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内城的九门城楼上，历来是高处不胜寒、闲人免入的所在。此时，军民百姓、各­色­人等却将城楼上下团团围住，个个面­色­肃穆凄惶，人人形如冰冻石化。

城楼顶上，矗立着一名男子。长剑在手，架于项上，意似自吻。

男子左右，环绕着一众文官武将、亲兵侍卫，似乎俱被他喝退过数回，此刻纷纷迟疑着，不敢上前加以拦阻。

看到这一切，杜存中的身子猛然一战，连着退了数步，才冲着城楼仰面高声大吼道：“父亲！？”

城楼之上的男子——永平郡王杜成已，一身缟素，满面沧桑，低头笑道：“我儿来得甚好，正得送尔父一程！”

杜存中的身子已然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吼道：“父亲此举，意欲何为？”

永平郡王笑吼道：“乃父之志，尔已尽知！何必再问，徒增笑谈！”

杜存中闻言，双膝猛地一跪，伏地哀吼道：“父亲志在殉义，儿子岂敢拦阻！只是如今二圣双逝、世子未立、国炸未稳！哀请父亲且以世子为念，暂且忍死、以佐我鼎沧一代新主！”

永平郡王笑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圣主自有后生辅佐！乃父一生追随者今已西去；自当殉之而行！”

杜存中一听此言，忽然放声大嚎，以头抢地，噔噔噔，连连叩了下去。一时之间，宫城之外群臣军民人等，尽皆跪倒在宫楼之下，伏地拜哭。

永平郡王哑着喉咙吼道：“痴儿！乃父一生心血，皆系尔身；勿忘前言，切切谨记！”

残阳如血，鸦啼如泣；三尺青锋，利落如风。

一道强劲的银光，一记飞溅的殷红，一声不甘的嚎叫，一代枭雄、一国权臣、一世英杰——永平郡王杜成已，就此应声倒地！

不知不觉间，阿衡向前跪行了几步，挪至杜存中身侧。却发现，眼前这个伏地不起、泣不成声的男子，正掩面含泪而笑，笑得发狂，笑得可怖，笑得令人七魂散尽、五脏俱裂！

风声呼啸、民哭若嚎，就在如此的纷乱、如此的嘈杂之中，她仍然听清了，他恶狠狠凶惨惨的誓言——“父亲放心，存中永不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