的情景浮现眼前,尤其是那个怜儿,她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娘娘累了,不能陪阿离玩,去找你爹爹吧。”

“爹爹在哪儿?阿离都不知道。”阿离嘟起纷­嫩­小嘴,委屈说道。“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婆婆总是说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一点都不好玩!”

“娘娘叫人带你去找爹爹玩,他那么疼你,想去哪儿他都会依你的。”我耐心哄着,连微笑都装的刻意。

“真的?太好喽,找爹爹玩喽!”

我命保护娘她们安全的暗卫,将阿离送去给阿胤,后跟娘坐下来唠家常。

没了这个调皮­精­,虽说少了些什么,倒也安静,加上白天­操­劳半日,用过晚膳后,我便早早睡了。

迷迷糊糊察觉有人挤上榻,我试探着推了几把,后被攥住腕子拥进一具滚烫的怀抱。

“你来做什么?”

是阿胤,我厌恶的往后撤了撤身子,不想他沾染其他女人气息的怀抱靠近。

“将阿离送去见我,不是在暗示你也想见我了?”他不急着靠近,松开钳制住我的双手,单肘撑在脑后,斜躺笑着看我。

“我是在暗示你,别忘了阿离这个女儿!”瞧不得他处处带着怜儿,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阿离是我的女儿,而你是我孩子的娘亲。”他若有所思看我一眼,起身坐在榻边。

211、情已成空

? “阿瑟,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与怜儿那晚的错,千真万确是因酒后乱­性­,我错将她看成了你。可你要知道,我只要她腹中的孩子,活在南宫皇族的孩子若母亲出身低贱,难免受人践踏,这也是我将怜儿推上贤妃之位的真正原因。待孩子生下,我便将她送去别处。”

“大可不必这么煞费苦心,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阿离是你的女儿,这点儿你千万别忘了就是。”我讪讪说道,手上冻疮好了大半,只是奇痒难耐,娘怕我又挠破了,索­性­用帕子包起来。此时隔着帕子挠痒,心头浮起一丝烦躁。

他垂头叹气,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轻轻放在枕边。

“今儿个早上接受众人叩拜,你大可寻个理由不去的,身子本就虚弱还需多休息才行。另外你手上的冻疮得尽早治,等天气暖和了自然也会好,但怕是会落下病根,年年冬天都要再生了。”

转头不去理他,这番体贴眼下全变成了赎罪,也是我最不屑的东西。

见我不曾理睬,他也没再纠缠,起身下榻整整衣衫,看我的目光始终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夜深了,你且休息。我已经吩咐下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你休息,我从府中调了­奶­娘过来为你调理身子,还有娇俏可人四个丫头,想着你也喜欢她们,就都调过来了。”

这个安排确实合我心意,忽然想起在太子府的那短短时日,眼眶竟一阵酸涩。我们的关系一直藏着掖着,也只有在太子府那段时光,相对而言是真正的正大光明。我大摇大摆欺负人,他明目张胆*着我,时间若是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该有多美好。

“我走了。”重重叹息后,他转身离开。

待到关门的声音过去好一会儿,我的目光才追去。外面刚下过雪,清冷的很,天上银轮皎洁无暇,只是我最近怕冷的紧,是万不敢出去的。

走到轩窗下,抬手拿起剪刀剪着过长的烛心,这时门啪嗒一声开了nAd1(

“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以为是阿胤,我眼皮抬都没抬,硬生生呛了回去。半天没有听到回应,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娘。

“这么晚还没睡,是有心事?”娘披着棉衣从偏殿过来,身上落了些雪花。“也不知道是换了地方还是睡下早了,心里不安稳,看见你房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瞧瞧。远远看着殿下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离开,你这个丫头,可又是闹脾气欺负人家了?”

我起身为娘弹去落在身上头上的雪花,小声嘀咕着否认。

“娘在宫中这些天,倒也瞧出些道道来。你暗地跟了殿下这些年,可有想过往后要怎么办?”

娘桥我的手同坐在烛火下的圈椅上,心疼的问道。

“以前总认为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好,也没去想过之后的事。”我轻咬下­唇­,头一次在娘面前提及自己与阿胤的事。

“女人好年华就这么短短几个春夏,若不去想想往后,等将来年老­色­衰了,怕是要后悔的。”

娘跟了爹这些年,这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事瞧了太多,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这么替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出谋划策。

我们的矛盾果然有够明显,连娘也看出来了。

“娘,男人为什么能把情和欲分得那么开,跟不喜欢的女子生儿育女?”

我扣着手上帕子,拨弄那些未长好的伤口。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说出口,原本以为是轻松解脱,孰料竟还是痛。

“傻孩子,自古男子便三妻四妾,看你那个花心的爹不也是一房接一房不花钱似的往回娶姨娘?但只要他的心在你这儿,其他的都不算什么nAd2(”

娘眼神发亮,似乎回忆着之前与众姨娘厮杀的热血场面,还有她独霸爹*爱十八年的光辉战绩。

“殿下将来是要做皇上的人,女人定会多如天上繁星,你若紧扒着这个难为彼此,怕是时间久了他也会厌倦。”

“娘,爹爹娶了那些姨娘,你当真就不在乎?”我不答反问。

“怎能不在乎,可在乎了到头来还不是徒增伤悲?倒不如守着他给的承诺,当成真的。”

当成真的?现在这种局面,我怎还能把他的承诺当成真的?单单为我正名,阿离认祖归宗一事就难如登天。

我被死死套进这个局里,不知如何脱身。

“我知道了,娘快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娘没再说话,拍拍我的手,眼尖的看到枕边他留下的小药瓶,狡黠一笑,裹紧棉衣走了。

要与阿胤重修旧好,还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思来念去竟毫无头绪……

破五那天娘带着阿离离开,她们继续呆在宫中难免会惹人非议,即使心中有再多舍不得,我也狠心放她们走了。

金婆婆和四个丫头赶在这个时候到来,多少慰藉我的与家人离别之苦,整天看着她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日子倒也过得轻松不少。

“小姐,您都不知道,在京都乃至整个南凌,您与芙蓉小姐合编的那本册子卖的火到不行,简直就是千金难求啊!”

“对对对,连带着咱们也沾了小姐您的光,上街都能引来翩翩公子驻足回首了!”

“不害臊呀你!提起这个管家就惨了,每天早上都要亲自站在府外赶走那些上门提亲的狂蜂浪蝶,不知有多辛苦呢nAd3(”

“咱们大伙儿都想死小姐您了,芙蓉小姐也是,总是说要跟您分成。好几次让人抬着银子上门,可惜您都不在。”

我笑着摆摆手,听着她们讲着外面的事儿,就好像听别人的事。曾经的太子府有阿胤*我如至宝,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小姐,他只爱我一个。

从她们口中得知,太子府走水后,阿胤封锁了我失踪的消息,明里暗里寻着我的下落。

那个时候他是真担心我的会死了吧?

可现在多了个怜儿,是我亲手将她送去阿胤身旁,他们还有了孩子,这让我情何以堪?

“行了行了,叽叽喳喳个没完,小姐该喝药了,你们且下去准备吧。”金婆婆瞧出我的伤心,便遣走了众人。

丫头们瞬间变得乖巧,俯身行礼垂头走了。金婆婆似乎要说些什么,我摇头拒绝。还不是些为她家主子讨好的话,我此时什么都不想听,只有这样,那根扎在心上的针才能乖乖呆在那儿,不继续刺得更深。

刚出去的丫头们慌里慌张跑回来,除了灵人外,其他三个都惨白着张脸。

“小姐,皇后娘娘薨逝了。”灵人偷偷看我一眼,接着说道。“听说已经死了十几天了,仗着现在天冷才不至于**发臭,前去送饭菜的宫人每每都是搁在门口就走了,眼下又是过年,但也送的不及时。轮班送饭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一合计,才发现已经有三四天没过去了,等推门一看才知道,皇后直挺挺躺在黄上身边,睡着了般,只是早已没了气息。”

十几天前,好巧不巧正是小年夜,她将千日醉的解药给我,怕是已经动了寻死的念头。

我扶额轻叹,争了一辈子的皇后,到头来死的真么凄惨,果然将所有都累在男人身上,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生着同一张脸,就注定要有同样命运!”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一条白绫了却此生……”

皇后怨毒的言语和梦中瑶光的预言,此时掺杂在一起,拧的我脑仁发紧。

“小姐,您怎么了?快去请太医过来!”金婆婆吓坏了,赶紧差人去请太医。

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虚弱,听不得一点坏消息,金婆婆惩罚了灵人,说我这病都是她给吓出来的。

转眼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有金婆婆在身边照顾,我恢复的很快,刚出小月子就能去园子里逛上半晌了。

赶着今天日头好,众人便陪着我出去透透气。

园子中有处和风暖阁,供人看戏的场所,此时又传来喧嚣声,好似在说我错过了什么。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我问道。

“是二月二,龙抬头。”金婆婆答道。

“我知道,我是问宫中的二月二怎么过?”每次节令这里都变着花样办这会那会,从大年初一至今,好像再没人去邀我吃什么宴请。

“宫中会请最好的戏班子前来献艺,请来皇亲贵胄进宫观赏,然后一起吃豆子宴博个好彩头。”

“哦,这样啊。”听着面前和风暖阁中传出的阵阵欢笑,有种被遗忘的凄凉。

我转身往回走,金婆婆跟四个丫头跟在后面,走了好一段路,金婆婆忽然开口说话。“小姐,殿下没让人来请您,是惦记您身子还未痊愈,不想你被打扰。”

我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脚下步子却没有停下,生了轮子般往回赶。

“娘娘,臣妾给您请安了。”

前面拐角处忽然闪出个身着妖艳桃红宫装的女子,装镊样对我俯身行礼。

“起来吧。”我努力压制中心中狂烧的怒火,不去看她与我有六七分相像的脸。

“娘娘不去看戏?唱的是沉香劈山救母,好看的紧呐。”她始终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我脸上血­色­褪去,双手不敢碰触平坦的小腹。我的孩子没有了,她的却好生生活着,眼下还拿这个来向我叫嚣,

她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有了个孩子?

“起开!”我厉声说道,越过她身边往前走。

“娘娘慢些走,路上滑着呢,若是臣妾走的这么快,殿下又要担心了。”

我忽然停下脚步,金婆婆站在一旁偷偷拉扯我的衣袖,使了个眼­色­给灵人。

灵人立马抬头挺胸前去迎战,完全不把这个太子府的贤妃放在眼里。“依奴婢看,该慢慢走的应是贤妃娘娘您。若您腹中没了孩子,殿下可要担心谁去?”

怜儿怎会听不出其中的鄙夷,恼羞成怒抬手甩上灵人的小脸。

“敢动我的人,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我把时间选的刚刚好,在她打上灵人的前一秒,果断转身扣住她的手腕,按住­茓­位稍稍用力,便让她疼得双腿发软。

“怜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胤清亮柔和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他依旧白衣翩翩而来,看见我带着一­干­人欺负怀着他孩子的女子。

松开手将怜儿甩了出去,她也倒是会演,虚弱的扑进阿胤怀中,做出一副天底下数她最脆弱的恶心嘴脸。

“怜儿,宫中怎容你到处乱跑?现在还冲撞了贵妃娘娘,还不跪下磕头认罪!”

阿胤将她推出怀抱,冰冷的眼神如陌生人般,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定了她的罪。

“殿下,是贵妃娘娘她……”怜儿哭的梨花带雨,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偏心。

“知错不改,是想我把你交到私狱吗?”他怒斥道。

怜儿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做狡辩,乖乖跪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到上,垂头说道。“贵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怜儿这回吧。都是怜儿不好,冲撞了娘娘,怜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两人站在我面前,本就异常折磨人。他今天的有意偏袒明着是讨好,暗地里也有帮怜儿开脱的意思。

不想再去揣摩这些,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和风暖阁传来婉转的歌声,唱的是劈山救母啊,而我这个失了孩子的母亲又有谁来救赎?

次日早上刚起*,灵娇灵俏灵可三个丫头帮我梳妆,灵人蹦蹦跳跳从外面跑进来,捡了钱般高兴。

“小姐小姐,告诉您件大喜事。”

金婆婆伸手掩上她的小嘴,­阴­着脸瞪她。“从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喜事,要是再吓到小姐,婆婆我就撕了你。”

灵人委屈的眨眨眼,金婆婆被她小狗似得模样逗笑,松了手。

她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兴奋说道。“下个月殿下要登基做皇上了,小姐您说这是不是件大喜事?”

“确实是件喜事,这么一来,小姐您总算熬出头了。”金婆婆在一旁嘀咕,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我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他终于得偿所愿坐上了那个位置,而当初只想他将我带在身边的心愿,已被这一桩接踵而至的磨难消磨掉了大半。

跟在他身边又如何,不跟在他身边又如何?难道真要像娘说的那样,守着个虚假诺言,当成真的吗?

“我想吃百战百胜卤味斋的猪蹄了。”跳戏般念出这句,转头看她们错愕的脸。

“宫中御膳房做的不好,我已经许久没有尝到那种滋味了,想的很,你们去帮我寻来可好?”

眨眨眼,继续编,吃猪蹄是假,想把她们支出去清静会儿倒是真。

“小姐放心,咱们这就出宫寻去,老身不信了,整个京都就没有一家合您的口味!”

金婆婆好强,也是我这些时日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趣,好不容易有个极其挂念的,不帮我寻来誓不罢休。

等她们呼呼啦啦出了寝殿,我才算得到真正的安静,独自坐在圆桌前,吃着金婆婆为我备好的早膳,心里确实舒坦。

闲来无事就到外面逛逛,半路上忽然咳嗽了几声,跟在旁边的小宫女吓得脸都绿了,连忙跑回宫取金婆婆特意调制的梨膏糖为我压制。

当春好时节,光秃秃的枝­干­上抽出新芽,忽然想到南宫正,他说若有来生,会用棠梨叶子再次为我伴奏。

抬头瞭望远方,希望他已经同凤卿漪会合,并找到医仙老鬼,从此一世长安。

“娘娘好兴致,在这儿赏春啊。”

又是她,看样子上次的教训还没长记­性­。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令,她怎么会到宫里来?

“娘娘见到臣妾难道不高兴?”她抬手掩住­唇­轻笑了声。“可往后就算娘娘有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臣妾也得经常在您眼皮子底下晃了。”

我皱眉,满脸不解。

“殿下下个月登基,家眷也在这个月陆续搬进宫里。而你,先皇的嫔妃,会被送去陪葬。”她话中透出恨,又有得逞的骄傲。

“皇上并未驾崩,你们这是大逆不道!”

她又笑,张狂轻浮。“太医说若再找不出解药,皇上最多只有十五天的寿命,所以众大臣才推举殿下下月登基继承皇位。那娘娘您说,十天后皇上驾崩,您可不是得去陪葬了?”

“好啊,那提前祝您登上枝头当凤凰,贤妃娘娘。”

我不屑轻咧­唇­角,若是笑意能化成刀剑,她不死一千次也有八百了。

这种女人最是可怜,表面越是嚣张,心里就越是卑微。她来挑衅我,就是想借此博得阿胤的同情,而我已经瞧出事情真相,也不必跟她多费口舌。

似乎没想到我不上前迎战,她傻傻站在那里,像只母­鸡­般将翎羽全部竖起,却只能面对假设的敌人。

这种感觉难受的很,如同一记重拳打在海绵上。

我转身离开,她失了之前的老神在在,在我背后跳脚大叫。“你给我站住!我肚里的孩子虽是趁着殿下酒后乱­性­得的,那也终究是殿下的骨血!可你呢?肚子里到底怀的是谁的种!你凭什么处处与我争,凭什么殿下满脑子都是你?你这个人尽可夫,有悖人伦的贱 ­妇­!”

我转身,冷冷瞪上她的双眸。“把之前的话收回去。”

她可以说任何难听的话,唯独不能侮辱我死去的孩子。

“被我说中了吧,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告诉你吧,不止我一人怀疑你腹中孩子,殿下也一直猜疑呢。否则当太医宣告孩子保不住时,殿下脸上的神情不是伤痛,而是解脱……”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抬手一巴掌甩上她恶毒的嘴。力道之大,直接打出血来。

“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我抓紧她的前襟,恶狠狠说道。

“其实你也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只是不敢承认罢了,你留在皇上身边这些时日,还被封了贵妃,怎能全身而退?从梁王封地回来就有了身孕,时间巧的很,殿下心思缜密,怎会想不到这些!”

“住口!”我单手扼住她的颈项,慢慢收紧,看着她的脸从惨白一点点红透。

就在我恨不得杀了这个践人时,跑去替我取糖的小宫女回来,瞧见这一幕,直接吓跪了。“娘娘消消气,会出人命的!”

对人命,她腹中还有阿胤的孩子,若是弄死了她,阿胤会想成我嫉妒成狂。失去的理智一点点重新回到身体里,我松开手,任由她如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

“咳咳咳……咳咳……我就知道你会不杀我,若是我死了,殿下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怜儿,这张与我相似的脸,原来会这么怨毒。“你也是可怜,除了这幅皮囊外,一无所有。今天我且饶过你,若以后再敢胡言乱语,我必不会叫你好过。”

她抬手抚上脸颊,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当初我能遇上殿下,还是你暗中设计,我岂会不知能留住殿下心的只是这幅皮囊,可这世上为什么偏偏有个你!我不想再做谁的替身,不想再被人唤成别人!所以,只有你消失了,我才能彻底拥有殿下……”

我冷笑出声,原本只是认为她贪恋地位荣华,不想原来已经对阿胤情根深种。

“疯女人。”我轻蔑一笑,转身离开,将所有都累在男人身上,必定下场凄惨,如瑶光与皇后那般。我早早就看透了的,定不会像她们一样。

等回到寝殿后,金婆婆和四个丫头买了一桌子猪蹄,笑着让我尝尝哪个味道最像。

与怜儿的对峙耗去我许多力气,便随便寻了个理由,躺倒榻上睡了。

最后是被饿醒的,睁眼发现阿胤坐在榻边,俊美的容颜没有丝毫表情。

“下个月是我的登基大典,你且随遗妃迁至皇陵,等时机成熟,就给你重新换个身份接回宫来。”

“这是终于肯跟我正大光明的做夫妻了?那回宫之后我是什么身份?又要与多少女人明争暗斗,你还会像在太子府时那么向着我?”我满脸讥讽,为何他总是喜欢将我随意摆布?

“阿瑟,不要胡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他转头,脸上露出不悦。

“最周全的办法是让我带着阿离和娘离开。”

他猛然抬头,满目怒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到他面前,单是四目相对就足以被他目中的怒火灼伤。“你到底想怎样?这么折磨我就这么有意思!”

我挣扎,他却加大力道,将我捏碎般。

“我已经严厉呵斥怜儿,叫她尽可能不在你面前出现,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就因她怀了我的孩子?”

他暴怒,朝着我大吼。

“是她先来招惹我的,那一巴掌全怪她胡说八道,是她活该!”我不怕死的迎了上去,使劲挣扎想要离开。

“她是活该,那孩子呢?你的孩子没了,就该拿别人的孩子陪葬吗?西门瑟儿,我真是没想到,你率真洒脱的­性­子是装出来的,歹毒狠辣才是你的真面目!”

我急切的摇头否认,只是一巴掌,她不该这么娇弱,况且离开时她伏在地上大骂,声音洪亮底气充足,不像是有异常的样子。“她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了?不是我,一定是她栽赃陷害我。”

他单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用力就痛得我眼泪直流。“早知道你会否认,我就该直接把你带到怜儿面前。西门瑟儿,你这个蛇蝎­妇­人,你的孩子没了真是天意。”

“你怎敢这么说?那是我们的孩子!”他怎么能怀疑我?那是辛辛苦苦才保下的孩子呀,他怎配怀疑我?

“是谁的孩子你自己知道,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

他气的咬牙切齿,关于孩子一直都是他的禁忌。松手让我摔在榻上,就这么冷眼看着,事不关己的模样。

“南宫正,你把话说清楚,难道你也认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扑上去撕扯他的衣领,几年相处,他终究还是不信我。

“以前的事我不想追究!”他一挥手,我整个人翻在榻上,比之前摔得更重。“至于离开一事你也提早死了这条心吧,只要你改过自新,我还是愿与你重新开始。”

“你都不信我还谈什么重新开始?”

“要我怎么信你?我已经逼迫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是阿瑟,还是我最看中的女子。原以为我们可以心照不宣,各自退一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毒,将过错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你就是这么让我信你的吗!”

“所以,孩子没有了,你非但没有半点儿悲伤,还觉得理所应当?”

“没有什么理所应当,这只是天意罢了。”

“天意就是你活该没了两个孩子!”我怨毒的吼着,斜坐在榻上,仰起脸不知死活对上他无情的面容。

“你找死!”

他扬手打来,我不避不躲,乖乖等着痛楚到来。

“西门瑟儿,别再挑战我的耐心,结果不是你能承受的!”那痛楚没有到来,他只是紧紧钳制住我的双肩,前后摇晃,然后用力一推,将我摔进榻上。

后脑勺上的伤疤是在那次大火时留下的,平日里不去抚摸也觉不出还有它存在。可如今单单磕在软枕上,都疼得刺骨。

我躺在榻上掩面轻泣,他的话如同钝刀般来回切割着我的心,这就是我心心念念想要跟随左右的男人啊,真是错的可以。

误会我弄死了怜儿腹中孩子,我能忍,她本就找死。可他竟然不信我!原本以为早已与他心意相通,到头来却是一厢情愿。被囚禁宫中那段日子,靠着他会来寻我的念头支撑的那些夜晚,早就被他当成背叛。

我是有多蠢,才会看不出他眸中的嫌隙。

早上还认为怜儿是嫉妒成狂才颠倒是非污蔑我的孩子,想不到晚上他就来坐实了这一切,将我变成了嫉妒成狂且水­性­杨花的女子。

哭了好久,久到眼泪流­干­,等心被切磨成碎片,泪也再不会流出。

“阿瑟,一切都过去了,等到下月我登基成了南凌皇帝,咱们一家人就能快快乐乐在一起了。”

似是瞧我哭的可怜,他轻轻拉我掩住面的手,语气也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我仍旧小声呜咽,将这些年错付的情化作泪水,一滴滴挤出体外。

“阿瑟……”

他稍稍使劲,拉下我的手,看着那对红肿的双眼愣住。

“我会乖乖听话,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信你会向着我,信你会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也会信你只将我放在心上……”

希望破灭后,原来是这种感觉,宛若漂浮在海上,四周惊涛骇浪都与你无关,但愿老天能早些将这条命收回,重新安置妥当。

“阿瑟!你怎么了?”

我瞪着红肿双眼,直挺挺躺在榻上,盯着窗幔顶端喃喃自语,说的都是他之前的承诺,不知此时此刻他还能记得哪些。

“该死的你别吓我!”阿胤跪在榻上,伸手轻拍我的脸颊。

“我会乖乖听话,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信你会向着我,信你会时时刻刻将我带在身边,也会信你只将我放在心上……”

一遍遍说着,如同没有灵魂的*,许多人都说我是颗棋子,却

倔强的不肯相信,现在终于明白了,心也没了。

“太医!快去传太医!”

阿胤咆哮声回荡在寝殿里,我双眼盯着帐幔顶端低语。他为何要去请太医,又为何要与我重新开始,就让我这么死了吧,好过再看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自从那件事后,我每天都乖乖的,吃饭、睡觉、沐浴、起*无一例外都乖乖听话。

汤药再苦也不怕,仰头灌下时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再吵着蜜饯不够甜,哪怕现在含颗梅子在嘴里也无所谓。

金婆婆做的饭菜会全部吃下,任谁劝都没用,然后再把胃撑坏,将饭菜全部吐出来。

只是镜中的自己越来越消瘦,快要脱了形。

金婆婆和丫头们会心疼的偷偷流泪,我只是冷眼看着,泪已流尽,再多努力也只是徒劳。

这些日子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好”,什么都好,便是什么都不好,我乖乖的听话,可阿胤还是不高兴,在我面前皱眉的时候越来越多。

“阿瑟,你到底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耐心磨尽时,他就会朝着我大吼,一改之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形象,倒是多了几分帝王的霸气**。

“我不在乎你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那孩子是谁的,你若认定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好了。”

他态度变得太过,之前还是愤怒,转眼间就成了讨好。

“好。”

我很听话的点头答道,迎来的是又一波狂风暴雨。

“好好好,除了这个字你还会说些什么?简直就是要把人逼疯!若你还在为怜儿孩子的事计较,那我现在就跟你表态,她的孩子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想要你的孩子,阿瑟,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我们­干­脆就多生几个,等把阿离接进宫中,让他们天天围着你转。”

“好。”似乎是很美好的一副画面,于是我继续说好。

“阿瑟,你到底想要怎样?只要你说,我都依你。”

几个回合下来,他败得彻底,堂堂南凌太子,即将成为九五之尊的男人,颓败的蹲在我面前,求我。

“我要离开。”

我看向他,说出这些天头一句除了好之外的话,云清风淡,如此轻而易举。

他急红了双眸,还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哽住。

“来人啊,娘娘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他看着我问刚刚赶来的金婆婆。

“回殿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皇陵那边­阴­冷,你需替娘娘多带些厚重衣物才是。另外,将我宫中那几件白狐裘皮毯也带上,夜晚湿气重,娘娘身子虚弱受不了那些。”

“是。”

看着金婆婆离开,我咧嘴轻笑,他还是要把我送去为皇上守灵,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死人,死人是不怕冷的,自然也不需要那些金贵的白狐裘了。

“你该死的究竟在笑什么?”他乱了阵脚,上前捏住我的下巴逼问。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戾气化成求而不得的无奈。长臂一带将我拥进怀里,偎进我的颈窝,轻声说出残忍的话。

“今生今世你休想离开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叫人为你换个身份重新入宫。你千万不要耍花招试图逃走,只有我知道阿离现在在哪儿,若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她,就乖乖听话,等着我办完手头的事,再接你回家。”

回家啊,这两个字再从他口中说出,实在变得滑稽可笑。

“好。”可我依旧乖巧的笑着说好。

他重重叹息,起身离去。

等外面响起重重的关门声,我缓缓拿出香粉盒,用手指轻轻拨开,露出一颗漆黑的小药丸。

小药丸在灯火下越发的圆润可爱,还隐隐散发着光泽。这是千日醉的解药,唯一可以将皇上唤醒的神物,也是唯一可以毫无悬念就把阿胤退下宝座的神物。

皇后将她交给我才死去,是否早已预料到我会用它剥开眼前这场死局?

南宫胤,你不许我离开,那便别怪我自己想法子离开了。可等到那时,只怕是会掀起另一场滔天巨浪……

212、千日醉解药

? 今天就是皇上“驾崩”的日子,我们这些快要成为遗妃的女人被带去为他哭一哭,除此之外朝廷重臣皇亲贵胄在外面跪了一地,阿胤在最前头。

二月下旬,杨柳返青的时节遇上倒春寒,遭殃的是园子里刚有苗头微微露出一丝纷­嫩­的桃花,还有我这个突然间就异常害冷的贵妃娘娘。

跪着膝盖冷的实在受不了,当着众人的面,我大大咧咧站了起来,自觉屏蔽那些异样的目光。

“现在皇后已经薨逝,后宫之中位分最大的是我,有幸得了皇上这些时日的*爱,现在晓得自己何等惭愧,竟会无以为报。在皇上即将化龙升天之前,只想去看皇上最后一眼。”

众人没有答话,只是那些女人哭的越发的凄惨。

阿胤抬眸,不解的看着我。

“殿下觉得不妥?”我哀婉皱眉轻泣,说的很是可怜。

仍旧没人张嘴说话,只有我敢直接跟即将成为皇帝的南宫胤叫板,大家都明白什么叫做明哲保身,自然不会去做出头鸟等着人来打。

“儿臣不敢,娘娘请。”他压制下眸中怒火,咬牙切齿说道。

我长长叹息,重重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寝殿。

阿胤啊阿胤,等我出来那一瞬间,你的心愿就是化为泡影,尝到绝望的滋味。那个时候,我们可就变成一样的人了。

我死死咬住手指,才让自己忍住快要冲出喉咙的狂笑。

寝殿­阴­冷异常,家居摆设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墙倒众人推,看样子皇上他老人家昏迷后,以前跟随他的那些人都去了阿胤那里,或是直接去地下等他。

手指轻轻抚上那蜡黄­干­瘪的肌肤,微凉nAd1(深陷的眼窝下,不知道那双藏满计谋的眸子是否明亮如昔。

我俯下身去,将耳朵靠向他的口鼻,微弱的喘息还比不过我的心跳强烈。

可他还是活着的,只要活着我就能逃出这个死局,将命攥紧自己手里。

从腰间拿出那粒黝黑小药丸,拉开他的下­唇­塞了进去,抬起下巴以便药丸能顺利滑入食道,捶捶胸口让它坠进胃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坐立难安。此时已过了中午,若天黑他还醒不过来,那便是驾崩了。

如若这样,我就一辈子也逃离不开,一辈子都只能任人摆布,视如玩物。

不甘这么等着,便斜坐在榻上,伸手拍他的脸皮,捏他的鼻子,扯他的耳朵。

“你个该死的老头子,真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我恶狠狠骂了一句后转身离开,背后突然传来轻笑,苍老又幽微,在空荡荡的寝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瑶光,你又胡闹了……”

一股子­阴­风从后脊梁骨开始蔓延,袭遍全身,世上可能再没有第二个人遇见鬼了还兴奋难当。

“皇上,你真的醒了?有没有觉得怎么样,能不能下地走路?如果能动的话咱们就快点出去,外面跪了好些人,都说您快要死了,您快出去管管吧!”

叽叽喳喳连喘气的空都不舍得留个自己,伸手去拽他,没费多大力气,他的身子轻的像片羽毛,竟被我提起了上半身来。

“朕确实快要死了,就要见到瑶光了。”深陷的眼窝中仍旧明亮的双眸泛着温柔的笑,亦是解脱nAd2(

“您说什么?”

“朕一直都知道你不是瑶光,她已经死了,在她与南宫靖亲手种的棠梨林中自缢身亡。朕等了她*,就等来这么个结果。有时候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去寻她,傻傻信了那些话,换回个­阴­阳两隔的结果。”

他转头看我,喉中发出阵阵呜咽,­干­涸的双眸中没有丝毫泪水。

“朕骗胤儿说瑶光跳崖,是因为看不到的比起看到,多了那么一丝丝侥幸的希望,朕也不信瑶光会死,就派人四处寻找与她容貌相像的女子,扮成瑶光陪伴着朕。”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手指我,皮包骨头的关节,每动一下都像要散掉般危险。

“直到遇见你,朕的心都亮了,世间怎会有容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朕不信,就骗自己说是瑶光回来了,她见朕活的孤独寂寥,每时每刻都在深深的自责和忏悔中度过,她终于舍不得了,所以才再度出现。”

他错了半生,悔了半生,加起来是爱了她一生。我在心中冷笑,男人真是无耻的东西,将爱当成最廉价的筹码,最后却被其所累,终生不可解脱。

“你利用了瑶光,将她送去做别人的妻子,葬送她的幸福巩固你的江山霸业。可既然选了这条路为何要后悔,如若知道自己将来会后悔,为何当初又要这样做?一世情缘若飞雪,求之不得心常爱,我曾为君歌一曲,君将为我念一生。”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上本身,松弛的皮肤下条条骨骼崩起,像是龙骨清晰可见的风筝。

他拼命用手去碰我的脸颊,我往后撤了一小步,冷眼看他在力气耗尽,摔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几句诗?”他大口喘息,如同丢在岸上的鱼,眼睛瞪得很大,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那般nAd3(

“奇怪吗?”我不答反问,不想回答说是在梦中听瑶光说的。

“这是瑶光写给朕的,朕登上皇位三天之后,将废太子南宫靖驱逐出京都,为防他图谋不轨篡夺皇位,便狠心下了道圣旨,将瑶光赐予他为妻。”他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每说一字都痛苦万分。“南宫靖是喜欢瑶光的,朕曾亲眼看见他为瑶光扎纸鸢,替瑶光爬树捉知了,那种眼神朕懂得是什么。同时朕也知道,只有瑶光才能不被怀疑,走进他的心,窥探那里的秘密。”

“你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这一切,那在看到你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日夜相伴后,就一点儿也不难过?”我急着问道。

“心痛如刀割,所以才强行将瑶光留在宫中侍寝,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南宫靖对朕起了杀念。”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世人都道南宫靖谋乱篡位,南凌皇上有上苍庇佑,将其尽数诛杀,重振南宫皇族正统天威,殊不知这背后的真相,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就算瑶光之前将心留在你身上,怕是也被你的凉薄无情消磨尽了,而你到死也不会想到,南宫靖在与瑶光结为夫妻的十年里,已经悄无声息闯进她的心。”

我句句紧逼,为瑶光不平,更是为自己寻条活路。

“胡说,胡说!为何你会知道这些,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他­干­枯的双手拍的*榻通通直响,尘絮飞扬,我摆摆手掩住口鼻,对他莞儿一笑。

“皇上忘了?我就是南宫胤从前太子婚宴上掠走的新娘子,后来南宫正又用他的太子之位换我­性­命的西门瑟儿啊!”

他双眸微眯,打量着我,又好似在思索。“你不是已经被驱逐出京都,永世不能再踏上这里一步?”

我轻笑,拍手说道。“皇上好记­性­,实在让人不敢相信是将死之人呐!您的两个儿子我争斗不休,却都不及您的*爱让人倾心……”

“妖孽,妖孽……”皇上浑身颤抖,眸子中露出恐惧。

“皇上命不久矣,殿下已经说了,等继承大统就将我接回宫中,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顺便告诉您南宫正并没有死,不出几年他便会带着人马攻打京都,真想看看到时候您哪个儿子更厉害呢。”

我得寸进尺说道,他经历的仇恨,一定不会再让儿子们经历那如同地狱般的折磨,所以我这个害人­精­,还需老皇上踢上一脚,才能逃出阿胤的掌控。

“你这个妖孽,究竟要做什么?我南凌千秋基业,岂能毁在你手里!”

“做什么?我是来将你欠瑶光的一点一滴拿回来!”

“不……不要,惩罚我就好……瑶光……放过我的儿子,也放过南凌千秋基业……”

我咧嘴轻笑,一挥衣袖转身离开。我已经成功变成祸乱江山妖孽,打着替瑶光讨债的噱头横行在京都皇城中。

这样的一个女人,皇上怎还能留。

我却终是有瑶光护体,他悔了半辈子,自是也不能为了江山杀我­性­命。

所以,我这盘棋赢了大半,接下来只希望皇上还能多撑些时候,等着阿胤一­干­人进来,说完对我的处罚后再驾鹤西游。

我双手用力一推,门大开,阳光透过云朵洒下,白光乍现刹那犹如新生般令人兴奋。

“皇上醒了,皇上醒过来了!”

我如树枝上的小麻雀,尖叫雀跃,忙着对外面的人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阿胤脸­色­一沉,起身去了寝殿,跪在地上的男人们人怀鬼胎,呼啦啦一并跟了上去。

看着那群背影,我在心中暗地叫好,再去多些人吧,越是更多的人听到皇上的旨意,阿胤就越是没有退路。而那时,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离开这个牢笼,真正将命攥在自己手上。

只是我的阿离啊,你可千万不要记恨娘娘,等你长大了,一定不要轻易喜欢漂亮的男子,越是漂亮就越是无情。

阿胤如蛇,肤凉情薄!

我事不关己的走了,回去寝殿,金婆婆和四个丫头已经备好晚膳,我邀大家同坐,还破例要了些酒喝。

“小姐,外面倒春寒,实在是冷,喝些酒倒也好。”灵娇双颊微红,瞧着酒杯发笑。

“瞧你嘴馋成那样,真不知羞。”灵俏瞥了她一眼,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

“好不容易喝次酒,你们就不能安静些,瞧小姐那才是懂得品酒的人应有的模样。”灵可拍马屁,遭到众人嗤笑。

我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她们在一起玩闹,又不争气的回忆起在太子府的日子。

那时的阿胤待我如珍宝,他叫我娘子,我唤他相公,真像对寻常夫妻般恩爱甜蜜。

可此时,他怕是手擎圣旨,赶在抓捕我的路上了吧?

“小姐小姐,您怎么又哭又笑?”灵人推推我的手臂问道,金婆婆刚从厨房端来汤品,也狐疑的看向这边。

拽着衣袖擦­干­眼泪,我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讲道。“你们回去,若芙蓉再抬着银子上门找我分钱,就大方收下。另外,让她列张细目,将每月的账款交代仔细,分得银子要按月结,不可中断。”

“好,老身替小姐好生攒着。”金婆婆笑米米说道。

我摇摇头,接着说道。“这些银子拿出四成留给阿离和我娘,两成给金婆婆,娇俏可人四个丫头每人各的一成。阿离和娘的那份劳烦金婆婆给殿下,他自然会送过去。”

“小姐,您这是……”

我了然一笑,抬手饮尽杯中酒。“怎么?嫌少?可眼下只有这些东西算是我的。”

金婆婆上前夺过我手中酒杯,满脸焦急。“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从一回来就不对劲。”

我只笑不语,外面传来沉重脚步声,阿胤可真会算计,等我酒足饭饱还安排好身后事才来。

“到底怎么了?小姐,您说呀……”

众人绕着我七嘴八舌嚷着,忽然传出一阵巨响,门被人一把推开。

我转头看去,阿胤如同从天上下来的人儿,一身白衣若雪,飘逸似仙,手中擎着明黄圣旨站在那儿,脸­色­却比身后的夜还深沉。

“罪­妇­西门瑟儿,还不跪下领旨?”

阿胤在众人面前这般正义秉然的唤着,我便乖乖跪在他面前,垂着头仔细听着。

“罪­妇­西门瑟儿,两年前被勒令驱逐出京都,现竟鱼目混珠混入皇城,蒙蔽帝心。如此行迹实在是胆大包天蔑视天威,按照南凌律法本应处死。朕念你进宫伴驾细心恭良,并未犯下过错,逐废除贵妃阶位,发配南疆,永世不得离开南疆半步。”

“西门瑟儿,明天就启程吧。”他将圣旨折起,单手递到我面前。

抬头正好上他的眼眸,神情复杂,我懒得理会,对他眨眼歪头笑笑。“罪­妇­谢过殿下。”

他不语,隐忍着什么,带着身后众人大步离开。

我将圣旨揣进怀中,如偷了糖儿的孩童般忍不住发笑。苍天有眼,终于能让我离开这里了。

金婆婆和四个丫头又哭又闹,我掩上耳朵,选择逃避。

没过多久,来了几个侍卫将我往外带,看着沿路的景致,这是要去私狱的节奏。

重新回了这里,这幽暗恐怖的牢房里住过怜儿,南宫正和凤卿漪,如今又多了个我。阿胤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个害人­精­,沾上就倒霉,如今害人­精­终害己,被一道圣旨打去南疆,那里是极寒极炎之地,我这种身子骨的女人,怕是撑不过一年。

只是,我终于可以逃离这一切,终于可以决定自己的死活了。

一阵­肉­香飘来,抬眼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阿胤来了,呆呆站在牢笼外,手里拎着个油乎乎的纸包。

“听说你名­奶­娘她们去为你买猪蹄,买回了一大桌,却没一份合你的胃口。我便命人去汴州,将你喜欢的百战百胜卤味斋给端了过来,本想着今天晚上学着你的架势,跟你一切盘腿坐在榻上啃猪蹄,可没想到咱们面对面坐着,我却好像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你。”

我从栅栏伸出手,去抢他手中的油纸包。

他猛地抽回,扬手将纸包甩了出去,纸包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我怨恨的瞪他,眉头紧蹙。

“你对父皇说了什么?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阿瑟,你当真想要离开我吗?”

我不语,转过身去,将脸隐藏进黑暗中。

“父皇说你是妖孽,还说你若继续留在宫中,南凌必亡。圣旨是父皇口述,我亲手写下的。阿瑟,南疆是世间极寒极炎之地,流放去的犯人从来没有哪一个活过一年,说是流放,其实就是将人耗尽气血活活逼死,那种地方,你真就不怕?”(

213、解脱

"当然怕,那你可舍得这即将到手的天下和泼天富贵陪我一起去?"幽幽转头,满脸鄙夷的看他。

"我会想办法将你留在宫中。"他竭偏锋,答了这句不相­干­的。

"阿胤啊,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对我可有过一丝真心?"本不该问的,娘说过听了只会徒添伤心,今日这个局面若是不问,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他不语,怔怔盯着我,眸中怒火狂飙,似是我的话将天下所有的罪恶都笼络了般。

"将阿离和娘送到芙蓉那里吧,她定会替我好好照顾她们的。"

他亦不语,垂在身体两侧的掌慢慢攥成拳头,隐忍着。

"若你对阿离的身份心怀芥蒂,也请念在咱们这些年的情意上保她一世长安,毕竟她是个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最最挂怀的还是阿离,阿胤心思极重,既然能怀疑死去孩儿的身份,那必定也介怀我的阿离,即使容貌像极了他,大致也抵不过善疑的心。

"说够了?"暗黑中,他幽幽开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我不会让你去南疆,明天你就会听到父皇驾崩的消息,然后我将立你为后,向天下人宣告南凌的新后不仅是先皇弃妃,还是名镇京都的春 宫画师西门公子!

被他极为认真的表情逗笑,笑他这种时候还在骗我!

他出处心积虑谋划这些年,就是想让自己的身份成为正宗,一步步将那些阻碍他的人斩除,现在成功了大半,怎会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直接大计呢?

一定是骗我,他惯用的缓兵之计,接下来是又一波谎言攻击,让我变回之前那个又傻又天真,什么事情都愿意相信他的蠢女人nAd1(

"你不信?"他绝美容颜上闪过受伤,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父皇这个时候醒来,我的计划只能无限期往后拖延。为了将你留住,我宁可弑父夺位,为了表明我的真心,我甘愿背上有悖人伦的千古骂名。这还不够吗?"

"太够了,只是我要不起。”

灯火幽微中,他低笑,如哭泣般。

"要不起?曾经蔷薇花墙下你亲口说喜欢我时,可有想过要不起?汴州之行前一晚酒会,你醉着跑去找我,又是哭又是闹时,可有想过要不起?太子府与我相濡以沫耳鬓厮磨时,又可想过要不起?我有我的不得已,用尽手段计谋杀戮无数,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别人怕我恨我诋毁我,我统统不在乎,只要你轻轻唤一声阿胤,我便能将所有仇恨责任暂且放下,专心做你一个人的相公。"

他上前,双手抓住牢笼,盯着坐在牢笼中的我,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荡起波澜,尽显悲凉。"寿宴上你说过会守护我,我以为你懂我!"

我轻轻摇头,嘲笑曾经的自不量力。"我连自己的孩子都守护不了,再别说别人。"

"该死的,在你眼中我只是别人?"他暴怒,对着牢笼里的我狂吼。

我起身,一步步靠近他,让灯火照亮容颜。"扪心自问,在你眼中我就不是别人?"

"阿瑟……"

他败下阵来,轻声唤我阿瑟。只需简单两个字就将戳中他的心思,如此战绩却徒然伤悲。此时此刻,才明白娘的智慧。

"你什么女子没见过,却一眼看中还是男儿身的我,难道不是因为这张像极了你已故母妃的脸?我有时候真不敢仔细往下想,当初将我送去给南宫正做娈童,到底是想扳倒他,还是借着这只梯子搭上你的父皇?若不是我自不量力对你说表露心意,若不是你眷恋这张容颜,说不定我早在两年前就被皇上看中,而你也完成了复仇大计nAd2("

"不是这样的,阿瑟,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神情慌乱,语无伦次的样子更像是别人揪出真相后的手足无措。

"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是错的,而我此时离开,只不过是将这场错误结束罢了。"我­唇­角上扬,笑了出来。

"你敢?我这就带你离开!"他直接拔出腰间长剑,劈开牢笼的锁链。

电火石光之间,他已然站在我面前,伸手碰触时,我轻巧躲了过去。

"阿瑟!"他恼怒大声唤着我的名字。

"若是舍不得这张容颜,你身边不是还有怜儿?当初你从私狱中救下她时,正是为了这个吧?"我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脑中浮现他们二人的亲密无间。

"那是因为她长得像你!"他极力辩解,握着长剑的白希手背上浮现青筋。

"那就把她当成我,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替代品,亦或是你用来复仇的工具。"

他长腿一迈,将我逼近墙角,手中长剑抵上我的颈项。

"西门瑟儿,我真想杀了你!"白亮的冰冷剑刃映出他的愤怒和无可奈何,一向沉稳的他此时气息全乱,慌的不像话。

"好啊,那你可仔细些,千万别伤着了这张脸。"

他一把扔掉手中长剑,双手紧紧抱住我的头,冰凉的薄­唇­压了上来。

­唇­齿纠缠间,他断断续续呢喃。"阿瑟……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挣脱不开,用力咬他的­唇­舌,接着一股子腥甜染上彼此,让这个吻变得不像吻,倒像是两个人的厮杀nAd3(

"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要守护我的那一刻,我该死的当真了。"他伏在我颈窝大口喘息,双手一直禁锢住我的腰身不放,似是一撒手就会消失不见。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阿瑟,你说话呀,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还有阿离,你怎舍得离开?"他一遍遍问着。

在他眼中竟还是我在胡闹,不乖乖听话就变成胡闹,一向是阿胤的准则,之前我也当成真的,全是信了他每一句承诺。

抬手从发鬓中抽下簪子,用力刺向他的小腹。

"阿瑟……"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我,用手捂着伤口。

我趁机逃离他的钳制,拿着沾染鲜红血液的簪子看他。

"经过这么多事,你我都知道,已然回不了头,我去意已决,你做再多都是枉然。"看着他,我将簪子抵上自己脸颊,这张让我又爱又恨的容颜。

"这场祸事皆起于此,如今我就将它留给你!"

"不要……"

手起手落,从不知自己竟然会这么果敢,血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流至颈口衣衫被染红,如栖霞山鲜红的晚霞。

阿胤痛苦的唤着我,盯着这张破碎的容颜踟蹰不前。

一切都结束了,也该结束了,曾经所有美好都如黄粱一梦,我与他,终是有缘无分……

在宫中这些时日,最长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睁着双眼熬到天亮,最后一晚,亦是如此。

清晨破晓时分,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冷的,牢笼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个狱吏走来,打开昨夜被阿胤砍断链锁的牢门,将我押了出去。

是步行去南疆,我享受了极高的待遇,并没有施加颈枷∵至宫门时,金婆婆和四个丫头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些时候,个个哭的双眼通红,见我就扑了上来。

“脸怎么弄成这样?是哪个不要命的做的?咱们要告诉殿下,非拔了他的皮不可!”金婆婆气的浑身哆嗦。

“我自己弄得怨不得别人。”

“你……这又是何苦?”金婆婆是阿胤的­奶­娘,自是知道其中的道道,半天才挤出这句来。

四个丫头围着我哭了半天,送了些吃穿用品,都交与狱吏帮着拿,金婆婆偷偷塞给他俩几张银票,这样便多留给我们话别的时间。

金婆婆拿出一件披风为我系上,拉上兜帽便能将脸上伤疤遮住。“一路小心,咱们不能跟在身边,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我点头答应,这宫中所有都是假的,唯一温暖人心的只有金婆婆,即便她有着爱屋及乌的心思,追根究底对我也是好的。

“天未亮时,我去找殿下求情,见房中的灯还是亮的,等我叩门后,灯便灭了。殿下不愿见我,也是在为你伤神。”婆婆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不语,低头轻笑,阿胤真有福气,有这么为一心护住的­奶­娘,也该知足了。

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狱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与大家话别后,我头也不回,转身出了宫门。

214、西天取经

皇城门刚开,我们赶早第一个出城门,狱吏从城门官那里讨了碗水,说是惯例,京都被流放的犯人出城前都要饮碗家乡的水,怕的是有去无回。

端着黑底浅口小碗,我仰头一饮而尽。“咱们走吧。”

似是我表现的太洒脱,与他们想象中的生死离别想差十万八千里,所以狱吏们有些失望,走路都没之前有气力。

踏出京都皇城门那一瞬间,我闭上双眼深吸口气,恍若重生。这里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迫不及待逃出那个牢笼,放下执念,渴望能活的自由自在。

出了城往南走,走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到了十里坡,狱吏说可以坐下来吃些东西再上路,掏出­干­粮后发现水都喝完了,两个狱吏商量下,决定让胖子打水去。胖子并不乐意,嘟嘟囔囔的拎着羊皮囊子走了。

我坐在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大石头上,使劲伸长脖子要把卡到嗓子眼的­干­粮咽下去,挣扎了几次却无果。

“水……水怎么还没来?”使劲捶捶胸口,可那­干­粮就像颗塞子般,无论怎么都掉不下去。

“我。”瘦狱吏见我实在难受,就起身过去查看。

忽然远处一声惨叫传来,瘦狱吏习惯­性­拔出腰间佩刀,躬着腰寻声音走过去。

前面有一处齐腰高的酸枣林,在这三月天里­嫩­绿小芽顶在枝头,鲜­嫩­讨喜,那密密麻麻的刺不可小觑,偿若不小心被划伤,也疼得紧。

此时酸枣林子一颤一颤晃动着,我下意识抱紧手臂,替后面那是人不是人的东西担心。

“谁?快给官爷我出来,否则被怪我下手无情!”狱吏大喝一声给自己壮壮胆,拿着长剑往酸枣丛中猛一阵戳。

“你个混蛋瘪犊子,快住手!”

伴着咆哮声,一大坨乌七八黑的东西从齐腰高的酸枣林后面跳了出来,如一堵小墙般站到我们面前,连身后的太阳光也遮去了大半nAd1(

“一天?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有些吃惊,张口问了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送到我面前,是半片面具,莹润光滑,纤薄如蝉翼。

“这是冷暖玉做的面具,他命人连夜赶制出来的,这冷暖玉乃是世间珍宝,有生肌止痛美容养颜的奇效,另外还能根据外面气候变换温度和颜­色­,总之好处多多,你收下且是。”

一天将面具塞进我怀中,转头就要离开。临行前好似还有什么事,背对着我停下脚步。

“皇上今天早上驾崩了,胤下个月登基继承皇位,皇上生前留下诏书,将你禁锢在南疆,永世不得踏出半步。胤要我捎句话来,你要好好活着,等着他带你回家。”

皇上终于解脱了,我亦一样,深深叹口气对一天开口道。“劳驾,走好。”

他转身,眉头紧皱,浑身散发出一阵怒气,后又变成了怨。对我摇摇头,走了。

从一天的眼神中察觉,他也是把我当成个冥顽不灵是非不分的女人了,可那又怎样?

将冷暖玉的面具拿在手中,温润的感觉缓缓延伸到身体的每一处,果然是个宝贝。

被囚禁在宫中这些时日,我变得不像我,命被别人玩弄在手里,需看着别人的眼­色­活。如今,已然逃出那个牢笼,哪怕是去极炎极寒的南疆,哪怕是有去无回,我终是可以自由洒脱的活着了。

低头将面具戴在脸上,遮住那个鲜活的伤口nAd2(自此开始,我又变回原先的西门瑟儿,誓做个腰缠万贯的市井小民,笼遍天下奇珍异宝。

这时去打水的狱吏回来,催促着我们赶快赶路,前面有处驿站,晚上我们可以歇在那里。

离京第一天出奇的顺利,天黑前我们在驿站住下,吃了些饭菜后就各自回房睡了,睡到一半忽然感觉身边有东西蹭来蹭去,等睁开眼看清后吓了一跳,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猫。

对这些长着毛的东西,我向来喜忧掺半,就背过身去离他远点儿,没过多久忽然感觉后脑勺一阵发麻,那小畜生竟然趴在我的头上,用爪子拨弄面具。

“走开走开,你这只贪财的猫!”我用语言来驱赶它,身子绷紧始终没动,是怕惹恼了它被抓破皮肤,这个地方怕是没有大夫的,若是感染了狂犬病就完了。

大白猫好似明白我的话,报复般变本加厉一ρi股坐在我脑袋上,大尾巴扫来洒去弄得我鼻头发痒,忍不住就要打喷嚏。

“小雪,小雪你又在淘气了,还不快下来!”

泼辣的女声响起,那猫出溜一下跑了。我起身盘腿坐好,警惕的看着房中这位不速之客。

是位女子,生的俊俏,眉眼间带着厉害,身着短褂裤装,一派江湖儿女的架势。“姑娘受惊了,柳州八姐儿在这儿赔不是了。”

说是赔不是,气势上却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意思,我也知道这种人惹不得,便非常识时务的点头接受了。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八姐儿一ρi股坐在凳子上,挑眉向我问道。

“去南疆。”

她一拍桌子噌下站了起来,满脸兴奋。“我也要去那里,顺路顺路,今日有缘相见,难得小雪也这么喜欢你,咱们搭个伙儿可好?”

我冷笑,实话实说nAd3(“我现在被流放,会有两个狱吏大哥亲自押解前往,你跟我搭伙不方便吧?”

孰料她拍拍胸脯,满不在乎。“你怕他们不同意?若是这样,本女侠就打到他们同意!另外你犯了什么罪,为何会被流放去南疆?”

“勾 引男人呗。”我回答的言简意赅。

八姐儿蹦高,三下两下来到*榻前,大大咧咧拖鞋上来,瞪大双眼要我讲细节。

我咬牙忍了,怕被她一掌来揍扁。“先是哥哥,后是弟弟,最后是他们老爹。”

八姐儿眼睛都亮了,缠着我将故事具体到点讲完整,我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悼念我逝去的睡眠……

天蒙蒙亮时我们出发了,八姐儿马上跟胖瘦两个狱吏打的火热,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是这个道理。枯燥乏味的押解能有个懂风情的女子陪伴,难怪他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双眼都开始冒光了。

“前面有座破旧的寺庙,咱们去那里歇息下吧。”中午一下子热起来,八姐儿眼尖看到远处的寺庙,招手引我们过去。

“哎?你的面具变成粉红­色­的了,真是有趣儿。”八姐儿指着我说道。

“是吗?这是冷暖玉做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应付几句了事。这样看来冷暖玉果然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宝贝,他能用*的时间命人寻到并打磨成这般契合的面具,终究是觉得亏欠,只得用此作为补偿了。

“快走快走,这里热死了,待会儿你们两个去打点水来,本姑娘要擦擦身子凉快下。”

八姐儿豪放作风震惊了我们每个人,尤其是胖瘦狱吏,回过神后脚下生了轮子般争着打水去。

在心底暗自叹息,他们难道真是领南凌俸禄的公差吗?就不怕我这个先皇下诏流放的犯人溜空逃了?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八姐儿生的俊俏,他们便对她惟命是从。

“你还在愣什么神?真是跟小雪一样,爱­干­净的要命。”八姐儿低头将地上的杂物搬到别处,好腾出空地来休息。

那只名唤小雪的大白猫,蹲在窗棂上俯视这一切,眼神中透出鄙视。

嚯!果然是只有个­性­的畜牲。

没过多久,狱吏们回来,将打好的水交给八姐儿,她简单道谢后莞尔一笑,瞧透了男人们的坏心思。

“小雪,过来,姐姐给你擦擦身子。”

当那只爱­干­净的小畜牲欢蹦乱跳奔进八姐儿怀抱时,我看见狱吏们仇恨的小眼神……

吃了些­干­粮后,八姐儿以美人卧的姿势横躺着睡去了,谁也没提继续赶路的事儿,我懒懒枕着小雪朦朦胧胧合上双眼。

睡意正浓时,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伴着尘土瓦砾砸到我们面前。

“喵!”小雪炸了毛般刺溜一下不见踪影,我脑袋磕在地上,弄痛了后面的伤疤。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罪过,罪过。”

从瓦砾中缓缓站起个人形,也瞧不清面容,只知道害我们没得地方睡午觉的正是眼前这个臭和尚。

“贫僧云游四海,路经此地,觉得缘分已到,想在此停下,可庙宇年久失修,我便亲自修葺,刚才失足从房顶掉下,吵到各位施主休息,真是罪过罪过。”

“臭和尚,吓跑了我的猫,你拿什么赔我?”八姐儿双手叉腰,泼辣刁蛮。

“对!快赔姑娘的猫!”两个狱吏跟着起哄。

和尚想了片刻,连说了几句阿弥陀佛。“这样吧,今天晚上贫僧为各位施主做顿斋饭作为赔偿吧。”

当大和尚将自己清洗­干­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瞬间闪瞎了我们的狗眼。

容貌英武,体格彪悍,那一身腱子­肉­,直接戳中了八姐儿的粉红少女心。

大和尚站在炉灶前做饭,我们抱着手臂站在对面打量着他。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去做和尚?”八姐儿发花痴问道。

“谁知道呢。”我摇头表示不想在跟着她意 ­淫­一名出家人。

两个狱吏瞬间被冷落,不甘心的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道。

“这男人啊,最忌讳这皮囊英武的,外强中­干­懂不懂?”

“对对对,他出家定是受了什么打击……”

八姐儿一道眼神扫过去,胖瘦二人灰溜溜走了。

她立马换上小女儿家神情,双手合十踮着一只脚尖,满脸憧憬说道。“我猜定是他的桃花太多了,为躲避烦恼他才出家做和尚的。”

我甩给她一记大白眼,转身走了。

大和尚人长的高大威武,饭也做的相当可口,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居家必备的好男人是也。难怪从刚见面,八姐儿就把整颗心全扑在他上面,惹得胖瘦二狱吏狂吃飞醋。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兄弟姐妹,父母安康否?”八姐儿拿出相亲的架势,连环炮似的狂问。

“贫僧是孤儿,自小由师傅收养,并不知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的事情。”

“哦,难怪你会做和尚。你还没说法号是什么呢?”八姐儿了然一笑,接着问道。

“我是无字辈的,师傅为我取了竞字,意在让我跳出人世间纷争,独活独自在。”

“我们要去南疆,你看这庙破成这样,恐是难修好了,不然跟我们一起走吧?也算是修行了。”八姐儿诚信邀请,两狱吏使劲摇头抗议。

大和尚低头沉思后,竟笑着点头答应了。

我一口岔气,险些让自己昏过去。

这是要闹哪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先是来了一个叫八姐儿,莫名其妙就跟我们出发了。

接着又来了个无竞,也要跟一起去南疆。

后面若再出现孙悟空啊,白龙马什么的我保证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惊讶,这简直就是西天取经的节奏啊!

“哎呀,你脸上的面具又变成蓝­色­的了,是不是冷了?”八姐儿伸手搂住我,命他们去捡柴火取暖。

好吧好吧,念在八姐儿待我这么仔细,就勉强忍了这让人喷狗血的配置。人多路好走,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好眠后启程,我被押解南疆的队伍在多了两人,远远望去有男有女,有官差还有和尚,走在路上频频引来众人驻足回望。

途径一处小镇,颇有些怪异∵在大街上人们会主动给我们让路,就连八姐儿拿了小摊上的珠花都没人责怪。

“大家都小心谨慎些,可能会有蹊跷。”狱吏们拿出专业态度,提醒我们小心谨慎。

可等到酒楼掌柜站在门口强拉硬拽要请我们吃饭时,大家心中的防线一下子崩塌了。

毕竟这些天餐风饮露极度辛苦,五脏庙都快垮了,需好好用美食弥补下才行。

虽说是小镇,这里的食物的味道好的实在没话说,连一向出家人无竞都吃的连打饱嗝,其他人更是胡吃海喝丝毫不手软。

这时,掌柜掐捏好时间笑盈盈进门。

“各位都吃好了?”

我们横在椅子上,一手剔牙一手捂着肚子直哼哼。

“那请结下帐吧。”

“啥?说是请吃饭,我们才来的,现在又要我们付账,真是无赖!”狱吏们吵吵起来。

“官爷息怒,在下没说是要银两。”掌柜恭敬说道,脸上带着得逞的笑。

“那……你要什么?”

大家将目光全数放在八姐儿身上,她妖冶一笑,扭着水蛇腰站了出来。“臭男人,你也觊觎本姑娘的美貌?本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劝你想都别想……”

她还未说完,掌柜又是拱拳行礼,将话柄接了过来。“姑娘误会了,在下后面的大老板,说想要请这位戴面具的姑娘喝杯茶,不仅能抵消这顿饭的花销,还承诺在这方圆五百里之内的城镇吃住花费均不用­操­心。”

众人全数看向我,八姐儿竟被我这个丑八怪比了下来,恼羞成怒跺脚跑了,狱吏们马上去追,大和尚选择眼不见为净,坐在椅子上当着满桌子藏羹剩饭的面念起经来。

“有劳掌柜了。”这个时候,我还得自己拿主意。

掌柜将我引进一处雅间,一男子面窗而立,听到动静后缓缓转身,笑着向我行礼。

“夫人。”

“箫默寒箫潭主,你怎么会在这儿?”原来是故人,还在汴州时,他与一天去军营办事,他为保一天深陷险境,后来就没了音讯,今日再次重逢,实属意外中的意外。

“这里是我深水潭的势力范围,早早就听说你们会来,便叫人做了些准备。”他微笑,仍是之前那副大气正派的男子。

“是听一天说的吧?有劳你了。”

箫默寒只笑不语,伸手让我入座,案几上摆着讲究的紫砂茶具,阵阵绿茶清香扑鼻而来。

“那日在汴州,你是怎样脱险的?这些时日又为何连个音讯都不传给我们?”我问道。

他抬手为我斟上茶水,笑着说道。“深水潭弟子众多,我发出暗号,他们便在第一时间赶来营救。重回深水潭后又发生了一些事,等处理完了得知你们已经回了京都。那是皇家重地,我们这些江湖人士自不便前去。”

“原来是这样。”

“对了,下月新皇登基,将科举考试提前了一年,前些天席北城进京赶考了,你可知道?”

他这么一问,震得我心口一麻。席北城,他去京都了?

215、黄石峡

我摇头,席北城原本的志向就是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后来被我这个害人­精­困在墨宝轩里,如今他进京赶考也算对自己对祖上有个交代,我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之前的不告而别,他怕是已经对我心灰意冷了。

“要不要我写信告诉北城兄您在这儿?”萧潭主说到。

“让他安心考试吧,来日方长,只要有缘迟早能再见面。”

他长叹口气,看着我欲言又止。

“路径此地多有叨扰,还请见谅。”我起身正要离去,他长腿一迈,横在我面前。

“萧潭主,这是什么意思?”

他拉开窗户,楼下有辆马车,车夫是名高壮的年轻男子,正抬头看着我们。

“南疆那种地方有去无回,夫人还是赶紧逃吧!深水潭想要藏个人,别门别派还没有哪个敢出面阻拦,再说我们与官兵斗智斗勇已是家常便饭,量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将我发配南疆,永世不得踏出半步的旨意是先皇下的,不得违抗。你且放心,我死不了。”越过萧默寒,我开门出去。

“夫人,不用着急给我答复,这两天您就好生在这里休整,顺便四处游玩一下。”

我驻足,回头看他一眼。萧默寒呀萧默寒,你可知自己那张脸本就不会说谎,只需一点儿不自在就全是尴尬,现在就是这样。

八姐儿听到玩人一下子蹦上了天,跑过来勾住我的肩膀,对着萧默寒挤眉弄眼。“我们想去哪儿玩都行吗?”

他被八姐儿这万种风情臊红了脸,别过脸去答了句是nAd1(

“好,咱们就来个狂玩深水潭!”

八姐儿女大王似的转身拽着无竞和尚往跑下楼,胖瘦二狱吏紧跟其后,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就这么一阵风似的没了。

“以前夫人也是这般雷厉风行,现在——”他­唇­间带着笑意,话只说了一半。

我下意识抬手捂住脸上的冷暖玉面具,心往下沉了沉。

“刚才的话并非指的容貌,夫人我又说错话了,还请您责罚!”他拱拳行礼,面露愧疚。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回京都后发生了许多事,多的好像过了几辈子,生死爱恨离别后,心累的很。但过不了多久,我仍旧会变回之前的我,我这个人最识时务,又怎会对自己不好?”

我宽慰他,亦是在宽慰自己,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爱,也要对自己好,况且我还有阿离和娘呢。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前尘往事都散去吧,就当是错爱了一场。

留在这里的几日,应该是春天里最好的几日了,鸟语花香春风拂面,心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八姐儿这个疯猴子,连骗带哄加威胁竟扒了无竞那身和尚服,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绛红­色­劲装,穿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活脱脱从龙珠里走出来的悟空,闪瞎了我们的狗眼。

胖瘦二狱吏也换了行头,打扮的像是员外家的傻儿子,穿红戴绿,还不俗气。

当他们四人出现在街道上,是这个样子的。

八姐儿如老鸨子般花枝招展风情万种,绛红劲装的无竞是她的贴身保镖,后面跟着个纵欲过度的瘦弱公子,还有个肥油满肚的­淫­棍。

他们出入在大大小小声­色­场所,例如戏园子、赌场、茶楼、妓院nAd2(

他们消费完了不给钱,有时候还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旁人。

于是乎,没过几日他们的恶劣事迹传播在街头巷尾,商户们晚上收摊的时间集体往前调,还张贴告示,严令十五岁以上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独自上街出行。

迫于人言可畏,我们只得提前离开。

“夫人,这是深水潭神木令火,无论你在何处,只要拉响它,深水潭的弟子听到就会在第一时间赶过去。”萧默寒将一只红­色­的小短竹交在我说上,仍是不罢休,接着说道。“夫人,听人说南疆乃极炎极寒之地,去那里的人都活不过一年,那里当真是有去无回啊!倒不如趁现在人不知鬼不觉的逃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可好?”

“我去意已决,谢过萧潭主厚意了,这些时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大恩不言谢,咱们就此别过。”我转身离去,与众人朝着南疆的方向越行越远。

大家都说南疆是极炎极寒之地,都说去那里的人都活不过一年,若说不怕那是假的,数着天数活命,这种折磨像是凌迟。但我不能逃跑,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能再去祸害旁人,也许是上天厌恶我这个害人­精­,才将我送到那个地方。

萧默寒给我们带的盘沉­干­粮很足,整整五天后,我们到达一处叫黄石峡的地方,天忽下暴雨,发生泥石流,就在危险关头,一名女子从天而降,带着几个手下将我们送到安全地带。

这里是一处天然洞­茓­,呆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此洞­茓­生在半山腰,位置极其隐蔽。

“谢姑娘救命之恩!”我连忙道谢,稍稍抬眼看面前的绿衣小姑娘,人家满不在乎,双臂横在胸前大量着我。

“我叫绿蔻,是这黄石峡的二当家,你就是西门瑟儿?”

“绿蔻姑娘认识我?”

我自认为还没有到这种家喻户晓的地步,这次被流放搞得跟亲友见面会似的,多少感觉有些蹊跷nAd3(

她伸出一根手指,敲敲我脸上的面具,发出清脆的响声。后一秒,这个死丫头差点要了我的命,她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把将面具扯了下来!

“嘶!”

皮­肉­被拉扯的剧痛使我倒吸好几口凉气,颤颤巍巍捂住半张脸蹲了下来。

“你个臭丫头,找死!”八姐儿一心护我,亮出招式上前与绿蔻打斗起来,胖瘦二狱吏不能错过在美人面前表现得机会,紧跟着也加入战斗。

只有无竞站在旁边,从腰间撕下布条,蹲下来帮我擦脸上伤口被撕裂时流出的血水。“这冷暖玉不是能生肌活血?你这伤口怎么就不见好?”

我苦笑一下,扯痛了伤口后,便乖乖不再笑了。

想不到绿蔻那丫头这么厉害,八姐儿和狱吏败下阵来,无竞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八姐儿,脸­色­一沉,运了气一掌将那丫头击退。

“想不到你们之间还有这种高手?小女子甘拜下风,内室已经备好了酒菜,大家请吧。”绿蔻没再恋战,笑盈盈引我们去了内室。

走过一处狭长通道,里面豁然开朗±椅、摆件大多都是石头做的,就连吃饭用的碗都是如此,可饭菜却一点儿都不含糊,烤羊烤鹿全是实打实的硬菜。

酒足饭饱之后,绿蔻命人拿来一只白­色­小瓷瓶,送到我的饭桌前。

“这是川穹化淤膏,就当是刚才失手弄疼你的补偿吧。”

这种药膏我是记得的,还在太子府中时,四个丫头为我受伤,白君浩就是送了这个以示安慰。北慕皇室专用的御药,她小小绿蔻又是怎样得来的?

“你到底是谁?”我紧紧盯着她,将白­色­小瓷瓶扔了回去。

绿蔻伸手敏捷,一把接着,嘟嘟嘴回应。“怪不得哥哥说你最难对付,果真如此。”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

她起身,双手负后漫不经心的命人将酒席撤下,边走边丢下句话。“我哥哥乃是苍狼国呼啸大将军,他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既然这样也就是我的恩人。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早点安歇吧。”

又是一天!沿路上他这么­阴­魂不散,到底是受了南宫胤多少唆使?

南宫胤啊南宫胤,你究竟想怎样,连这片刻的安静都不愿意给我吗?

“谢过绿蔻姑娘今天的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我转身要离开时,身后不知何时出来一群小喽啰,手里拿着兵器将我们团团围住。

“哥哥说了,留你们三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三日一过你们走便是了。可三日之内,我这黄石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Сhā翅也难飞,你们还想逃?”

我气的牙齿直打哆嗦,无竞在一旁小声耳语。“稍安勿躁,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还是不要硬拼的好。”

连最能打得无竞都这般说了,我这个毫无战斗力的人还能说些什么,只好乖乖妥协,回房间早早安歇了事。

石头屋子睡起来很是舒服,清凉安静,待早上睁开眼外面天已经大亮,紧接着是一阵嬉闹声。

“浩哥哥浩哥哥,这次来可给绿蔻带了什么好东西?”

217、貌若潘安的玉公子

循着声音我下榻走过去,趴在石门旁偷偷窥探外面说话的人。

石栏前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绿蔻与她的名字一样,穿了身翠绿的衣衫,娇俏可人,对面站了为翩翩儒雅俊公子,是白君浩。

“浩哥哥,快点拿给绿蔻看看嘛,到底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她眉目含情,说话间伸手去拉白君浩的衣袖,羞红了脸颊。

“绿蔻莫要胡闹,今儿个我来黄石峡是有要事。”他笑着推开绿蔻的小手,话语中透出严肃。

“什么要事?难不成还是为了那个西门瑟儿?”她翻翻白眼,往石门内瞟了一眼。

亏得我反应够快,在她目光袭来那一刹赶紧缩回脑袋,继续偷听他们口中的要事。

“她是胤的女人,可是你嫂嫂,这么连名带姓的喊真是没规矩……”

“什么?她是胤哥哥的女人?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胤哥哥那么美的人,怎会要个丑八怪做自己的女人?”

对于我和南宫胤的关系,绿蔻显然吃惊不小,双臂横抱在胸前,满脸鄙夷。

我下意识抚上脸颊的伤口,疼痛袭来,直戳心窝。

“你个小丫头,若再口无遮拦我就只好将你交给呼啸大将军了,看他怎么整治你!”白君浩伸出一指戳戳绿蔻的额头,脸上是笑意温暖。

“哎呦,浩哥哥最好了,就别去跟哥哥告状了。”绿蔻撒娇道。

“胤现在顺利登上皇位,她功不可没,胤不是无情的人,自然不忍见她受苦。”白君浩说着又往石门瞟了一眼,无限感慨道。

绿蔻俊俏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转了圈,拍着额头恍然大悟道nAd1(“原来胤哥哥是在还债,也是难为他了。”

白君浩摇摇头,不再理她,负手走了。

我扒在石门边,手指紧紧抠进石头里,绿蔻的话如尖利的刃一遍遍凌迟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他对我的好,对我的承诺,都只是在还债,连绿蔻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都看出来的事情,我又是怎么个丧心病狂,硬生生骗自己说他爱我?

他一直都是在还债,不曾有爱,所以才会怀疑我孩子的身份,所以才会用看不见的承诺将我耍的团团转。

脸上敷了药,冷暖玉做的面具被放在枕头边,这张丑陋的脸怎配浪费这么好的东西?我走过去,将面具用帕子包好,转身去了八姐儿的房间。

片刻后,我带着身后一­干­人站在大厅中与绿蔻话别,她面露难­色­,时不时往身后张望。

“请将这个替我还给呼啸大将军,接下来的事情他知道怎么做。”

绿蔻将那冷暖玉做的面具拿在手里,不知如何应对时,一扇石门缓缓打开,白君浩风度翩翩阔步走了出来。

“只不过是留你在这儿呆三天,就这么难吗?”

“你们有什么计谋尽管说就是了,打哑谜有意思吗?”我冷笑一声,仰起脸顶了回去,全然不在乎脸上丑陋的伤疤。“从一出京都皇城,事情就诡异的很,先是遇上一天,后来又遇上箫潭主,这不,前脚刚来到黄石峡,你白家主事后脚就到。如今犯­妇­西门瑟儿无财无势,连父母给的皮囊也没了,这样的我还能为你们做什么?”

白君浩眉头紧皱,胸口起伏较之前越发剧烈,像是心中埋着多少委屈。“之前的一切或许对你不公平,但你要知道,他给你的已是他的极限。”

“既然这般坚信,倒不如逐了我的心愿,撒手放我去便是nAd2(”

“然后你再用死凌迟他一辈子?”白君浩低吼出声,将所有矛头指向我。

“白君浩,你可曾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可曾被心爱的人一再蒙骗?”我挑眉冷笑,轻启红­唇­缓缓道出。“待你将这些统统尝过,就明白我为何急着离开。”

“可是,南疆那极炎极寒之地,忍谁去都活不过一年,真的要去吗?”他神情忽然黯淡下来,神情染上伤痛,语气较之前柔和了许多。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死的,但从今往后也不会为谁而活。我们现在就出发,多谢绿蔻姑娘盛情款待,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

我没去问八姐儿他们的意思,自作主张愣愣转身离开,白君浩和绿蔻没有阻拦,还命手下将我们送下黄石峡,并送了些银子­干­粮。

除此之外,白君浩还命人牵了匹白马过来,说我身子虚弱,还是多保存体力的好。

黄沙漫漫铺天盖地中,我骑着白马走来,后面跟着八姐儿和无竞,还有两个狱吏。回头看看这西天取经的人员配置,我已无力吐槽,此时此何,还是任命的好。

出了黄石峡,继续往南走,没多远就来到一座城池,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像是有人在办喜事。不等我们商量该怎么办,八姐儿这个疯猴子一闪没了身影,挤进城中看热闹去了。

片刻后她兴冲冲跑回来,激动的两眼发光。“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以往咱们只听说过姑娘家抛绣球招亲的,可如今城中高楼上有位绝世公子,竟也拿绣球来找意中人,你说有没有意思?”

“他肯定是找不着老婆了!”

“绝对是外强中­干­的窝囊废nAd3(”

“阿弥陀佛!”

八姐儿在得到三个男人这种回答后,果断将目光投向我。“瑟儿,你说呢?”

“我有些饿了,要不先去吃点儿东西?”

“走嘞!进城!”

八姐儿就在等我这句话,撒开膀子冲进城去。胖瘦二狱吏心仪八姐儿,自是不愿见她仰慕别的男子,瞅了我几眼后紧紧跟着进了城。无竞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帮我桥马,也进了城。

一进城才知道,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直接上升到举步维艰的程度,更别提去找个酒楼饱餐一顿了。

城中有处最高的楼,搂上站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距离太远瞧不清样貌,但身影已是列在帅哥的行列中。楼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姑娘,打扮的花花绿绿,香粉气夹杂着汗水扑面而来,惹得我只打喷嚏。

“我们去拐角处坐下歇歇吧。”无竞瞧出我的不适,提议往外面撤一下。

我自是感激不尽,捂着鼻子嘴跟低头跟他走。迎面来了个走的急的,跟我撞了满怀。

她瞧见我脸上的伤疤,掩着嘴笑了下,跟前面的姑娘小声说起话来。“快看那个丑八怪,也敢来参加今天的选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另一个姑娘接着说道。“对对对,我们的玉公子可是貌若潘安的绝世美男子,怎么都不会看上那种丑八怪的。好了好了,咱们快些走吧,时辰快到了,可别晚了才是。”

我下意识去摸脸上的伤疤,无竞先我一步,拉起我的头巾,掩住半张面容。

“我是不是不该把面具还回去?”拢拢头巾,我的面容被人频繁拿来攻击,心里实在难受。

“这样挺好。”无竞面无表情的说道,转身继续往前走。

择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无竞拿出­干­粮给我吃,远处高楼上有人鸣锣警示,鼎沸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高楼上此时又出现了一个人,隔得太远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下一秒他身边穿着红­色­喜服的男子拿起绣球作势要往下扔时,下面又炸开了锅。

男子手中绣球被举高抛下,划出好看的弧线。

下面人群如波浪般,翻滚,翻滚,绣球从东打到西,又从西打到北,众位姑娘抢红了眼,将跟人掐架的十八般武艺尽数搬出来,只为那个绣球,只为众人口中貌若潘安的玉公子。

我满脸鄙夷,无知的女人们啊,她们还不知道越是漂亮的东西就越是危险。

就好像,阿胤如蛇肤凉情薄。

在这种时候想起他,我多少有些不齿,于是乎低下头拼命啃咬手中的­干­粮。

“瑟儿,快跑!快跑呀!”

感觉面前有一阵热浪袭来,我猛地抬头,只见八姐儿如同带人们冲破黑暗的战神,怀里抱着个绣球,向我大步跑来。

而她的身后,乌压压一片,全是穷凶极恶的争抢绣球的姑娘们。

我这个人最识时务,站起来就要往后跑时,八姐儿竟把那只罪恶的绣球扔进我的怀里!

217、洞房花烛夜

洞房中的我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上,此时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场乌龙归根结底要怨八姐儿犯花痴,要死不死偏去抢人家的绣球,更要怨我这爆棚的好运气,就算站在隐蔽的拐角处,也可以将绣球揽进怀中。

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将我从头到脚都用绳子捆了起来,害的我只能像条毛毛虫般蠕动。三下两下,用力过猛直接栽下*去。

“姐姐,你没伤着吧?”

睁眼一看才发现,我的好运确实了得,刚才并没有如想象那般摔的惨烈,而是掉进一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怀中。

“我现在就帮姐姐解开绳子。”

美人儿东扯西拽,额上渗出丝丝细汗,弄得自己更像是清晨带着露珠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娇俏惹人怜爱。

“不行,今儿个晚上还不能帮姐姐解开绳子,这可是咱们俩的洞房花烛夜,万一姐姐逃跑了可怎么办?”

我眉头猛然皱紧,十分不情愿的忆起白天那场乌龙。

绣球掉进我怀中,八姐儿杀猪般扯着嗓子喊着叫我快跑,我也的确是跑了,但很快被淹没在后面那群姑娘浪潮中。也不知什么时候人群中冲进来一群人,衣着打扮都一样,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我带走。

“救命啊,救命啊,八姐儿、无竞、狱吏大人……”我扯着嗓子大叫,却不见他们半片身影。

然后就是拜堂摆宴,我竟成了那位在高楼上,举办绣球招亲红衣公子的新娘!

现实太狗血,我还是太年轻……

“这么绑着要怎么洞房?”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怕是个雏儿,希望我能哄得了他nAd1(

“只是睡觉而已,我躺在姐姐身边就行。”他­唇­角扬起笑的无害,手上也利索,直接将我拉过来摆在榻上,单手托起我的头放在软枕上,自己脱鞋上榻躺在外面。

“姐姐莫要怕,我不会对姐姐怎样。”

“鬼才信!”我白了他一眼,万分不舒服的蠕动着身子。“你说你好好一个大男人家,还跟女人学着搞什么抛绣球招亲,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他叹口气,满腔的委屈无奈无处发泄。“我怎会不知道这个荒唐至极,谁让爹爹八代单传,又偏偏遇上了个算命道士,说我在十六这一年会遇上大灾,爹爹不想家中绝后,又想找个福气旺盛的女子为我挡灾,思来念去,便想了这个主意。”

我嘴角直抽抽,嫁了十六岁的相公,这个养成计划说出来还有些小激动。

“喂,我的身份特殊,你爹爹也不怕招惹麻烦?”

“姐姐说的是今天晚宴上前来闹事的那几位?”

这群没良心的,终于是来找我了。

“他们人呢?怎不见半个人影?”凭借无竞的身手,怕是这几个凡夫俗子都得靠边站。

“哦,那几位是姐姐的娘家人,爹爹已经命人将他们几位安置在厢房中,好生伺候。”

我直挺挺躺着,想着快死了算了。他们就这么放心,将我和一个十六岁的如花少年放在一起,自己好生歇息去了?

“姐姐,夜深了,咱们还是快些休息吧。”他稍稍起身,放下帐幔。

整个洞房被烛火映衬着温暖的红,撩拨心神,帐幔放下后形成一个密闭空间,*随之蔓延开来nAd2(

“姐姐,我睡不着,好想……”

我腾地一下用尽最大气力将头抬起,在昏暗中怒视着他那张不染纤尘的脸。“好想什么好想?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动本姑­奶­­奶­脑筋的话,那简直就是在找死!告诉你,我可不是一般的人,至于是什么,说出来怕吓着你,况且我是成过亲的,怎能再跟了你?”

“姐姐成过亲?”

“啊,这种事骗你做什么!”我骄傲甩出挡箭牌,后来想了好久,也没明白自己嫁了许多次,最后到底算是谁的人。

“姐姐的相公待姐姐可好?”

被他这个问题惊了下,尴尬开口。“当然是好的。”

“我从小体弱多病,爹爹都不许我出去,家中那些丫鬟仆人也不敢跟我说话,我一直都想知道戏文中那些男才女貌的故事,放到寻常人身上会是怎样?”

昏暗中他低声一笑,能听出伴着些许羞涩。

“我从未尝过情的滋味,若是真被那道士算中,我想我会遗憾的。”

心被他的话触动,这种事情明明是该放到个柔弱大小姐身上,可造化弄人,竟让个本该撑起一家兴荣的男儿遇上。听他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从小被人保护的极好,不知道世间疾苦,不知道人情炎凉。

可这些都是我尝过的,遇上如此单纯的孩子,我不忍看他受伤。

“你想做什么?不会是真想跟我做夫妻吧?”我拧着心问道。

“不不不。”他极力辩解。“我只是想听姐姐说你们夫妻间的事,再在脑子里绘个专门属于我的。”

“真想听?”

“嗯,当真想听nAd3(”

“好吧,就跟你说一说……”

故事讲了整整*,我们困到睡至日上三竿,在下人不怀好意的偷笑中洗漱完毕,我那位小白兔似的小相公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坐在圆桌旁打哈欠。

“少爷,您的眼睛一熬夜就发红,我还是先去找个大夫过来吧。”旁边伺候的婆子急忙退下去。

“别去!我可不想再吃那些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

婆子左右为难,看着我求帮助。

“治这眼疾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无需喝汤药那么麻烦。”我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丫头双手灵巧帮我挽着发髻。

“姐姐说有什么好法子?”他蹦蹦跳跳来到我身边,天真笑着问道。

“用棠梨根叶煎水热敷即可。”

他如获至宝,接着支使婆子快去寻棠梨根叶。待婆子退下后,他遣走丫头,小狗般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梳妆台上看我。

“姐姐是神仙吗,怎么会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被他小孩子般神情逗笑,情不自禁伸出手摸摸他的毛茸茸的脑袋。“因为姐姐之前也总得眼疾,久病成医。”

“那姐姐患眼疾时,定是你相公煎的棠梨根叶水,还亲手为姐姐热敷的吧?”

阿胤!时间仿佛回到从前,我患眼疾双眼猩红,他得知棠梨根叶能治后,跑去好远的地方亲手摘来为我治病。

若时光停留在那时的美好,该有多完美。

可总是事与愿违,我与他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是。”我摇头,镜中的自己双眸清亮,不曾被这扰人的回忆动摇。

“姐姐……”

“带我那几个寻我的人吧。”我不再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转身出了房门。

后院厢房,还未踏入半步,就听到里面闹翻天的喧嚣。

“我们这么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人生难得须尽欢,我此生只有这么一个执念,现在终于要圆满了,圆满了……”

“对对对,这次押送犯人出京都,就是我命运翻盘的唯一机会啊!”

听着这些丧心病狂的无良呐喊,我果断抬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八姐儿、无竞还有胖瘦狱吏惊悚的看着我,房中到处散落在物品,我一一看去,这里面有武林秘籍,还有美容驻颜的秘方,银票更像是厕纸般不值钱的洒的哪儿哪儿都是。

“你们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将我送去跟人成亲,自己倒在这儿享受胜利的果实了,难道你们一点儿都不怕会背上欺君犯上的罪名吗!”

一股子无名火直冲我脑门儿,敢情是这位玉公子的爹爹将他们的喜好摸得比我还清楚,直接用这些收买了他们的心。

八姐儿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一旁悄悄说话。“瑟儿你也别生气,咱们正在想办法,等趁夜深人静时偷偷逃出去,只是这些个都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的哟。”

八姐儿伸出手臂,丁零当啷挂了一串镯子,有缠金丝的,有宝石玛瑙的,还有名贵翠玉的,搞得跟暴发户似的。

我瞅了她一眼,狠狠瞪了剩下的三个人后,转身出了房门。

“姐姐姐姐,你真会跟他们一起逃出去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明明隔了一段距离,我们说话又小,应该是听不到的呀。

“我自由体弱多病,小时候没人敢跟我玩,我就躲在一旁偷偷看别人说话,慢慢的竟能读­唇­语了。”

218、那是个意外

“等你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会赶我离开的。”我冷笑,注视着他那张纯粹的脸上每一个表情。

他急了,上前抓住我的衣袖,眉头紧皱。“姐姐,你是除爹爹以外与我说话最多的人,我喜欢姐姐,想要姐姐留下。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姐姐能不能就当做可怜我,留下来多陪我几日?十天?八天可好?到时候我会劝爹爹放姐姐离开的,决不食言的!”

好的出身加上俊美容颜,这样一个翩翩少年有多少姑娘倾心我在那日招亲就领教过,可不是他口中说成的可怜人模样。

“为何偏偏是我?”

他咧嘴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扉。“因为姐姐是我的娘子啊。”

我被他孩子气的逗笑,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纯粹­干­净的容颜,洒脱自然的神情,貌似有他陪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好,我就再在这里呆上几日。但是,你要记住了,我们只是假夫妻。”

垂眸看了看他原本扯住我衣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挽住我的胳膊,紧紧抱在怀中,怕我逃跑般。

“好好好,姐姐说的我都会照做,只要姐姐能多留几日。”

我们慢慢往回走,他也不撒手,仍旧抱着我的胳膊。他的行为虽然幼稚,却不讨人厌,园子里的花也都在烂漫绽放,此时美景加美人环绕身边,心情也随之洋溢起来。

用过午饭,外面日头正好,索­性­命丫头在桃花树下摆上木榻,我拿了件绣品坐在榻上认真绣起来。

“姐姐,你绣的是什么?”

“蔷薇。”我脱口而出后,脑中快速闪过那年蔷薇墙下对阿胤表明心思的场面,针深深刺入指腹,豆大的血珠子滚落nAd1(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拉过我的手,将流血的指头含进嘴里。

“你做什么?”我快速将手抽了回来,觉得被他冒犯。

“姐姐不要生气,以往­奶­娘手被扎了,我也是这样替她止血的。”他凑过身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只要含含就不疼了,­奶­娘说很管用的。”

“你已经时大人了,记住以后不能随便对女子做这种事情。”我说的义正言辞,大有母亲教导儿子的味道。

他频频点头,晶亮的双眸犹如夜晚繁星。“姐姐说的我记下了。”

刚想表扬他几句,忽然发现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虽是假夫妻,但不好被下人们瞧出什么,且我不能唤你相公,你帮我想个好的称呼吧。”

“我叫玉衍,爹爹都唤我阿衍,姐姐这样唤我便是。”我跪在榻上,小狗般摇头晃脑。

“阿衍,我叫西门瑟儿,以后就不要姐姐姐姐的叫了,唤我瑟儿吧。”情不自禁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柔软的触感透过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让人舒服的想笑。

“瑟儿姐姐,瑟儿姐姐。”他一直笑,如温暖的阳光和煦明媚。

晚上,我命下人熬好棠梨根叶的汁水,浸了热帕子给阿衍热敷,他馋嘴一边摸着手旁的蜜饯吃,一边跟我说话。

“瑟儿姐姐,明天我们去外面玩吧?”

“不怕被你爹爹骂?”我拿下他眼上的帕子,拧了条热的换上。

“爹爹出远门做生意了,有了瑟儿姐姐照顾我,爹爹放心的很。”

“还是不要了,跟我这么个丑八怪一起上街,会让人笑话的nAd2(”被说的多了,也不知是变坚强还是麻木,损起自己来也是得心应手。

阿衍扯掉眼上的帕子,猛地坐起身来,抬手将一颗蜜饯塞进我嘴里。“在我眼中瑟儿姐姐是全天下最美的人,那条伤疤算什么,根本不能削减姐姐一丝一毫的美。”

我将口中蜜饯嚼碎吞下,情不自禁又被他逗笑,于是伸出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这嘴巴果真是吃了蜜,说出的话也腻死人。”

阿衍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慢慢摩挲。“阿衍从不说谎,姐姐要信阿衍才是。”

我不傻,也并非无知少女,岂会看不出这善意的谎言?

“是,姐姐信你。”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跟他在一起心也渐渐放下防备。

“那我们明天出去玩,就这么决定了!”阿衍满脸兴奋的大叫,期盼着我能点头答应。

“好。”

第二天一早,阿衍便收拾妥当,吵着要出门,管家一万个不放心,调拨了十几个家丁丫鬟跟着伺候,简简单单一场外出游玩,弄得跟上街打群架似的,太招人厌了。

见时机正好,我扯扯阿衍的衣袖,用­唇­语对他说话。

“想不想甩掉后面那些个人?”

阿衍点头。

“前面第二个拐角处,咱们往右跑,从巷子里把他们绕晕。”

他使劲点头,双眼熠熠生辉。

十六岁的半大孩子怕是没有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冒险”,我侧目看过去,他头上颈上都布满细汗nAd3(忽然发现,越是跟这个孩子相处,越是心疼。

那么既然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陪他一次吧。

“跑!”我用­唇­语对他说道。

身后的人还来不及反应,我拉着阿衍的手火速闪进巷子里,左拐右拐惊险无比,惊呼声已经冲到嗓子眼,又担心被身后的“追兵”听到,压抑着,既紧张又兴奋。

等到把他们远远甩掉后,我们俩也累的不成人形,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休息够了,我们摸索着出了巷子,来到主街道上游玩。这座城不大,却十分­精­致,这对养在深闺的玉公子有着绝对的吸引力。他东看看西瞧瞧,也不买东西,只是拉着我到处跑。

“今天……今天真是太好玩了!”阿衍大呼过瘾,小孩子般蹬着两条腿大声说道。

“走,咱们去吃好吃的,跑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了。”出来玩,当然不能缺了吃,貌似这个小地方有不少好吃的。

阿衍麻利站起身,伸手将我拉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露出白牙对我笑着说道。“去迎仙楼吧!我只去过一次,还是求着爹爹带我出来的,听人说那里的天酥­鸡­是天下一绝,好些外地人都是慕名而来,今天就让阿衍带姐姐去吃个痛快!”

由于我们去的时间较早,迎仙楼里还没有什么人,便择了处位置最好的雅间坐下来,细细询问菜­色­的事情。

“你们这里的特­色­小炒­肉­有多特­色­?猪是不是打小吃细粮养起来,选做食材的­肉­又是那个部位,这炒菜的火候是几成,配料又选择哪里?”

我腾腾腾一通说,小二招架不住急匆匆下楼请老板上来。老板见我懂得一二,细心把问题都回答了不说,还免费送上今年的桃花酿。

待老板退下亲自为我们准备菜品后,阿衍满脸崇拜,又跟小狗似的凑上前来,摇头摆尾讨好。“瑟儿姐姐你是神仙吗,怎么什么都懂?”

“吃过的就记住了,没有你想的那么神。”有人崇拜的感觉相当好,我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道。

“姐姐吃的东西阿衍听都没听过,是在哪里啊?”

“是在……”是在太子府,南宫正还有阿胤做太子时,两个时期太子府的美食我都吃过。

可这偏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一心想要忘掉的东西,就这么冷不丁跳出来狠扎我的心,最可怕的是它不知道在哪里埋藏着,想躲都躲不掉。

“瑟儿姐姐,是在哪里呀?”阿衍岂会知道我的难处,仍傻乐乐问道。

“我忘了。”

阿衍没再往下问,这时我们点的菜品也送了上来,老板亲自为我们做讲解,我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可也强迫自己附和着点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坛香气四溢的桃花酿上。

酒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我以阿衍还小,不适合饮酒为由,将整坛酒都占为己有。似瞧出我情绪忽然低落,他变的安静,一个劲往我碗里夹菜。

“好酒,好酒!”我仰头痛饮,这桃花酿香醇回甘,的确如它名字那般温婉。

“姐姐,吃点儿东西吧,不然会醉的。”

我挥开他夹到嘴边的菜,头已经有点儿晕晕沉沉。“这种东西醉不了人,我都拿它当水喝。”

“姐姐……”

“没事没事,我把这一坛都喝了,照样能走直线回家!”我­干­脆抱起坛子往嘴里灌,眼眶在听到从自己嘴里说出回家两个字时,开始酸涩难忍。

他让我好好活着,等着他接我回家。我恨他直到最后还骗我!早已回不了头的结局,还怎么回到当初?

“不好,姐姐他们找到迎仙楼了,咱们快跑!”

阿衍拉着醉意微醺的我往外跑,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起来,直觉他温暖的掌心拉着我跑下楼梯,跑上拥挤的街道,跑到一片旷地,耀眼的葱绿映入眼帘,豁然开朗。

“姐姐,他们快要追上来了,咱们躲到树上去。”

被他连推带拉,我竟然坐到了树­干­上,此时那桃花酿的后劲正起,搅得我头脑昏沉,手脚轻飘,浑身无力。

“你是谁?”我确确实实醉了,竟将眼前的人看成了他。

“姐姐你喝醉了,早说不能喝那么多的,就是劝不听。他们来了,不能说话了。”

“唔……”嘴被一只手掩上,我挣扎几下,后软软靠在阿衍身上。

被他捂得实在难受,我快要穿不过气来,张嘴咬上他的虎口。

“瑟儿……”

“你想咬回来是不是?看你有什么办法……”我仰头用­唇­堵住面前那张薄­唇­,这时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是阿胤。

“阿胤……”两­唇­相贴,溢出他的名字。

忽然感觉身子被人搂紧,­唇­上施加的力道猛然增加,后来­唇­被挤压摩擦的发疼,却没有下一步进展。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我们同坐棠梨枝桠,轻声吟唱棠梨煎雪,他笑着搂住我的肩膀。

曾经,我甚至后悔自己知道真相,若只是单纯的信他每句话,乖乖做个傻女人,结局可能不会这么悲伤……

不知睡了多久,头痛的厉害,睁开眼时发现阿衍在书桌旁低头苦读,抬头见我醒来,连忙跑过来探望,白净的脸透着羞红。

“姐姐醒了,快喝点儿水。”

他倒了杯水,坐在榻上,将我上半身搂在怀中,亲手喂我喝。

“我睡了多久?那个桃花酿后劲这么大。”我捏捏眉心,胀痛的难受。

“姐姐睡了一天*,我命人做了醒酒汤,喝下马上就会好些了。”

阿衍有些手忙脚乱,本是叫下人做的事,他竟慌张的跑出去替我端醒酒汤了。我胸口一阵翻滚,怕是想吐了,马上穿鞋下榻,站起来身来稍稍平复下,果然舒服了些。

无意间转头瞥到书桌上,刚才阿衍好像在看书。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想走过那里到底摆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是本春宫图集!

我有种想大骂阿衍一顿的冲动,待定睛一看更是吓了身白毛汗,这本竟是我那名镇京都的《画堂春》!

果然,造化弄人啊!

“姐姐,你你你……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

阿端着醒酒汤出现在门口,瞪大双眼盯着我手里拿着的书,小脸一下子刷白。

“从哪里弄得这种东西,真是不学好!”我往桌上一摔,气的口眼歪斜。

这种东西若是卖给肥肠满肚的猥琐中年­妇­男,那绝对是理所当然,可若让阿衍这样单纯的孩子看到,那就是罪过了。可我偏偏是制造这罪过的人,就又变成害人­精­了。

阿衍气鼓鼓走上前,将汤药放在书桌上,一把拿起书抱在怀里,侧对着我说话,明显底气不足。“成亲前爹爹命管家买给我的,再说我都十六了,是大人了,能看这种东西了,才不是不学好呢!”

他一向都听我的话,今天竟然敢忤逆我,也是惹上我那暴躁的小神经了。

“你应该多读圣贤书,然后再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这些个东西能给你个什么前途?”

他慢慢将脸转过来,双眼委屈的噙满泪水。“爹爹说我的责任就是为玉家开枝散叶,我也没那么大志向去光耀门楣,况且……况且那种事我都不会,真是丢脸。”

我有些说不下去,跟个毛头小子讨论那种事,确实多有不便。于是乎,转过头去不看他。

“瑟儿姐姐,你是不是在为那天的事生气?”阿衍抓住我的衣袖,急切询问。

我还是不理他,脑子里还搅不清他所谓的那天指什么时候。

“姐姐不要怪阿衍好不好?那种事情毕竟我是第一次,我现正在学习,以后多来几次,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脑门嗡嗡直响,太阳­茓­突突直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滑过心底。

“你……对我­干­了什么?”我环抱住自己,警戒的看着他。

阿衍紧皱眉头,委屈的泪水又在眼眶打转。“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我爆吼,拼命回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垂下眼帘,整张脸羞得通红,最后竟连脖颈耳朵也染上而来红­色­。“姐姐难道忘了……那日我们出去游玩,你喝醉了,为了躲避追兵,我们躲在树上,姐姐撒酒疯,我便用手掩住姐姐的嘴,姐姐张嘴咬了我手,后又……亲了我的嘴……”

我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双手及时城住书桌,怕是已经摔个狗吃屎了。

天呐,我是有多丧心病狂,竟然会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下手,真是天理不容啊!

“姐姐姐姐,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好,什么也不会,惹姐姐生气了。以后我已经勤加学习,不让姐姐失望。”

我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下巴抖得厉害,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那是个意外。”

219、阿瑟过来

“意外?我不信!姐姐那天口中明明唤着阿衍的!”他强忍着不甘低吼道。

那天我唤了阿衍,我怎么一丁点儿都不记得?只记得做了好长一个梦,梦中阿胤来过。

坏了,阿衍与阿胤相似,莫非是那日我喝醉了口齿不清,被他听错了。

“就是个意外,你别再瞎想。”

“我原本就喜欢姐姐,那日之后,想着姐姐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万不能接受那是个意外的结局!”阿衍坚持道,额上憋得青筋浮现。

“是我把你当成了别人,这下明白了?”

“这个别人可是姐姐以前的相公?”他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

“我不想跟你谈这件事情。”

“若是姐姐不说,就是心中有鬼,说不定姐姐心中也喜欢阿衍的,只是姐姐还不知道罢了。”

他含着泪水痴痴的笑,看我的心疼。

他多像以前的我啊,明明知道阿胤心中不可能只放下自己,却还死掐住只言片语不放,胡思乱想。

“阿衍,你听好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小孩子,对你从来就没有产生过半分杂念。那ri你听我醉酒后喊着你的名字,其实那是喊着阿胤。”

本不想说的,可这孩子像极了我,非要刨根问底才罢休。

“阿胤?他可是姐姐的相公?”

“不是,他是我的……姘头。”思来念去,就找了这么个词最能形容我和阿胤的关系。可以好长时间不见面,也可以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却总是见不得光nAd1(

“姐姐,什么是姘头?”

看着阿衍天真的脸,我冷笑出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不可启齿的话,今天总是要说的,就像我总是舍不掉的牵绊,总归是要放下的。

“姘头就是他没娶我,我也没嫁他,但我们却偷偷摸摸睡在一起。”

“姐姐……”

南凌律法对女子要求苛刻,我说的这种事情阿衍想必是听都没听过,终于,我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他怕是失望透顶了吧。

“现在看明白了?我就是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喜宴上前来捣乱的那些人是押我去南疆的狱吏。阿衍,我不是什么运气好到不行可以为你挡灾的福星,我只是个犯­妇­罢了。看明白后就放我离开吧,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找个好姑娘平安渡过此生,那日发生的事情,你就权当是做了梦,忘了吧。”

我垂头转身离开,他忽然从后面一把抱住我。

“我不在乎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姐姐的过去与我何­干­?我只想让姐姐陪在身边,既然姐姐不喜欢我看这种东西,我以后不看就是了,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他偎进我的颈窝,一阵湿濡染上脖颈的肌肤,他哭的实在可怜,我倒更像是罪人了。

“阿衍啊,你这又是何苦?”我重重叹息,更多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这又是何苦?明明都劝自己放下了,仍旧会被似曾相识的场景带回从前,从前每一张画面都有他,从不停歇。

“姐姐,有阿衍在你身边,你就不要去想他了吧。若是忍不住去想了,那就把我当成他,我不在乎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姐姐能留下多陪我几日就好。”

他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哭腔,我心软了,可怜这个与我极其相似的孩子nAd2(

“真是个傻阿衍,傻阿衍。”我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任他靠在身上低声轻泣。

之后的几天里,阿衍很听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每天都变着花样哄我开心,还明目张胆的外出游玩,坚持不带下人,管家起先很担心,但经过上次醉酒事件后,他不再反对,因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玉公子是把我背回家的,传说惊呆了现场每一个人。

这个城虽小,却从不缺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贩卖笔墨纸砚的小摊,耐不住好奇,就上前一步看。

“老板,这个怎么卖?”

我掂着手中一对镇纸,瓷质的粉彩,上面绘着松鹤延年图,粉彩厚薄均匀,仙鹤和松树用了墨彩,是件难得的好东西,若放到现在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老板是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斜眼打量了我一番,伸出手比了个五。

“五两?不贵不贵。”像是捡了宝了,连忙掏腰包付钱。

老板摇头轻笑,还是比了个五。

“哦,是五十两,合情合理。”我接着拿钱,有些­肉­疼。

当我把银票拍在他面前时,老板用纸扇推了回来。“五百两,一分不少。”

“这么贵?”我倒吸口冷气,这么件小玩意儿要五百两,他还真是不怕闪了舌头。

“这松鹤延年图是南凌第一大才子郑泊舟郑三郎所绘,瓷釉细腻­干­净,着­色­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难得一见的宝贝,要你五百两不多不多啊。”老板缕着山羊胡笑说道,摆明了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

我了然一笑,怪不得见到这镇纸就莫名的觉得熟悉,原来是郑三郎的画nAd3(从前,太子府中斗画,他可败给我的。

“实在买不起,叨扰了。”我稍稍行礼离开,回头看见阿衍,他咧着嘴对我傻笑。

又在外面疯了一天,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天快黑了才回去。我累到不行,瘫在榻上不肯起来,阿衍就命下人将饭菜端到榻上来。

我笑他胡闹,却也大快朵颐吃的没心没肺。

“姐姐,这个送给你。”阿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蓝绒盒子,喜滋滋推到我面前。

接过后打开,吓了我一跳。“是那对镇纸?”

“今儿个上街看姐姐喜欢,就偷偷买下了,姐姐可喜欢?”他将脑袋凑过来,小狗似的讨好道。

“可是花了整整五百两?”

“区区五百两,能博姐姐开心,合算的很。”

阿衍听不出我话中的不满,还傻乐乐说着曾经花了多少银子买了什么鬼物件,最后我实在听不下去,就拿冷眼瞪着他。

“姐姐,怎么了?你的眼神,有点吓人。”

我将手中盒子摔回他怀中,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的五百两,你可知到底是多少?寻常百姓家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些银两,你竟为了博我开心,花了五百两买了这没用的东西!”

“可是,可是我见姐姐喜欢啊。”他弱弱狡辩道。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那还能见一样买一样。我承认,确实是挺中意这幅镇纸,但就是瞧他价钱定的无理才放弃,你倒好,什么也不懂,糊里糊涂买来,让那歼商挣了一笔横财。这五百两终归不是你挣来的,也不知道挣钱的艰辛,所以才花的那么轻巧。”

越说越气,我都不想看他这张脸,便穿鞋下榻,到桌边倒水喝。

待平复下心情,忽然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转头看去,见阿衍盘腿坐在榻上,垂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肩膀抖得厉害。

“又哭了?堂堂男子汉怎么这么爱哭?”

他也不理我,用袖子抹抹眼泪,翻身躺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再不与我说话。

明明是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做错了,我铁了心不去哄他,便憋着气躺下睡了。

早上醒来就不见阿衍的身影,我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也不向下人询问,就在这么一直撑到午饭时间,见账房先生和阿衍肩并肩出现。

“姐姐,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找账房先生,叫他教我打理,这些东西之前我懒得弄,爹爹念我体弱多病也就默许了,可才过了半天的时间,我怎么觉得挺有趣儿。”

阿衍去打理家中生意,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见他双眼熠熠生辉,好似入门了,并不觉得难。

“对了,我待会儿要跟先生去铺子里查账,就不跟姐姐一起吃午饭了。”

“好。”

我呐呐出声,看着他与账房先生出了院子,闹不清他这唱的是哪出,忽然间就变了­性­子,这一惊一乍的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阿衍的爹爹听闻儿子竟然主动打理家中生意,第二天就急急忙忙赶回家,跟我一样,也是不明其中究竟。

“儿啊,你是不是病了啊?”玉老爷颤抖着肥硕的手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爹爹看儿子不是好好的,没有病。”阿衍神采奕奕,换了身月牙白的袍子,头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刚毅。

“之前不是说厌弃铜臭,怎么忽然间就不怕了?”玉老爷还是不放心,继续探问。

“爹爹放心,儿子这次绝对不是耍­性­子。儿子已经十六了,娶妻成家变成了大人,总不能跟之前那样处处依靠爹爹,儿子不但要学着打理生意为爹爹分忧,还要撑起这个家。”

“儿啊,爹爹终于盼到你这句话了,就算死也值了……”

玉老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阿衍忙着上前劝慰,眼神瞟到我这里,露出羞涩的笑。

我们一起用过午饭后,阿衍将账本搬到房中,守着午睡的我翻阅。

“阿衍。”我唤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有事?”他从整堆账本中抬起头,对着我笑。

“没事,别累着就好。”

阿衍没有说话,等的我快要睡着时,他忽然张口说话,声音很低,像是从轩窗溜进来的微风。

“姐姐,那日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越是想越是觉得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起初还怨恨姐姐不接受我的好意也就罢了,还冷下脸来教训我。可后来,我才懂得,姐姐是想我好。姐姐放心,等我真正成了大人,真正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不管姐姐想买什么东西,我都能办到。姐姐只管撒手花销就是,因为我是姐姐的相公,要养姐姐一辈子的男人。”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佯装睡去,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距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八姐儿他们却不见踪影,我心升起不安。阿衍第一次到铺子里查账,说心里发慌,非要我陪着才行,不好推辞,便硬着头皮上了。

我用头纱将脸遮住,与阿衍并肩走在街上,他很高兴,时不时跟我说几句话。

前面忽然冲出几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大白天喝的醉醺醺,走路东倒西歪,正巧撞上了我的肩膀。

“呦,是个丑八怪啊!”

我的头纱被撞掉,脸颊上拿到伤疤被众人耻笑。

“你们说什么?”阿衍气不过,上前与他们理论。

“啧啧啧,我说是谁啊,这可是咱们城中最了不得的玉公子,绣球招亲威风的不得了,怎么不去陪你家娘子,在这里管我的闲事做什么!”一个子瘦高的公子哥将阿衍推开,转头盯住我。

“喂,丑八怪,若是不看这张脸,身段和皮肤还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众人笑了起来,说的话也污秽不堪。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劝你们还是快些走,否则咱们公堂上见!”阿衍气红了脸,上前与他们撕扯。

“我*个丑八怪管你什么事,少在这儿碍事!”他又将阿衍推到在地。

我想推开面前这几个*,去拉阿衍,孰料他先我一步,发疯似的朝那人后背撞了过来。

这些人也被阿衍吓了一跳,暂时没有动作,只是愣愣看着他。

阿衍拉过我的手,将我护在身后,双拳紧握,眸中升起怒火,对着他们狂吼。“她不是丑八怪,你们谁都不许这么叫她,她是我的娘子,是我玉衍的娘子!”

片刻安静,似是全世界都在沉默。向来安静的玉公子竟在众人面前失态,还是袒护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确实值得震惊。

“哈哈哈哈,一个病秧子,一个丑八怪,绝配啊绝配!”他们继续嘲弄,笑的前仰后合。

“对对对,咱们在这儿祝您二位早生贵子啦,最好生个又丑又病的怪物,哈哈哈……”

阿衍气不过,想要上前与他们理论,我使劲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拉着他离开。

“姐姐,为何不让我去教训那些人,他们这样说姐姐,我是在咽不下这口气。”阿衍愤愤地说,胸口剧烈起伏。

他这般护我,我又怎能挑明,若是与那些人打斗,他必死无疑的实情?于是乎捡了几句好听的话来劝慰,心中不自觉滑过一阵暖流,只为这个护我至此的半大孩子。

“阿衍,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些人衣着华丽,却不学无术,家底迟早要败光的。但是我们阿衍勤奋还有担当,些许年过去了咱们再看,定叫他们羞愧至死。”

“姐姐,你信我能行?”他上前紧紧扣住我的手,眼神中流露出认真。

“肯定能行,姐姐还等着你养我呢。”我咧嘴轻笑,抬起另一只手,揉揉他凑来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阿瑟,过来!”

背后冷不丁传来他的声音,我浑身一颤,连忙回头。

是他,胯下骑着白马,身着白­色­绸衣,如墨的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双眼危险的眯起,高高在上俯视着我和阿衍。

“阿瑟,过来!”

见我不前,他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目光停留在我个阿衍十指紧握的手上。

“你是谁?”阿衍将我护在身后,仰起头与他对峙。

他先是打量阿衍几眼,后了然一笑,脸上升起不屑的神情。

“问你话呢,你是谁啊,怎么会认识姐姐?”

“阿瑟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认识。”他薄­唇­微启,投掷下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阿衍用力握紧我的手,急着与他争辩。“胡说,瑟儿姐姐是我的娘子,我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她该是我的女人才对!”

“你找死!”阿胤甩出手中马鞭,绕上阿衍的颈项,然后拉紧拉紧,随时都能取他­性­命。

220、后悔

“你快放了他,再这样下去他就没命了!”双手使劲扯着阿衍颈上缠绕的马鞭,却怎么都弄不下来。

“阿瑟,你过来我这边,我就放了他。”他冷冷开口,又加了几分力道。

见阿衍面­色­发紫,双眼翻白,在看他神情冷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此时的我没得选。

“我过去!你快松开手啊!”我急的快要哭出来,边往他那边跑去,边回头看阿衍。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的白马下,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捞上马背,他收回马鞭,阿衍像块木头一样栽到地上。

还来不及再去看阿衍一眼,白马仰起前蹄嘶鸣一声,如闪电般奔跑。风在耳边呼啸,眼睛被吹得睁不开,我下意识躲在他怀中,听着那里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眼看就要出城门,我急着挣扎着身子,一双手撕扯着他的前襟。“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下去,快点儿啊!”

他一手握住缰绳策马,一手抓住我的两只手腕别到身后,往前一推,将挺着胸膛的我扣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喷洒下来,连忙低下头,身子也不敢动弹,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拧着身子坐在他怀中。

“怎么不说话了?阿瑟你这个害人­精­,就不能乖乖听话待着。”他从牙缝中一字字挤出,还有些无奈。

“你快让我下去!留阿衍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行?他的身子骨弱,地上那么凉,万一沾染风寒怎么办!”我大吼,脑子里全是阿衍。

“你在意他?”他猛然收手,将我往怀里压去,胸膛相贴四目相对。

“对,我在意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况且这场祸事还是因为我nAd1(

他危险的目光落到我的­唇­上,双脚猛夹马肚,那马奔跑的速度又快了些。片刻后,他忽然钳制住我手腕的手,搂住我的腰旋身下马。

一阵天翻地覆,我惊叫出声,他将我压在地上,低头将还未完全喊出口的叫声全数吞下。他咬上我下­唇­的伤疤,惩罚­性­的施加力道,我使劲推着他的胸膛,却被他牵制住压在耳边。

“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听到了没有阿瑟?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只能在意我,其他人想都别想!”

他一遍遍呢喃,扯开我的衣领,凉薄的­唇­袭上玲珑锁骨,后竟发狠的用牙齿啃咬。

“疼啊……你快放开我!”我几乎要哭出来,手脚并用将他推离。

恐是我叫的太凄厉,他停下动作,双臂撑着地面,低头看被困在身下的我。我的锁骨处,鲜红的牙印渗出血丝。

“阿瑟,对不起……”他俯下身来,将全身的重量全数压下,双臂环抱住我的身体,轻轻吻上那咬痕,舔弄着血迹。

我动弹不得,胸中气息越来越少,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定是气我,所以才说出在意别人的话来报复。除了我之外,你怎会在意别人?那小子一袭白衣,玉冠束发,你定是想我的,才把他错当成我。”

是阿衍像极了他,我才会答应留下来,才会觉得他可爱,才会莫名其妙强吻了他?

“不是!你别再自作多情,我喜欢阿衍,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奋力将他推开,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他亦如此。

“阿瑟……”他刚想靠近,我便往后退,警觉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nAd2(

“不要再躲了,阿瑟,我们回家好不好?”他伸出手想要拉我,僵直的停在原处。

“醒醒吧,我们回不去了,再继续自欺欺人有意思吗?”我冷笑,现在看不清的怎么变成一向清醒的他了。

“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能做到。我是南凌皇帝,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不要去南疆了,我们这就回京都皇城,你是我最爱的女子,我会给你世人仰慕的地位和权利。”

“这张脸已经留给你了,你究竟要做什么,非要将我逼上绝路不可吗!”我大吼,他怎么不明白,怎么能不明白,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

“我没有想要逼你,我只想跟你回到从前,哪怕是回到你是父皇贵妃的时候也好,至少你是在我身边的。”他颓然坐在地上,单手掩面痛苦轻泣。“你离开京都后,我如愿以偿登上皇位,并给父王母妃正名,将其灵位迁回南凌皇室。要做的事情一件件完成,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空。阿瑟,原本以为你只是占据我心的一个角落,可等你离开了才发现,我的整颗心装的竟全都是你!”

他缓缓看向我,濡湿的脸在阳光下发出悲凉的光泽。“我真后悔让你离开,后悔在乎朝廷大臣的议论和选那些蜚言流语。阿瑟,从今往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绝不再有半点犹豫。我也再不提给你换身份的事,阿瑟就是阿瑟,任谁也不能替代。旁人说些什么,管我何事?我只要能与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长相守到白头就好。”

“你别再说了!你这个骗子,我再不会信你说的一个字!”

我慌张从地上爬起来,撩开裙摆跑着,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想远远的离开他,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见到。

耳边传来马蹄声,我奋力跑着,却还是被他擒上马背。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控制了我这些年也该够了,我无财无­色­,等去了南疆,这条命也不过一年活头,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清净,为什么?”我扯着他的衣衫,发泄着心中怨恨nAd3(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绝对不会。”他眼神坚定,双脚夹紧马腹,那马又加快了速度狂奔着。

我又恨又气,拨开他的手想要往下跳。这种速度下跳马,简直是自杀,跌断脖子那也就解脱了。

他单手按住我的脑袋将我整个上身压在马背上,并用腿缠绕我的腿。

“阿瑟,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你死了这条心吧!”

风驰电掣的奔跑速度中,他的话如利刃夹在在风中直戳我的心,他怎么能这么狠心,非要逼死我吗?

白马终于停下脚步,他把气力耗尽的我抱下马,转身投入一座院落。

我在心中苦笑,接下来又是囚禁吗?除了这个他还会些什么?

“若你不喜欢皇宫,我就陪你在这住下可好?”他拉住我手,小心询问。

“你看这里是正厅,那里是厢房,还有厨房和马棚。虽是寻常人家的布置,但也五脏俱全。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们现在这里住下试试,等腻了再换到别的地方可好?”

我木偶般被他拉着四处转,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与我在这里住下,过着寻常人的日子,你的王位怎么办,你的南凌基业怎么办?

到头来不过是些哄骗我的花招罢了,等回来皇宫,我就跑不掉了,只能做你口中乖乖听话的女人。

“阿瑟你怎么不说话,哪里不满意吗?”

“若是你能从我眼前消失,我就再满意不过了。”

我猛然抽回手,转身回了内室,利落将门闩上。

“阿瑟,阿瑟,你这般不想见我……”紧接着是一声重重叹息,他没再继续纠缠。

我坐在房中,梳妆台前铜镜用红布蒙着,被我一把拉开。

镜中的女子面容哀怨,眉眼已然不会笑,只是毫无生气的摆在那里,任谁见了都不想多留意几眼。还有那条伤疤,蜿蜒半片脸颊。想不明白,这样的我他还费尽心思从京都追来这里,强行留在私宅做什么?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有什么是值得他这么做的呢?

等到月­色­染上轩窗,我打开房门,坐在地上的他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跟我说话。

“阿瑟,是不是饿了,饭菜已经备好,快去吃些吧。”

未等他把话说完,我砰的一下关上房门,拒绝他的好意。

“我把饭菜端到门外了,就算不想见我,也不能饿坏了身子是不是?”

我选择忽视,直接上榻睡觉,反正心中苦闷委屈,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气力消耗殆尽,脑袋一沾到榻,就忍不住合上眼睡了。

好久都没做梦了,想不到今天来了。梦见的不再是那片云雾缭绕的林子,而是我与阿衍的心房,他坐在书桌后面,笑着看躺在榻上的我。忽然间,有人从后面此中阿衍的心脏,刀尖穿透他的胸膛,血从心口喷涌而出,染上铺在书桌的《画堂春》……

“不要不要!阿衍……救命啊……救命啊……”

睡梦中听见一声巨响,我被搂进一具­精­瘦的怀抱中,他的声音透过梦境,传入我的耳朵里。

“不怕不怕,有我在,有我在。”

“阿衍,阿衍呢?阿衍……”

迷迷糊糊的我还在呢喃,感觉抱着我的双臂环绕的又紧了些,本想挣扎,可早已没了力气,继续昏睡过去。

不知谁的手指摩挲我肩胛骨上的伤口,每次摩挲都极轻,像是羽毛抚弄,但那伤口也是疼的,我忍着,还沉浸在睡意中不肯醒来。

“阿瑟,还疼吗?”

微凉的手指抚弄我的­唇­,由轻到重,一寸一寸不愿放过。

“你昨夜口中唤着别人,我都听到了,心也跟着疼了*。阿瑟,你真是个害人­精­,若折磨我才能让你出气,我甘之如饴。”

­唇­瓣忽然被温热的触感袭上,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喷洒在我眉眼口鼻,我想说话制止,却被他瞄准时机登堂入室。

我挣扎着,狠狠咬上他侵入的舌,接着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子怒视他。

他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我,抬起手背擦拭­唇­上的血渍,样子极其邪魅。

若是放在以前,我定会被他摄取魂魄,甘愿做个牵丝木偶。可如今,我只觉得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利用我。

“滚!”强装镇定,对他吼出声才发觉那是颤抖。

“我去命人备些吃的,昨天晚上也没吃饭,你该饿了。”他起身下榻,仍旧对我笑。

“滚出去,别再跟我说话,别再让我看见你!”抄起榻上的枕头扔过去,他也不躲,长长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

圆桌上摆满了食材,他手中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鸡­丝小馄炖,正耐心替我吹凉。

“尝尝这个,厨子是我特意从你宫中带出来的,他最熟悉你的口味。”

又是宫中,那个我被囚禁无数个日夜的地方,他怎能觉我对那里的人和物是喜欢?

“啪!”我一把挥开他送到­唇­边的白瓷小勺,起身将桌子掀翻,无视这满地狼藉,瞪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回到房中还不到片刻,外面就吵了起来,又是敲锣又是打鼓,闹得我连觉都睡不好。

“阿瑟,我请了杂耍班子,知道你一向喜欢热闹,别老在屋里闷着了,快出来看看吧。”

原来是杂耍班子,怪不得这么吵。忽然想起二月二龙抬头,宫中好不热闹,扎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连怜儿这样的人都被请进宫中,却独独闪下了我。

我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有用了拿出了使一下,没用了就随手一丢。

“阿瑟,你想看什么让他们演就是,快些出来吧,今天日头好的很。”

“都给我滚远点儿,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

紧接着喧嚣停止,外面又恢复了平静。我蒙上头,用棉被将自己团团缠住,想到从前就心中痛如绞割,又想起阿衍,心中满是担忧,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

今儿个的午饭也被我摔了出去,面对这些他始终一声不吭,我知道他在等我把气都撒完,像从前那样他认为闹够了就好了。

月­色­朦胧中,外面响起一阵轻柔音乐,是用叶片做乐器,吹奏的棠梨煎雪。

这世上只有一个会这样做,难道是南宫正来了?

按耐不住心中狂喜,没有细想就推开门。房门前,月光下,他一袭白衣,飘逸若仙,手中捏着叶片送到薄­唇­间,轻柔的曲调婉转悠扬,是棠梨煎雪没错,来的人却不是南宫正。

我转身回房,去被人搂住腰身制止。

“你要做什么?快放开!”

“阿瑟,还记得那年我们同坐棠梨枝桠,你唱歌给我听吗?想不想再到树上坐一坐,我还想听你唱歌。”

不等我反应,他便搂着我的腰身施展轻功,飞至一处高树上。这棵树比棠梨树高处许多,我不敢往下看,却倔强的退出他的怀抱,不让他碰触分毫。

“阿瑟,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啊,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跟之前一样那该多好,我们回家吧。”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真不知道该说你顽固还是蠢笨。已经回不了头了,不要再苦苦相逼了好吗?”我忍无可忍,提着气说道,尽量让自己坐的直一些,生怕一不小心摔下去。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阿瑟,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见我一脸防备,他也不敢上前,话语中透出焦急。

“说的轻巧,想起以前的事你也会怀念,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但那些回忆和利用­阴­谋扭打在一起,分不开的。只要一想起过去的美好,紧接着痛苦的记忆就如洪水猛兽般袭来。可若不去想之前的美好,又哪来的勇气跟你重新开始?所以,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永远也回不去。”

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重重叹息,一直到将我送回房间也没再说一句话。

次日清晨,阿衍来了,还带了一群家丁,前来要人。

“快将我娘子放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妇­,还有没有王法了!”阿衍牟足了气大喊。

我站在房门外,掩嘴轻笑,他站在一旁看着,脸上闪过­阴­郁。长腿一迈,去了门口。隔着一扇门对外面喊话。

“不巧我就是王法,劝你们快些回去吧,不然会死的很惨。”

221、化身为魔

紧闭的大门传来阵阵闷响,阿衍这孩子竟然命人撞门!

我跑到门前,对着外面大喊。“阿衍,姐姐很好,你不用担心,快些回去吧!”

外面撞门声停下,传来阿衍的声音。“姐姐是我的娘子,我一定要将姐姐带回去。”

身旁的他邪魅一笑,双手在耳边击掌,声音清脆明亮。紧接着从四面八方蹿出蒙面黑衣暗卫无数,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他看着我,脸­色­铁青,眼神­阴­森,浑身散发出杀戮的气息。那张薄­唇­,更是如地狱阎罗,决定每个人的生死。“贼人来犯,杀无赦!”

“属下遵旨!”

暗卫们尽数翻墙出去,撞门的声音停止,换上打斗和哀嚎声。

阿衍带来的家丁都是寻常百姓,然而这些暗卫从小训练不说,这些年明里暗里杀人无数,面对这样的杀人机器,他们怎会是对手?

“快叫你的暗卫停下,停下!”我大吼,感觉自己浑身颤抖,说话声如中飘摇的树叶。

他极其缓慢抬眼看向我,伸出手等我反应。“我们回家。”

我的双脚如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他还是要执意如此。

见我不动,他略略瞟了下大门,这时外面打斗声弱了不少,他­唇­角闪过若有似无的笑。“他们撑不了多少时候,阿瑟你可想清楚了。”

“不要,不要!”用力摇头,眼前浮现那个梦,阿衍浑身是血的场景。我挥开他的手,冲上前使劲晃着大门,想要出去。

“阿衍,你还好吗?不要再打了,快跑吧,不然你会没命的!”门不知怎地,怎么都打不开,心中如炸了锅般急躁,转身冲到他面前,撕扯着他的前襟大吼nAd1(“你快叫他们停手啊!他们都是无辜的,全是因为我,全是因为我,你快些叫他们停下啊!”

“跟我回家,阿瑟。”

我最是瞧不得我势在必行的模样,好似什么都被掌控手中,做法却只是用了杀戮。

“好,我跟你回去。”

还是败了,我没有他的铁石心肠,不能对别人的死活视而不见。

他再次拍手,清亮的声音传到门外,大门被从外面打开。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看到的场面,家丁横横竖竖躺了一地,颈部的伤痕很细,一剑封喉,他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观礼似得看这堆尸体。

“姐姐……”阿衍浑身是血向我跑来,眸中露出欣喜。

我站在门里,他在门外,却像隔了一个世界那么遥远。

“阿衍……”

就在我张开双臂结果这个受伤的孩子时,锋利单薄的剑刃猛然从他心窝处蹿出来,他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决不能接受!

“阿衍啊,阿衍你醒醒……”冲上前扑倒在地上,将阿衍抱在怀中,用袖口一遍遍擦拭他口角的血,越擦越多。

阿衍紧闭双眼,再也不能唤我一声姐姐。

昨天还是好好地,若不是上街遇上*挑事,若不是遇上他,这一切都该是好好的,他才刚刚学着怎样打理生意,说要当个大人,挣好多好多银子养我,明明一切都是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我欲哭无泪,一遍遍唤着阿衍,只要你能醒来,姐姐什么都依你nAd2(都是我的错,我本就不该来这里。

“哈哈哈哈……”我仰天长啸,声音凄厉悲凉。

“阿瑟!”

听着他唤我阿瑟,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我缓缓看向他的脸,­唇­边勾起鄙夷的笑,泪水随之滑落,流进­唇­角,苦涩难忍。

“南宫胤!”我指着他怒吼,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我对他除了恨再无其他。“为什么我看重的一切你都要夺走,为什么!”

“阿瑟……”

“囚禁阿离和我娘,逼着铁牛签下卖身契,为了登上皇位玩弄我这些年,现在又杀了阿衍,我西门瑟儿对天发誓,必要将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

我再也不要被他控制,再也不要被伤害。在彻底看清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他更加嚣张狂妄后,我选择与他为敌,如他写在小黄 书上的那句话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阿瑟你听我说……”

他神情慌乱,迈开长腿来到我面前,跪在地上想要搂我入怀。我往后撤着身子,摸起地上一把短小匕首,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刺进他胸膛。

血花四溅,喷洒在我脸上,腥甜的气息弥漫在口鼻处,想不到杀人竟是这种感觉。

围绕在四周的暗卫急于上前,他出手制止,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双眼一眨不眨看着我。

似是很疼的,他额上瞬间布满细汗,握住我拿匕首的手,用力往自己胸膛推了推,“噗嗤”一声,整把匕首竟全部没了进去!

“我欠你的,这辈子恐怕还不清了,放到下辈子可好?”

换下之前的杀戮,他柔情似水的看着我,痴痴等我一句承诺,泪水流出眼眶,滑过脸颊,低落在我杀他的手背上nAd3(

“这辈子害我还不够,还要连累下辈子?”我已然不信他,那些柔情蜜意都觉得是穿肠毒药,可怕至极。

“阿瑟……”他身子上前倾,颤抖着,薄­唇­惨白,眸中满是悲凉。

我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此时上面沾染他的血,温暖粘稠。他缓缓伸出手,想要碰触我的脸颊,被我一把挥开。

“南宫胤,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宿敌,若有来生,我宁愿与你永不相见!”

撕心裂肺的大吼回荡在此,伴着我此生*的还有这满地的尸体。

若我一再逃避,只能换来他更残忍的对待,那从今开始,我便化身为魔,与他共堕地狱!

我从腰间拿出红­色­深水潭神木令火,用力拉响,一颗如流星般的火球冲上云霄,发出尖锐的响声,炸裂开来。

“阿瑟不要,不要!”

转眼间,深水潭徒众凭空出现,一批与暗卫打斗,一批将我救走。

他虚弱的趴在地上,抓住我的衣角不肯放,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一名深水潭徒众伸脚将他踹翻,施展轻功将我带走。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这繁华三月天,春意乍暖,万物复苏,而我的世界,从此跌进无限深渊……

深水潭中总部大殿,我一袭灰黑长袍,头上戴着古怪的发饰,面无表情看着下面众人。

“从今往后,西门瑟儿就是深水潭左长老,众人听令,见神木火令如见潭主!”箫默寒威严说道,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参见左长老!”

我起身,挥袖离开。

深水潭总部后面真的有一处深潭,听身边的小徒众说,这里的通往龙王殿,他们人人敬仰供奉,每年都要往里头许多贡品祭拜。若潭中有人犯了死罪,就直接将人扔进去,若是能活着回来,就表明龙王爷觉得他罪不至死,潭中便可饶他一条­性­命,否则连尸首都不见。

“以后有什么打算?”

箫默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担忧。

“报仇。”我脱口而出,回头看他。

“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那日是暗卫杀死的阿衍,这些体反况都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他急忙说道,又在看到我面­色­清冷后住口。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咧嘴一笑,满脸鄙夷。“是一天让你来对我说这些的?”

“箫默寒,若你害怕我的身份会连累你,会连累深水潭上下,你直接挑明便是,何须再次兜兜转转?”

我恶狠狠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走出好远,身后又传来脚步声,我烦躁不堪,头也没回就对着身后喊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刚才的话没有听明白?”

“属下参见左长老。”

不是箫默寒,我缓缓回头,一名面容清秀的深水潭徒众抱拳行礼,双眸露出狡黠的笑。

“找我何事?你又在笑什么?”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觉得左长老在这里委屈了。”

我危险的眯起双眼,步步逼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把话说明白,否则休怪我留下你的命。”

222、西北苍狼

“属下无意中得知左长老真实身份,属下不知道,若是南凌朝廷因为这件事发难深水潭,潭主会不会舍弃徒众护你周全。”

“你给我闭嘴,睁开眼看清楚,只要我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我狠狠甩上他的脸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左长老,潭主与南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您又是朝廷罪犯,留在这里并不是万全之策。您痛恨南凌,世上还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所有人都同您一样,恨不得将南凌踏为平地!”他双眼慢慢眯起,露出危险的气息。

我不语,转头定定看着他。

他抬手,顺着脸颊一侧,慢慢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黝黑狰狞的脸显露在我眼前,只需看一眼便足矣使人联想到一个词—凶残。

“属下乃西北苍狼国死士,奉苍狼王之命,暗中查探呼啸大将军等人的行踪,后潜入深水潭中,做了一名徒众。”他拱拳说道,狰狞的面容上神情十分坚定。

西北苍狼我早有耳闻,那是世上最凶残的国度,人吃人的现象时有发生,他选在这个时候出现,邀我前去苍狼,不知是何居心。

“你最好快点早我眼前消失,今天你见过我的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我一挥衣袖转身离开,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定。

夜晚,我常常被噩梦惊醒,然后再流着眼泪睡下。只要一闭上眼,阿衍那张脸就会在面前浮现,他笑着唤我姐姐,孩子气承诺,要挣许许多多的银子养我。

可他就那么没了,最令我措手不及的是,他十六岁这年的大劫竟会是我。

都是因为南宫胤,都是他毁了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要权利,不要名望,只想简简单单做个腰缠万贯的市井小民,吃吃喝喝闲散一生nAd1(

这一切都是我不知死活爱上他的后果,与魔鬼为伍,老天爷才会如此惩罚我。

躺在榻上胸中一阵阵烦闷,我起身下榻,窗外月光如瀑布满倾泻而下,我轻轻推门出去,如幽灵般在月下行走。

“师傅,她现在怎么样?”

“还好,只是整日愁眉不展。”

“皇上也是如此,依我看倒不如以毒攻毒,将人直接送回宫中,我就不信这么些年的情分她能说断就断。”

“莫要冲动,她不像是耍脾气的样子,自从来到深水潭,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要么沉默寡言,要么暴躁如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哎,谁知道会闹成这样,让她继续呆在深水潭也不是办法。”

“那倒是。”

我冷静听着他们师徒二人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像只跳梁小丑,再能折腾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二位是想什么时候将我送回宫去?”我自嘲道,一步步走至他俩面前。

见我忽然出现,一天和箫默寒吃惊不小,后话锋一转,开始替南宫胤说起好话来。

我就这么闭着眼静静听着,听着这些年他的不易,听着他待我与别人如何不同,听着那个位置对他而言何等重要。好几次,我都认为要流下几滴感动的泪水,才对得起他们二人口的好口才。

他们都不明白,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用所有的时间和气力去恨他,可事与愿违,深水潭并不是我所期望的好地方。

月光下,我一袭灰黑­色­长袍,恰到好处将自己隐藏的完美nAd2(我缓缓睁开双眸,留下谜般轻笑后,转身离开。

天大地大,竟无我容身之所。

可我偏偏不信命,从前的退让隐忍换来他肆意玩弄掌控,那休要怪我化身为魔,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西北苍狼国都,太师府金殿中,我身着墨黑长袍,头上的发被高高挽起,袍子的领口很高,将整段颈项包裹严实,只露出惨白的脸和那道粉红伤疤。

“参见国师!”

我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妩媚的斜靠在宝座上,看着大殿上手捧锦盒前来巴结的无聊之辈。

“国师,这是臣命人刚刚从活人脸上剔下的面皮,西北苍狼古方曾有记载,活人面皮是治疗伤疤最好的药材。”

伺候在一旁的奴隶将锦盒拿到我面前,打开以后,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摊在明黄绸缎上。我抬手靠近,温热的感觉袭来,不愧是刚从活人脸上剔下来的。

“我不需要!给我滚出去!若以后再拿这种恶心的东西给我,我就命人直接把你做成人彘!”我将锦盒掀翻,万分鄙夷瞄瞪了那人一眼。他也是真怕了,屁滚尿流跑了。

从来不知道我竟这么厉害,能叫一个七尺男儿为之胆怯。随即抬手轻轻抚上拿到伤疤,占据半片面颊,蜿蜒攀爬。

“世上有种冷暖玉,能生肌活血,你们且去替我寻来。”我柔声说道,斜斜的靠在宝座上笑了起来。

“属下遵命!”众人领命,声音回响在宝殿大堂。

“哈哈哈哈……”我仰头大笑,起身挥袖离去。

冷暖玉,世上独一无二的冷暖玉早就被南宫胤做成了面具,现在南凌京都皇城宫中nAd3(我就坐在这儿看着,看着南宫胤不得安生。

待到歪歪斜斜回了内室,走近才发现,门是敞开的。我了然一笑,抬脚迈了进去。

“参见苍狼王。”微微垂头行礼,后背却挺得笔直。

坐在软榻上被我称做苍狼王的高大男子,缓缓睁开双眸,一对紫­色­的瞳摄人魂魄。

“事情有何进展?”他咧嘴一笑,样子极其邪魅。

“王指的是南凌还是这天下?”我妖娆一笑,大胆对上他的双眸。这双眸子被人说成鬼瞳,他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独独就我不怕。

“自然是天下。”

“我早就说过,对这天下,对这江山无半点兴趣。待我搅起祸事,王坐收渔翁之利便是,又何须急于一时。”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执起我的下巴,足足高处我一个头的身高压迫感十足,我挣扎不开后大胆对上那双紫眸。

“幸亏你是个女人,若是男子怕是无人能敌。”

“多谢王夸奖。”

他仰头大笑,甩开我的下巴,转身离去。

我愤愤走到榻边坐下,温热的感觉袭来,是刚才他的温度还未散去。

“来人啊,将这木榻给我扔出去!”

我暴吓一声,伺候在外面的奴隶们纷纷上前,开始按照我的命令行动,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来到这里,我的脾气越发的乖张暴劣,房中家具物件无一逃过沦为泄愤工具的下场,但我不曾伤及­性­命,这是我死死捍卫的底线。

我是西北苍狼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苍狼王之所以会将我推上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全是因为我对南凌皇室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不过,他要的天下,我要的是人罢了。

西北苍狼的四月天狂沙肆虐,站在外面我总是被风沙吹的睁不开眼,派出去寻找冷暖玉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最近在苍狼边境掠来一队商贾,说是从南凌贩茶到别国。

苍狼王国没有品茶的习惯,那些野蛮人将茶叶掠来尽数倒进马厩中,双眼只认金银珠宝。

十分惋惜那些价比黄金的好东西落入牲口嘴里,便叫人偷偷拿回来一些。午后闲暇,我为自己泡了一壶茶,这里的水质的问题,泡出来的茶水有股子怪味,但有总比没有强,我欣然接受。

苍狼王在这时前来,摘下头上帽子,拍拍上面的沙土。“明日午后,我就会命人将那些商贾处死。”

沙土掉进茶中,我微微皱眉。

“他们全都是南凌人。”他追问,坐下来夺过我手中杯子。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松手不与他争夺,反正是杯沾了沙土的茶水,不要也罢。

他又是笑,紫­色­的眸子越发熠熠生辉,笑声洪亮,震得桌子都在微微颤抖。随后,他低头轻嗅杯中茶水,神情忽然黯淡下来,眉头紧皱,握着杯子的大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也喜欢喝这个东西。”

似是自言自语,他仰头饮尽杯中茶水,缓缓抬头,对上我双眼的紫­色­眸子闪过受伤的神情。

我轻佻一笑,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每个混蛋心里都住着个受伤的孩子。

接下来他会说关于什么的故事?欺骗,背叛还是利用?

223、大计

苍狼王将手中杯子摔个粉碎,顺便也将桌上的琉璃果盘扫了下去。地上狼藉一片,都不及他脸上闪现的悲伤狼狈。

传说西北苍狼王乃地狱使者,冷心冷血,这种人竟会悲伤,还真让我吃惊不小。

“让你当上国师,可不是让你整日无所事事!南凌和北慕是我心头大患,我等了这些时日,耐心所剩无几,你最好给我上心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对于他的暴躁冷冽我早习以为常,听到这番说辞后缓缓起身,挺直着后背站着,脸上波澜不惊。“我们只是合作,各取所需罢了,我并非你的奴隶,还望苍狼王明白。”

那双紫­色­魅惑双眸颜­色­骤然加深,他用极快的速度扼住我的脖颈。“西门瑟儿,这世上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只要我稍稍用力,你这条漂亮的颈子就会折成两段!”

我淡淡一笑,毫无畏惧的对上那双紫眸,就好像在面前的并不是这个暴虐的男人。

“北慕和亲公主来苍狼国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众所周知,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北慕皇室的皇子轩辕擎宇。王这般着急,难道是因不得所求?”

他不语,扼住颈项的大手力道加深了几分。

“咳咳……”我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北慕和南凌向来交好,且冷擎苍、南宫胤、白君浩和苍狼国呼啸大将军是八拜之交,他们这几个人要财有财要人有人,你想将他们尽数铲除,风险实在太大。”

他沉默片刻,眉头微微拢紧,似是思量。“你的意思是……”

“东蜀国,依靠北慕庇佑多年,每逢朝贡必定心中不平,若挑起他们之间罅隙,与我苍狼暗中结盟,必定能将局面牢牢控制。”

他神情陡然一变,竟搂住我的腰身带进怀中nAd1(

“国师好计谋。”

被他一手扼住颈项,以后至于腰后,两人的身子贴近,极其别扭。我不是无知少女,自是知道他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是挑 逗。

“我一直都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难道正如你口中说的,你本是先皇遗妃,因南宫胤将你流放南疆,才发誓报复?”

“如若不然呢?”

“不要嘴硬,女人。我会派人去查,只要你不是歼细,我定不会在意那些身份背景。”

此时,我总算明白为何人人怕他。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自己。正如我来此这些时日,还当上国师,他还是不信我,处处试探地方。

“眼下游说东蜀与我苍狼国结盟要紧,关于我的事,王恐怕不会有兴趣。”

他又靠近些,强壮高大的身躯贴上来,他垂下头,目光落在我的­唇­上。忽然,他松开扼住我脖颈的大手,用略带薄茧的拇指来回摩挲下­唇­的伤疤。

我浑身一颤,本能的撇头躲开。

我的略显无措尽数落在他眼中,他松手放我自由,大笑着离去。

刚才的对峙耗去我大半气力,一步一步走至铜镜前,轻轻摩挲下­唇­那个不易察觉的伤疤。曾经几何,有个承诺要将我放在心上,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男人,最爱轻 舔 啃 咬这里。

可现在,我们各自天涯,只能是仇敌。

我缓缓闭上双眸,让自己平静下来。

若上天注定,他是我的运,那我任命;若上天注定,他是我的劫,那我只有用自己的办法破解nAd2(

次日,南凌商贾全部斩杀,人头被割下来,挂在两国交界的城池墙头,用此昭告天下,西北苍狼与南凌正式开战。

南凌皇室没有任何举动,这一行为更加让苍狼王不满,接二连三捕杀来往的南凌商贾。

深夜,我从苍狼死牢出来,直接进宫,夜风温暖如母亲的手掌般,我无心感受,夹着怒火冲进苍狼王寝殿。

“你杀了南凌商贾,为何还要动北慕白家?若是引得南凌北慕两面夹击苍狼,我们的计划就都前功尽弃!”

下午听到他将白家商队关进死牢后,我就急冲冲前去查探实情。我只想让南宫胤不得安生,只想将他欠我的,欠阿衍的全部讨回来。至于其他,我管不了那么多。可谁能想到他竟这么狂妄,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

“深夜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

厚重帐幔中传出他慵懒的声音,漂浮在偿大的前殿中,空灵诡异。

帐幔猛然打开,从里面走出名衣不遮 体的女子,顾不上对我行礼,垂着头匆匆离去。

榻上的他只着纨裤,一腿伸直一腿弯曲,斜靠在榻上,脸上和前胸布满细密汗水,邪魅的看着我。

这幅场面太过暧 昧,我稍稍撇过头去。“放了北慕白家商队,眼下南凌虽无太大动静,但南宫胤诡计多谋,谁也能确定南凌会在什么时候发起反攻。我只盼着北慕不来缠手就好,你还前去招惹他,真是有够愚蠢!”

“哦?我不觉的是我愚蠢,倒觉得是你舍不得。”他咧嘴一笑,紫­色­双眸摄人魂魄。

“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想也没想,我呛了回去nAd3(

“既然如此,他们迟早都是死人,又何必贪这一时的活命?”

“你……”我气到不行,挥袖转身离开。

我走的很快,身后奴隶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舍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不就是死几个人嘛?当初南宫胤屠宫,死了那么多人,他习以为常,我不也是一遍遍踏着他们流血倒下的地方经过?

来到这里才发现,还有什么比死一个人更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那么冷血无情的命暗卫杀了阿衍,还有那些无辜的家丁。

我只要报仇,只要折磨南宫胤,其他的任何事都交给苍狼王好了,我不去在乎也不屑在乎。

回到太师府,见侍官站在门口等候,见我回来迎上来禀报。“太师,府中有位客人等了您一个晚上。”

“是谁?”我心中一阵烦躁,猜测应该是前去南凌寻冷暖玉的手下回来。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前来叨扰,变成我的出气筒。

“太师,他说是您的故友。”

我心中一阵疑惑,莫非是他?

心里猜测殿中来的是谁,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金殿中,一名男子背对着门而立,他身着绛蓝长袍,头戴墨玉发冠,腰间配了七彩宝石做的坠子,外表不张扬却极尽奢华。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贵胄朝臣争相抢购,寻常人家更是享用不起。

那么世上能将这些贵重物件穿成理所当然的人,自然只有货通天下富可敌国的白君浩。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冷声问道。

他缓缓转过身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眉头紧皱,露出惊讶的神情。“果真是你。”

我侧过脸,让颊上的伤疤暴 露在灯火下,神情狂狷。“不是我还会是谁?说吧,你来此有何事?”

他垂头轻轻叹气后说道。“瑟儿,我是来劝你们不要再祸害来往商队的。你们的所作所为胤都看在眼里,没有对出兵反击全是因为你。可北慕不用,擎苍­性­情暴躁,动了白家就是打了他的脸,他岂会善罢甘休?”

我挑眉一笑,尽显妖娆。“你觉得我会害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是你本就不该来苍狼,本就不该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对?”我一步步逼近,满眼冰霜似要把他­射­穿。

“离开苍狼,随我回去就对。”

“哈哈哈……”我仰头大笑,凄厉的笑声回荡在金殿中,空灵诡异。

“瑟儿……”

“住口!白君浩,念在我们之前有一丁点儿交情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回到你认为是对的地方吧。”

我挥袖将要离开,衣袖忽然被拉扯住。

“阿衍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恨极了胤,可苍狼国野心太大,这几年行迹越发残暴,早晚会被各邻国讨伐。苍狼王只是利用你想要打击南凌,这明明是错的,你若再执迷不悟,迟早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就是遇上南宫胤!”我猛然从他手中抽出那截袖子,伸出手指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成功了就是对,败了就是错!他一遍又一遍利用我,囚禁阿离和我娘来威胁我,困住铁牛,害死我的孩子和阿衍,只是因为他做成了这些,便是他对了,我被耍的团团转,看重的一切被他无情夺走,所以在你眼中就都是错!”

“瑟儿,不是这样的,胤心中太苦,他只是不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才会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他现在后悔了,你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何必揪着这些难为彼此?”

“他从不信我,也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对他而言,我只是利用的工具。正如绿蔻所言,对我的那些* 爱,不过是还债。”我深吸一口气,冷眼看向他说道。“我曾心灰意冷,狠心抛下所有,包括我的阿离,选择离开。明明我只有一年的活命,他为何还不肯放过,非要将我掠回去不可?”

“瑟儿,胤……胤有他的苦衷……”

白君浩还想狡辩,被我厉声呵斥。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是他的兄弟,就是帮凶!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是他命人杀了阿衍,我定要你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来人呐!”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纷纷冲进金殿,将白君浩团团围住。

我猩红着双眼,心中浮现杀戮。站在众人面前,如女王般高高仰起下巴,发布施令。“将他押入死牢,等候处置!”

侍卫上前扭住白君浩的双臂,他回头看我,眸中闪现太过东西,有惊愕,还有愤恨,更多的是无奈。

我暴躁挥退所有人,动手将金殿砸了个底朝天。­精­美的金器铜器被我摔在地上,古董珍玩支离破碎散落四处,这些都是我之前心爱之物,可如今全成了泄愤工具。

我没有错,是白君浩错了。他不该前来送死,更不该替南宫胤说话。

我与他的帐必须得算,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是对是错我全不在乎!

*未眠,我坐在空荡荡的金殿上,听着属下前来禀报。

“国师,属下将冷暖玉面具寻来了。”

侍候一旁的奴隶将盛有冷暖玉面具的锦盒呈上来,我扔过去一个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将锦盒打开,拨开包裹在外的层层红绸,将面具送到我面前。

将面具拿在手中,它逐渐变成了蓝­色­。一定是我的心冷了,身子才会跟着变冷,直接让面具变了颜­色­。

“不错。”我慵懒斜靠在宝座上,把玩着手中面具,漫不经心说道。“从哪儿得来的?”

“回国师的话,属下是从南凌京都皇城宫中寻来的,面具藏在南凌皇帝寝殿,属下无能,耽搁了些许时日才得手。”

这么宝贝的东西他自是要带在身旁,等回去发现不见了,会不会想念?

“放出消息,北慕白君浩已经被我苍狼捕获,若想要他活命,就拿南凌和北慕的玉玺来换!”我将面具紧紧我在手里,对着众人发号施令。

“属下得令。”

“都退下吧!”

等他们鱼贯而出后,金殿更显冷清,被我摔坏的摆件还没有补齐,空的很,像是只鸟笼。

我伏在宝座上,将面具戴在脸上,一阵冰冷沁心袭来,仿佛是棠梨树旁吹过的夜风。

猛然见,面具被人一把拿下,那双紫­色­的眸子不怀好意看着我。

“国师威武,这一箭三雕的计谋玩的真是漂亮。”

我单臂撑在头下,换成斜躺的姿势横在宝座上,神情妩媚的看向他。

“这是属下分内的事。”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他话音刚落,手轻轻往上一扬,那只冷暖玉的面具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在地。

玉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破裂,颓败。

我的心猛然一颤,道不明什么原因。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只破碎的面具上,无暇他在耳旁喋喋不休。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他再次问道时,已经大大咧咧坐上宝座,手搁在我腰间,笑的邪魅。

我不喜欢他的碰触,十分不喜欢,本能的挣扎起身,却被他一下子扑倒,硬生生压回宝座上。

“你派人前去南凌皇宫偷那面具,别告诉我只是为了遮掩这道伤疤。”

手指刮过脸颊,粗砾的感觉渗入皮肤,让我心中烦躁又加深不少。

“不然呢?”

他伸出手掌,捂住我半片脸颊,眯起双眸细细端详后,咧嘴笑了起来。“若没有这道伤疤,你的确是个美人儿。恐是看惯了,倒觉得你与这道伤疤十分般配。人们会被你这个城府深计谋多的女人骗,还是刻上这道伤疤做个标记合适。”

“你我都是坏人,何必去藏着掖着。王,过不了多久,南凌北慕就会发难我苍狼,还是尽快做好万全的打算才是。”

我推了推压在身上的高大男子,我一气之下将白君浩关进死牢,还命人放出消息,的确过瘾,但却危险重重,这种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在关心我?”他眸子一暗,话锋一转,竟像是在调 情。

“我是关心自己的­性­命。”

他的眼神变得炽烈,我有些窘迫,使劲向他的胸膛推去,他借机禁锢住我的双手举至头顶,那张狂狷的脸压了下来。

他会吻下来,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睁大双眼,狠狠咬上他的­唇­舌。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都是坏人。”他不怒反笑,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迹,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将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

224、他夺他的天下我恨我的人

“你是王,我是臣,这般是于理不合!”挣脱不开,只得对他低吼,隐忍着怒火被他戏弄。

“那什么是合理?”他用手指一寸寸来回抚摸我颊上那道伤疤,紫­色­双眸微微眯起,带着嘲弄。“你真是厉害啊,不仅是南凌老皇帝的贵妃,还跟他的儿子们纠缠不清。南宫正为人淡薄,南宫胤则是出了名的冷情,能让他们两兄弟反目成仇,你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害人­精­……”

他已然知道我的身份,眸中尽是戏虐,瞧出我的窘迫,他竟又低头侵犯。

我岂能让他这般羞辱?于是,伸出尖利的指甲,对准他的颈项狠狠划去。

刹那间,空气中弥漫起甜腻血腥味道,他撑着双臂稍稍与我拉开距离,单手抹了把,看着沾染在指尖的血迹咧嘴大笑。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金殿中,鬼魅妖邪。我趁机从他身下逃离,低头看指尖上有他的血迹,厌恶的掏出帕子擦­干­净,然后丢在他面前。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就该更明白我为何如此痛恨南宫胤。不仅如此,你还需知道,只要我愿意,便可蛊惑任何人的心智。”我抬手轻抚发髻,眼神如丝,既纠缠又危险。“所以,我劝王还是离我远一些,以免引火烧人得不偿失。”

他难得露出认真的神情,双眼怔怔看着我,后挺直了后背端坐在宝座上。“我与东蜀皇帝已经达成协议,暗中结盟对抗北慕。他收了名神医男子,名唤炎彬,听说能治奇毒,将毒投进北慕,随之大批百姓中毒,便可以用天灾来掩饰这场­阴­谋,等人心惶惶之时,我们再两面夹击,将北慕一举歼灭。眼下,你抓住了白君浩,富可敌国的白家自是不敢轻举妄动,那个时候南凌孤立无援,只能任人宰割。”

“王圣明!”我抬高下巴,高傲的说道。

“待到我将这天下尽握掌中,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悲伤nAd1(我不要权利,不要名望,只想自由自在的活着,做个腰缠万贯的市井小民。可偿若有那么一天,这天下只剩西北苍狼,我又该如何自处?

“不急,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吧。”他起身,眼神留恋在我忽然黯淡下来的脸上,缓步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盛夏,西北苍狼国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我都是躲在殿中不肯出来,夜晚却要盖着厚实狐皮才能入睡。

白君浩被关在死牢,出人意料的是白家并未派人来谈判,南凌和北慕自然不会傻到将玉玺送来,但面对这种挑衅,他们的平静有些不正常。

睡梦中,我总是被噩梦惊醒,那里面有阿衍有屠宫时的宫人,还有惨死在此的南凌商贾☆近几日,我梦到了湘宜,她坐在我榻前,­唇­角带笑。

身边的奴隶将这件事情告诉苍狼王,他命巫师前来作法驱邪,吵吵闹闹一整天,晚上我更加难以入睡。

夜晚,天空东方忽然蹿出一颗火红流星,那是东蜀与苍狼的暗号,预示他们已经开始行动。

我仰望长空,心猛然下降,难以形容的兴奋中夹着绝望。这场杀戮一旦开始,不到血流成河就不会轻易结束。

我终于还是变成了害人­精­,彻头彻尾的害人­精­。

晚上睡不好,我的情绪变得更加起伏无常,替我打理妆容的奴隶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怎么也遮不住眼下那抹倦容。

金殿中,我双眼微眯斜靠在宝座上,听手下的人前来禀报。同时,我命人将白君浩从死牢中提了出来,一同听着属下口中的东蜀大捷。

“北慕突发疫情,冷擎苍一时间难以找齐足够的药材控制,疫情火速蔓延◎日子时,东蜀皇帝发动首次突袭,北慕难以抵抗节节败退,只能用割地赔款的条件就使东蜀暂且退兵nAd2(”

“下去吧。”我眉头一皱,烦躁的挥手将其遣退。

“西门瑟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跪在殿下,双手戴着沉重铁镣的白君浩,嘲笑他刚才的问题愚蠢透顶。

“北慕与东蜀的事情,­干­我何事?”我故意装作不知情,继续逗弄他。

“你来苍狼不到三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南凌北慕一向交好,东蜀国小力薄,这些年全靠北慕庇佑。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侵犯北慕,背后定有人相助。苍狼国一统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若不是他在背后­操­控,东蜀怎敢如此张狂?知道你恨胤,可苍狼王正利用你的恨,祸乱这天下苍生,你明不明白?”

“他夺他的天下,我折磨我所恨之人,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西门瑟儿,快收手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执起一旁案几上的七彩琉璃杯盏,狠狠扔了过去。“我说过,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上了他!我会走到这一步,全都是他逼的,这都是他的错!”

白君浩偏头躲过了那只杯盏,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双眸染上恨意。

恨意?的确是个好东西。既然大家都已经撕破脸,就别再藏着掖着,最好是速战速决。

“来人!”我坐直身子,后背挺直,单手握住宝座把手,命下属前来。“将白君浩关回死牢,后天午时斩首示众。”

他被钳制住双臂拉下去,口中不停叫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理理高高盘起的发髻,大笑出声nAd3(此时殿中已经重新布置妥当,极致奢华,却也因我的笑声变得冰冷异常。“我会让你们后悔遇上我的。”

将白君浩明日午时处死的消息一旦放出,白家和南凌必定会出面营救,好在东蜀牵制住北慕,冷擎苍自顾不暇,只怕是有心无力。

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宫找苍狼王商量应对之策。顾不上最惹人厌的毒辣阳光,我带着一­干­人进宫面圣。

苍狼王整跟潜入北慕的密探议事,我暂且到书房等候。

说是书房,应该称之为兵器库更为贴切。博古架上、墙上、案几上摆放悬挂着各种兵器,还有不同样式材质的头盔,彰显着苍狼王赫赫战功和杀戮成­性­。

与之极其不相配的是博古架正中央的那只豆绿­色­小瓷杯,做工相当­精­致,并不是苍狼国的东西。

我走上前,将小瓷杯拿在手中把玩,想着这种豆绿釉从前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在墨宝轩中,只不过那时见到的东西有了缺口,但也能卖上个好价钱,还记得席北城说是北慕皇宫的流出来的东西,因釉料在烧制过程中窑变温度极难掌握,制成的成品­色­泽漂亮的老廖无几,所以更是弥足珍贵。

我了然一笑,这种东西怕是那个薄命的北慕和亲公主的了。

苍狼王竟把它放在书房里,与他最爱的天下摆在一起,当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既然这么珍重,为何又让她丢了­性­命?

遐想片刻,手中豆绿­色­小杯子竟被人一把夺过,责备的声音随之传来。“这里所有的东西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碰,这是规矩。”

“是,臣知罪。”我咧嘴轻笑,嘲弄他的欲盖弥彰。

“所来何事?”他将杯子握在掌中,隐忍着怒火转身不看我。

“后天午时白君浩被处死,必当激起白家和南凌的强烈反抗,我们要如何应对?”

“杀。”

淡淡一个字,冷的我一个机灵。

他缓缓转身看着我,老神在在的说道。“白家必定会与我们谈条件,用钱财收买,我们只需挑准好时机择个合适的价钱答应便是。留着白君浩的命,就等于让白家变成我西北苍狼的国库。”

真是卑鄙,我在心中暗自说道, 可脸上仍旧在笑。

“至于南凌,南宫胤那么在意你,自是会来与你交涉。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好Сhā手,但国师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他不坏好意的对我邪魅一笑,转头时,露出颈项上粉红­色­的抓痕。

那日的羞辱涌上心头,我故意别过脸不去看他。

“现在唯一让我担心的只有呼啸大将军,他带走了苍狼最好的将士,并且对这里的排兵布阵极其了解,跟他对抗就好像左手打右手,孰赢孰输只有天知道。”

一天是苍狼国的呼啸大将军,为何会带着部下躲进黄石峡落草为寇,难道真是单单为了证件不和?

225、阿瑟如蛇肤凉情薄

“呼啸大将军为何会离开苍狼国?他曾受伤失忆,被深水潭主箫默寒所有,为报恩情铁了心拜他为师,跟随左右无怨无悔。这样的男子会离开生他养他成就他的故土,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勾魂摄魄的紫眸似要将我削­肉­剔骨,只因看中这其中奥妙,博了他的颜面。

“王不想说?也罢,我曾是呼啸大将军的救命恩人,来这之前还去过他的黄石峡,对他算是有些了解,偿若王能将知道的尽数告之,说不定就能从中找出他的弱点,可事与愿违……”

我后脑勺又凉又麻,原来是他那双紫眸在听到这番话后,幽深了不少,随之而来的还有刺骨寒意。

“好,我说。”

果然被我猜中,他们之间定有一场­精­彩异常的奇事发生,只是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套出来,心中难免觉得无趣了些。

我择了处长椅,半卧在上面听着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缠,正中午日头正烈,睡意也随之袭来。

呼啸大将军原名胡笑,出身武将世家,那年北慕与苍狼国和亲,王派他前去迎娶。

原本只有十天的路程,却整整走了一个月,原因是和亲公主重病缠身,不宜车马劳顿。

好不容易回到苍狼,和亲公主与王成亲后的第二日,王便下令将她处死。胡笑冒死相救,保了她一条­性­命,却因此失了一颗心。

我睡眼惺忪,听着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轻抚,自动脑补那远嫁他乡的一个月路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许是怜惜,许是一见钟情。

“你为何要将她处死?”

他深吸口气,轻声说道nAd1(“她非完璧之身,若是寻常女人我也不在乎,可她是北慕嫁过来的和亲公主,我怎能受这样的屈辱!”

“饶了她的­性­命,你却对她不好,是不是?”一个男人折磨女人的手段多得很,他苍狼王杀戮成­性­,冷血无情,在做这些时更是得心应手。

他­唇­瓣轻颤几下,双眸中流露出痛苦神情,用力握紧了手中豆绿­色­小杯子。

“我曾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流着眼泪笑的绝望。派去北慕的探子很快打听到,她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北慕皇子轩辕擎宇,我又是嫉妒又是气愤,越发的折磨她。直到后来才知道,是胡笑躲在暗处帮她屡屡度过难关。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我疯了,被自己的女人背叛,被自己的臣子蒙蔽,身为苍狼王的骄傲和尊贵不能承受也不能原谅这些。所以,我拿着弯刀找他们算账时,他竟然早有察觉,偷偷派人将她送回了北慕。”

“这就是你恨北慕的原因?”我听的迷糊,不禁问了出来。

“不是!我恨不得将北慕碎尸万段的原因,是他们竟然暗中处死了她,然后再谎称她从没回过北慕!”

沉浸在回忆中的他胸口剧烈起伏,可怜了那只杯子,恐是要被他捏碎了。

“她的尸体是胡笑发现的,他生平第一次流泪,然后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跪了好久。次日,他就失踪了,连同消失不见的还有他忠心耿耿的部下,整整一百多人,我西北苍狼国最­精­尖的将士转眼间就这么没了踪影。”

他笑的苦涩,缓缓闭上双眸。 “冷擎苍推翻太子篡夺皇位,胡笑暗中协助,怕也是为了替她报仇。男人啊,一旦遇上就再也逃不了了。”

我长长叹息,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不公平,而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只能傻傻等着遇上。

说胡笑逃不了,他又能逃到哪里?滔天的野心下掩藏着一颗受伤的心,他是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对,可也不能掌控她的爱nAd2(

忽然,他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我要北慕,你要南凌,咱们合作,定当将这天下尽收手底!”

说到底他最看重的还是天下,我急着跟他撇清。“我只是折磨南宫胤,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其他的我毫无兴趣。”

他只笑不语,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神情有些慌乱,连忙移开话题。

“胡笑对和亲公主念念不忘,这些年身边只有一个妹妹,也没听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他的执念如此之深,咱们最好给他一个圆梦的机会。”

“到底要怎么做?”他问道,脸上的兴趣正浓。

我挑眉一笑,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颊上伤疤。“用易容术再做一个和亲公主出来,扰乱他的心智,让他变成蹑手蹑脚被情丝牵引的胆小鬼。”

“西门瑟儿,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皱眉问道,脸上神情难得正经。

“你说呢?”抛给他个妩媚的笑,既诱人又危险。

他走上前,伸出大手摩挲我颊上的伤疤,一寸寸一分分,如珍宝般仔细。“西门瑟儿,留在苍狼国,留在我身边。我们两个这么相像,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肠还如此狠毒,世上怕是再没有人比我们更加般配了。”

他越是认真,我就越是想笑,到最后都没给他答复。

你错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比我们更加狠毒,而这种般配我宁愿不要。

明天就是白君浩行刑的日子,命人大张旗鼓将戏做满,然后躲在暗处瞧他们的动静。

正如苍狼王推测的那般,白家第一个坐不住,前来谈判nAd3(这些事我不屑出面,躲在金殿宝座上闭目养神。

朦朦胧胧中,大殿响起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停下久久都不开口说话。

我有些不耐,轻皱眉头闭眼问道。“王跟白家的人都谈完了?什么时候能见我?”

“阿瑟。”

全身的汗毛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统统竖起,我猛然睁开双眼,看着殿下白衣若仙的南宫胤。“南宫胤,你终于来了!”

他不语,眼神炽烈,不曾从我身上离开片刻。

“白君浩明日便要被处死,你是来替他求情的?告诉你,想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将南凌玉玺乖乖交出来!”

“阿瑟,是苍狼王要你这么做的?醒醒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痛心疾首,竟迈开双腿靠近我。

“站住!”厉声说到,此时此刻乃至以后的任何一个时刻,我都不想再与他有半点接触。“我很清醒,用不着你来教训!从前我什么都信你,什么都听你的,到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现在全都不一样,我的命只握在自己手里,谁都别想轻易­操­控我的命运!”

他停下脚步,微微摇头,轻启薄­唇­说道。“阿瑟,之前的所有事,我只顾着自己的大计,辜负了你。从今往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包括这条命。阿瑟,不要再错下去了,若挑起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遭到世人唾弃,你定会后悔的!回家吧,我会用一生补偿你。”

“来人呐!”紧紧握住宝座的把手,手指用力扣进去。又是回家,又想骗我回去!南宫胤啊南宫胤,你是太天真还是觉得我傻,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这些话?

金殿上火速出现一群侍卫,手持弯刀将他团团围住。

“将他拿下,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他一直盯着我,错愕的脸上闪过无奈。

格杀勿论?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我竟然恨到要取他­性­命。

金殿中的一群人打斗起来,我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视这一切。他的身手极好,可再好也比不过我人多势众。

足足坚持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气喘吁吁,明显有些体力不支。

越过人群,他看到我,痴*绵,似是对待闹脾气的家人。

“南宫胤,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胜败已见分晓,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我柔声说道,好似眼前是场华丽丽的大戏,并非杀戮。

“你……当真要取我­性­命?”他依旧看着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我掩嘴轻笑,蜷缩起双腿,横卧在宝座上,样子极其妖娆。“你以为自己是谁,单枪匹马轻易就能闯进国师府?告诉你吧,早料到你会来此,我提前做好了万全之策,正如你说的那样,等着取你­性­命呢!”

“不,不,我不相信!阿瑟,我不信你对我会这么无情!”如负伤的兽,绝望的嘶吼着。

“阿瑟如蛇,肤凉情薄。如今冷暖玉的面具戴在我脸上,只会变成蓝­色­。”轻抚颊上伤疤,我笑的猖狂。

226、折磨

“将南宫胤关起来,每隔一个时辰就命人从他身上取下一些东西送回南凌,看那忠臣要不要用玉玺换回他们的皇帝。”

我猛然转身离开,黑袍在随着动作飞旋,划出好看的弧线。我一直都知道,身后那两道似冰似火的目光从何而来,也一直都知道,事到如今一旦出手就不该落空。

南宫胤被关押在国师府中的私牢,我坐在昏暗灯火下,看着他被束缚在十字架上,有意无意瞟着一旁的沙漏。

“快到一个时辰了,你想好没有,先把哪里割下来送回去?”

他不语,烛火映衬着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晶亮,蒙上了水汽,似在隐忍着什么。

“没想好?不如让我来替你选。”

从腰间抽出一把­精­巧短刀,拿在手中耍出几个漂亮的花式,这都是在苍狼学的本事,跟着苍狼王身边不自觉就要学些招式防身,想不到最后却用到了他身上。

逐步逼近,我将刀花耍的有模有样,冰冷的刃反­射­微弱光亮,在我和他的脸上来回流转。用刀背抵上他的脖颈,我笑的邪魅。

“只要我稍稍用力,你就会丧命于此。求我,我就暂且不杀你。”

他没有反抗,双目微垂,轻笑出声。“我说过,只要你跟我回去,这条命都是你的,怎样处置全随你高兴。”

看不到该有的愤怒,甚至连恨都没有,我一时间怒火攻心,手上徒然加了几分力道,刀背压进他皮­肉­中,勒出血痕。

“像现在这样折磨你,我就已经很高兴,别再跟我说些回去的蠢话!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能回的去吗?”我暴虐狂吼,看着他的血沾染上刀背,越来越多。

“阿瑟,不要再错下去了nAd1(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一人就好,为何要牵连君浩和北慕百姓?”

“住口!你信不信我会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谎话?”

我们四目相对,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却没有温暖的亲密依恋。

他缓缓闭上双眸,任我宰割。

终是没有如说的狠话那般割去他的舌头,拿着短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想在他面前露出慌张神­色­,于是乎转身离开。黑暗中,我身着黑­色­长袍,长发高高挽起,苍白的脸配上狰狞伤疤,这种样子的我怕是会吓坏旁人。大家都看出我变了,难道他就看不出,还口口声声喊着还要带我回家。

家中有阿离和娘,有铁牛和金婆婆,还有许许多多温暖我的人,然再回去只能出现在梦境中。

突然停下脚步,我缓缓转身,他一直盯着我的背影,双眼眨都不眨。从前,都是我跟在他身后,毫无办法的看着他离开,孰料如今竟然反了过来。

“看好他,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他分毫!”丢下这句后,仓皇逃离,不想去看此时此刻他­唇­角或是得意或是欣慰的笑。

刚出来迎面撞见苍狼王身边的奴隶,传话即刻进宫商量大计。

将短刀从新藏进腰间,深吸一口气,随他去了皇宫。

书房中,案几上摆着张地形图,苍狼王看的聚­精­会神,连我前来都没有察觉。

“苍这是狼国地图,有人要进军苍狼?”

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显然吓了他一跳,抬眼看看我,笑着摇摇头,然后用手指着一点,引我靠近仔细看清楚。

“幽冥峡谷?”我不解的问道nAd2(

“对,幽冥峡谷。”他缓缓靠近,趁我不备,竟然拿走我腰间短刀。拔刀出鞘,寒光白雪,他不禁脱口而出,叫了声“好刀。”

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便没有动抢刀的念头。满脸堆积成千上万的不满,伸出尖利的指甲,敲着地图上标记为幽冥峡谷的那个小“王是什么意思?”

“北慕突发瘟疫,一时间找不到大批可医治的药材,东蜀已经发动攻击,北慕怕是成不了多少时候。冷擎苍借将驻守边疆的轩辕擎宇调去支援,那轩辕擎宇率军回去救火最快的办法就是横穿苍狼国幽冥峡谷。此处极其凶险且易守难攻,我定要将他葬身此处,好到地底下去陪她。”

这个鬼魅般的男人,真是疯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小东蜀岂会在短时间里将北慕拖垮?

“是个好计谋,但我们并不了解这场战事的真实情况,若是北慕暗中隐藏实力,蓄意埋下陷阱,我们现在将自己暴 露出来,公然与北慕为敌,是不是有些冒险?”

一记杀人的冷厉眼神似刀剑般将我钉在原地,他把玩着我的短刀,­唇­边闪过一丝嘲弄。“抓了白君浩,囚了南宫胤,不管哪一件都称得上与北慕为敌,现在才知道后怕是不是晚了”

我脸上一阵燥热,暗自咒骂他怎么会得知南宫胤前去国师府闹事,还被我囚禁一事。

“不管怎样,我还是对东蜀不放心。”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是我十分不喜欢的孤注一掷之感。

“够了,我心意已决,今夜就带兵前往幽冥峡谷,朝中的事情都全全交给你来打理。”

“但是……”他猛然靠近,伸出一指抵上我的­唇­。

“切记,不要对伤害过你的人心慈手软。”说话间他拉扯我的腰带,将短刀重新放好并细心整理nAd3(

自我来此至今,只有两个人为我做这么亲密的动作,一是在太子府时的阿胤,那双巧手打出的水蓝蝴蝶结羡煞旁人,第二就是眼前这个杀戮成­性­的冷心苍狼王。

心中忽然滑出一股留不住的慌张,将苍狼交给我看管,是我始料不及的,而这一去不是抱着必胜的狂妄,就是与之同归于尽的决绝。

一把抓住搁在我腰间的大手,用力握住。“不要去!或是让旁人去?”

紫­色­妖魅眸中闪过错愕,随即被笑意掩盖,伸手将我搂入怀中,轻拍后背小声安抚。“等我回来。”

不知为何我会泪如雨下,温热的泪流过脸颊沾染上他的衣衫,他定是察觉到了,才没有着急离开。

“若是我回不来,你就逐了自己的心愿,离开这里,天下之大定会有个地方在等你回去。”

我反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怀中呜咽出声,许久没哭过了,这次竟把双眼哭疼。又是个说话不算数的男人,明明说要我留在苍狼,留在他身边,还说我们是世上最相配之人,以为他就在这儿不会离开半步,孰知竟又是谎话。

哭了许久,久到再也哭不出泪来,他胸前濡湿一片,轻柔将我稍稍推开,伸手从博古架上拿出一只锦盒,里面竟是那只被他摔碎的冷暖玉面具,裂缝处都被重新黏合起来,生出树根般蜿蜒交错的纹痕,比之前更加魅惑。

他抬手将面具替我戴上,仔细调整着,让我舒服。“听说这个有活血生肌的奇效,没有哪个女人天生适合伤疤。”

说完他留给我极致温柔一笑,转身离开。

抬手抚在颊上的冷暖玉面具,双眼发热似是要喷出火来,这张面具现在恐是变成红­色­了吧。

苍狼王一声令下,调集三十万大军,连夜出发前往幽冥峡谷。他带兵亲征期间,我暂管国事,为了方便打理就直接搬进宫中。

白家花了大半家产薄了白君浩的­性­命,这笔巨额财富全部充当军饷跟苍狼王上了战场。我将他和南宫胤分别关押在不同地方,派重兵把守。

国事繁重,加上前方战事紧张,再没时间去为难过南宫胤。苍狼王出征的第十日,南凌传来天大的消息,逼迫我不得不亲口告诉他。

死牢暗室中,地下十几层,潮湿­阴­冷不知阳光为何物。这个连恶鬼都不愿意待的地方,因我的到来变得明亮,当数十只火把全部点燃,被铁链拴住手脚的南宫胤蜷缩在地上,痛苦的紧闭双眼。

“今天到这儿,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我走至他面前,如女王般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南凌皇室在今天早上对外公布了你的死讯,在下月就要拥护新帝登基了。”

听到我的话,他的身子微微抖了下。

原来他也会被耍弄、背叛、利用!貌似拥有了所有,到头来只不过是个笑话!

我弯腰,单手执起他的下巴,如之前他待我一样。“南宫胤,他们竟然没想要来救你回去,直接就将你判了死刑。”

他慢慢适应白昼般的强光,微微睁开双眼,虚弱的看着我。

“是不是很心疼?那些表面上对你唯命是从的贵胄朝臣,背地里竟恨不得让你去死。原来南凌皇帝谁做都可以,你们争得你死我活,他们看得热闹的很啊。”

手上力道增加,他也毫无反应。这些时日的关押已经磨去了他许多力气,但对这则消息无动于衷,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南宫胤,现在你已经没了任何利用价值,我会命人放你回去。”

说罢,狠狠将他甩开。他伏在地上轻笑,悲凉沁心,更像是哭,然后大笑,用尽全身力气般,震得地牢跟着一起颤抖。

他缓缓抬头看我,面容憔悴,双眸却依旧明亮。“我现在一无所有,直到此刻我才真正体会什么事轻松,我不要再背负仇恨,不要再为别人而活。阿瑟,你不是一直都想过平淡的生活?我们走吧,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带着阿离和娘好好的活。”

“哈……真是稀罕啊,你竟然会跟我说这些?”悲喜交加,我的情绪油走在崩溃边缘。“你不是一心想要那个王位吗?不是全天下人都该为你的大计抛头颅洒热血吗?还没问南凌的新帝是谁,就急着跟我远走高飞,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虚弱的脸上布满汗水,嘴角露出嘲弄的笑,狼狈如此却还保持着天生的贵气,美得不似凡人。“我知道,南凌新帝是南宫正,他没死,是你放走了他。”

“你故意装作不知情?明知道离开南凌,那摇摇欲坠的皇位就会被人篡夺,为何还要只身前来?南宫胤,你的心比这地牢还深,里面到底在盘算了些什么?”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摇晃,恨不得将他的心掏出来看明白。

“阿瑟,我们回家……”耗尽最后一丝气力,他颓然昏死了过去。

我坐在案几前,冷冷看着*上的人,将他从地牢中带出来后一秒我就开始后悔。

苍狼特有的熏香气味浓重,可以把药味遮住,但闻多了也是伤神。我单手撑着头伏在案几上小憩,忽觉身子发轻,等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早已离开地面。

南宫胤不知何时醒来,正不知死活将我横抱在怀中!

“若不想死的话,就快把我放下!”想都没想,我便从腰间抽出短刀抵上他的脖颈。那里有道淡褐­色­的痕迹,正是我上次的杰作。

他轻声叹气,将我放下,面容憔悴,神情颓败,与我四目相对时更是凭空多了一份隔阂与尴尬。

“你走吧,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背对着他,我冷声说道。

“阿瑟,我能将背了十几年的仇恨和野心放下,你也能的。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放了白君浩,劝说苍狼王退兵,不要再错下去了!”

“一个坏人在教另一个坏人怎样做好人,想想都觉得好笑!我就是要折磨你,夺走你看重的一切,让你失去所有,后悔害了那么多人,后悔活在这个世上!”用短刀指着他俊美容颜,我一字一字将报复说给他听。

他想上前,却被我的短刀威胁,只得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连带着那张世间最无情的薄­唇­也失了颜­色­。

“趁我杀你之前快走,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转身离去,命侍卫将他拖出宫去。

夜晚,榻上沾染着他的气息,扰得我久久不能入睡,命人将被褥换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不能消除他的味道。睁着双眼熬到天亮,发现多年未犯的眼疾又犯了。

苍狼王带着三十万大军前去幽冥峡谷堵截轩辕擎宇,还有三十万大军在皇城四周驻守,以防呼啸大将军来个出其不意突然袭击。我与重朝臣商讨排兵布阵一事,久久没有完善的策略,使我异常烦躁,连带着侍候一旁的奴隶也遭了殃。

午膳过后,我有午睡的习惯,敢选在这个时候前来­骚­扰的,不是傻子就是嫌命太长。此时此刻,寝殿有人蹑手蹑脚来回走动,搅了本就浅眠的我。

“若你前来禀报的事没有那么重要,小心我摘了你的脑袋!”

“国师饶命,国师饶命,宫外有名男子发疯似的往里闯,他武功高强,打伤了许多侍卫。可后来也被侍卫控制,给了些教训,扔了出去,谁知他仍旧硬闯,还口口声声唤着瑟儿。”

“既然他这么想见我,就带他进来吧。”哼,他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缓缓起身,招来奴隶伺候我梳妆更衣。

先是一阵血腥味袭来,我坐在梳妆台前,端详映衬在铜镜中满脸是血的南宫胤。

“我不杀你,不代表舍不得杀你,更不代表原谅你。说,你为何要非要进宫不可?”连转身都不削,我就这么懒懒坐着,对着铜镜中的他说话。

“既然你不跟我回家,我便留在这里陪你。”

狼狈至此仍是难掩一身贵气,若放在从前,听他这么说,我怕是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可如今,除了想笑外再无其他。

“好啊,但你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我稍稍转头,对上那双坚定的眸子,然后轻轻掩住­唇­,笑的邪魅。“留在宫中的男子只有两种身份,一种是侍卫,另一种是太监。依你的身份是做不了侍卫的,难不成你想留在这里当太监?”

错愕吃惊失望轮流出现在他脸上,看着这张俊美的容颜变得扭曲,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仰头大笑起来。

“怕了吧?怕了就给我滚出去!”忽然面容一沉,我将梳妆台上的物件尽数扫落在地,冷冽的双眸瞪向他。

“侍卫也好,太监也罢,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227、宫刑

将那双泛红的眸子瞪到最大,嘲弄的看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微微点头,没有说话,面­色­十分憔悴。

“好!”猛然起身,一旁侍候的奴隶失手扯痛我的头发,想也没想将她掌掴在地。

他仍旧看着我,眼神里的情愫终于发生了变化。这让我喜出望外,逼近他,说出更狠毒的话。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你想清楚了,等净身房管事手起刀落,真真做了太假,那可后悔也没用了。”

“阿瑟!”满是血污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不敢了?”一掌将梳妆台拍的震天响,我猛然起身,如女王般走到她面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劝你千万别拿我的耐心做赌注,趁我现在还不想要你的命,赶快滚!”

“不要。”他面容憔悴,嘴­唇­­干­裂泛白,那深潭般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你说什么?”不自觉抬高了声调,预示着我刻意压制的怒火即将爆发。

“阿瑟在哪儿,阿胤就在哪儿。”

像是谁用一记狠准有力的拳头砸在我心房上,闷疼。那曾经是我们最熟悉最亲密最习以为常的称呼,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个笑话。我失去的太多,曾经快乐与痛苦如影随形,曾厌恶他的薄情,却还是一次次选择相信。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谁头回不了头,走到这一步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只要迈出一脚,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所以,阿瑟死了,阿胤也一起下地狱吧!

“来人啊,将他带去净身房!”

他终是一言不发,虚弱的被侍卫架走,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眨不眨盯着我,直到出了房间消失不见nAd1(

我抬手抚上颊上的冷暖玉面具,转身从铜镜中,看到它通体冰蓝。

如今,阿瑟如蛇,肤凉情薄。

自从苍狼王出征后,我代理朝政,经常熬夜批改奏折,加上这些日子火气大了些,眼疾越来越严重,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药喝的敷的全部用尽,竟无一点改善。

“国师,歇歇吧,起码吃些东西再办公也不迟。”一旁伺候的奴隶将凉透的午膳端出去,换上刚做好的晚膳。

“搁着吧。”随意打发他出去,好省去些时间来浪费口舌。

“国师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再这样下去,您的眼疾恐是就难痊愈了呀!”

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自己双眼又痒又热,这眼疾真是难受的很。索­性­将手中朱砂笔随手一扔,眼皮顿时千斤重,连抬的力气都没有。

“行了行了,快下去吧,我这就用膳,你去派人备下热水,我待会儿要沐浴更衣。”

奴隶满意的退了下去,临近门口,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眼帘。不可能,他被施以宫刑,才短短几日是不可能这般随意走动的。

一定是这些时日又饿又累,又加染上眼疾,怕是认错了人。当我将晚膳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后,伺候沐浴的奴隶抬着热水鱼贯而入。

身处高位就是舒服,身边时时刻刻有人围着,连沐浴都不例外。我舒舒服服泡在药浴中,这是太医特别调制专门治疗失眠多梦的古方。

水汽氤氲,药香轻飘,热水携带着药一丝丝渗入肌肤,没过多久我全身瘫软,阵阵睡意袭来。

“你们都下去吧nAd2(”想一个人静静,将奴隶遣走。

忽然,刚才那张属下的脸跳出眼前。也有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净身房……

“南宫胤呢?”

奴隶们停下脚步,并没有回答。

“南宫胤呢?”我以为她们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

仍旧没有声音,这下子连呼吸的声音也格外小心翼翼。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猛然睁开双眼,勾勾手指对离我最近的奴隶,满脸的威胁。“说!若少了一个字,我就剥了你的皮!”

那个小丫头慌忙跪在地上求饶,身子抖如筛糠。“国师,净身房那边说南宫胤身体虚弱,动刑的话只会是凶多吉少,怕是会丢了­性­命,便留他几日,等身子养好些再行刑。”

“混账!为什么不与我来报?”将水花拍的四溅,我咒骂道。

“国师息怒,国师息怒!宫中太监何时行刑从来都是净身房说了算,再说宫中死人不吉利,大家谁都不想触霉头……”

“都给我滚出去!”

将众人赶了出去,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屈服,净身房那边定是被他骗的团团转。

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往下一沉,将自己没入水中。

睡梦中,有人用温暖的手抚上我的双眸,舒服的竟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后来,那双手滑过脸颊伤疤,落到下­唇­。

我猛然睁开双眼,南宫胤堂而皇之出现在*榻前nAd3(

“谁准你来此的?”将他的手挥掉,我重新换上防备的姿态。

“我是宫中的奴隶,照顾主人是我的职责。”他咧嘴轻笑,被关入地牢的那些日子耗去他太多体能,尽管是恢复了几日,却清瘦了许多。

“哼,等你净过身再来吧!”转身不去理他,怒气随着翻*那个动作震得*板直响。

这时,一群太医前来为我诊治,挨个查看了半天,望闻问切都用尽了,却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我斜靠在*榻上,恨不得将他们都给扔出去。

“各位太医,在下有一个妙方,不妨听一下吧。”南宫胤双手作揖行礼,声音平静温和,如删减静静流淌的溪水。

“用棠梨树的根叶煎水,热敷即可。”说完,他看向我,咧嘴轻笑。

“但是,我们苍狼国没有棠梨树呀!”老太医嚷了出来。

我嘲笑他竟做无用功,猩红的双眸瞪了回去。

“不妨事,我r夜兼程,只需三天的功夫就能往返南凌,带回棠梨根叶,为国师治疗眼疾。”他说的坚定,双眼盯着我,也不怕那双如鬼似魅的猩红双眸。

老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给如何作答。

“让他去。”我说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般。

其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推开南宫胤,来到榻前与我耳语。我瞧着他一本正经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差一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国师,这个万万不能放他回去。他可是南凌的皇帝,虽然有了新帝,但他可是有呼啸大将军和深水潭一­干­人等拥护,然他回去报复与我苍狼,岂不是又多了个可怕的对手?”

我推开太医挡在眼前的大脑袋,邪恶的看着南宫胤说道。“你回去不会是想带兵前来攻打苍狼吧?”

老太医脸颊果断泛红,被我当场出卖,滋味定能终身难忘。

“不会。”他直直站立,双肩平稳,眼神坚定。

“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早就不相信你了。”我冷笑道,心里仍旧是想再赌一把。

“三日之后,我一定回来,那个时候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若三日之后你回不来,下次见面时,就是你的死期!”

又一次,我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双眼又粘稠的分泌物将眼睛糊住,需用温热的水轻轻揉搓才能弄­干­净。睡梦中出了舒服外没有丝毫疼痛,可眼前这个奴隶替我清理时,时不时就会牵扯到我极其敏锐的痛觉神经。

也许心中本就没想过会杀他,所以才将人放了。又或许还在期盼,盼他能守信一回。

等到后来才知道,将他放走,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

这次眼疾来势汹汹,我已然招架不住,高烧不止。苦苦挨过两日,眼看与他约定的期限将至,我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怕他会不来,怕他会失信,怕他连最后一滴美好都不舍留下。

“国师,南宫胤还没有回来,他会不会是在耍诈?”一名奴隶跪在榻前,吹凉了手中汤药,一勺勺喂到我嘴里来。

“耍吧,恐怕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我苦笑,奴隶懂得察言观­色­,再无半句言语。

这时,侍候在外室的奴隶急匆匆前来禀报,说南宫胤正在宫外,嚷着与侍卫交涉想要进宫。

费了许多力气,我才将眼睛睁开,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仍觉得难以置信。

228、天生异象

命人将南宫胤带进宫中见我,他匆匆而来,面容疲倦身形消瘦,三天三夜日夜兼程往返南凌与苍狼,为了治我眼疾的棠梨根叶。

当热乎乎的帕子浸着棠梨根叶熬得汁水敷在我双眼上时,舒坦的让人想哭。

“这次眼疾比较厉害,拖得时间又长,这两日不要劳累,一日三次热敷才行。”他将凉了的帕子换下,重新浸湿拧­干­,眉头紧皱的说道。

那年我染上眼疾,他到太子府探望,骗他去了好远的地方找来棠梨根叶。我如现在般这么静静的躺着,看他温柔如水的双眸中闪过心疼,也是从那刻起,一颗心彻底*。

“为什么要回来?”一把抓住的他的手腕,我问的突然。

他垂头不语,换了只手将帕子敷到我眼上。

竟敢忤逆我?一把扯掉帕子,用双臂撑住坐起来与他对峙。“都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的喜怒无常他早已习惯,而作为一个奴隶他也做的恰到好处。他缓缓站起身来,垂头回答我的话。“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况且……”试探­性­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况且娘和阿离不放心你只身在外。”

“南宫胤,我已经派人去南凌暗中寻找她们,过不了多久,她们便会来苍狼国陪我。”我狡黠一笑,将手中帕子甩回一旁热气氤氲的铜盘。

水花四溅,打湿他腰间一大片衣裳。

他微微皱眉,并未闪躲。

“我累了,你下去吧。”转身躺下,背对着他说话。

“铁牛带着阿离和娘去了别的地方,他们会留下暗号,这个暗号只有我能看得懂。就算你寻到她们并带回苍狼,可你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又怎能保她们平安?”

心中怒火狂飙,南宫胤啊南宫胤,你千万别太自负,还真以为这世上除你之外就没人能保护的了阿离和娘了吗?

“况且,你又怎样向她们交代?”

我缓缓转过身来,伸手将案几上放着的铜盆打翻nAd1(“将水擦­干­净,一炷香的时间后,若是地上还有水渍,那你罚你三日不准吃饭。”

他身子微微抖了下,认命的蹲下身子伏在地上擦拭。

三天三夜日夜兼程的疲顿换来这么个结果,我邪恶的咧嘴鄙夷的笑,冷眼看这个不自量力,还妄想用阿离和娘威胁我的男人。

说道威胁,又有些不妥,他大可用她们来要挟我离开苍狼,可是他没有,是不忍还是蕴藏更大的­阴­谋?想到这里,我便又开始烦躁起来,下榻一脚将他踢开,怒声将守在外面的侍卫唤进来。

“将他给我送进净身房,明日执行宫刑,不用去管他的死活!”

“阿瑟……”他坐在湿漉漉的地上,轻声唤我,有抹不去的绝望。

“不许叫我阿瑟!你是我的奴隶,要叫我主人知不知道?”我暴怒,只觉得脸上热气狂升,他的话哪儿哪儿都是错。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将他给我拉下去!”

被迁怒的侍卫将虚弱的他架起,往外带去。事已至此,他看我的眼神,还如同对待不懂事的亲人,纵使有千般不是,都不离不弃。

回了一趟南凌不单摘了棠梨根叶,还想到转移阿离和娘。凭他的城府,事情万万不会如表面这么简单。他故意透露阿离和娘的行踪,是在暗示有把柄握在他手中,这样比直接叫嚣更可恨。所以,我要将他那些不可说的­阴­谋激出来,看他这趟回南凌除了棠梨根叶还带来些什么nAd2(

午后,天生异象,黄沙蔽日。宫中请来巫师做法驱邪,原本外面风声就大,粗粝的沙子无孔不入,搅得喝杯酒水都塞牙。

“国师,天生异象,是大灾之兆啊!”

我坐在宝座上,懒得搭理他们。

“国师,王去幽冥峡谷已足月之久,粮草必定消耗甚大,赶上这场风暴,怕是……”

我坐直身子,甩给他一记冷冽眼光。“怕是会怎样?你们到底瞒了我些什么?”

开口讲话的大臣吓软了双腿,直直跪了下来。“臣万万不敢欺瞒国师什么,只是这幽冥峡谷的凶险人人皆知,臣以为国师早已推测出其中玄妙。”

“来人呐,将他的舌头给我割下来!”一抬手招来大批侍卫,对付不听话还爱狡辩的人,简单粗暴些就好。

大臣悲惨的哀嚎回荡在大殿中,我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现在谁来告诉我,幽冥峡谷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瞟了一眼刚刚被割了舌头的满脸是血的大臣,我继续询问其他人。

“回国师的话,这幽冥峡谷每年都会变换位置,常常在*间消失,过不了多久又会在别处突然出现,行踪飘忽不定,故得幽冥峡谷之名。每年强风来临,就是地狱魔鬼前来人间索命之时。偿若人身处峡谷中,会被从高处塌落的沙石掩埋,又或是遇上突如其来的洪水。”

将宝座把手拍的震天响,我怒气充斥整个胸膛,猛然起身。“得有人去将王劝回来,你们谁去?”

大殿中鸦雀无声,甚至都能听到呼吸声。

“想好了没有,你们到底谁去?”

我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更显无情nAd3(

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世俗小人令我到近胃口,此刻已经呆不下去,起身挥袖离开,留他们跪在大殿里直到晚膳十分。

回到寝殿,我秘密从身边侍卫中挑了十几名身手矫健的,连夜收拾行装,决定明早天一亮就启程前往幽冥峡谷。这件事情关乎到苍狼朝堂稳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外就称我眼疾加重,暂且休息几日。

临行之前,我仍不能有百分之百的肯定,能将苍狼王这头倔驴拉回来,但总得去试试,他明知幽冥峡谷如此凶险,还带上三十万大军千万此地送死。他真是个疯子,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要拉那些无辜的人陪葬。

想到这里我不禁自嘲起来,已经是双手染满鲜血,竟还有功夫怜悯别人,真是可笑。思来想去,决定去幽冥峡谷只有一个原因,苍狼王不能死,我也不能一辈子留在苍狼。

胡思乱想了整夜,天微微亮时外面传来声响,扰醒本就浅眠的我。

“发生了什么事?”我冷冷开口询问,外面立刻安静下来,紧接着有个奴隶颤抖的声音响起。

“回国师的话,是南宫胤。他发疯似的要见您,净身房的管事自是不同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还是不肯消停。就在刚才,竟然不惜自残相逼,额头上撞出了个血窟窿,直接昏死过去,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血止住,管事想来请示国师,宫刑是否如期进行?”

我烦躁的捏捏眉心,幽幽开口。“罢了,等我回来再说。”

此时再无心睡眠,命奴隶替我收拾妥当,趁着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骑着苍狼特有的黝黑骏马,驶向皇城正北门。

守城的侍卫将厚重城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冲天火光耀的人睁不开双眼。

“国师,这一大早是要去哪儿?”

强忍着双眸传来的刺痛,借着火把肆无忌惮挥洒的强烈白光,将眼前黑压压一群人瞧个一清二楚。

“不愧是呼啸大将军,能从皇城外驻守的三十万大军眼皮子底下进来,恐怕普天之下只有您一人能办到了。”

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挥手命手下将我们拿下。他抬头向天边望去,一bobo诡异的墨­色­在微弱晨光的映衬下滚滚而来。

“今天会有大风暴,擎宇可以趁此机会击破苍狼王在幽冥峡谷的阻截,到时候这场祸事就彻底结束了。把胤放了,我还能饶你不死。”

冷笑出声,抬头挺直后背鄙夷的看着他。“他欠我的,用命来还是便宜了他!”

“够了!事到如今,胤欠你的已经还清!”他抽出马鞭,甩在空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已经还清,这些话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来人呐,将这些人给我绑起来,我们到苍狼国皇宫走一趟。”

我被从马上拽下来,他的手下强行扭着我的双臂,没走一步都倍感艰辛。他是威震四方的苍狼呼啸大将军,对皇宫自是再熟悉不过,但那里还有特意为他预备下的礼物,希望不要太过惊喜才是。

只是,还需找机会传消息给苍狼王,也希望他够聪明,不会硬碰硬搭上自己的­性­命。

229、真相

一天将手下分成两拨,一拨留在皇宫外做接应,另一拨进宫救人。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扮成我的侍卫。

当在净身房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南宫胤时,他差点没忍住当场杀了我。

“西门瑟儿,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对他还真下得了手!”

我横抱双臂站在他们面前,冷冷说道。“对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想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终有一ri你会后悔的!”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他狠狠看着我,额上青筋爆出,强忍着怒火背起昏迷不醒的南宫胤,带着几个属下想要离开。

我出面拦挡,眸中是势在必得的猖狂。

“你可给我想明白了,若不是看在胤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还有机会活到现在?”

“呼啸大将军莫急,南宫胤是自愿留在宫中任我折磨的,如今你要带他走,我自然不会阻挠,不过有件薄礼奉上,还望笑纳。”

他后退一步,转头看看伏在他后背上虚弱的南宫胤,眸中闪过疑惑。“西门瑟儿,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我来此别无他意,只是想带走胤而已。”

我只笑不语,拍手唤来一直贴身侍候我的奴隶。

当那名女子婷婷袅袅垂头上前时,一天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高大伟岸的身躯随之一震。

“华裳,不认识将军了吗?”我笑的得意,以窥探人心为乐。

一天双­唇­不停颤抖,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在听到我唤她为华裳时,眸中竟闪现痴念nAd1(真是好啊,他果真把她当成了当年的北慕和亲公主华裳。

不给他们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时间,我转身一巴掌甩在一天心心念念许久的冒牌华裳公主脸上。“竟敢这般肆无忌惮盯着呼啸大将军,这是以下犯上知道吗?”

“西门瑟儿,你可知道刚才动手打了谁?你这是找死!”一天上前与我理论,将南宫胤交给手下。

“谁啊?”我装傻充愣,满脸戏谑。“华裳是我的奴隶,本想着将她送给将军,可惜没有*得当,还是不给将军徒增气恼的好。”

他伸出蒲扇大的手,缓缓攥起,对我恨却无计可施。“你故意的是不是?她我要了,谢过你的好意!”

一天将华裳拥入怀中,阔步往外走。以他和几个手下的实力,还有对苍狼皇宫的熟悉,逃走是轻而易举的事,哪怕多了南宫胤和华裳这两个累赘。

我这个人最识时务,明白这种无用功大可以省去。所以静静为他们闪出门口,大方放他们离开。

正在这时,一天怀中的华裳快速从袖口滑出一根银针,趁其不备,直直扎入他颈部。

一天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女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然后双眼一合,身子滑落倒在地上。

华裳从袖口连飞出几根银针,解决了一天那几个手下。

“国师,他们已经昏过去了,现在要怎么办?”华裳垂眸说道,字字透出冷血。

“将一天和那几个手下押入地牢,通知侍卫军,缉拿宫外逆贼,违令者格杀勿论。至于南宫胤,我要亲自审问。”

“是。”

华裳­干­练果断退下办差去了,她是我千挑万选的人,根据苍狼王的描述,从一大群奴隶中选出这个跟华裳公主最相像的女子,让她改名换姓,学着公主的一举一动,带着特意制作的人皮面具示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为击败一天的有力武器nAd2(

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他们破坏了我前去幽冥峡谷劝说苍狼王撤军的大事。战场上瞬息万变,天边如墨的乌云海浪般滚滚袭来,眼下前去显然已经来不及。希望苍狼王得到上天眷顾,可以提早得知这一切,逃过此劫。

“来人呐,将驻守皇城的统领召进宫,我要马上见他!”

有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而生,我们的部署还有漏洞,今天一天能带手下堂而皇之来到皇城门下,明日便可能会有其他的敌人,神不知鬼不觉潜进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要部署更周密的计划才行,否则怎么撑到王回来。

从天未亮到午膳时,发生了太多事,我已­精­疲力尽。南宫胤仍旧关押在净身房,此时已经缓缓醒来。

他头上的血窟窿­干­涸,结成红的发黑的痂,脸上胸前都是血痕,如同颓败的人偶般。只是他看我的眼神依旧明亮,潭水般深邃的眸子尽是温柔。

“南宫胤,想回南凌吗?”我懒懒问道。

“阿瑟……”声音嘶哑,如枯涸老人。

“既然想回去,上次就不用再回来,大可不必弄个什么讲信用重情义的假象来博得我的信任,我早说过已经不会信任你了。”

他摇头,面上神情痛苦。

“难道我说的不对?又或是你上次回到南凌,除了将阿离和我娘转移外,还与呼啸大将军商量对策,想来个里应外合,从而达到什么目的?”

“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回南凌从未与旁人见过面nAd3(”他耗去太多力气,虚弱的辩驳。

而此时,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我根本听不进去,将手中杯盏摔在他面前,瓷片四溅,他猛然往后一撤身子,显然被瓷片刺中。

“你最好是说实话,不妨告诉你,现在呼啸大将军已经被我关进了地牢,量他也Сhā翅难飞了。”我无耻的笑了,享受把别人的­性­命捏进掌心的乐趣。

他用那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眸子看着我,悲凉至极,与之前的包容不同,透着难以言表的失望。

失望?我现在最不稀罕的就是他的评定,管他怎么看,只要我喜欢就好!

“你是不是很后悔?抛弃这些年辛苦得来的王位,来这里受我折磨。不仅如此,我还会将你看重的一一夺走,让你也日夜不得安生,恨不得从未遇上我。”我大笑起来,有些失控,竟流出了眼泪。

他伏在地上,发出如负伤的兽般低吼,忽然抬起脸看向我,眸中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后,竟滑过一丝解脱。

不知怎么,我的心被重重锤击,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浮。

他痛苦的捂住胸口,挣扎间,从口中涌出鲜红血液。

“南宫胤,你在耍什么花招?”我有些慌张,却仍旧防备的不肯上前。

血染红了他前襟的衣衫,贴在胸膛上,显出肋骨,映证这些时日的憔悴虚弱。

“来人呐,快去传太医!”

感觉事情不妙,城门前一天的话忽然重现。

只是让他少吃了几顿饭,只是在地牢里关了些时日,只是流了点儿血,怎么会弄成这样?事情一定不止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已经朝着我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太医诊断结果是南宫胤身中奇毒,并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现在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除了他自己,怕是只有身处地牢的一天了。

我匆匆赶往地牢,一天挣盘腿坐在潮湿冰冷的地上闭目养神。

“南宫胤为什么会中毒?他中的又是什么毒?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他一个里面一个外面,我异常暴躁,他平静安逸。

“你终于察觉到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到了冷心冷血不会在意胤死活的地步。”

“别在这里跟我绕圈子,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起身,嘴角有丝嘲弄的笑,似是在讽刺我这个跳梁小丑。

“还记得在栖霞山时,皇后丧心病狂用簪子刺你,是胤为你挡下?”

回忆四面袭来,我的心慌得厉害。“那只簪子上喂毒?”

“不错,并且是奇毒。当胤察觉身体有恙时,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那是你刚刚被流放离开京都皇城,胤夜夜买醉,身形极度消瘦,几乎脱了形。他对我说,你竟然恨他恨到了甘愿去南疆极炎极寒之地的地步,此生他怕是都无言相见了。只是他不忍你受苦,便命我沿路加派人手顾你周全。”

“所以,八姐儿和无竞是你的手下?”回忆翻滚,搅得我心如刀割。之前那些荒诞离奇的事儿总算是有个合理的答案。

“对,一切都顺利的很,我命手下将你一路往北带,找个好地方骗你那就是南疆。殊不知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来,在你嫁给那个毛头小儿时,胤火冒三丈,不顾众人劝阻出宫寻你。”

230、救命

“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的,想不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一天浑身散发冰冷的杀气,一双眸子更是恨不得­射­出刀剑来将我碎尸万段。

“枉你还是他的兄弟,为什么不拦住他?”我指着牢中的他大吼,声音不自觉的颤抖。

“天下最难的就是个情字,他该悄悄去找医仙老鬼解除体内剧毒,可你却在外面另嫁他人,那个差点毁天灭地的胤谁又能拦的了?亦如今天的我,明知华裳公主死在我怀中,眼前的根本就是他人冒充,但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别以为只有女人才把一生放在一个人身上,男人照样也会,只不过背负的无可奈何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你给我住口!我这就去派人寻找医仙老鬼,南宫胤不能死,他还不能死……”我一遍遍呢喃,好似只有说出来,才有机会变成现实。曾经恨不得将他削骨剥皮,而现在快要实现,我竟害怕的不能自已。

牢中的一天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整个牢房都在摇晃,是狂狷更是绝望。“毒已入髓,无药可救。”

毒已入髓,毒已入髓!一天的话像魔咒在耳旁不断回荡,我不知道忽然有一天恨得人要死去,之后的日子我还能做什么。不能回忆过去,因为之前所有快乐的日子都有他,不能去奢望未来,因为之后的日子永远找不到他的踪影。

原来,我做的这些竟都是错。

“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急红了眼,脑袋嗡嗡作响,快要爆炸一样。“这肯定是个计谋,我不会上你们的当!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苍狼!”

旋身往外跑,一天一定在嗤笑我的步伐有多踉跄狼狈。跑了好久,双腿快要使不上力气,脑子还是不肯让自己停下来。有个声音在一遍遍告诉我,没有时间了,快没有时间了,他的生命好似手中的沙,捧着会被风吹散,握紧却会指缝流走。

我不敢停歇片刻,用所能用的最快速度跑出十八层地牢,却落进另一个鬼域nAd1(

漫天黄沙弥漫,看不见太阳,看不见白云,风中夹杂着碎石和树枝,一不小心就会被砸的头破血流,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国师,风暴来了,快躲进地宫啊!”一直等在外面的华裳说道,拉着我的衣袖就要走。

“我要去净身房。”甩开华裳的手,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南宫胤去找医仙老鬼。

“国师,来不及了,再不走就晚了!”

耳旁传来嘶鸣的风声,把华裳的声音吞没,我能猜出她在说什么,只是做不到而已。若现在冲出去到寝殿,华裳誓必会跟着,说不定还会因此送命。我怜惜这个女子,被人利用还心甘情愿。但不想再有无辜的­性­命被我所伤,便趁她不备,反手将她推进地牢。

十八层地牢,一定能躲过这场风暴。

冲到外面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辛,沙石树枝,还有狂风能卷起来的任何东西拼命的往身上砸,净身房那小小的屋舍在漫天黄沙中若隐若现,我甚至能看到屋顶的瓦片被风卷走,一串串如女子的珍珠项链。

快点,再快点!不能让他葬身沙海,决不能!

风吹的双眼睁不开,只能低头凭着印象往前挪动。这时,迎面刮来一截断木,我被击中头部倒在地上,风卷着我的身子如同卷走一片枯叶那么轻松,翻滚的身子在地上不断被石头等东西碰撞。终于,我双手抱住了一根柱子,这场酷刑终于结束。

慢慢抬头,看清楚这个救命柱竟是净身房后面马厩的栓马桩。我欣喜若狂,头上流下暖暖的液体,糊住双眼。

我抹了一把,发现是血,身上疼得地方太多,也便不显的格外疼了。

卯足了劲一鼓作气穿过马厩,冲进了净身房nAd2(里面许多门窗早已被风吹的七零八落,但终归是头上有片瓦遮日,不知比外面好过多少倍,我跑到*榻前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南宫胤。

“快醒醒,快醒醒呀!”在外面吃了不少沙土,嗓子如火烧般灼痛,声音嘶哑。他满是血痕的脸苍白憔悴,任我怎样都不能唤醒。

此时,又一扇窗户被风掀走,黄沙涌入房中,将屋内摆设吹翻。此地不宜久留,需赶快逃出去才行。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拖下*榻,伏在地上至少比之前要安全些。

“快醒醒,再不起来就会没命的!”我抬手拍拍他的脸颊,急的快要哭出来。

我终究是个怕死的人,在这种危难关头,心中那些看重的在意的轮番浮现,拉着我留恋凡尘,恐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在南凌万念俱灰时,能想出逃离出宫,去极炎极寒的南疆,也没想过去死。

那如今,我更是不会乖乖等在这里送命。

他不能走,我就带他离开好了。

这么想着,身上也就有了些力气,我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拖,马厩后面有个地窖,为方便储存瓜果蔬菜设的,这是最近的避难场所,比去地宫要近许多。

步步维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拿命来换。我有些撑不住,颓废的倒在他身边大口喘息,沙土呛进嗓子里,连咳出来的力气都使不上。

风把*榻吹得到处转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大­干­事情不妙,正想拉着南宫胤赶紧逃命,原本在*榻下的暗格被打开,有人从里面伸出头来。

“国师,快进来!”

是净身房的太监,那这里就是他们的藏身之所了。

暗格下面是条狭窄­阴­暗的地道,三四个太监躲在里面,见我带着南宫胤到此,连忙跪下行礼nAd3(我瘫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理睬他们,伸出手指探试南宫胤的鼻息,坐实他没死后稍稍放下心来。太过疲惫,双眼一闭竟然昏睡了过去。

之前,我夜夜噩梦缠身,有时常在破晓才合上眼。曾经的锦被软垫都不足以让我好眠,没想到竟在这­阴­暗狭窄的地道睡了个安稳觉。

又做梦了,还是一个好梦。仍旧是那片林子,仙气氤氲,繁花似锦,只不过粗壮高大的树上结满了梨子,一女子头戴面纱,坐在高高的棠梨枝桠,晃动双腿笑声如银铃般。她摘下一只梨子,扔了下来。

我接住了,放在鼻子下面轻轻一嗅,香的很。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也没多想,张嘴咬了一口。

“苦的!”赶紧吐了出来,留下满嘴苦涩。

女子笑出声来,似是风也看不惯她的幸灾乐祸,直接出走她的面纱。

“湘宜!”瞧着这张熟悉的面容,我大叫出声。

“该回家了,该回家了。”她对我摆摆手,声音空灵飘渺,又似朝我挥手道别。

“不要走,不要走!”我猛然睁开双眼,后背上已是冰凉一片。原来是是场梦,可又不止像是一场梦。她总是这样,话只说一半,叫人作难。

我环视四周,透过地道里微弱的烛火,发现此时除了我和仍旧昏迷不醒的南宫胤外,再无他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这时头顶上的暗格出口发出声响。

“快将这里给我撬开!”

“是!”

沙土簌簌落下,我抱着南宫胤,往地道里面挪着身子。忽然间,一道强光­射­了进来,我急忙低头躲避。

“把人给我带上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沉稳决绝,而这人绝不是宫中之人。

他们扯得我很疼,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此时我才发现,原来的净身房只剩下残垣断壁,宫中多处殿宇被毁,遍地狼藉。

而站在面前的是一群身着异族铠甲的军人,最前面的高大男子相貌非凡,­唇­角那丝玩味的笑意中隐藏着残忍的杀戮。

“你们是谁?”我高傲的抬起下巴问道,不自觉抱紧怀中南宫胤的双手透露心思。

他似是察觉到了,双眼打量着我们。勾勾手指,命令身后的将士。“将他们押下去!”

“你们到底是谁?私闯苍狼皇宫已是死罪,胆敢冒犯国师又是罪加一等,我问你们,到底是有几条命?”大吼出声,死死抱住南宫胤。

高大男子了然一笑,竟从腰间抽出宝剑,抵上我的颈项。

“原来是国师大人,让我的手下动手确实不妥,就让我轩辕擎宇送您上路吧!”

轩辕擎宇,北慕四皇子,王带着三十万大军要在幽冥峡谷将其部队堵截。上天到底是没有庇佑苍狼,大摇大摆闯进皇宫的竟是他轩辕擎宇!

“你把王怎么了?”明知已是凶多吉少,可仍旧不死心的问出口。

“哈哈哈……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量在我心情大好,不妨告诉你。苍狼王和他那三十万大军已经被我北慕将士葬在幽冥峡谷,不仅如此,我还俘虏了你们镇守皇城的将士。就在今天早上我率兵屠宫之时,西北苍狼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紧闭双眼,又死了一次般。若不是这场风暴,若不是一天前来阻截,若不是要折磨南宫胤,这一切怕是都不会发生。将事情一件件往上推,源头竟还是我这个害人­精­所致。亦或是,全与我无关,只是命运弄人,让我恰巧遇上,催化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灾难。

这次东蜀侵犯北慕是受苍狼唆使,又加上幽冥峡谷一事,新仇旧怨摆在那儿,北慕定不会手下留情。

我见过太多成王败寇的例子,若今天被杀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只不过南宫胤万不能在这种时候再耽搁时间,丢了­性­命。

“身为俘虏,我甘愿受死,但临死前我有一事相求。等我完成了这件事,必定双手将­性­命奉上。”

轩辕擎宇的笑容高深莫测, 冰凉的剑尖忽然顶上我的心口,稍稍用力就能刺破皮­肉­。“你凭什么要我相信?”

我报以同样的笑,猩红双眸盯上他。“就凭我怀中躺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北慕皇帝的八拜之交南宫胤。”

“你是西门瑟儿?”他收回剑,狐疑的看着我。

“正是。”

“你这妖女,竟敢伤我兄长,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矣泄恨!来人呐,女的杀掉,男的带走!”他转身将宝剑收入鞘中,动作行云流水好看至极,话也狠心的可以。

“我说过甘愿受死,可南宫胤不能死,他身中剧毒,撑不了多久了!”我耗去太多力气,眼睁睁看着南宫胤被别人带走,却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收起你的­阴­险狡诈,若不是你投靠苍狼助纣为虐,苍狼王岂会如此嚣张,徒增这些杀戮?胤大哥能容忍你们杀害无辜商队,悬挂其人头耀武扬威,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怕你!如今苍狼已亡,而你西门瑟儿只能是祖上鱼­肉­,任人宰割。”

他双眸染上火焰,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般。

这时,有北慕将士前来禀报,同时带来两个人。“禀告将军,末将从地牢抓获二人,他自称是黄石峡呼啸大将军。”

轩辕擎宇目光停留在一天身边的女子身上,好似没有去听属下在说什么。他的眼神过于炙热,一天有所察觉,将女子稍稍往身后护去。

“敢碰我的华裳,你找死!”轩辕擎宇被蚀骨相思伤痛冲昏了头,拔出宝剑砍向一天。

“轩辕擎宇,找死的人是你!”一天随手夺了身旁人的剑,与他打了起来。

有打架的,还有劝架的,场面混乱无比。趁这个时机逃走再合适不过,可我连自己逃出去都难,何况是带着个不省人事的南宫胤。

我四处张望,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忽然,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白君浩,被我关押在死牢里的白君浩。白君浩与轩辕擎仓是结拜兄弟,与轩辕擎宇应该没结下什么梁子。那个轩辕擎宇虽然做事乖张任­性­,可还能称南宫胤为兄长,既然这样,就不会不顾及白君浩的死活。

也没多想,从腰间拔出短剑,猫着腰穿过混乱的人群,我从背后袭击了白君浩。

“都给我住手!”牟足了力气,我大声吼出。

场面果然消停了不少,一天和轩辕擎宇提着剑对峙,愤怒的看着我。

“西门瑟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会轻而易举杀了你,以为挟持了我就可以扳回局面,真是痴人说梦!”白君浩小声嘀咕,坦然面对这些。

“我没想过要扳回局面,我只想带南宫胤去找医仙老鬼罢了。”我缓缓说道,手上的短剑不曾退缩。

他身子一颤,险些撞上短剑锋利的刃。“你都知道了?”

“帮我,我去过医仙老鬼的住处,定能在最短时间找到。如今苍狼已亡,王死了,我定不会苟活于世,可他不还不能死。轩辕擎宇恨我,断不会相信我的话,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一边胁迫着别人,一边恳求,这种事情怕只有我能做的出。

“哎,你们呀……”白君浩长叹一声,双手猛然抓住短剑,攥出一手血来,然后大声嚷叫了起来。

“救命啊,一天救救我,擎宇小弟救命啊!”

“西门瑟儿,你快放了君浩!”一天提着剑指向我,眸中显出不解的神情。

“若敢造次,我轩辕擎宇定叫你生不如死!”

“哎呦呦哎呦呦,你这害人­精­,我的脖子要断了……”白君浩浮夸的大叫,逼退面前众人。

“你到底想要怎样?”一天问道,似是瞧出什么端倪。

我一时还没翻过神来,白君浩用手肘戳了我一下作为提醒。

“我要一辆马车,还要南宫胤!马上就要,否则我就杀了白君浩!”

这是此时我能想到的所有要求,人在为难关头往往能窥探最真实的心境。此时,我要的只有南宫胤活着,仅此而已。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当我驾着马车带南宫胤离开苍狼皇宫的时候,恍若梦境。白君浩和一天留在那里帮我牵制轩辕擎宇,由他们告知南宫胤中毒一事,比我这个助纣为虐的害人­精­有说服力的多。

快马加鞭,马车飞驰而去,我r不休夜不寐,只想早日找到医仙老鬼,救回南宫胤的­性­命。

231、最后的惩罚

终于,我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了南凌,马跑断了气,到驿站从新买好续上后继续赶路,南凌与北慕交界处,那里正是医仙老鬼的住处。

记忆中的竹林显现,又有一群大猞猁出现,追在马车后面,它们认得我。前面就是樟木熏房,房前都大片药田,医仙老鬼和娇娘就在里面,他们一定有办法将南宫胤的毒解除,一定有办法。

可事与愿违,我怎么忘了马儿天生害怕猞猁这种兽,又何况是体型之大数量众多。我努力勒紧缰绳,竟还是被受惊的马甩下车来。

“快停下来,你们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我拿着鞭子不停抽打慌张的马,它们竟转身往回跑。见大事不妙,连忙手脚并用跳上马车,使劲拉住缰绳想要稳下它们,同时伸手去解与车相连的缰绳。

两匹高头大马抬起前蹄嘶鸣,挣脱缰绳绝尘而去。

我顾不上停下来好好喘口气,忙跑到车里去看南宫胤。昏迷不醒的他趴在地上,显然刚才的慌乱让他受了伤。轻轻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恍若游丝。

“医仙,医仙!娇娘!你们快出来呀,救命啊!”我大叫出声,慌张跳下车奔向樟木熏房。

他快要死了,只有医仙老鬼能救他。

房门紧闭,我用力拍响。这药田整齐,时常打理的模样,他们不会搬走的。一定是没听见,只要我叫的声音够大,他们定能听见。

“开门啊,是我西门瑟儿,救命啊!求求你们快开门啊,救救他吧……”心急如焚,这些日子如同活在悬崖上的提心吊胆和恐惧一股脑儿化作泪水涌出。

我苟且偷生从苍狼逃出,用了不齿的手段,全是因为要救他的­性­命。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待我的不该是这么个结果。

“救命啊,求求你救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nAd1(娇娘,你那么喜欢阿离,我让阿离过来陪你可好?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房门紧闭,阻截我唯一的希望。

一直都是在恨南宫胤,可从来都没想过要他死。他跟苍狼王不一样,后者死了我可以好不悲伤,只是为了道义随葬罢了。可他不一样,是我用最好的年华切切实实爱的男人,他若真因我而死,我怕是连在地下与他相见,都会觉得愧疚。

所以,医仙老鬼作为我最后的希望,一定不能破灭。

“猞猁和药田都在,你们一定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我大吼出声,又是悲愤又是绝望。

这时,樟木熏房的门缓缓打开,凤卿漪桥个可爱的娃儿与我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医仙老鬼和娇娘呢?”我抓住她的前襟质问。

“放开我的娘亲,你这个疯女人!”小娃儿用稚­嫩­的声音威胁道,后被凤卿漪护到身后。

我缓过神来,这个还是就是致远,曾经天生目盲,如今双眼如炬,他的病一定好了,当初命人将他们呣子送到这里算是做对了。

“医仙老鬼在哪里,快告诉我,南宫胤快不行了,只有医仙老鬼能救得了他!”我哀求道,不敢上前动手动脚。在内心深处,终是我亏欠他们呣子的多。

凤卿漪微微一笑,眸中尽是疏离。“抱歉,医仙老鬼和娇娘早就不住在这里了。”

“胡说!不可能,他们不会放着药田和这群猞猁不管,一定不会。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快呀!”我大叫出声,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竹林中,几只猞猁蹿出来围在我周围,发出低低的声音,似是威胁。

“西门瑟儿,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我,医仙老鬼带着娇娘半年前去了别处,临行前将这里托付给我,信不信由你nAd2(”她淡淡开口,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慌忙拉住她的衣袖,我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来。“你一定知道他们的去处,我千辛万苦才赶到这里,南宫胤身中奇毒,就快要没命了,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告诉我吧!”

她冷冽一笑,甩开我的手。“往日情分?这要看从哪儿说起了。我曾经那么信任你,甚至在得知你未婚有孕时主动劝说自己的夫君将你娶进家门,只为保你­性­命无忧。可你呢?不仅是南宫胤派来的歼细,更是夺我所爱的妖女!致儿的双眼,还有我的身子都是拜你所赐,我虽恨你,却还在会想着你替他人做事的身不由己。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夺了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将我的心践踏成粉末,就算送我们呣子来找医仙老鬼,治好病也是应尽的补偿而已!”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能救活南宫胤,你要我的命都行!”苦苦哀求,只希望她能稍动恻隐之心。

可事情又岂会这么简单,她­性­情顽固执拗,若不如此,南宫正都登上皇位做了南凌皇帝,她为何还住在樟木熏房?

这个敢爱敢恨的泼辣女子,莫要坏了他的­性­命才是啊!

“哈哈哈哈,要你的命怎会够?幕后主使现在就躺在马车里吧,你们都死了我才解恨呢!”

“不要!你究竟怎样才能告诉我医仙老鬼的下落?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她狠狠甩开我的纠缠,转身一脚踹向我的心窝。身体吃痛本能的往后退,竟滚下台阶。别在腰间的短剑掉落在凤卿漪脚下,她蹲下身来轻轻抚摸致远的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开门让他进了樟木熏房。

关上房门后,她捡起脚边的短剑,笑着一步步向我走来。

“凤卿漪,你到底还要闹够了没有?”

一声暴怒,回头望去,只见一身龙袍的南宫正策马而来,后面跟着一­干­随从nAd3(

最不想见到的场面出现了,我再次被他们夫妻二人夹在中间,倍受煎熬。

南宫正下马跑过来,蹲下将我抱在怀中,眉目间尽是怒气,紧盯着面前的凤卿漪。“还敢伤人,南凌岂会有你这种心狠手辣的皇后?”

她不怒反笑,拔出短剑,寒光在她的脸上流转,诡异又妖媚。“皇上说笑了,您早已一直休书与我断了­干­系。这南凌皇后还需您重新挑选才是,我看您怀中的这位就不错。”

“放肆!凤卿漪,朕一次次前来寻你,都被冷冽拒绝,你要知道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岂能容你这般挥霍?”他大吼。

“对我自是有限,可对别人的女人就另当别论了。”

“凤卿漪!”

“好走,不送。”她转身,­唇­角那丝鄙夷的笑恰巧落进我眼里。

用力推开南宫正,我扑上前抓住她的脚,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医仙老鬼在哪里,求求你……”

凤卿漪大笑,似是听见多可笑的事,都流出泪来。“皇上,这就是您惦记了这些年的女子,您的爱护心疼全然不放在眼里,人家只在乎南宫胤呢。”

南宫正低头看我,眉间染上狐疑。“阿胤怎么了?”

“他中了奇毒,命不久矣,只有医仙老鬼能救他。”我哭出声来,事到如今已然油走在崩溃边缘。

南宫正其身,抓住凤卿漪的腕子,与她对峙,两人之间电石火花,一场对决随时爆发。“说,医仙老鬼在哪里?”

凤卿漪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身子微微一颤,随后眼角又染上满不在乎的笑意,可更多的却是苦涩。“南宫正,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悲?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张口闭口都是别人,你却要救她的男人。你以为这是大度?其实错了,这是自卑,想用此感动,让她记住你的好你的情谊。可我就是不如你们的意,我要你眼睁睁看着她备受折磨却毫无办法。”

南宫正手上力道加重,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双目流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关危机,等以后再跟你解释。不管怎么说,阿胤他都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见他去死!”

“真是如此?你就自欺欺人吧!”

“你找死!”南宫正气急败坏,竟然抬手甩了凤卿漪一记耳光。

他松开她的腕子,弯腰将伏在地上的我拉起来拥在怀中,转身前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只看见她浑身都在颤抖,捂着单边脸颊,泪水却倔强的不肯滑落。

“南宫正,她到底有什么好?即使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你也要爱她。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毁了容颜变成丑八怪,你竟还这般固执。”她颤抖的身影传来,悲凉入心。

“与你,我不想再固执下去了。”越行越远,他丢下这句话。

“西门瑟儿!”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来不及做出反应,从口蹿出锋利刀刃。我转头,看着凤卿漪手拿短剑,从背后刺穿我的胸膛。

“瑟儿!”南宫正慌了,抱着我慢慢下滑的身体坐在地上。

“凤卿漪,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南宫正没有暴躁如雷,隐忍着情绪颤抖问道。

喉头一阵腥甜,我大口大口吐出血来。这一剑刺得相当狠,怕是连医仙老鬼都救不了。我费尽力气抬手指向马车,他还在里面,要救救他。

“瑟儿,你想说什么,想说什么?”南宫正哽咽出声,垂下头将耳朵贴近我的­唇­。

血还在不停往外涌,从口鼻蹿出,胸口全然感觉不出疼,直觉的全身轻飘飘,好像许多年那晚,坐在棠梨枝桠,悠闲的晃动双腿,闭上双眼感受夜风拂面而过,舒服的险些让人笑出声来。

“阿胤……阿胤……”

“我一定会找到医仙老鬼救活阿胤,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他慌乱起身,将我打横抱起。

颠簸中,我能看到的,听听到的越来越浅,我想我是快死了。曾经的一幕幕如光影流转,与我有过交集的人轮番出现。我做过好事,犯错错误,最后也像旁人说的那样助纣为虐害了许多无辜­性­命。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南宫正答应会救阿胤,他就一定能办到。

最后的最后,我将所有美好都停留在与他的记忆中。阿胤,曾经我已能如亲人般唤他高兴不已,这也是我最爱的称呼。只是,我还没有原谅他,将他独留在这个世上,是最后的惩罚。

如梦中湘宜说的那样,是该回家了……

232、还有人等着你

宽敞明亮的画室中,我站在平案后面,专注面前的画。本来主攻泼墨山水意象,可不知为何最近偏爱工笔人物花鸟,一笔一笔仔细在画中男子­唇­上着了­色­,最后的双眸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应该是深邃的眸子,像是潭水。”喃喃自语,看向窗外已经到了傍晚。

门在这时被人推开,跟我交好的同学跑进来,笑着说话。“就是病了几天,回来后简直变了一个人,要是老师看见你这么用功,还不得感动的哭死?”

那么长的梦原来在现实中只有短短几天,我舍不得离开。

“我说你这都什么时代了,搞个暗恋还这么含蓄,真是够了哈!”她走到平案前,看着画中的男子,笑着打趣。

“什么暗恋不暗恋?”我忙低头把画吹­干­,还不忘甩给她几个大白眼。

“这明明是油画系的系草,你都大二了姐姐,可别跟我说不认识。”

我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你认识他?”

她抬手拍上我头脑勺,满脸无奈。“当然认识,不仅是我,全校都认识。我说你这次生病是不是把脑袋弄坏了,古古怪怪的。对了,今天有庙会,晚上又是等会又是夜市的,热闹的不得了,你昨天答应过要陪我去的,可说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我……”刚一张嘴,就被她把话抢了过去。

“我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真该把你送回医院,让医生替你好好看看,到你那条神经出了问题。”她没给我抵抗的机会,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就读大学的城市有座非常有名的山,每年农历三月三九月九都举办庙会,上山祈福游玩的人也很多,衍生出灯会夜市等一系列产业。我们校区在市里,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常常三五成群出去凑热闹,就是有一点不好,晚上回来得翻墙nAd1(

庙会占据一整条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比过年还热闹,加上九月九的天气冷暖适宜,在晚上出门遛弯的人更是多。我们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两根芝麻糖,边吃边逛。

这里卖的东西相当有意思,同学看上了一只小瓷瓶,老板说是什么朝代的宝贝,见了有缘人才愿意卖,狮子大张口,上来就要五百。老板见同学有意要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连哄带骗降了一百,同学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就可怜兮兮找我凑数。

“行了,就是一个赝品,现代气窑烧的,一天能产几千个,做的是挺好,就是不值这个钱。”我扭头就走,拉着同学离开。

“哎,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呢?吃过的米还没有我吃的盐多,就凭你也能分得出真假?”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老板气急败坏上前纠缠。

“我见过的好东西,怕是你连想都想不出来。”南凌太子府、皇宫,汴州王家还有墨宝轩,另加上苍狼的一切,随便哪件寻常物品拿出来都是稀世珍宝。我见过的,明明那么真实,不可能只是梦而已。

“你见过什么?有胆子说出来让我们评评?”

我最受不了挑衅,尤其是这种眼高于顶的人。

“挑丝双窼云雁装,听过吗?”

“哈哈哈哈,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可劲编吧!还云雁装,做梦见过的吧?”老板对着我嘲笑,这是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跟着起哄。

不是梦,这都不是梦!南凌国在历史上毫无记载,可它明明是我生活过的地方,那么那么多熟悉的人还在那里,怎么就变成梦了呢?

“我们不买了,讨厌!”同学拉着我快步冲出人群,我还没缓过神来,怔怔的跟在她后面nAd2(

“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呀……”

我长叹一声,摇头示意她回去。她破天荒的没再拒绝,同我往回走。

“同学,要不要卜一卦?”

果然是庙会,什么行当都会在这里出现,没走几步一个算命先生坐在折叠小桌后面,笑着看我。

“不要。”

“看看我这招牌,卜一卦也许能帮你大忙呢。”他接着说,朗声笑了起来。

今天出门好像没看黄历,先是差点被人坑,后又遇上这么个准备坑人的,我的怒气的小火苗蹭的一下窜起好高。“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像什么地痞*,有手有脚的不去找份正经工作做,在这里坑蒙拐骗,不知道丢脸吗?”

“同学,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平时有多少人求着我,我还不一定答应呢。今天我们有缘,只是单纯卜一卦,绝对没有坑蒙拐骗的意思啊。”他也不生气,温润的脸庞漾起笑意。伸手指指招牌,上面写了“仙老”两个字,又或者是“老仙”。

“谢了,无福消受。”拉着同学快步离开,离开前他的话恰巧被我听到。

“同学,还有人等着你呢……”

从庙会夜市回来的第二天我就病了,感冒发烧打喷嚏流鼻涕,外加眼睛上火通红,怕去画室传染别人,只能等到晚饭后偷偷一个人溜进去,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今天画室的灯还亮着,我戴着口罩慢慢推开门,看见平案前站着身穿白衬衣判裤的瘦高男生,门发出轻微响声,他缓缓转过头来。

当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我整颗心脏都停止跳动。温润如玉的面容,潭水般深邃的双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nAd3(“阿胤……”

“你……是在叫我吗?”他咧嘴轻笑,巡视四方,发现画室除了我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

他茫然的疏离让我稍微缓过神来,视线越过他,来到平案上面的画。

“你把我的画拿出来的?你要­干­什么?”急忙上前,心疼的仔细查看画有没有坏掉。

“啊!谁把阿胤眼睛着了­色­的?这是我的画,怎么能随随便便动我的东西!”我急的跳脚,话中白衣若雪飘逸若仙的男子,双眸竟然被人着了­色­,手法还那么古怪。

“是我着的­色­,怎么样,不错吧?”

他笑着探过身来邀功,我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怎么打人啊?明明是你暗恋我,搞得全校的人都知道,我觉得好奇,就到画室来看看你整天对着发呆的那副画到底是什么。”他冷笑一声,眼睛中有些嘲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还不是一般的*,把我画成古装,你是不是爱上这幅画,想嫁给它呀?”

我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态度傲娇蛮横,他果然不是阿胤。阿胤就算是受再大的委屈,也都微笑面对,能让他破功的只有我。他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想嫁的人是他,阿胤一直都知道。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不是阿胤,虽然两人有相同的脸,却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我转身往外跑,把画室的门摔得震天响。幽暗狭长的走廊中,我的脚步声清晰的令人胆战心惊。脑中忽然闪现那天庙会的种种,“仙老”“老仙”,算命的为什么会取这么古怪的名字,他又为什么要说有人在等我?

鬼使神差般,我一路奔跑搭上公交车再一次去了庙会。

可怜我是个路痴,怎么也找不到那天“仙老”的摊位,不停的寻找耗去我太多体力,有加上感冒了,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只能瘫在一旁的长椅上懊恼。

“同学,要不要卜一卦?挑丝双窼云雁装我可是知道的,不信你看看我这招牌。”

我猛然抬头,太猛了点,脑里的血管差点崩开。可映入眼帘的四个大字,更是让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医仙老鬼!

他妈的,那天他把招牌包在折叠小桌四周,我只看到了前面的“仙老”。

“你是医仙老鬼的后人?那你知不知道南凌,还有西北苍狼和北慕?你刚才说知道挑丝双窼云雁装,是不是真的?那不是梦对不对,阿胤真实存在过的,还有我的阿离……”

忍不住掩面痛哭,还在陌生人面前,将这些日子里的茫然无措化成泪水洒落。

“同学,卜一卦吧,也许会帮你大忙。”他搭上我的肩膀,笑的纯粹。

如果说明天报纸登出一名女大学生无辜失踪,我怕是真的会变成名人。好在我父母亲戚统统去了国外,也不会看到。我跟着他回到住处,准备卜一卦,天上忽然无端飘来一片云,将月光遮了个­干­净。

233、跟祖宗问好

我最惜命,却破天荒第一次跟着陌生人回了家。那条线路的公交已经不发车了,他又舍不得花钱打车,只好一步一步走回去。七拐八拐走进一处胡同,深处有所大宅子,年久失修的样子,他推开门,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发出声响。

回自己家还鬼鬼祟祟的,这人真是不正常。

嘀咕归嘀咕,我满脑子都是阿胤,只想快点回去,就自觉不去关注他的异常了。进门之后,看到右手边门房玻璃窗户上贴着的“票价三十元”后,差点疯掉。

他­奶­­奶­个腿,这里竟然是旅游景点!

“先别急,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他一手捂住我的嘴,防止我扑上去撕了他,解释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拽着我贴墙边走到了后院。

这里是一处私宅,听说是清朝某个大官的府邸,后来成了旅游景点,主要价值是搞不清楚朝代的建筑风格。

“你有病吧,要逛旅游景点白天来不行啊,让人抓住了会送公安局的!”我压低着声音吼他,这比被他拐卖掉还要令人生气。

他蹲在后院假山旁,手里不知道拿了根什么东西,在地上刨了起来。“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我气呼呼挪过去,假装没看见踹了他一脚。

“你个同学,还真是……”他吃痛揉揉大腿,接着低头苦­干­。“平时出来玩不?白天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宅子?”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道。

“它的建筑风格至今都不能判定,要不是从颓败的影壁中间找到本震惊考古界的奇书,这里早就为城市建设让路,夷为平地喽。”

奇我在脑中快速搜索,过去的事情只是以定格图片的方式浮现,完全不能连起来nAd1(但,我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

“想起来了?”他笑问道。

头开始痛,回忆如地铁般呼啸而过,只留下光影斑驳。

“一个多星期前,听说这里招偷了,后来事情搞清楚,原来是画院的学生为了课业研究,白天开放的时间不够用,晚上就偷偷溜进来,专门为了看那本奇书的。那本奇书,名唤《画棠春》。”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出奇的慢,而之前脑中定格的图片在此刻被这三个字粘连起来,回忆慢慢浮现。

我大学主攻写意山水意向,对工笔花鸟鱼虫最为不屑,因为小时候教我画画的启蒙老师,也就是那位用棠梨根叶治我眼疾的老师,说国画意大于形,我自认为天赋极高,铁了心要追最玄妙的意境。

一次偶尔的机会,周末跟同学出来玩,路径这所古宅,被它与众不同的建筑风格吸引,就花钱买门票进来看看,正巧遇上文物开放,看到了那本《画棠春》。

工笔春宫画,敢站在玻璃罩前明目张胆看一整天的也就我了。同学们臊的一个个走了,我却怎么都拔不动腿。

那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只是呆呆看着画中的男子,心头就一阵阵发热,像是恋爱的感觉。

原来上天早已注定这一切,可当时的我还不明白,纯粹认为是作者笔法过于­精­妙,才让人产生身临其境的幻觉。当我想到身临其境后无耻的偷笑了,一个画中的男子,而且还是朝代不祥的古代男子,竟在光天化日下被我视 歼了。

最后这种黏糊劲达到了顶峰,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晚上景点关门下班,我为了多留一会儿,跑到卫生间藏起来,等人都走了,再出来接着视 歼。

后来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好像外面还有月光的,忽然之间就没了,我只记得自己不小心触动了防盗警铃,被保安追的翻墙逃跑时,一不小心摔了下去nAd2(

原来,这一切早已注定。阿胤是我的运,同样也是劫,一本《画棠春》穿梭在这些时光之间,只为让我们遇上。

“怎么了?喂,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偷偷来看春宫图的大学生,新闻上都报了,还说要注重年轻女­性­ ­性­ 知识获知渠道的正确导向。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种东西网上多的是,看本黄不拉几的古书,还被人现场抓包,太不合算的了哈……”

他叽里咕噜没完,我懒得解释,自己之所以一眼着迷《画棠春》,是因为它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有完没完?再说下去天就亮了!”照着他后脑勺一巴掌,对付这种人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

话音刚落,他仰头看天。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乌云,月光淡黄­色­的晕从乌云后面显现,成了黄金镶嵌的边。

“时辰快到了。”

“什么时辰快到了,到底怎么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他手上的动作有快了几分,边挖边说。“你吃过巫茗果,身上会有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旁人是闻不出来的,只有我医仙老鬼本族传人才行。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身份特殊。我悄悄跟着你,听到云雁装后吓了一跳。”

他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着我。“我在老家祖宅藏书楼中看到过一本书,上面记录了一些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国家,其中提到过云雁装,还有南凌国。而医仙老鬼族谱中,家里长老竟查不出是哪朝哪代。由此,我断定我们一族不是与世隔绝独居的隐士,就是生活在历史空隙间的国度。”

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相信南凌的存在,并且找到了证据,我欣喜若狂,差点儿蹦高欢呼nAd3(“南凌真的存在,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家,皇族姓氏南宫,那本《画棠春》就是我画的,我还认识你祖宗呢!”

“滚!”他厌恶的甩下一个字,接着低头挖地。

“真的真的,你祖宗一眼就看出我不是那个时代的人,还留下我一些血,也不知道搞什么研究。但是,我遇见你祖宗,他老人家年纪一大把,娇娘也是古稀老人,那个时候他们老两口还没有孩子呢,你……你们这些后人是从哪儿来的?”我蹲在他身边,认真问道。

“我祖上八十有三有的孩子,后来我们家都是一脉单传。”他说的异吃豪,手里动作还在继续。

“你真的医仙老鬼的后人?”

“说了这大半天,敢情都是废话?”他不耐烦答道。

“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原先说出来连自己都怕是天方夜谭,如今上天有眼,让我遇见了医仙老鬼的后人。

“去哪儿?”

“南凌。”

他没有马上回答,从土里刨出一只小盒子。盒子应该是银器,密封严实。他将盒子抱在怀中,用t恤擦­干­上面的泥土,用力打开。里面躺着只白瓷小瓶,形状跟之前在南凌见到的极其相似。

“同学,你上次去南凌是­阴­差阳错,所以还有机会回来,但这次需要喝下这瓶药才行,去了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你想好了吗?”

“这是……”我接过小瓶子,拿在掌心翻弄。

“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这座宅子原本是我家的产业,样式跟老家一模一样,应该是你口中南凌建筑风格,却被他们说成了不明朝代。这瓶药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规定只给吃过巫茗果的人,能物换星移穿梭时空,听我老爸说这是祖上用‘后人之血’做的神药,这药只有一瓶,你去了可就回不来了啊。”

“穿梭时空?”我喃喃自语,若真如此,就能回南凌,就能见到阿胤,还有阿离和娘,那边有太多人或事让我牵挂。

“对,这几天我纵观星象,金云遮月之时,天地间­阴­气最重,这个时候万物轮换才有机可乘。天时地利人和不容易等的,要是错过今晚这个最佳时机,就不知道要再等多久了。”他拍拍身上的土,看着天上乌云把月亮遮了个严实。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医仙老鬼用我的血做成了神药,这药用在了现在的我身上。我在南凌绘了《画棠春》,正巧被现在的我看到。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这都是命啊!

若阿胤是我的运,我就认命,若是我的劫,我就认栽!

我帅气打开小白瓷瓶口的塞子,仰头饮下。

“喂,你就这么走了,没什么话要留给我啊?”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慌张说道。

“放心,我会代你跟祖宗问好的。”

“滚!”

234、回来了

“丫头,你回来了?”

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头发花白的医仙老鬼和娇娘。慌忙坐起身子环视四周,熟悉的摆件布局,还有特殊的药草香,我真的回来了。

“娇娘,医仙老鬼,你们会在八十三那年生下孩子,还是个男孩,并且一脉单传,传到现代去。”手脚比划着,说的云里雾里,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明白。

娇娘笑的合不蚂,坐在榻上用手指戳戳我的眉心。“你个丫头,睡了这些年还知道不少事。老鬼在八十三那年有了孩子,孩子现在都四岁了。”

“四岁了?我这是睡了多少年?”

“整整六年了。”

在现代,我昏睡了四天,而在南凌是四年。按照一天一年这个比例来算,我回到现代六天,这边正好是六年。

怎么就六年了,我的阿离已经长成大孩子了吧?那阿胤呢,他又在哪里?

连忙起身下榻,既然已经回来了,就片刻都不能耽搁,我是为他们而来,就该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才行。

“丫头,稍安勿躁,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行,况且我还需要身为后人的你,留下些血液啊。”老鬼笑的高深莫测,捻着胡子笑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听话才行,你刚回来还需要好好调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们都好的很,你也不想让他们见到病怏怏的自己吧?”娇娘上前阻止,伶牙俐齿直接堵的我哑口无言。

转念一想,娇娘和老鬼说的也对,回都回来了,跟他们相见也是早晚的事,不用急于一时。

以后的日子我便安心住了下来,这里是冷情山庄,主人是冷毅,听说跟北慕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nAd1(

提到北慕我就心虚起来,若不是投靠苍狼,设计让东蜀迫害北慕,怕后面的祸事也不会发生。想到这里,我更是自责不已,日子也就过得提心吊胆起来。

一天上午,我跟海棠的一对龙凤胎在园中玩耍,远处走来位楚楚动人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眸中却存着满满的坚韧。她手中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一看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小姐,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海棠好叫人准备东西呀。”

海棠热络的迎了上去,两人嘻嘻哈哈拉着手说了半天话,才发现还有个我站在旁边。

“这位是……”她开口询问。

“我叫西门瑟儿,是医仙老鬼的客人。”自报家门道。

“可不是客人,她都在冷情山庄都六年了。”海棠笑着打趣道,亲热的拉住我的手。

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子看的我后背发毛,差点拔腿开溜。片刻后,她咧嘴轻笑,用手扇扇风,红­唇­微启,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天气真热,要是有空调就好了。”

空调?难道她也是……

我双眼瞪大差点掉到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小姐,您说什么调?”海棠凑过身去问道。

“调些酸梅汤来,要冰镇的,快去快去。”

海棠笑着答应,三个孩子听说有好吃的,等不急了直接跟了去。

“我叫庄芊芊,也是那边过来的nAd2(”她偷瞄四周,拉着我的手小声说道。

“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搞的像小偷一样,可在这种气氛下不自觉就被她带偏了。

“我知道,老鬼跟我说过。老鬼还说看你的状况是回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长到站着讲真的会很累,所以我们席地而坐,促膝长谈。我一点点,将回去的这六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说给她听。

“医仙老鬼已经制出神药了,并且我也亲身验证过是可行的,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我问芊芊,有些小心翼翼。

她倾城一笑,微微摇头。“不去了,这里有我的家人,过惯了。我有爱我的丈夫,可爱的孩子,还有那么多朋友,牵绊多了,就会舍不得。”

面前这个如此美好的女子,梗在心头的罪恶更加剧烈。北慕的灾难说到底我也是帮凶,还是亏欠着一条命的。

“芊芊,其实你该知道我的身份,我曾经投靠苍狼做了国师,并设计东蜀侵犯北慕。若不是我北慕不会受此大创,苍狼王还有那三十万将士也不会葬身沙海。”

曾经的记忆涌上,伴随伤痛。我终究是错了,在痛过之后,大彻大悟。

“该来的总归要来,天下时局可不是单纯一个人能改变。牵动战争杀戮的因素很多,单纯的一件事不足以触发,只有许多因素在特定的时间集体爆发,才能……”

“芊芊,说简单点儿,我头疼。”我想问她大学专业学的什么,后来忍住了。

“哎呀,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听好好聊天的人,真是的。”她拧了我一把,又伸手揉乱我的发,动作粗俗野蛮,不符合古人端庄仪态万千。“北慕这场战争啊,说来话长nAd3(”

“那就慢慢说啊。”

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请参考《凤穿牡丹 换血新娘》),我瞪大双眼,看着面前这个祸水,不自觉流下了找到真凶后激动的泪水。

“都是一份执念作祟,而我们只是历史洪流中小小的一粒沙,不必非要将这些罪过都背在身上。好好的活,才是对之前犯下的过错最好的救赎。”芊芊拍拍我的肩膀,满脸释然。

我微微点头,想着苍狼王和三十万大军,心中一紧。

“对了,苍狼往西,这几年有个不知名的国家繁衍壮大,­精­于骑­射­,听说首领是个紫眸的美男子呢。”芊芊话锋一转,说的眉飞­色­舞起来。

“真的?”

芊芊笑而不语,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我们不过是历史洪流中小小砂砾,事情好了坏了,坏了好了,都不是一个人能控制。但愿那个紫眸的美男子是苍狼王,经过幽冥峡谷的死里逃生,他能有些改变,换一个地方和他的属下重新开始生活。

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我的身子在医仙老鬼和娇娘的细心照料下,神一般恢复。不仅如此,就连脸颊上疤痕都在开始消失。没有不爱美的女子,我厨在铜镜前,呆呆的看着里面的自己,一遍遍幻想跟他见面的场景。

“瑟儿,在做什么呢?”

娇娘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件衣服和一只小包袱。

“没事呢,怎么了娇娘?”

“你脸上的伤疤快要好了,等南宫胤见了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娇娘笑着将衣服和小包袱放在旁边,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为我打理起来。

想到快要与他相见,我心跳快的发慌,差点不能呼吸。臊红着张脸,应该不敢看了吧。

“六年前,南宫正带着你和南宫胤找到我们,下跪请求救你们­性­命,老鬼救回了南宫胤,却救不回你。怕他醒来后伤心欲绝失去活不下去,南宫正便想到将你留在这里,对他谎称你远行去了别处,等到原谅了他才会回来。”

娇娘手顿了下,与铜镜中惊讶瞪大双眼的我对视,温柔一笑。同为女人,她能体会我此时的心情。

“他就这么信了,身子好了之后,带着阿离和你娘去了岭南,从此不理朝政,专心书画。他也是天资太高,这些年竟小有名声,有的人甚至说他的造诣已经搞过了南凌第一大才子郑三郎了。”

我明白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六天已经相思成狂,我不知道这六年来,日日夜夜他是何等煎熬。

“娇娘,我身子都好了,这就出发前往岭南。”

“好好好,东西都给你备好了,马车就在外面,海棠说派几家丁陪你一起去。”娇娘心灵手巧,已经帮我挽好­精­致堕马髻。

“不用,我独来独往惯了。再说,好些事情有旁人在反而不好办了。”例如,在见面时奉上个法式热吻,直接把他扑倒最好。

娇娘咯咯笑出声来,甩给我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高深眼神。 转过头从铜镜中看到此时的自己,眉眼间含着深深的笑意,曾经的稚­嫩­浮躁褪去大半,眼神更加坚定。一想到他,浑身就止不住幸福洋溢,这种感觉就像是现代的我第一次见到《画棠春》时,那种无语言表的激动,心底滑过阵阵电流,传到到身体每一处细胞,每一个神经末梢。

阿胤,六年了,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235、岭南相见恍如隔世

又是一年棠梨花开,岭南气候湿润宜人,长居此地的人­性­子洒脱淡薄,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几日车马劳顿丝毫阻挡不了与亲人相见的炽烈念想,风尘仆仆而来,询问了好些人,终得知他们的下落。

西马市有条繁华的街道,临街有间书画行,是位飘逸若仙的白衣男子所开,身边有他的小女儿和母亲。

我桥马拐过街角,看见那家书画行门口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其中一名粉红衣衫的女孩儿,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双髻,玩的欢实,连带着小脸儿也染上了粉红­色­。

“阿离……”下意识叫出声来,那是我的阿离,一定不会错,她长得像他,从小就是。

辛苦了这些天只为与亲人相聚,可此时我的双腿好似被灌了铅般,举步维艰,这怕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了。

这时,从书画行走出一名­妇­人,寻常人家的装扮却抵挡不住那出众的气质,这是顾我护我c碎了心的娘啊。

心头一热,险些掉下泪来,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些,心跳如擂鼓般。

“阿离啊,你爹爹在翠华楼见位故友,叫咱们也去,快些整理下,跟婆婆走吧。”娘蹲下来,拍拍阿离身上的尘土,拿出帕子为她拭去额上的细汗。眉目间满是笑意,满是*溺。

“故友?那他可认识娘娘?”阿离歪着脑袋问道。

娘娘,阿离这个丫头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唤我娘娘。

一抹笑意不自觉爬上­唇­角,紧接着眼眶发热,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我的阿离啊,这些年是娘娘亏欠了你。

“婆婆也不知道,不过咱们去问一问便是。”娘拉起阿离的小手,两人转身离去。

我紧随其后,又怕被发现,做贼般远远跟着nAd1(这种桥不走拉着倒退的作风也是够了,若是冲上去抱住阿离,相认一百遍也有了。

懊恼中来到了娘口中说的翠华楼,我在他们隔壁雅间坐下,透过不怎么隔音的屏风探听。

“这是这些年卖书瑟儿的分成,我可把话说明白了,都是阿离和婆婆的东西,你休想染指一分一毫。”

这般厉害的口气让我无比好奇,趴在屏风上使劲瞧,发现竟是芙蓉。

“我知道。”

是阿胤,他微微一笑,如冠玉的脸上漾起一丝无奈,随即低头饮茶挡去。

“姨姨,你可认识我娘娘?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阿离在此时跳出来,天真的张大眼睛问道。

就算不在现场,我也能感受到此时的压抑氛围。正在为阿胤怎样挡去一波指责为难时,惯了耍浑打科和稀泥的郑三郎笑着开了口。

“阿离乖,想娘了这还不好办?只要你爹爹一张口,全岭南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哭着喊着跑来当你娘。”

“闭上你的嘴,别教坏我女儿。”阿胤夹起一块猪蹄塞进他嘴里,那样子够滑稽,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郑三郎拿出猪蹄,仔细啃了起来,不时看看芙蓉。“六年了,你还要等下去?”

“阿瑟会回家的。”阿胤说道,话中尽是悲凉。

恐是感受到这些,阿离蹦跳着跑过来,钻进阿胤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古灵­精­怪对着郑三郎挤眉弄眼。“对,娘娘一定会回来的,三郎叔叔再胡说,我就要打你了哦。”

“阿离,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阿胤表面上责备,可话中满是*溺,无疑是纵容阿离的nAd2(

郑三郎这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这些,撇撇嘴酸溜溜说道。“得,你们父女俩一条心,我说不过你们。”

众人又是一阵笑,刚才的压抑气氛消散,随即吃吃喝喝玩笑起来。

“芙蓉啊,好端端的京都皇城不住,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娘夹菜给芙蓉,满脸担忧。

“问他喽。”芙蓉用下巴指指郑三郎,笑的娇羞。

“哎呀,这不是我与皇上政见不合,一气之下辞官了嘛。正好我对那个朝堂早就厌倦已久,什么高官厚禄名垂青史,都不及与心爱之人携手浪迹天涯来的洒脱惬意。”他大笑说道,无半点遮掩。

“国公大人就任你这般胡闹?”娘急急问道。

阿胤笑着为娘夹菜,将话拦了下来。“三郎与我相交甚密,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南宫正能容他这些年实属不易。就算我现在远离庙堂,无心王位,毕竟是在那上面坐了几天的人,他有心忌惮也是人之常情。这样一来,三郎便成了他梗在喉间的刺,动了会痛,不动还得时时念着。如今主动提出辞官,他自是松了一大口气。国公大人辅佐三代君王,定是瞧透了这些,所谓的大好前途不知哪天就会赔上­性­命,倒不如逐了他洒脱的­性­子,也是一种成全。”

“知我者,胤兄也。”郑三郎举杯邀酒,说辞也超凡脱俗。“泊舟泊舟,我是漂哪儿停哪儿呀!”

又是一阵笑意,如这三月*里,和风煦日般令人心怡。

“对了,外面都在传,说是世间多了位棠梨公子,书画造诣竟有赶超南凌第一大才子郑三郎的架势,有没有啊?”郑三郎用手肘怼怼阿胤,笑的歼邪。

“我爹爹画的当然比你好!”阿离跳出来维护,她自然知道这位棠梨公子正是她的爹爹nAd3(

“哎呦呦,还真是瑟儿的女儿,这维护阿胤的本事与生俱来啊!”他挠挠头,假装气恼。“谁的略胜一筹咱们得比了才知道,我和芙蓉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不如你送我一副最拿得出手的画作,让我慢慢领教如何?”

阿胤无奈摇摇头,抱着阿离为她夹菜。“明天早上画行拿吧。”

众人有说有笑,这顿饭也吃了些时候,恐是担心日后相见不知何时,饭后又一同出去游湖赏春。郑三郎与芙蓉有*终成眷属,这是每个人都倍感欣慰的。

我寻了间客栈住下,没有继续跟着大家,也没急匆匆上前相认,怕是扰了这份难得的和睦吧▲在客栈小小铜镜前,抚着平滑柔腻的脸颊,若不是亲眼见过,又怎会相信这里曾蜿蜒盘踞了条狰狞的伤疤。面有心生,那时的我心中愤恨难平,才会毁掉自己的容颜。而现在,医仙老鬼知道我心中平静,抹去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终是,我要美美的与亲人相见。如芊芊说的那般,好好的活着,才是对之前过错最大的救赎。

*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露鱼肚白,便起身装扮。上街后发现此时只有几个卖饭的商贩,匆匆忙忙准备开张,沿街的商户大门紧闭,我来的过早了,还得等上些时辰才行。

三月的清晨,也是冷的,出门后才发现自己穿的过于单薄了些,于是我选了个角落,果断蹲下。

又过了片刻,街道上洒下阳光,选了个好地方我蹲在阳光里,浑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你个小丫头片子,竟敢抢老子的地盘?”

平地一声雷,炸的我环视四周看了许久,才发现街角拐弯处那黑不溜秋的一坨是几个乞丐。这时,脑中闪现初到京都皇城的时候,我与娘蹲在大街上晒太阳,同现在一样,不知怎的就被乞丐追赶。

“看你穿着也不像是穷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面对这群凶神恶煞,我最是懂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撩起裙子火速逃跑。

大清早的被一群乞丐追着跑,这种晨练刺激太大,不适合心脏不好的,如睡了六年刚刚醒来不久的我。

商铺都还没开门,几个小贩各忙各的,恐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也没个伸出援手救助遇难­妇­女的意思。我竭尽全力在空旷的街道上狂奔,天不亡我,在气力用尽前一秒,街道拐角处有间商铺竟然开门了。

想也没想,我一个华丽丽的甩尾冲进商铺。

稀里哗啦!待我喘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身下压着一副刚刚裱好的画。

初到京都皇城那幕再度浮现,这回又要卖身赔画了是不?赶紧摸了摸腰间钱袋,不怕不怕,这次出门咱是带了钱的。

“喂,快出来!掌柜的你最好识相点儿,把那个小丫头片子交出来,否则咱们今天就在这儿不走了,看你怎么开张!”乞丐站在门口撒泼,气焰那个高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正欲起身出去跟他们理论,一袭白衣男子先我一步,将我挡在身后。

“敢问诸位找我家娘子有何事?”

温润如玉的声音字字铿锵坚定,尤其是娘子二字,震得我心头发麻。是阿胤啊,我这般糊涂,竟误打误撞跑进了阿胤的书画行。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追赶我家娘子,这种事情告知官府,怕是诸位难逃责罚,若被勒令驱逐出岭南,失了容身之所,境遇如何不必我多言了吧?”

乞丐们没有再纠缠,恹恹散了。

阿胤背对我站着,许久后唤我的名字,声音颤抖。“阿瑟。”

“是不是你,阿瑟?”

他再唤时,我已泪如雨下,张开双臂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整个人贴了上去。“阿胤。”

“你这个害人­精­,终于肯回来了。”

236、再也不会离开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我跟阿胤成了亲,终于从地下转为地上,做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新婚那天,南宫正差席北城送来贺礼,金丝白玉打造的棠梨摆件,无论是做工还是选材,都完美都无可挑剔。另外,锦盒底下夹着一片棠梨叶子,这让我想起那年在梁王封地的冬天,他说要用这叶片与我伴奏棠梨煎雪。

阿胤气恼的很,不顾触犯天威,他从未把南宫正的天威放在眼里,直接将礼物扔了出去。席北城笑而不语,借邀酒的机会向我询问缘由,明白后笑的前仰后合。

“我跟皇上打赌,礼物会不会被南宫胤扔出去,结果我赢了,等回去太傅那个位子就是我的囊中物了。”席北城笑着仰头饮酒,浑身上下多了份魄力。

“从前你不是淡薄名利,怎么现在弄成了官篓子?”我打趣道,抬手为他斟酒。

“从前?”他笑笑,眸中已有七八分醉意。“南宫胤当皇帝时我曾去考取功名,想着既然不能娶你为妻,就离你近些也好。可人算不如天算,朝堂上生出这些事情,阻断我的前程。恐是我骨子里就是执拗的人吧,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等南宫正上位后,我竟独霸魁首做了南凌新科状元。说来也怪,从此后我便顺风顺水官运亨通,想来这当官也跟做生意有相通之处,如若不然,就说明我是个全能之才。”

“臭美。”我笑道,也放心他此时的洒脱。“尽早成个家,那样你才是个忠孝两全的全能之才。”

他将管帽摘下搂在怀中,闭上双眸笑道。“宁缺毋滥,宁缺毋滥,现在我的娘子就是官位喽。”

见他真是醉了,命人将他抬进客房安置。人群中,身着火红婚服的阿胤还在与众人喝酒,心有灵犀,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头间四目相对,又是别种默契胶合。

深水潭潭主箫默寒也带着贺礼赶来,只是一天没有出现nAd1(听他说,一天将冒牌的华裳公主带进了黄石峡,轩辕擎宇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蹲在黄石峡门口跟他要人。明知道是假的,两人还挣得头破血流,任谁都劝不住。

我倍感罪孽深重,想着当初训练那名奴隶冒充华裳公主,只是想给一天出其不备的一击,没想到他们执念如此之深,知道华裳公主已经故去,仍旧对相貌相同的人慰藉相思。

箫默寒倒是不这么看,他说两人能这般有­精­神,比起之前的萎靡颓懒,还是现在好些。

“瑟儿,快些回去,哪有新娘子自己出来敬酒的,待会儿可别让姑爷不高兴了。”装扮起来的娘风韵犹存,正笑着前来寻我。

“知道了,碰上故友,多聊了几句,我这就回去。”刚要迈步走,却看见阿离这个小丫头正抱着不知道谁家的小公子撒娇耍混。

“展翔哥哥,你上回答应给我的翡翠白菜玉蝈蝈呢?都这些时日了,怎么还不带来?”阿离挡在名唤展翔的孩子面前,一副山大王架势。

“要东要西的,怎不见你拿银子换?”展翔双臂横抱胸前,气势如同身高,比阿离高出整整一个头。

“展翔哥哥,咱们什么交情,你还担心我会赖账不成?好哥哥了,我都跟街头小珠子炫耀了,说展翔哥哥揽尽天下奇珍异宝,独具慧眼呀,比他爹爹白家主事更胜一筹,若是见不到翠玉白菜,我岂不是成了说大话了。”阿离嘟着小嘴撒娇道,开始糖衣炮弹攻势。

展翔稚­嫩­的小脸上闪过算计,皱眉一笑,对阿离勾勾手指。“也罢,打张欠条再说。”

说罢,展翔负手扬长而去,阿离追着纠缠。

“幸好展翔不随我,否则定像我一样,被你坑了去。”

我瞧得出神,丝毫没留意身后有人,听闻这句话后着实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来是白家主事君浩nAd2(

“展翔是你儿子?果然聪明,知道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红口白牙一张嘴了。”我笑着说道。

“阿离的确随你,打小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统称钱钱。你离开的这些年,胤*她至极,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亲手摘下来。谁知阿离大了些后便不再向胤要东西,转头逮住展翔这小子,软磨硬泡竟被她耗去几件稀世珍宝,许是尝了不劳而获的甜头,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啊。”白君浩摇摇头,看着二女玩笑,他也染上笑意。

“那年,是我不对。”

“白家家业丰厚,可不是小小苍狼能掏空的,再说擎苍收复苍狼后,实施一系列通商法案,我又赚了个盆满钵满,你无须自责。”他看着我,眼神越过,凝视一名柔弱女子身上,那女子也如我们这般,笑着看阿离缠着展翔玩闹。“那种境遇下,若换成我,恐怕也会被逼疯。你说的对,背叛和利用要亲身感受才能明白那份煎熬和锥心之痛。但好在都过去了,冲走的都是表象,留下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谢谢。”想了半天,到嘴边确实这两个字。

“谢什么?”他明知故问,笑的颇有深意。

“谢你这些年照顾阿离和阿胤。”我了然一笑,他说的没错,留下的才是最值得珍惜。

“客气了,我们都是兄弟。不过,擎苍和芊芊不能赶来,他们跟着老鬼去了什么后人的世界玩儿去了。至于擎宇,他是洒脱之人,也不会纠缠于那些年的怨恨是非。想必你也知道,他正跟一天闹着呢,自是来不了。但他们都托我捎了贺礼过来,心意全在里面了。”

我垂头谢过,刚才他那一番话信息量过大,需要慢慢琢磨才行。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闹洞房!”我便被众人推挤着,送到了洞房。

忽然间,一阵响声连续传来,门窗都被落下的铜板封住,将那些前来闹洞房的人挡在外面nAd3(我还纳闷这是怎么一回事,阿胤搂我入怀,笑了起来。

“闹洞房闹到我头上,真是不自量力!”

推推他,我仰头问道。“你连自己的婚事都要算计啊!”

“不然呢?我等了整整六年,六年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他低头磨蹭我的鼻头,虽是责备的话,却硬生生被我听出了*溺的味道。

“有没有想过,我不回来会怎样?”明知道在这种场合问出这个不合时宜,却忍不住开口。

“没有,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搂住我的双臂又加了几分力道,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阿胤,之前错了那么多,可我仍舍不得忘掉,怎么办?”

“那就不要忘,有我在,有我跟你一起分担,什么都不是难。我机关用尽,算计天下人只为自己报仇雪恨。小时候,我亲眼看见父王被杀,与妹妹分离后,在宫中备受欺凌,仇恨在那个时候一点一点积攒下来,压得我整夜整夜喘不过气来。那个时候我我还想,等长大一些,就去找妹妹,然后带着她离开,再也不回来。后来,妹妹死了,带走了我最后善良的机会。我该庆幸父母恩赐的这幅皮囊,温文尔雅掩盖内心的丑恶狰狞,一步步去完成我想要的复仇大计。”

阿胤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忽然停下,垂下头凝视我的双眸。

“京都皇城中与你初见,我吓了一跳,你的容颜与我母妃如此相像,我开始筹谋怎样利用你完成大计。可是,我算计了旁人,却无法算计自己。早就不能有心的我,怎会糊里糊涂被你夺去了心神?我着魔般想见你,甚至梦中全都是你,一颦一笑,一字一语都让我回味悠远。直到,蔷薇花墙下你对我表明心迹,我第一次慌张无措。你是男子啊,可我竟然会对男子心动!”

我笑出声来,搂住他的腰身,将脸贴上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真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定是滑稽可笑。”

“你个害人­精­,将我折磨成那个模样,竟还说可笑。可我也是可笑的,后来的种种,我被夹在所谓的复仇大计和你之间,备受煎熬,我一次次逼迫自己舍弃你,到最后却一次次赔的血本无归。阿瑟啊,我等了这些年,等到自己的心变凉,等到看开那些爱恨情仇,却等不到你回来的丝毫消息。我知道心口一刀活下来的希望飘渺,知道医仙老鬼和南宫正为了让我有生的信念才编出你远行的谎话,可毕竟阿离年纪还小,我怎忍心留她一人在世上,如当年年幼的我般。所以,我一次次骗自己,说你定会回来。”

“嗯,你没有骗自己,我这不是回来了?”说话时,已经泪如泉涌。

“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

“我再也不会离开,永远。”

威武女画师,擒男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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