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章:侠义迹
(一)
却说那日在济南府同明客栈里,杜星言和周临、任冰然三人商议停当,便收拾行装,买了马匹,周临取了他寄在城郊茶肆的一柄蛇矛,三人离了济南城一路向川蜀行去。ww
他们走走停停,有时住店打尖,有时难免餐风露宿,好在周临走南闯北见识广博,性子又颇随和,三人旅途中谈笑不绝,倒也不觉乏闷。
这一日傍晚来到徐州境里的一处小镇上,三人牵着马信步在镇上闲逛,见镇上不少百姓都纷纷向镇西涌去,不禁好奇,便跟着人流前往。
到了镇西一处大院前,百姓汇集在此,三人打量片刻,发现原来是镇上富户在家门前施舍粥饭来接济穷人,只见人人捧着大碗的粥,狼吞虎咽,吃得饱足。
任冰然笑道:“想不到这家人颇有仁心,富而不吝,倒是难得。”
旁边一人本在低头扒饭,听到任冰然的话后“嗤”地一笑。任冰然皱眉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那人嘿嘿一笑,低声道:“看姑娘是打外地经过俺们镇吧,姑娘有所不知,这家主人名叫杨板,乃是镇上出了名的悭吝户。”
周临闻言一怔,上前看了看那人的饭碗,只见里面米粒饱满,乃是一碗粘稠好粥,不禁笑道:“你这人,吃了人家的粥,还说人家的坏话。”
那人却连连摇头,说道:“这杨板平素最是奸猾小气,就算咱们穷苦百姓饿死在他家门前,他都不屑一顾,之所以这回开私仓布粥,乃是因为一月前有一名大侠路过镇上,见那杨板为富不仁,鱼肉乡里,才出手教训了他一顿,命他连开一个月的粥场。”
三人闻言恍然,任冰然笑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大侠?”
那人道:“那位大侠说是从华山来的。”说着喊过不远处正在喝粥的一人,道:“李佩,你见过大侠的,来给说说。”
那李佩端着碗走过来,笑道:“说那位华山剑侠么,我倒是亲眼见过的,那大侠穿着打扮和俺们农夫差不多,带着一柄鞘子好看的剑,说起话来亲切得很。”说着又描述了那剑侠的样貌。周临闻言笑道:“原来是华山褚仲乐褚前辈。”
杜星言心中一动,他这几个月来在江湖上游荡,屡屡听到褚仲乐的侠名,知道这位华山掌门慷慨任侠,最喜助人,没想到在这小镇上也有他的侠迹。
李佩又惊又喜,连声道:“你们认得剑侠么?”
周临微笑道:“曾有数面之缘。”
李佩甚为开心,极力邀请周临三人到他家留宿,三人便跟他到了家中,杜星言问道:“那剑侠前辈何时离开的?就不怕他走之后那富户翻脸反悔么?”
李佩道:“华山剑侠他老人家说了,等过上个把月,再会回来找这杨板,看他有没有依言施粥,那杨板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弄鬼。”
任冰然拍手叫好,周临和杜星言相视一笑。而后李佩弄了两盘菜蔬,又从杨板家门前端回三大碗粥。
周临接过粥,仔细看了看,说道:“吃吧。”而后杜星言三人一边用饭一边闲聊。
原来周临久历江湖风雨,对饭食颇为小心谨慎,一路上的饭菜都要先行查看过,有时还要尝一小口才能放心,杜任两人跟着一位老江湖行路,倒是省了不少心力。
吃过饭,周临问道:“杜兄弟,你和你师父是如何相识的?”
杜星言一怔,半晌不语。周临见他不愿回答,便又问道:“杜兄弟,你是否还记得,我在济南府问过你的内力是从有到无,还是本来就无?”
杜星言点点头:“嗯,你还问我,若是从有到无,以后会不会无中再生有。”
周临道:“不错,你当时回答的是: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内力了。”
杜星言皱眉道:“嗯,怎么了?”
周临淡淡笑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杜星言一凛,道:“周前辈此话何意?”
周临沉吟道:“我这些天里琢磨了一番,有些猜测,不过还拿不准,杜兄弟,能否把手给我,让我渡些内劲到你体内,以证我心中猜测?”
杜星言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周临轻轻扣住杜星言脉门,将一丝内力输入杜星言体内,只觉内劲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周临若有所悟,沉思半晌,却岔开了话头:“咱们吃饱饭再说。“
杜星言点点头,三人吃过了饭,周临却又绝口不提关于内力的事了,杜星言满腹疑窦,也不好开口询问,好在他本性随和,不久便不放在心上。
三人在李佩家睡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镇子。路过富户杨板家时,任冰然忽然破门而入,周杜二人无奈下只好跟着她闯到了堂中,只见任冰然揪出脑满肠肥的杨板,大声道:“好叫你得知,我们三人乃是华山剑侠的好朋友,如今一月过去,特回来查看你有没有老老实实施粥,哼,总归是不大满意。你听好了,从今日起,你再施一个月的粥吧!”
那杨板慌忙道:“女侠,我家中已无余粮……”
任冰然喝道:“少来诓我,没粮便拿金银去换,再过一个月,我还会回来找你!”说着一扬手,一枚银翎箭飞射出去,将杨板家中一方花屏击得粉碎。ww
杨板吓得发抖,只得愁眉苦脸地应了。
三人这才离去,继续南下而行。
(二)
又过数日,三人骑马行在一条山道上,周临忽道:“那‘夜雨飞剑’的剑谱,杜兄弟是看过的了?”
杜星言一怔,道:“我最初时以为那是一封书信,看到后来发现乃是一路剑法的修习法门,便没有细看下去。”
周临从行囊中取出泛黄的剑谱,斟酌道:“我细想来,这剑谱未必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就是衡山剑派的镇派之宝,怎会轻易丢失?想来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诡计。”
杜星言道:“晚辈粗粗看了几行这剑术的内劲修炼之法,颇为新奇精妙,可谓是武学上独辟蹊径的内功心法,应当作不得假。”
周临笑道:“杜兄弟,你没有内力,以前有内力时恐怕内功也不怎么高明,你当是真的,未必便不是假的。”
杜星言脸上一红,点头道:“周前辈所言极是。”
周临递过那卷黄纸,道:“杜兄弟,你再仔仔细细看一遍那信,瞧瞧到底是真是假。”
杜星言迟疑道:“周前辈,你修为精深,见识也广,何不自己看上一看?”
周临道:“我乃是神枪会的领头人物,岂能轻易窥看别派心法?杜兄弟你身无内力,以后也不会再有内力,那是决计无法修习夜雨飞剑的了,看这剑谱可谓与人无害,再合适不过。”
杜星言一想确是此理,便接过剑谱认真看了起来,这一回他从头到尾细看下来,更觉这“夜雨飞剑”重在内功修习,以独特内劲引动水雨,着实精深玄妙,自己虽无内 ...
(力,也能想象这剑法练成后的惊人威势。
看完后,杜星言道:“周前辈,依晚辈愚见,这确然不像是假的。”
周临却轻蔑一笑:“恐怕未必,可惜我不便去读,否则定然能瞧出破绽。”
杜星言见周临看轻自己,心下也微微不快,当即不再言语。
三人半天无话,杜星言在脑海中一遍遍地想那夜雨飞剑的剑谱,不时拿出剑谱翻看,可仍是看不出假在何处,周临也不再提此事。
晚上三人找了一家小店住宿,杜星言躺在床榻上揣摩那夜雨飞剑的内劲修习法门,将经脉内息流转的路径和方式一遍一遍斟酌,并假想自己身有内力,在想象中引着一道内劲依照剑谱所记流转过周身经脉,虽有一些关窍上繁复深奥,不易练成,可绝不像是这剑谱有作伪或错漏之处。
“难道当真是我武学修为太低的缘故么?”杜星言想得心念纷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此后数日中,杜星言闲暇时常去想那夜雨飞剑的心法,越想越觉得剑谱乃是浑然整体,精妙无比,实无任何破绽疏漏。料想是那周临太过自以为是,才非说这剑谱是假的。
一日午间,三人在一处茶肆歇脚,谈了几句前几日路上的风物后,周临忽然笑道:“依我揣测,那夜雨飞剑能引动雨水,或许是设法使得内劲激发出时成漩涡形,产生吸力,那么内息在经脉中流转时,恐怕也得化为阴阳两道劲气,彼此围绕旋转才能迫发出漩劲。”
杜星言闻言又惊又佩,心想周临从未看过那剑谱,仅凭猜测便说了个**不离十,实是武学天分绝顶,看来果真是自己境界不足,才辨不出剑谱真伪;当即点头道:“前辈所言极是。”
周临微微一笑,又道:“要剑发漩劲已是极难,要使漩劲大到能引水化箭,飞袭伤敌,恐怕另有玄妙窍门,能使漩涡劲瞬息中转为弓弦劲,看来这夜雨飞剑要发挥神威也须内力精深才是。”
杜星言点头称是,心下更惊:依那剑谱所言,的确是内力越深,剑法施展起来威力越大。
周临道:“我们神枪会的龙牙枪法中,有一种‘双鱼化龙劲’,和这漩劲似有几分共通之处。”当下随口解说了几句习练‘双鱼化龙劲’的要点。
周临随口说来,杜星言听在耳中却是剧凛,原来他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已将那夜雨飞剑的练法想得颇为透彻,只有几个繁难处不甚明白,此刻听周临说了双鱼化龙劲的要诀,顿时如醍醐灌顶,对夜雨飞剑的心法豁然贯通,可如此一来,反而更加笃定这剑谱不似假的。
想到这里,杜星言对周临道:“周前辈,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剑谱乃是真的。”
周临却浑不在意,摆摆手道:“是么,随它去吧。”
(三)
每次杜星言和周临讨论武学时,任冰然常常老大不耐烦,总是千方百计地要岔开话题,可这回少女却在一旁不发一语,杜星言不由奇道:“任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任冰然淡淡道:“今日是我父母的忌日。”
杜星言一凛,心想:“任姑娘的父母在同一天去世,极有可能是死于江湖仇杀。”
周临道:“冒昧一问,是和七雨楼有关么?”
任冰然眼圈一红,却不回答,径自拍马到前面去了。
周临和杜星言对望一眼,各自心中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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