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轻轻地对他说:“旭良!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能让我爸吃上野味吗?”他轻笑着回答我:“你爸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没钱也没资格请他吃饭,所以只有用这个方法来感谢他老人家啰!”
他的本质并不坏。我在心里想。我抬头望了望渐白的天空,星光已经暗淡,月亮模糊的影子掉进了云层里。我对他说:“旭良!天就要亮了!我不想去抓什么鱼和鸟了。你走吧!带你妈去香港,永远别再回来。”
孙旭良背靠东方与我面对面站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我却突然发现了东方地坪线上启明星璀璨的金光,曝光中有一艘军舰无声无息地向我们驶过来。金色的光芒映在鲜红的国旗上,甲板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特警与海军。我的脑袋嗡嗡作响,难道他们是冲孙旭良而来?
此时的孙旭良还没有发现他后面的情况,他的目光死盯着我后面,他突然狠狠地摔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盛!你骗我!”我看见了他脸上异样的表情,我猛地扭过头去——又一艘军船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在心里宽慰我自己——那只是海军例行巡航!于是,我转过头对面色沉重的孙旭良说:“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还把我身上的跟踪器交给了警局。”
孙旭良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愕然地看着他,他笑了两声,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他冷着脸对我说:“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是大陆警方的卧底!”
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再抵赖。我平静地回答他:“是!我为你爸而来!”
他看着我轻轻摇着上身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他小声说:“我爸太笨了!”
我抢着更正他的话,“你爸太痴情了!”
孙旭良好像被人从后面突然打了一闷棍 ,他摇晃了一下,神情黯然地说:“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
“刁国盛!叫孙旭良放下武器!”我身后的军船上突然响起了我爸的叫声。那是扩音喇叭送出来的声音,声音大得好像可以搅动满江的江水,大得好像可以摇动孙旭良的木船。我突然踉跄了一步。
完了!我爸亲自带兵来了,他肯定不会放过孙旭良。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爸会找到我,我延迟归队,上面一定监控了我的手机,肯定是根据手机卫星定位找到了我。 我朝我爸乘座的那条船望去,他的船离我和孙旭良还有五十米的样子。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我看见一排排海军全副武装整齐地站在船板上。我连忙转过身来看孙旭良,他的手突然朝ρi股后面摸了一下,我的心“格登”了一下,一种高度的警惕使我连忙伸出右手把右裤兜里的手枪抓在手里。
孙旭良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站在船头,黎明的曙光照耀在他手中的枪柄上,那枪发出阴冷的光,他皱着眉头问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毫不示弱,手中的枪口同样锁定了他的心脏,我说:“我真的没骗你!”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悲伤。“没骗我?这样也叫没骗我?哦呵呵……”凄厉的笑声中,我看见有少许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溢了出来。
“不要伤害孙旭良!放下武器!”我爸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孙旭良后面的船也越来越近了。
我凄楚地笑着说:“旭良!再见吧!”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我嘴角牵动,笑容在我脸上绽放,眼泪从我的眼眶滑落。
“砰——”“叭——”
我与孙旭良的枪同时响了起来,但我马上听出了他枪声的异样 ,可我的子弹已经脱离了我的枪口,我大叫了一声“旭良!”
我枪口的硝烟未尽,而孙旭良扔掉了他手中的枪,他双手捂着他的左胸,鲜血从他的胸口溢出,他朝我凄凉地笑了笑,身体朝后倒去,我听到他拼尽全力说了一句话:“原来你真的不爱我!”
孙旭良掉进了他身后的水里,水花飞溅,落进木船中。我脸色铁青,手枪掉落船舱,小船左右摇晃起来,我面朝他落水的地方跪在了船舷边。“ 旭良!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我的眼泪顺颊而下。这个傻瓜!竟然用没有装子弹的空枪来试探我。我竟然真的开枪了,真的开枪了!
“囡囡!谁叫你开枪的?”我爸站在高高的军船上大声问我。我狡辩说:“我以为他想杀我!”
我爸从船舷上下到孙旭良的小船上,他靠近我小声对我说:“哎呀!我叫你不要开枪!香港警方已经致电大陆,他是失踪的香港卧底!我怕你们发生误会,所以紧急赶过来了。”
卧底?香港卧底?我的天啦!我一个箭步往前冲,从我爸身边跑过去,然后奋力一跃,跳进了湍急的江水中。
我在水中到处寻找,始终没有发现孙旭良的踪迹,只看见小舟周围殷红的水。我无数次抬头换气都没有发现孙旭良的身影。在我精疲力尽的时候,我爸叫人把我从水中捞了出来。
大批水警在水上水下打捞几天都一无所获。仿佛孙旭良被水里的怪兽吃了,连骨头都没有留下。我不眠不休地守在那块甘蔗林里,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希望孙旭良能平安,希望他平安后能来那片甘蔗林里找我。在那十来天的相守中,大强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哭,他搂着我一言不发;我饿了,他驶着孙旭良的小舟去长洲打包给我;我睏了,他撑着伞守在小船上。他始终不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守候着我,无怨无悔。他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无论我去哪里,无论他在哪里,都会彼此联系。我信任他,就像他信任我一样,他说从男厕所他第一眼看见我他就觉得我不是一个坏女孩。其实在男厕所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感觉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感觉,又是该死的感觉。或者有些人,只要一眼便是一生!
一个月后,军情6处破格录取我为高级特工。然而,当我看见那一纸录取通知书,我默默地将它撕毁了。我知道,我不配做一名特工。在那紧要关头,我违抗了军令,向孙旭良开了枪。我更清楚,我为什么要向孙旭良开枪,我开枪是想让他逃跑。我以为我爸要生擒他,所以我想先一步放他走。我向来百发百中,如果我有心杀他,我不会给他最后说话的机会。因为我徇私,以致使孙旭良失踪。这个秘密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希望孙旭良明白我的苦心,然而从他落水的那一瞬间说出的话,我似乎明白,他误解了我的用意。或许他逃过劫难也不会再来找我了。
望着翻滚的珠江水,我一次次检阅与孙旭良相处的情景,他的眼镜,他的胆怯,原来都是伪装。我一直以为肖健的灵魂在帮我,我却不知道云南警方于七月十七日清晨六点四十五分,收到陌生男子电告曼磨协和尚庙一带将有毒品交易的通知,那是孙旭良偷偷打的电话。在曼磨协和尚庙,孙旭良听说公安来了时突然说了一句“收队”,我当时虽然感觉有句话怪怪的但并没引起重视,只有警察才会说“收队”。我更忘了钟宏滔跟我说的孙旭良的学历——他曾就读警官学校。我从没想过他会是香港派遣的卧底。我同样没有估到因为香港警察内部出现了泄密事件,所以孙旭良有好大一段时间没有跟警局联系。而我更想不到的是他会去算计他老子,悄悄从云南跟到深圳,并通知他的上司联合水警埋伏在海上,将钟宏滔与海豹抓获。我对孙旭良一无所知,而他一直在怀疑和试探我的身份。相比之下,他比我藏得更深,我比他笨多了。
我亲自驾驶孙旭良的小船,江瑜的父母捧着她的骨灰、叫着她的名字,行遍了长洲各处海域,最后,我们将她的骨灰洒在孙旭良最后落水的地方。我知道,江瑜喜欢旭良,所以我希望她的灵魂能永远守候那一方净水。
崔艳正在为她的明星梦奋斗,她兴奋地告诉我她捞到了一个小角色,虽然出镜机会不多,但是可以进入娱乐圈她已经很高兴了。崔艳还告诉我,肥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不住抹汗。
我一直不敢去肖家,我不敢面对肖伯伯和肖康,我更不敢面对肖健的亡灵,我害怕我卑污的身子沾污了肖健的灵魂。
我听说肖康最终和王虞美走到了一起,而我的童话已经结束,遗忘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叫我怎样去忘记?我突然明白,我妈是对的,找一份安分的工作,找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起相夫教子平安到老,就是一生最大的幸福。
在一个下过雨的黄昏,我决定最后一次从长洲搭乘五号渡轮过江,当我刚刚跨上鱼珠码头的跳板,一个男声让我骤然止步——“卖豆浆啰!新鲜美味的手磨豆浆,一块钱一杯,丫孟丫杯!”
我野蛮地拨开前面的人群,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本文完!即将更新番外!)
番外一:马尔代夫之旅
番外一:马尔代夫之旅
我背上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周游列国的行列。
从我离开长洲的那一天起,我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历史的人,这是我上次行动后唯一的请求,将我的过去一笔勾销。
我参加了为期十五天的出国游,法国、意大利、瑞士、梵蒂冈、奥地利、列支敦士登、英国。领略过世界各国的美丽风光后,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然而让我一直不解的是我嗜睡如命,而且常常饥饿难忍,我的体重很快从九十来斤上升到将近一百一十斤。
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想借大自然的手将过往施过的恩,过往欠下的债,从心底抹去。我必须在大自然中寻回我自己。我记得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听说马尔代夫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于是,我又一次登上了从香港飞往马尔代夫的飞机。
当我在靠窗的地方刚坐好,我就看见一个金发碧眼、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的美国男孩向我身边的座位靠近,他头发齐耳乱糟糟的看上去很有个性,看着他我猛然想起了肖康,肖康的头发经常也是乱糟糟的,不过肖康的头发比面前这个洋鬼子还要长。面前这个美国男孩穿一件黑红相间的短袖,下穿一条宽松的黑色中裤露出膝盖以下毛茸茸的小腿,深蓝色棉袜一直裹到脚祼,脚蹬黑色阿迪达斯大波鞋,背上背着一个又大又沉的黑色旅行包。他朝我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排整齐的门牙。
他把行李包塞进行李箱架以后,望了我一眼坐了下来。我面无表情地回望了他一眼后,轻轻地合上了眼睑。
“小姐!你也一个人吗?”坐在我旁边的男孩突然用纯正的中文问我。我猛地睁开了双眼,看不出来,这洋鬼子的国语说得这么好。我朝他侧过头脱口说了句“野死”。说完后,我突然轻笑起来,中国人说英语外国人说中文,这不太搞笑了吗?
“我刚刚大学毕业想到处玩玩,以后要是上班了可就没那么多时间出来旅游了。”那个男孩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我说。
我没有再搭理他,再次闭上了双眼。
“小姐!你也是刚刚大学毕业吗?”那个男孩还在问我。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我依然沉默无言地闭着眼仰靠在椅子上。
“我去马尔代夫,你也是去那里吗?”
我靠!这人怎么那么像孙旭良呢?哆哩哆嗦的没完没了。想到孙旭良,我又想起了那晚鱼珠码头卖豆浆的男孩子,我当时还以为是孙旭良回来了,拼了老命地挤过去,结果我发现那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那是一个与孙旭良小好几岁的黑实青年,我当时还特意卖了对方一杯豆浆,味道与孙旭良的没有太大区别。
我微启眼帘用眼底的余光偷偷瞟了他一眼,我发现他正注视着我,也许他看出我的睫毛动了,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在偷看我!”他笑着说,他的样子看上去很顽皮,十足一个不韵世事的三岁小童。
“你长得又不帅,我用得着偷看你吗?”我忍着笑说了他一句,然后取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喂!你别像个老太太似的老是睡觉不理人嘛。坐在飞机上看下面的风景很特别的呢。”那个男孩说。
我淡淡地说:“有好看的地方你告诉我。”我压根儿就没想过我自己占了靠窗的位置,他哪里能看得到外面的世界。
那男孩收了嘴,好久都没有再找我说话,我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旁边那男孩推醒,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好地方要我看,我连忙朝窗口望并一边说,“到哪了?有什么好景观?”眼底下是一大片房舍,有什么好看的?打扰本小姐睡觉真该死!我刚想转过头去对他发火,谁知那男孩身子向我微倾过来,小声对我说。“小姐!送饭的来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我难堪地打量了他一眼后迅速把目光投到了过道上的空姐身上。我满脸歉疚地对那漂亮的空姐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哦!没事!我刚才还误以为你们是一对渡蜜月的小情侣,难怪这位先生不知道你要什么?”空姐笑容可掬地回答。
去——跟他一起渡蜜月?最讨厌洋鬼子了。我在心里说。
空姐转身去询问别的乘客去了。这时,那个男孩又说开了,他说:“喂!你能告诉我你怎么称呼吗?我总不能一路都叫你喂吧。”
我不能再这么没礼貌不理人家。于是,我轻笑着告诉他,“我叫夏若离,湖南长沙人,今年二十三岁。”
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伸出一只手礼貌性地沾了沾他的手指,他自我介绍:“Leon,中文名罗杰昂。取我妈妈的罗拉蒂斯的罗,我爸爸杰克的杰,我自己莱昂的昂,年底二十三岁。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他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算是自报家门。
就这样我认识了罗杰昂。罗杰昂是个活泼健谈的小伙子,我从他嘴里知道他有一个中国舅妈、一个中国姑父。而且我还知道他父母都是医生,他的姑父和姑姑也是医生,在香港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诊所。
一路上有他的陪伴与喋喋不休,我的睡意竟然暂时远离了我,我和他不时用中文交谈不时又用英文说话,气氛非常融洽和谐。 等六个多小时的航行结束,我们已经像一对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谈笑风生。
八月底正午时分的阿雅达,瓦蓝瓦蓝的天,眩目的阳光,白沙轻细的沙滩,瓦蓝瓦蓝的海水,我像一头饥饿的山羊看见嫩绿的青草地一样,兴奋地扑向我热爱的大海。罗杰昂吼叫着光着脚丫追我。
“若离!等等我,你还没擦防晒油呢!”罗杰昂头戴白色防晒帽,穿着花花绿绿的上衣和花花绿绿的沙滩裤,一只手上拿着遮阳帽一只手上拿着防晒油,出现在我面前。我向来自峙自已皮肤白对擦防晒油这些繁锁的玩意不以为然。不过遮阳墨镜肯定是不能免的,强烈的日光会使我睁不开眼睛。
罗杰昂将他手中的遮阳帽扣在身穿碎花吊带沙滩裙的我的头上,并强行将我往遮阳伞下拖,“小姐!你这样出来,不消十分钟你就会变成红烧乳猪。”我说有那么严重吗?我去海南都不擦东西的,我对那些防晒霜呀防晒油的会过敏。
他问我过敏会怎样?我说会长许多小米米很痒。罗杰昂说那不是很严重,他口袋里有过敏药片。我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医生。虽然他的资质可能只是见习医生,但实际上从他很小的时候已经受到他父母的熏陶了。
我听话地躺进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让罗杰昂在我背上擦防晒油。他的手很柔软,手掌的力度刚刚好,在我柔嫩的皮肤上慢慢滑过,再滑过。擦了后背,他又帮我涂了手臂,我看见他弯下腰将防晒油倒在手掌上,然后双掌一合,使防晒油揉满他的双掌,然后,他把他的双掌环抱我的手臂,从上往下一抹到我的手背,反复几次,我的手臂就油腻腻的好像打了一层蜡,那感觉使我很不舒服。他走到另一边帮我擦了另一条手臂。他的动作老练而流畅,我明白他应该不止一次帮别人擦这东西了。当我转过身来正面面对他的时候,我制止他再帮我擦下去。我是那种比较保守的女子,我不习惯陌生男人抚摸我的前胸与大腿。
我说“我自己来。”他望着我的脸,有些尴尬地笑着说:“你们中国的女孩子就是这么保守。”
我瞪了他一眼,把他手上的防晒油抢进自己手中,开始向自己手掌里倒油,我向来冒失,不小心倒多了,防晒油从我手掌滑过滴落在我胸前的吊带上,我一顿乱搓,不小心露出了吊带下纹上了玫瑰花的枪疤。那是我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它记录了我在黑社****的颠簸生涯,我不想别人看出那圆滚滚的疤痕,我想把过去的一切彻底抹去,特意在那上面纹了一朵大玫瑰。我连忙捂着那儿慌乱地跳起了身。
我大声叫道:“转过身去!”罗杰昂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转过身背对我。
我迅速把防晒油往自己身上涂。期间罗杰昂问了我一句话:“若离!你受过伤?”我完全可以理解他能看出我受的是枪伤,美国成年公民可以拥有自己的枪。或者他对枪和枪伤特别有研究,因为他是医生,完全可能接触到像我这类伤病员。
我边涂油边用冷冰冰地语气回答他:“不关你的事!”
他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他才问我,“你擦完没有?”
我想跟他开个玩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身边。当我跑到二十米外的海水边的时候,他才发现我已经走开了,他吼叫着朝我奔跑过来,并边跑边叫:“若离!你太坏了!”
我大笑着扑进了海水中。天那么蓝,水那么清,还有什么比被清凉的海水浸泡着更让人兴奋着迷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就是如此吗?
马尔代夫的夜晚星光特别亮,我躺在海边的吊床上,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观看银河盛开的银花,暖暖的海风拂面。我想起了那个春末的黄昏,肖健载着我奔跑在杏花开放的路上的情景。路两边的杏花绽放,摩托车卷起满地雪白的杏花瓣,就像卷起满地的白雪。在那杏花树下,我第一次与肖健一起吃了一顿饭。
番外二:跟杰昂回香港
番外二:跟杰昂回香港
当晚霞褪尽,华灯初上的时候,我环着肖健的腰坐在他的身后,我望见天上的星光与地下的灯光遥相呼应,照亮了一切黑暗的角落,那是个特别美丽的夜晚。可惜我还来不及与他执手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就离我而去;可惜我还来不及为他吟一首动人的诗歌,他就与我红尘永隔……
我全身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听着海水拍打着海岸的声音,像倾听一首首柔和的催眠曲,我竟然睡着了。
我梦见了肖健,他踏着一地的月光飘然而来,我叫着他的名字投进他的怀里,那是我最熟悉的味道。他说他为他的孩子而来。哪有孩子?我大吃一惊,突然从梦中醒来。醒来时,我看见罗杰昂站在我的吊床边望着我,“若离!你发梦了?”
我抱着胸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他眼神幽幽地再次说。
我把手蒙住了自己的脸,眼前依然是肖健清晰的样子,泪水从我的指缝渗出。
“若离!你来这里是为了怀念还是忘记?”罗杰昂边说边推了我的吊床一把,吊床轻轻荡了起来,柔和的海风婉约而至,撩起了我额前的刘海。我依然蒙着面,尽量让自己保持语音平静,“为了怀念,也为了忘记。”
可能罗杰昂暗暗加大了力度,吊床荡得更高了,海风像毛毛虫爬过我祼露的肌肤处。我听见罗杰昂说:“忘记也好,怀念也好,一定要让自己快乐起来。”
我突然放开了蒙在脸上的双手,望着深蓝的天空,我说:“杰昂!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快乐,我的女朋友回了加拿大,我想出来散心。”
“你恨她吗?”我突然问他。
“没有恨不恨,只有还爱不爱?”他的话使我猛然转过头去审视他,我一直以为不爱了就只有恨。
“我会一直把她装在心理,一直珍爱着,尽管她已经离开了我,但我永远不会恨她。”
我轻轻地笑了,“杰昂!你很善良!”他愣愣地看着我,随即,笑容在他脸上荡了起来,“那你的朋友呢?”
“去了天堂!”“为什么?”杰昂很诧异地睁大眼看着我的脸。
“为了救我,他上了天堂。”我望向星光灿烂的天幕,我希望肖健的灵魂能在天上望着我。
杰昂沉默了一会,他伸出一只手拉了拉我的小手,然后说道:“他一定很爱你!” 吊床荡着离开了杰昂,他放开了他的手,“值得一个男人用生命去爱的女人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他大声说道。
吊床弹回来,杰昂一下将吊床抓在手里,使原本荡漾着的吊床慢慢停了下来。杰昂扯着吊床边,对我说:“若离!为了他好好生活,像我一样把心爱的人永远藏在心底。”
我朝他温婉地笑了笑,这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小伙子。我对他说,你想听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童话故事吗?“愿意洗耳恭听!”罗杰昂的成语用得恰到好处。
我跟他讲了肖健跟我讲过的故事:一个小男孩背着一个小女孩在海边奔跑,然后等她长大再告诉她他要娶她的故事。杰昂听到最后大声叫好,他说这故事太动人太美妙了.
后来,杰昂又问我想去哪里,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说我连工作都没找好。罗杰昂邀请我去香港,他说我可以先去他姑父的诊所做事,以后找到好工作再出去。
夜很美,我看见了杰昂柔和的眼神如天幕上银色的月光。他说你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我来叫你看日出。
罗杰昂光着脚丫沿着木桥转到了与我相邻的另一间小木屋那边去了,我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进那间木房子不见了,我才把目光投向木桥前方的海面,海面上一片霞光。在霞光中几个小亮点在跳跃着,原来是小海豚。这些小精灵不停地从水中跳出来,在霞光中划一条美丽的弧线又落入水中,一只……两只……
当我醒来时天差不多要亮了,我看见罗杰昂戴着墨镜与大毡帽正朝我的小木屋走来。我主动叫了他:“嗨!杰昂!早上好!”
他解下大毡帽朝我挥了挥手,“嗨!若离!快点出来!”
我戴上墨镜、抓起大毡帽朝他跑过去。
杰昂热情地拖起了我的小手,我们光着脚丫迎着早晨的海风跑了起来。
木板桥很长,湛蓝的海水很柔情,慢慢荡了起来,像顽皮的孩童追赶过来,一浪接一浪冲击着海边的沙滩,一只寄生蟹被海水带回了海里,紧接着,又有几只小蟹被卷上了岸,那些小东西拼命地往沙滩上爬行,行动笨重又可爱。后来,天渐渐亮了起来,霞光映红了东边的天空,连东边的云朵也被染成了金色,橘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冒出来,海面上波光粼粼,霞光万道,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打破这早晨的宁静,尽管周围还有许多人或坐或站,立在海边或者木板桥上,大家好像被某种感觉暗示着形成一种默契,谁也没有说话,好像只要谁一说话太阳就会躲进云层里似的,所以我们连最美的赞美之词也省却了。杰昂拉着我的手,面朝东方而立,我们表情肃穆,好像在参加一场盛大而庄严的升旗仪式。
观看日出的人们渐渐散开,我离开罗杰昂身边,在海边徘徊着,后来我停下徘徊,很敏捷地把一只脚踏进水里,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立刻有一大片欢快的水珠从平静的水面腾空而起,然后化作千万颗闪烁的水滴落回水中。我回过头,微笑着看着杰昂,杰昂正注视着我。他的身材有几分像肖健,头发有少许像肖康,而性格却又有几份像孙旭良,善良又哆嗦。
杰昂望着我微微一笑,像箭一样向我冲过来,我娇笑起来,在浅浅的水中飞奔起来,咸腥的海风将我的遮阳帽吹落沙滩,我的头稍稍扬起,任海风吹起了我凌乱的长发。杰昂追过来,我朝海水扑过去……
十天后,杰昂把我带回了香港。
杰昂的家人非常友善,特别是他的姑父,对我的出现以一脸绽放的笑容表示了他的热心。那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皮肤好得像个年轻的美妇人,洁白细嫩,脸上基本上看不到一条皱纹,除了那两条可恶的法令纹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外,他微挺的肚腩也使我明白他是个中年男人。他的洋鬼子老婆倒是使我大跌眼镜,身型巨大雍肿,当我看见她,我第一眼的瞧点落在她的胸前,她巨大的胸部占据了她整个上身,就像抱着两个篮球。她走起路来总是弄出很大的动静,胸前的两个“蓝球”左右上下乱跳。可能是她太肥了,她的脖子看上去又粗又短,下巴以下的肥肉耷拉下来,使我分不清哪是她的下巴哪是她的脖子。她的嘴很小,鼻子高大挺拔,眼睛倒还漂亮,幽蓝深远,她微卷的金色中发把她眉毛和前额遮挡住了。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响,他朝罗杰昂高叫:“莱昂!你又想改良我们的美国血统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我,表情似笑非笑。
“莉亚娜姑姑!别乱说话,她只是我旅行时认识的中国朋友,请别误会!”杰昂用英语对他姑姑说。
他姑父倒很善解人意,他的笑容很诚恳,“既然是杰昂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我对这个白净的外国人的中国姑父很有亲切感,我告诉他我叫夏若离,刚刚毕业于湖南师大国语系。
杰昂的父母是两个纯种白人,他们的年龄我不大会看,但我猜测他们应该在五十以上。我早就从罗杰昂在我面前自报家门时了解到杰昂的妈妈叫罗拉蒂斯,他父亲叫杰克。
第二天,我去到了位于香港左敦道的华英诊所。那是个小型的诊所,只有四间诊室,一间医护室;一个输液区;和一个简易手术室,我想那手术室只是为病人作简单处理用的外科手术室吧。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在大门前的柜台,帮诊所登记和整理病历,把病人从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区分开来,并把他们口述的病况记录在病历本上。来诊所看病的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幸亏我英语水平还过得去,所以应付那些病人不是太难。当然,如果实在听不懂,还有内科医生杰昂的姑父翻译。自从经历过那么多的事以后,我变得比以前从容。杰昂的姑姑与姑父对我认真的工作态度赞不绝口,他姑姑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干脆叫我“好姑娘”。
番外三 遇上宏帮弟子
番外三遇上宏帮弟子
我去诊所上班的同一天,杰昂和他的父母一起去了同样位于佐敦道、离我上班的华英诊所三站距离的广华医院上班。
私家医院下班没有公立医院准时,当我拾掇好准备下班的时候,我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六点钟了。我拿起内部员工盒饭准备坐到休息室去吃饭。才走了两步,我就看见杰昂从诊所的大门口走了进来。他行色匆匆,老远就叫住了我:“嗨!若离!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
我看着手中的盒饭摇了摇头。杰昂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手中的饭盒,“嗨!你这人怎么搞的?我们第一天上班不值得庆祝吗?”
我思考了一下,很坦白地告诉他:“我没有多少钱。”“我请你!”他回答得很干脆,好像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我。我伸手想从他手中抢回那原本应该属于我的饭盒,他一让错开了我的争抢,我扑了个空,只好对他说:“凭什么你要请我?”
杰昂意味深长地望着我,他耸了耸后对我说:“不为什么,就是想有个人陪我庆祝我二十二年正式上班,你不想我以后永远上班顺利吗?”
是的,二十二年第一次出来工作赚钱是应该值得庆祝,于是,我决定改变主意。我向来顽皮,所以我故意刁难他,“你没有想过请我吃饭,对不对?”
“亲爱的若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杰昂耸着肩叫苦,“我今天一天都在想我应该用怎样的方式请你吃饭你才不会拒绝我的邀请。”
“你不会打电话?”我侧着头问他,眼神充满了挑逗的韵味。杰昂突然靠近我,悄声对我说:“我想过,可我怕你拒绝我,所以我决定下班亲自过来和你说。”
我说“杰昂!你真聪明!你要是打电话来,我肯定一准逃跑了。”我说完,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若离!我没车!你肯跟我挤巴士吗?”杰昂突然问我。说真话,挤巴士我没所谓,不过我受不了饿,我说挤就挤吧,不过得让我先吃几口饭,我这人一饿就心慌发软。杰昂审视了我一眼,大概他看我不像在跟他开玩笑,于是,他把手中的饭盒还给了我。我也不管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我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狠吃起来,杰昂望着饿鬼投胎的样子,在我身边说:“若离!你应该吃点朱古力。既然你一饿就心慌手脚发软,可能容易低血糖。”我把饭盒盖回去,杰昂善解人意,适时地递了一张纸巾给我,我抹着嘴说:“哇!你还劝我吃朱古力,你不知道我以前才九十来斤,现在我有一百一十斤了。我以前天天想增肥,现在我天天想减肥,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减什么肥,你这么高一百一十斤一点也不重,你知道我姑姑有多重吗?”我扁着嘴摇了摇头。“二百三十斤!”杰昂接着补充说:“你看我姑父不是一样爱着她吗?”
我望了望休息室,这会杰昂的姑姑与姑父正在那儿吃晚饭呢。不错!他们俩看上去挺恩爱的。
那晚,我从餐厅的玻璃窗朝马路上望,看见了满街上闪着星光的长龙,还有那五颜六色的彩灯与汽车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我把目光收回来,恰巧遇上了杰昂的目光,就像电光火石,我们的眼前火星四溅。“若离!领了工资请我吃饭。”杰昂的话像命令更像是在邀请我。他的眼神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下显得温情而暧昧。
“我下次请你吃中餐!”我望着面前的牛油面包皱着眉头说。不知为什么那牛油的味道让我老想反胃,为了使自己不至于失去了淑女风度,我极力忍耐着。
“对不起!我忘了你是纯粹的大陆人,可能不习惯吃西餐。”杰昂最终捕捉到了我欲吃却无法下咽的难受表情。
我把一块咖喱鸡块强行吞进肚里,胃液不停上翻,我连忙把一杯微酸的柠檬水灌进肚里,才不至于当着杰昂的面把胃里的东西翻搅出来。杰昂探究似地望着我的脸好一阵没有说话,最后他提议“不合胃口别强吃,我带你去吃路边的烧烤怎么样?”一想到香辣的味道,我就直流口水,我站了起来,“是不是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就有得吃?”
“如果你不介意走路的话,我想是的。”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肥,不能再这样不运动整天就会吃,长此下去,我想我迟早会连自己也不会认识我自己了。
我的手上抓着还没有吃剩完的羊肉串,与杰昂操直径走在回他家的路上。我们那会转进了一条微暗的巷子里。那些林荫道上的大电灯杆——林荫道上的月亮,已经照不到这里,掠过稀疏闪烁的灯光,我看见了黑色的天幕与点点繁星。小巷不时有音乐与谈笑声传出来,那些声音从某种看不见的地方或者是房间传出来,我找不出声音的源头到底在哪,我只看见或黄或红的点点灯光在闪烁。
我一直以为香港的治安很好,尽管路灯很暗,我还是毫无戒备地与杰昂走在小巷里。那些小巷里稀稀疏疏地站着一些年轻而又妖娆的女子,我和杰昂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们窃窃私语,不知是在说什么。杰昂小声告诉我她们很多都是从大陆偷渡过来的小姐,在香港赚些钱以后再跑回大陆老家去。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小巷里传出来,“喂!小姐!陪我们玩玩怎么样?”我从身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我将整个身子扭到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身后出现了几个纹身的男人,他们大多在二十岁左右,有的头发很长,有的耳朵以上的头皮刮得滑光,只剩下一些不够两公分的头发竖立在头顶,活像一排竖立的马鬃。
杰昂像我一样朝后望,他迅速把头转到我耳边,并拿起我的手小声对我说:“若离!别理那些小流氓。”
我把身子扭回去面向刚才的方向,我和杰昂双双暗暗加快了步伐,希望可以快点离开那儿。我的感觉很灵敏,我知道后面那几只狗还跟在我们的后面。我对杰昂说:“他们会怎么样?我们要不要报警?”
杰昂说他以前和女朋友走过这里从没有人这样过。还是少惹麻烦快点走吧。于是,我和他小跑起来。
我们后面的脚步声同样响了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回旋,一直传去很远。“喂!北妹!哥们叫你呢!你跑什么?”后面的声音传过来,他们的身影同时贴了过来。
我蓦然转过身来,怒视着他们。那几个男人贱笑着将我和杰昂围在中间,我数了数,他们总共五个人。五个小亮仔,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五只肉丸子而已。
杰昂将我拖过一边,他护着我,“你们做什么?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你让她告诉我们这是哪?往左是哪?往右是哪?往前是哪往后是哪?”有一个身穿红背心,手臂上纹有一条蛇或者龙之类的东西的男人突然问我。我现在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大陆来的野鸡,来他们地盘抢食来了。所以他们想来教训我。不过我真的答不出他们提出来的问题。
一个发型超怪超短的男子从ρi股后面摸出一把小刀来,慢慢地好像在修理他的手指甲,其实他是在变相威胁我,我很清楚。
“我刚来这里工作,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人。”我尽量使语气和顺,平静地对他们说。
“一个女人刚来这里就和一个洋鬼子勾搭在一起,你说你和她们不是一路货吗?不如你到我们社团来,哥保证没人敢欺负你。”那男人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周围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妖娆女子,又用拳头在左胸敲了两下胸口。我醒悟过来,他们是宏帮的人。
我不想钟宏滔知道我到了香港,所以我没有还他们的礼,我说“兄弟,我在华英诊所上班,我真不是做小姐的。”
对方也许知道华英诊所的名号,所以他们问了我的名字,再打了一个电话后决定放我走。“靓妹!我们记住你了!你要是敢来我们的地盘,随时欢迎!不过得先交够了保护费哥才会让你发财。”那个红背心男人最后说。
我和杰昂离开那儿后,杰昂不停自责,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带我去那些阴暗的地方了,以前虽然知道那里有些古惑仔和站街女,但他们从没过来骚扰过他和他以前的女朋友。我对他说我的样子一看就是大陆妹,而你那女朋友是混血儿,他们肯定不会这样骚扰她啦。
我和杰昂回到他们的家,他的父母已经回去了,杰昂跟他们说起这件事,那对洋鬼子用英语狠狠地训斥了杰昂一顿。而杰昂第二天告诉他姑父的时候,他姑父竟然表情平静得就像我们当晚遇见的是只老鼠,根本不值得太惊小怪。他淡淡地说:“若离你做得对,你跟他们说你在我那诊所上班他们就不会再为难你。”
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解释,只说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我有点害怕,我害怕他也是宏帮的人。宏帮的人那么讲义气,我想香港的宏帮压根就没全歼,只是抓到那晚参与了毒品交易的人而已吧。我只听说钟宏滔与海豹一起被判终身监禁。
番外四 赤柱监狱见钟宏滔
番外四赤柱监狱见钟宏滔
我不知道钟宏滔到底运用了一些什么手段,大陆警方要求引渡也没有把他引渡回大陆接受审判,而他的残余势力依然在香港各个角落悄悄滋长。我不想再惹他们,专心在诊所做事,剩下的时间我在修法律课,我希望自己能顺利考一张律师牌。
自从上次遇上宏帮的人以后,杰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带我出去过,而我每天都是坐他姑父或者姑姑的车上下班,用他们家的话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杰昂竟然跟他父母借钱买了一台小车 。他很少打电话给我,可以说根本不打,但他如果上白班保准会来我上班的诊所,用他的话说,那是顺道载我,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是有意来接我下班的。不过他买小车是不是为了我我倒是没问过。
我想如果我与杰昂长此相处下去,我们之间迟早会有震憾人心的故事发生,可是命运却突然捉弄了。那是一个即将天黑的晚饭时间,我正准备下班吃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两个出车祸来急诊的病人。杰昂的姑姑莉亚娜和一个护士帮一个病人处理伤口,杰昂的姑父华威医生要帮另一个病人缝针,他的护士有事先一步于四点五十分回家接她的孩子放学去了。没有办法,我只得顶替护士去帮华威先生。说句实在话,我虽然来诊所上了一个来月的班,可我从没摸过那些药水与针筒。当然那晚打麻****的人不是我是华威医生,我只是拿些酒精碘酒帮病人清理伤口,还有就是帮华威先生托着工具盘。尽管工作很轻松,我站在华威先生身边还是不住冒汗,肚子饿得直打鼓。我一直忍耐着,直到华威医生把那病人的伤口处理好后,要我把病人推进休息室准备吊盐水,我推着病人才走了几步就突然晕倒在地。
我一直以为我自己贪吃贪睡,可从没想过我已经怀孕将近四个月,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我的月事虽然少了点,但还是按月来了,我却没想到自己会怀孕,而最要命的,我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是肖健还是钟宏滔?两个我都不敢肯定。还有一个更讽刺的大事,华威医生和莉亚娜医生两人经过反复检查,得出一个结论——我的肚子里不只一个孩子而是一对孩子。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亚于听说暴发了世界大战。
我压根儿就没有心理准备要接受这对孩子,当听说我怀孕这件事以后,我整个人都痴呆了,脸上是死一般的土灰色,心里一场空白。
杰昂听说我怀孕以后,他竟然很高兴地祝福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如果我可以确定孩子是肖健的,也许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祝福,然而我连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也没有。我以一个失败者的嘴脸冷漠地望着杰昂,我有气无力地对他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他为你上了天堂,你为什么不可以替他延续他的生命,他的孩子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你知道吗?”杰昂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和我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我总不能说我还和第二个男人睡过觉,这孩子可能是那个男人的,要是我这样说杰昂会怎么想我?***!你钟宏滔阴魂不散!***!我是个什么东西!连婊子也不如的东西!我在杰昂面前嘤嘤啼哭起来。
杰昂大声说:“若离!如果你爱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就有责任把孩子生出来!除非这孩子不是他的。”“我和他还没有结婚。”我小声告诉他。
杰昂表现得很激动,“没结婚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在我们美国,没结婚就生孩子的大有人在。为心爱的人生孩子是一种光荣与幸福。”我想说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怎么会理解一个未婚妈妈的心理。可那会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和他分辨。
杰昂不知道我的顾虑;杰昂不知道我不想替一个黑社****老大生孩子;杰昂不明白我的苦衷;杰昂不明白如果我的父母知道我要生一对不明不白的孩子他们真的会发疯,不!不单是他们发疯,我想我迟早也会疯了。
可摆在我面前的,我已经没有人工流产的机会,引流?还要是一对孩子,我想没有哪个医生会下得了狠手。
杰昂在全家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事告诉了他家里所有人,我的孩子是我的未婚夫警察的孩子,可是孩子的父亲为了救我不幸遇难。我编的故事从杰昂嘴里嘣出来,使他的父母大受感动,并极力支持我把小孩生下来。当杰昂告诉他们我想把孩子坠掉的时候,杰昂的姑姑跳了起来,她大声指责杰昂:“杰昂!你怎么认识这样一个姑娘?她太没良心了,她忘了她的未婚夫,她还是一个刽子手,她要杀死一双孩子!噢!主呀!请救救这个孩子吧!”
华威医生同样站了起来,他性格向来温和从不急躁,可这次他显得很不沉稳,因为过分激动他白净嫩滑的脸上肌肤红得像蕃茄,“若离!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帮到你。”
多好的一家人!我掉下了眼泪。我说我不知道怎样生下这些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样抚养他们。我一点准备也没有。我发梦也没想过我会做一个未婚妈妈。
莉亚娜跺着脚叫:“亲爱的若离小姐!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你现在住在一个医生家庭。孩子也不是问题,你看我和华威这么大了都没一个孩子,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做他们的干爹干妈。我可以发誓,我们会很爱他们。”
杰昂的父母同样说他们那家庭太需要孩子了。面对一个热情的家庭,我还可以选择逃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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