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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御龙神记 > 正文 第十章 有情之人夜私语 漠河诛邪难分舍

正文 第十章 有情之人夜私语 漠河诛邪难分舍

数年前,自己刚登皇位,人心不受,袁天罡便着人在洛阳河底构造机关,值得庙会之日,令人搅动水下大轮,河水便突然下陷汇成巨大漩涡,内中恰有一方青玉卓然升起。围观百姓惊见那青石之上刻有数行大字“大唐宏业武氏凤琚”,刹时间,关于她即位乃是天意的传说便传遍天朝内外,她也名正言顺地入朝主政,除敌树人,方始一步步行到今日。

每当怀想此事,女皇仍是异常感激袁氏的莫大功劳,若非此人,自己如今却已不知如何?这功过之间,着实令人难以定夺。

“到底如何处置袁天罡呢?”女皇凤手轻抚面庞,忖思良久。

忽然,殿外云板咣咣急响,女皇即时翻身坐起。大凡云板夜鸣,必是有极为重要之事。

果然,女侍上官儿急然叩道:“陛下,天牢内袁天罡突是暴毙。”

女皇大惊,腾身立起,颤声问道:“什么!此乃何时之事?”

上官儿应道:“正是不久之前。”

女皇默然坐下,良久又是问道:“可曾着仵作勘验?”

上官儿应道:“陛下,仵作察探三次,均是再无气息。”

女皇心念一转,又是问道:“当时袁氏有何表现?你一一细细道来。”

女官答道:“据狱卒而言,夜饭之后,袁氏突然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继而心跳骤停,察看之下,确是突死。”

女皇轻拍案几,说道:“朕本是悲天悯人之心,原不欲天师死于此种非命,奈何天不猖­奸­,如此倒也是甚好,正是可解朕之烦恼。只是你等还是要千万小心,这袁氏­精­通玄术,自是不能轻易相信彼之言语。”

上官儿垂首问道:“陛下所言甚是,只是这袁氏如今已然伏法,不知如何处置?”

女皇思虑再三,言道:“上官儿,你且速着内卫连夜将袁氏尸身送往大云寺监管,不日朕将亲赴大云寺,另行验察。”上官儿应言诺诺退下。

大理寺天牢内。名仵作郭三刀再次查探袁天罡气息,摇摇头,手一挥,最终仍是断定暴毙无误。

上官儿挥挥手,内卫左大首领幻飞虎同八名手下便将尸身装于一辆马车内。那马车之上四周是由­精­钢所筑围笼,目的自是避免节外生枝。

马车悄然行出天牢,向城郊的大云寺急驰而去,九名大内高手紧随其后。一路上,尘烟翻滚,路人侧目。

当行至土槐坡时,囚车渐渐慢了下来。内卫们双目大睁,一手提住马缰,一手则紧紧按住佩剑手柄,全神提防着。

每人心中都是万分清楚,以袁氏的无比诡谲和所掌秘密,若有押送途中有所闪失,皇上是绝对不能饶过他们的。

突然,林中飞鸟惊起,阵阵破空急啸声中,便见数道明闪闪的刀轮雾般卷向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四蹄立被刖断,马血激溅中,力马巨声悲鸣仆地,霎时激起阵阵黄土。

内卫眼见突变发生,刚刚略有反应,便见一篷针雨咻然当头罩来,那篷针雨在月光的映­射­下,汪蓝闪动,星星点点,显然是江湖中常用的淬毒牛毛针。

只见针雨“夺夺”响声中,霎时间众侍卫倒下四名。四人撒剑落马,双手在面上乱抓,稍顷便是不再动弹。

大统领幻飞虎暴喝一声,策马前冲,长剑急舞间,毒针雨般落下。他双足一踏,便腾离战马,纵身跃入土坡青青树丛中,横剑立扫,便剑光闪处,登时有无数惨叫声迭起,更有三、四名蒙面杀手被掷往余下的四名侍卫马前。

那四侍卫正自拔剑在手,见是四名浴血杀手迎面抛落,心中一缓,知是为大统领幻飞虎所杀,­精­神大振。

四卫正待策马跟进,突然之间,变故异生,只见那四名濒死杀手在空中轻巧翻身,倏地拔剑刺出,剑光闪动间,齐齐又冷又狠地刺中这四侍卫咽喉。

四侍卫手掩颈部,缓缓坠下战马,睁大迷茫眼睛,已然看到大统领幻飞虎正满面笑容地与数十名黑衣杀手们站在一处,仿佛在看戏般地欣赏着四人的殁命。显然,大统领幻飞虎竟是与这帮黑衣杀手们乃是同路之人。

此时,便见为首一名豹眉老者,摘下蒙面黑巾,那居然是袁天罡的四大总管之中的豹管。

豹管右臂一挥,两名黑衣杀手已将马车的铁笼打开,袁天罡缓缓从笼内踱出,神情自负平然。

豹首与幻飞虎笑呵呵地拱首道:“恭喜老主人无恙。”

袁天罡手援长须,呵然笑道:“二位辛苦了!老夫果是所料不错,顺利脱身而出。既是天不负我,这几日又是天象颠倒,机缘巧逢之时,我等自当一心成事,速去准备吧!”言罢,他袍袖一展,白须飞扬中,便自扬尘而去。

陡然间,幻飞虎左手一起,掌力再发,劈向那拉车力马,但听得轰然一声,马首碎裂,四足一软,迅即倒地而死。

豹管森然笑道:“久闻内卫做事向来不留活口,便是一匹马儿也不例外,老夫算是领教了!”

幻飞虎嘿嘿笑道:“豹老过奖了,吾辈行事,正应如此谨慎,方保不出纰漏。”

豹管再不说话,一声胡哨,众杀手即时消逝,土坡上只留下数匹战马和八名内卫尸体,映在清晨的雾气中弥漫起无边的血腥之气。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晨息却是格外清新,阳光暖暖地照在参天古树上,几许鲜明活泼的山鸟欢快地鸣叫着,令人倍加留恋。

欧阳楚钧催动金甲龙神,双手自腰间缓缓上行,再绕头部一圈,再自下压,内息默行数大周天,身体霎时强健无比,气机盎然。他近来已可吸食天地之灵气,早晚以水雾珠露外加几­色­土著小菜便可饱腹。

笑笑翁生­性­好动,眼见阿钧这般绝高修为,甚是羡慕,便不时请教阿钧内元修炼之法。水土二老更是苦研驭剑之术,赤血也每日子时就由阿钧催发内力,体状愈加强硕,灵气亦滚滚聚拢,已是能与阿钧沟通自如。

只是,这种种情事之中,最让阿钧既乐又恼的便是莎拉公主与阿紫二位娇妻却是成日来攻势连绵,让他疲于应付。有时实在纠缠不过,他便以“天地异术引”中养颜与防御之术­精­心传授于二女,以解暂时之急。如此快乐时光,真是令人羡煞不已。

琴仙与笑笑翁感情也日渐磨合,那笑笑翁自得阿钧相助,体内毒气也悉数排出,容颜竟自原来的臃肿渐自变得俊朗,只是体形粗短之态却是再也无力改变。饶是如此,笑笑翁已然是乐不可支,但凡遇到土水二老,便口沫乱飞,自称大好美男,让二老大跌胃口。

入夜,魔罗宫内静寂无声,只有值夜的金甲武士兀自坚守不懈。

突然,蟋蟀声由远自近渐次消停,便见二道黑影悄然掩至魔罗神洞口十尺之内,屏心静气,鬼头鬼脸地张望着。

正当二人埋首刺探时,金甲武士已然警觉,警钟胡哨间,便迅速将来人团团包围并火速禀报魔罗夫人。

来人武功也是不弱,一言不发,双掌一扬,便与众武士顿时混战在一处。

阿钧观望场中情势,见那二人来往之间,身法似是十分熟悉,猛然间记起当日在子母河岸上施­射­箭雨的那帮黑衣杀手。他这几日正为这群黑衣杀手的来历而难解时,对方竟是主动投门,自是打探彼等虚实的大好时机。

他内心一动,便大喝一声道:“众武士退下,我来也!”

言罢,身形已电­射­至战场之内。凌波前行中,他运起金刚御气轮,但见周身金光淡­射­,所过之处,无坚不摧。

四周的金甲武士领教过他的厉害,急忙四散避开。霎时之间,偌大的战场突是静悄无声,只留下这二名蒙面来客怔立在地。

阿钧沉声说道:“敢问二位是何方人物,竟来我魔罗神殿撒野?”

二人对望一眼,却仍是一声不出,双掌一抬,向阿钧齐齐攻来。

阿钧运起幽冥大法,一个身子刹时间便是幻化成四道身影,将二人围在正中,并以“雷火诀”罩向二人。

二人措手不及,身子登时被重压定在原地,双膝渐渐软倒,跪在阿钧面前。众金甲武士眼见阿钧如此神威,轰然叫好。

那二名杀手孰料阿钧年纪如此之小,武功却是已至如斯可怖境界,立时面若死灰。其中一名拼死就地一滚,疯般接连劈出数掌,登时便击乱身周的金甲武士,趁机纵起身形,仓惶逃去。

阿钧诡然一笑,挥手止住正欲追赶的武士,内力一起,赤血便飘在半空中,如影随形地追在那人身后,而另一名来客却已然受创甚重,手脚不能行动。

水老喝道:“小子,不人不鬼的,让咱家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言毕,他纵上前来,伸手便揭下这来人的蒙面纱巾。

众人霎时愕然,只见那蒙面来人面目已然被剑痕划得十数道伤痕,脸­色­狰狞可怖,看来看去,却哪有半分人相可言。

那来人知是今日已经无法避过,便嘿然惨笑,嘴角蠕动,即时咬破齿中所藏毒药,一股黑血渐沿口角流下,片刻间便是毒发毙命。

阿钧眼见此人行事如此狠辣,不由愕然想道:这鬼面来人必是悍不畏死,料来其背后定是隐伏可怕的帮派组织。幸好他早已预料到这一点,方才故意放了另一名来客,心里想道:“如此良机,正可好好利用,查得这般杀手的秘密。”

随后,他飘身返回魔罗神殿,将心事与魔罗夫人、琴仙与笑笑翁一一说明,并让莎拉公主和阿紫在魔罗神洞内静候。

诸事忙完过后,他便携同水土二老,辞别众人,御风前行,沿路追查起这群黑衣杀手的来路。一路上主仆三人便循着赤血所留痕迹,风驰电掣般地追了下去。

那痕迹为赤血所独有,它以自己的唾液喷在树­干­之上,­色­泽透明,无形无味,外人无法察觉到,只有阿钧用天眼能看到一朵晶莹的三瓣梅花。

阿钧脑海急转,想道以此蒙面杀手的武功来看,应是帮会中舵主的身份,尾随此人必是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那痕迹便消失在成都武侯祠内。

阿钧远远地停住身形,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武侯祠竟成了这神秘帮派的啸聚之地,看来对方应是来头不小,能以威名显赫的武侯祠作为巢|­茓­,实力端然不可小觑。

三人便在武侯祠边的一处小店内栖身,神光内敛,扮作普通行脚之人,静待灵兽赤血的消息。

半夜,梆鼓刚是响过二更,赤血便悄然飞回。这神兽早已与阿钧心意相通,故此轻易地便是找到三人所在。

听完赤血的回报后,三人一番商议,再将床被隆起,作成正自蒙头大睡的模样,然后便跟随着赤血潜入武侯祠,再一纵身,悄无声息地伏于殿梁之上。

稍顷,祠外便有大量的脚步声传来,似有数十人正自行来。阿钧运起幽冥之术,以“晦行术”将三人行踪全然隐起。

此时,便听得庙门“咿呀”开启,数十名蒙面人井然而入,听其行动的脚步声,内中只有四五人武力较高,余者则步履沉重,呼吸杂乱,显是武功未臻上乘之故。

庙内霎时烛光大盛,原来是一名庙祝点燃了香案上的火烛。

烛光飘曳中,便见那武侯神像面相庄严,一手执一柄纶扇,另一手则是端捧着数纸兵书,目光如炬,威仪凛然。两侧的护卫神像则是形态威猛,或执金瓜,或执斧铙,昂首怒视着四周。

阿钧眼见武侯神像如此威风,心中亦是感叹道:想这武侯当年呕心沥血,扶幼主,平川夷,其丰功伟业,自是令人万般感怀。其时,便有大户商贾,建造该祠,并重金雕塑神像,以期武侯神灵能长保川中富庶平安。人生漫漫,若是能像武侯一样名垂青史,后人瞻仰,却是万中难选其一。

正自想间,那数人已然悉数行进祠堂之中,此时饶是那帮杀手凶蛮十分,在武侯祠内也是肃手静立,不敢大气呼吸。为首的蒙面人挥挥手,那庙祝便垂头退出,将祠门悄然阖好。

那方才摘下面罩,水土二老已知那正是早上逃脱魔罗神洞的杀手,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只见这为首蒙面人闷声说道:“各位金字兄弟,今晨我与副舵主已然找到了反贼燕山王的栖身之处,半路之中却是突然冒出个武功可怕的年青人,一招之下,便将副舵主麻吉擒住,现在生死未知。我等如今要将此事快马急报总坛,听候豹管调遣。不知哪位兄弟不惧劳累,前去向总坛报信?”

这时,一旁闪出个矮壮男子,这人双手细长,显见­精­于暗器和轻功,他双手抱拳说道:“舵主,属下战狠愿意前往。”

那为首蒙面人喜道:“如此甚好,战狠兄弟,你轻功较好,正是十分合适,只是此事重大,你且应速去速回。”

战狠应道:“有劳舵主挂心,属下自当尽力!”言罢,战狠双脚一错,便行礼退下。

阿钧便依前法,让赤血伏于空中,继续跟踪。他自与三老依然潜伏梁上,观察这帮蒙面杀手的更多内秘。

只听得那为首舵主又问道:“高脚佬到了没有,今日总舵又有何消息传来?”

话音未落,人群中走出一名杀手,果真是人如其名,瘦瘦削削,个子却较普通人要高上一尺有余,煞为醒目。

这高脚佬答道:“舵主,总舵命我坛明日午后二时在登丰山鬼见愁小道埋伏,彼时,将会有数名外夷使团由此经过。总舵命我等五行会坛于此集聚,然后……”

说到这儿,他用长手横在胸前,化作刀状,立时斩向自己长长的脖颈。众杀手即时会意,更是发出阵阵欢呼声。

阿钧大吃一惊,不料这小小分坛居然隐伏如此大的行动,他虽是不关国事,但到底是人命关天,又眼见这群杀手如此高兴,想是平时杀人如麻,以人命为儿戏。他暗然想到,一定要斩除这个凶恶组织,绝此后患,但为了了解更多的秘密,姑且让这帮冷血杀手多活一晚吧。

此时,那为首舵主又道“众位兄弟,既是总坛有令,大家明日午时还是于此集合,勿要延误。如今尔等各自散去,自行准备吧!“

众人应一声,回转身形,渐渐四下散去,一会儿,便是悄无声息。

阿钧三人正待现身,突然间庙门再度推开,只见是那庙祝走了慢慢进来,只见他点燃三炷大香,恭恭敬敬地Сhā在香案上,口中自言自语道:“神侯切莫见怪!莫要为了这般凶人而生气,小人我也是身不由已呀!”说完,这庙祝竟是眼中涌出几滴眼泪,嘀嗒嘀嗒落在寺砖之上。

阿钧眼见这庙祝如此情景,便知这庙祝本­性­原是善良,想来终日为这帮杀手所要挟,以一人之微弱之力,自是无法相抗。

他食指一点,一缕微风霎时迎指而来,拂过那庙祝的香甜|­茓­。那庙祝正自用袍袖拭泪,只听得嗡然一声,双目一合,身子一软,便是胡里胡涂地倚着那香案,沉沉的睡了过去。

正文 二四章 龙蛇古道血雷响 宫廷内外雨风急

主仆三人相视一笑,各自纵身,便一一潜入茫茫夜­色­之中。

甫一回到客栈,阿钧行起幽冥之术,寻找赤血的灵界。那赤血与他早已心血相通,藉它双睛,水土地老天荒老已然看到赤血蝴蝶所在地面,竟是数百里之外的洛阳境内。

三人一惊,料不到这神秘组织果然势力庞大,居然将已之总坛设在洛阳城内天子脚下。想是这幕后主使之人定然来历非比寻常。

阿钧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所拾到的那面虎首金牌。难不成这个组织果是与当朝国师袁天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自想间,店小二手捧一壶热水,走了进来。阿钧及时收回心神,三人各自端坐调息,俟机而行。

时光流转,悄然之间便是金乌西沉,黄昏再度来到。

主仆三人又早早潜回那武侯神祠,午时刚过,这金字杀手已然装扮得当,有的扮成小贩,有的扮作山中樵夫,大部分仍是着黑衣蒙面,阿钧细细端详,却正是那当日在子母河岸伏击自己的行头。

他心中立时忿恨大生,虎目中杀气陡生,幸得水土二老在旁提醒,不然一怒之下,他竟是差点冲将出来,恨不得将众杀手一扫而光。

三人远远在跟随在这数十金字杀手之后,一会儿便是来到登丰山一处山道上。登丰山原本陡峻高拔,绵亘十数里,为通往内地的主要官道之一。

远远望去,便见一条狭长山道蜿蜒其中,恍若游蛇弯弯缠绕。山道两侧便是高耸陡峭的崖壁,偶尔间几只山鸟鸣叫飞过,在空谷中声音回荡,经久不息。

土老赞道:“好个鬼见愁,此番看来,果是名不虚传。”

水老和道:“这般险恶地势,若是在此设伏,便是对方纵有千百人冲来,也是无济于事,端得是凶险万分。”

阿钧微微点头,实则以他目前玄功,即使是面对千仞高山,也是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易飞越。

此时,但见那帮金字杀手已然分工有序,手执各样兵器,悄悄地匿伏在山道两侧。稍顷,更有数百名杀手陆续来到。从其身着之­色­来看,恰是五种颜­色­,想必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这属。

只见一众杀手各行其事,其中每属又分派出二十名­精­悍手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日光映衬下,阿钧见那箭簇兰光闪闪,更是断定这便是当日自己差点被­射­成刺猬身亡的利簇。他心下更是痛恨万分,暗暗想道:如此冷血之众,暗行这般宵小偷袭行为,实是杀之无情。

“少主,二刻已到了!”土老小声说道。

话声甫落,便见那山道南麓正缓缓行来一群奇装异服之人,约有五六十人之众。

阿钧稍稍抬起头来,定睛望去,这行来众人果是外夷之族,满面金­色­胡须,沿腮密生,碧眼高耸,其时风中送来阵阵羊膻之气。

水老轻言道:“少主,如若老奴所料不错的话,想来这群人应是邻国的突厥人。快看那圆形毡帽,高立的山­鸡­尾Сhā,却是万般极似。”阿钧与土老闻言,齐齐点头。

只见这数十人中,约有二十名护卫手举各般兵器,小心前行,随后行在中间的便是六位衣装艳丽的贵胄,后队还有十数只力马,正驮着大量的木箱,步行缓慢,一看便知内中定是装有极沉的名贵礼品,看来这确是前来进贡大周天朝的外邦使臣。

阿钧脑海急转,想道:“以这外夷使团随队之隆重,必是那其中六人在国中位居要职,这群杀手在此伏击,杀人灭口,必是隐有更大的­奸­谋。”

正自想间,但见那帮使团已然走进伏击圈,那六名华衣使者中正有一位虎目长须,白面清秀之人手扬马鞭,兀自口­唇­连动,似是与众人恣意游览这般山中秀­色­,却是浑然不知危险四伏。

此时,一众杀手齐齐用力,各自悄悄拉满了弓箭,危机将是一触即发,情势端得是刻不容缓。

阿钧内劲一提,声若洪钟,大喝一声道:“鼠辈宵小,莫伤人命!”言罢,他便顺声电­射­而出。

但见山­色­朦胧之中,一道靓白身影风般卷向山道两侧,众多杀手霎时之间在莫名之中便当场被高高击飞殒命。

彼时,这来访使团的护卫显是训练有素,眼见奇变突生,立时齐齐喝令,队形游走间,将那六名使臣团团合拢,护在其中,全神戒备着。

那五行杀手殊不畏死,仓猝之间,虽有不少被阿钧击倒,余者依然大量涌向那突厥使团,呐喊声中,便见大批雨般箭矢刮向那突厥护卫。

此时,水土二老也各自运起土固势和水掩法卸去部分箭雨,奈何功力有限,仍是有不少护卫如同落叶般纷纷中箭仆地,登时毙命。

阿钧心中焦急万分,内息涌处,急以龙游身法闪电般卷向余下的杀手,只见那帮杀手立时便若断线风筝,泉涌飞出,落地时已然五体碎裂,不成|人形。

刹那间,百余名杀手只留下五位身着金黄、木檀、水青、火红、土褚彩衣的蒙面老者在力抗众突厥护卫,拳脚相交处,便有不少突厥护卫中招倒下,而这五人仍是毫发无伤。

阿钧眼见场中如此情势,从这五人出手招数功力可知,这五人必是五行杀手的首领无疑。

彼时,这五首领眼见百名手下眨眼之间便是殒命,出手的却是位丰神俊朗,年青华容的少年,全都心寒不已。

那金黄彩衣的老者一见之下,骇声说道:“五行大老,切自小心,这小子便是当日杀死绝世神姥、销魂夺魄夫­妇­、诛杀副舵主麻吉之人,我等功力不逮,且自退去,再行商议吧!”

彩衣五老听得金字统领如此惊吓,便知面前这少年实是非同常人,五人顿起退意,齐齐一撤兵器,霎时之间便分五个方向四散而逃。

阿钧冷然一笑,身形急速飞起,电般游走间,便将这彩衣五老迫回原地。众护卫立时将这五首领团团围住。

阿钧俊目巨睁,厉声喝道:“五个老贼,还不快快报上门来,免得皮­肉­受苦。”

五首领眼见这少年果是武功超过自己甚多,已然无法逃脱,闻言之下,竟是齐齐冷笑数声,互望一眼后,五人突然身形一转,手心相连,死死抵住对方。

阿钧见这五人摆出如此阵势,大叫道:“不好!快快闪开。”言罢,他立时抓住水土二老,双脚一踏,身子宛若流星般直直蹿上半空。

此时,三人脚下之外,已是传来数声如雷的轰鸣声,阵阵爆炸热浪也紧随而上,硝烟起处,崖壁草木拔根而起,刺天抖起。

待得三人在百尺高崖上站定,迎风下望时,竟是陡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

只见适才所立之处竟是被炸出数个巨坑,那五首领及突厥使者、一­干­护卫早已被炸为齑粉,残肢血­肉­好似雨花般四处飞溅,犹自颤颤栗栗,动个不停。

水土二老咋舌道:“好险!竟是眨眼之间差点被炸成馅饼了!”

阿钧说道:“想不到这帮杀手竟是如此毒辣,自绝生路,其死自是不足为异,可怜这突厥使团,尚未见得天朝圣威,便是已然化作泉下黄土。”

水老结结巴巴问道:“少主,刚才那裂心爆炸却是从何而来?”

阿钧闻言,便又接着说道:“二老,方才那五首领已知难脱­性­命,狠心之下,便联手发动江湖失传多年的“五心雷爆”,竟是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完成任务,早知彼等如此顽固,在那武侯祠除掉那金字统领便是自可避免如此大劫了!”

土老说道:“少主,事已至此,也不必太过伤心。大凡世间万物生死,皆由天意所定,吾辈能将损失减至最小,也是万难之中百种幸事啊!”

水老也说道:“此言甚是!少主,我等虽是无法救这突厥使团,但赤血已然寻到彼等总坛,谅来元凶也不日将被擒获。”

阿钧叹道:“唉,可惜这数条大好之人,如今也只能但求心安了!”

突然,土老急声说道:“少主,快看,那人堆之中好象还有一个活的。”

阿钧展目望去,果然,在众多尸体当中,正有一只手艰难伸出,手指仍自时伸时落。

三人急忙展开身形,跃下崖底。

水土二老逐一搬开上面的残躯,赫然便见有一名衣着华丽的突厥贵使口角染血,胸脯起伏,正在急促喘吸,正是那起初谈兴盎然的虎目白净之人。

只见其四周密密地挤满了团团的护卫,从这情形来看,这名重伤的贵使应是突厥使团中地位极为显赫之人,必是在大爆炸发生前刹那之间,众护卫奋不顾身地以血­肉­之体将此人团团包裹,故此他才未当场暴毙。

阿钧顺势将一枚大罗金丹送进他的口中,并以内劲引导此人气息流转。

那人微微醒转过来,口中呜咽不清,继而抬手慢慢指向胸部,似是彼处有何物事。

水老即时会意,从其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只见上书“狄公仁杰拜上”数个楷字。

水土二老不解其意,便双手比划着,问道:“尔是否有事要找这位狄公仁杰大人?”

那贵使费力地点点头。阿钧心中也自焦虑,便接着问道:“此封信函可是要转交这位狄公?”

那突厥人又自点头数下,再也坚持不住,竟是头一歪,便又昏死过去。

土老说道:“少主,突厥乃是我朝邻邦大国,该族兵强马壮,战风剽悍,以往迫于所居之地贫瘠,所以时有战事发生。自太宗登基后,也是意图使之臣服。这名外使此次前来,必是有极要之事。此事想来必是事关两国和睦,百姓安危,我辈武林之人自当此时尽力辅佐。”

水老嘴一撇,不屑道:“如今本朝为这大周女皇执政,咱管它作甚?”

土老回道:“不管如何,一旦战事发动,百姓就将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彼时必将有更多壮丁战死,内耗将是令人万分心惊。”水老听罢,不再言语。

二人回首望向阿钧。但见这英俊少年正自龙眉紧蹙,苦心思虑着。

此时他的内心也是思虑翻滚,举棋不定。作为李氏子孙,他当然不愿见到江山受损,即便是父亲魔罗大王当前,也会全力抗敌,虽说眼下天朝为大周女皇所执,只要能以江山为重,以百姓为福祉,他定然无所怨言。

一念至此,阿钧决定先将这重伤外使安顿好,目前之势,不能轻举亡动,因为这狄公是何种人物,他也不甚了解。

阿钧令道:“土老,你土遁术较水老要强上几分,此外使就交由你费心带回魔罗神洞,静心养伤。”

言罢,他又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土老道:“土老,此是先天秘阵一套,封于这锦囊之内。你且将此锦囊交于琴仙夫人,她自有安排。此阵乃是设于魔罗洞口前,以防宵小窥探。倘有不识机之人,便会迷途浑噩,力竭而亡。速去吧!”

土老听罢,尖头一摇,迅即背起这重伤突厥使者,运起土遁法,即时没入土中,向魔罗神洞全速奔去。

阿钧收好信函,虎目四望,眼见这山道上众人七横八竖,狼藉一片,心中也不免恻然。

他潜运内力,右掌向下一斩,立时便在山道一侧较为平坦处掘出一方巨坑,再与水老将尸体全数掩埋起来,而那些外夷则另置于一坑,以备将来查勘。

忙完这些后,二人便换好行装,向洛阳城内行来。

夜好深,月­色­更是晦暗。

太子显正在宫内熟睡。忽然微风飒然,两道身影即时潜至榻前。

恍惚之中,便见一人立时出掌,将太子击昏,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缓缓贴于自己的脸上,又飞快换上太子衣袍,钻入被中,安然睡下。而另一人则身子一沉,背起太子,倏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此间种种隐秘进行得如此电光石火,值守卫士竟是丝毫不觉有异。

盖因太子虽是文弱书生,却是年青体壮,自无夜夜陪侍的必要。只有那武皇却是年事愈高,压力重重,当时时有人监护。宫中更是传言,武皇百年之后,便要由太子接掌龙位,因此宫内人人自喜,加倍卖力。这几日,更有许多文人墨客,江湖异人络绎不绝,前来拜访。

太子­宮­内侍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反而礼敬有加。太子显更是­精­神抖擞,不再如前日夜贪床,沉溺于酒­色­之中,每日只是刻苦用功,女皇也是倍加赞赏。

此番大好景致,自是满朝文武高兴。只是有谁能料到,这般喜乐之后,却是隐有一个大大秘机……

狄公府内,灯火通明。

狄仁杰,字怀英,位居朝中内辅大臣,其与宰相张之义更是朝中元老,肱股之臣。

此时,但见他双手反背身后,来回踱步。适才据手下秘报,来访的突厥使团居然在川中武侯祠附近被刺,现场之中无人得以幸免,此事必将导致二国交战,国运颠沛,前景着实令人堪忧。

是何人如此胆大,居然敢作出如此恶行?虽然目前他不得要领,但却是有一点显而易见,那就是暗中之处必有匪类向朝廷宣战,自是极大的不利。

狄公沉眉深思,反复此事中所引发的各种蛛丝马迹,苦苦探寻。

突然,灯光摇曳,一位白袍少年正不知何时,端然坐在自己的檀木椅上。

狄公一惊,双眼眯缝,再见这少年似是并无恶意,便喝道:“此乃天朝内阁重府,尔是何人,竟是如此胆大妄为?”

那少年闻言,却是默然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份信函,平平放于案上,双手拱拳,又是潇洒一笑,瞬时不见。

狄公展目望去,只见那函件正是自己写给突厥可汗大王的亲笔信,信旁更是留有一张纸柬,上面写道:“外夷使团,活人一口,洛阳城内,反逆组织”。数个大字,字字令人心惊。

狄公一见之下,随即会意。显见这封纸柬上说明突厥来访之人中竟似有一人得以活命,依此人怀有自己函件来看,此活命使者身份显是极为特殊,没准就是……

他转而再想,洛阳城内竟是潜伏着不明的庞大反朝帮派,此事这几日来他也自手下密探晓得一二。

看来这白袍少年甚是神通广大,居然手握如此绝秘消息,来往于戒卫森严的内阁重地恍若无物,真是艺高人胆大。若是这少年能为朝廷出力,必将是国之栋梁。

狄公心中一阵嗟叹,思潮再度转入那使团被袭一事之中……

女皇寝宫内。女皇同样未睡。

突厥使团的莫名遇刺,城内神秘杀手的频频活动,反贼袁天罡的诈死逃脱,无一不令她费神费心,这些事件后潜伏的巨大危机,将是难以估算。

她出神良久,目光又转回龙案上那封加急文书。此文书乃是江州督察使着派专人密送。

女皇醒醒心神,拆开秘文,一阅之下,龙颜大怒。原来文书上言明,江州淮城皇室偏亲镇南侯李兴大搞权臣关系,将县府视为自家衙门,私设公堂,鱼­肉­百姓,更是掳掠­妇­女,苛税繁重,更为歹毒的是竟串通外籍流寇,贩卖童丁。此种情状,令人发指,件件自有确凿之据。

女皇心中大怒,突是一阵剧咳,御笔一抬,便要批折下旨。

忽然间,她记起当年这镇南侯李兴却是由胞弟武三思全力举荐而封地加官的,缘由是这李兴当年曾密告太宗的家臣李杞有反叛企图而立功的。虽然最终自己听信武三思进谏,发兵围剿了李杞一家,可终究没查出确凿的反叛行为,此事令她多年以来内心惴惴不安。

想想以前自己初登龙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诛杀了不少忠臣贤士,现在想来也是情非得已,实非所愿。

女皇思忖稍顷,便龙笔转批道:“交由宰相张之义办理,务求真实无误!”

事毕,她又拆开第二封八百里加急快报。这一看之下,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加急快报却是西南大吏封不群特着快马速急送呈,内中密报,近来西南部达喀尔雪山附近奇事祸害日益频繁,更有甚者,大雪山深谷内似有大批兵马在移动演练,山中炉火通天映红,正在日夜炼制铁器,而大雪山上的拉昭寺内各族头领来往频频,更有四位头人却于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其家人也悉数被杀。

种种迹象表明,达喀尔大雪山内似有超乎寻常的邪恶力量密谋反叛。大凡前去打探的兵士者无一活命,悉数毙命于大雪山野兽之口。

正文 二五章 淮城擒恶送公使 力诛凶邪护狄公

看到这儿,女皇大惊失­色­。

盖因这西南部大雪山是高山乃蛮族啸聚之处。这乃蛮族地处边陲,­性­情狂燥,共分为十二别支,每支又各成体系,约有近十万兵马。

早在先皇时期高山乃蛮族便闯关数次,奈何皆为乌合之众,每至紧要关头,便是军心涣散,互相倾轧,故此全为朝廷轻易镇压。

如今这乃蛮族竟是公然大造铁器,集聚重兵,想是这十数年来,乃蛮族各支生丁迅猛,武力突进,一晃间到目今竟成星火燎原,不可遏制之势。

至于那邪恶力量,皇上却着实参研不透。她本来就对玄家道术深信不疑,甚有喜爱。若非这国事缠身,以她聪明睿智,举一反三之能,必将在玄学上成就卓然。

“唉,自古人无二全之事,即是朕龙翔世间,无出左右,也是难脱此道。”女皇摇摇头,自嘲地笑笑,心中又自想道:此古怪之事,或许明天青竹翁会给出自己明析的回复吧。

如今,万事之中,令她足以宽慰的便是太子显忽然自强自勉,宽厚为怀,广结天下英杰,若是他能坚持不息,以国家社稷为重,则自己是后继有人,大唐也是幸甚盛甚。

女皇合上奏折,思虑方停,倦意顿时阵阵袭来。她双臂抬起,抻抻腰,抬手揉揉红肿双睛,转身回到龙榻前。

女侍官上官儿已然会意,见得皇上睡意朦胧,早已将九龙御被铺拾利落,背手肃立一侧。女皇满意地笑笑,阖目安然睡去。

洛阳河底。

袁天罡手抚白须,脑海飞转,满意地听取属下的回报。

自上次地下行宫被攻破之后,虽是全力保住了最终备用的工程,他也损失了四大总管之中的鹰管和不少部众。心痛之余,他又想到:历来古今成大事者,必是要有所牺牲,自是在所难免之事。自古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此番道理。如今他已然将一切布置完毕,只待那百年难遇的奇象来到。

原来数十年前,他东游渤海之时,偶在十万黄金大山中一洞|­茓­内发现了一本奇书。细看之下,竟是前世玄家所载的河洛神图,其中详详细细地预演了百年之后诸般奇异天象。

如今根据这本天书,再加以自己的玄术演算,他已是­精­确地知道这天象的发生时刻。想想当年他借助神灵之名,使洛河水陡现神秘石碑,从而推动女皇名正言顺地登上龙位,如今自己仍是要借助上天之力,实现多年的夙愿。

虽然此前他曾多次为自己作过推演,卦象显明他并无帝王之相,但既然世事难料,况又事在人为,也许通过不懈的修研,说不定他也会有朝一日攀登大宝,到那时,他便可呼风唤雨,万民朝仰,而不再是屈尊于一人之下的国师,也许现在就应想想建国后,国号是何等称谓了……

“呵呵,妙极!妙极!”他不由得喜极狂笑起来。

适才,川中武侯祠金字分坛快马来报,突厥使团已然全军覆没,无一活口,不过各大分坛也是伤亡殆尽,痛下杀手的却正是令自己十分头痛的煞星欧阳楚钧。

想当初,自己苦心尽力地演算天象,已知江湖中会出现一位前无古人的超凡少年,因此他才会命虎管率所部­精­英,携带自己独门秘制的淬天箭进行袭击,,却料不得被这少年引来东正教和那只貔貅杀得片甲不留。其后便是那与已功力相当的东正教绝天神姥,也成为其掌下亡魂。

如今这少年已然功力超凡脱俗,仅隔数日间,已是成为自己平生之劲敌,再想加以束缚,却是难上加难。

他抬眼望望月­色­,长叹一声,自古道:人老江湖亦老,自然之力果是不可违抗,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袁天罡正息思虑间,管事杜鹃报道:“主公,水闸已然如期筑好!此外,太子­宮­内亦是布置得当!”

“嗯,好极!”,他满意地点点头,问道:“杜鹃,太子情况如何?”

“报主公,一切正常进行得异乎顺利!”

“好,尔等暂且退下,到时且听老夫调遣便是。”众人应诺各自安排下去。

袁天罡斜倚在云龙金丝椅中,素面向天,脑海之中,再将整个计划又细细地谋策了一番,方自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窗外夜已交二更之时,一轮满月鼓弦高挂,正是开坛占卜的绝佳时机。

袁天罡默持心法,摆起香案,燃上茅山道门烛火,诚心向天,为此次绝密行动又是细细推演一番。

但见那北斗七星辉映于地面之上,闪闪亮亮,生机盎然,这卦象着实是令人十分振奋,一切尽皆如已之所算,大致不差。只是在这七星之中,却又有一明亮白光始终闪烁其中,从中阻断,恍若镜般易碎,这令他担忧不已。

无奈,他只好返回到密室,再次启动那面师传魔镜,魔镜内也是卦象平和,大吉大利,只是半途之中依然是突有一道白光闪过,接着便自模糊不清。

袁天罡无奈地收回心法,既然魔镜也看不出来何等结果,如今只能靠自己放手一搏了。

一念至此,他恨恨地一甩袍袖,返回主室内,径自调息用功去了。

江州淮城县衙。

县官正与师爷埋首于堆山般案卷之中,仔细商量着所辖内务。

猛然间,县衙大门被重重踹开,眨眼间,一帮家丁各持棍­棒­,如狼似虎地涌了进来,为首的似是个管家模样的人。

这管家盛气凌人,神­色­倨傲,竟是丝毫不将七品县官放在眼中,恣意叫道:“黄县令,前天让你办的案子如何啦?我家老爷可是在等你的回话呀!”

黄县令与师爷急忙起身,迎上前来,慌不迭地行礼道:“原来是李管家,失敬失敬!”

师爷应道:“李管家,那鱼塘谢老儿的女儿我家县爷已是将她软禁在后厅内,只待镇南侯来取便是。”

李管家点点头,说道:“嗯,你二人这般行事,倒是不错。只是那谢老儿如何了?”

黄县令答道:“那谢老儿­性­子倔强,衙役们拷打了半天,他仍是不肯松口,让那巧儿作镇南候王的小妾。不知管家有何良策?”

管家听罢,不耐烦地手一摆,一旁的衙役立时便将一老人自后堂拖出。只见这老人已然衣不蔽体,遍体鳞伤,这自是那渔家谢老三。

谢老三双目血红,抬起手来,颤巍巍地指向管家和县令,怒骂道:“狗贼,尔等欺人太甚!,今日便是老夫死去,也要化作厉鬼,找尔等索命。”

管家闻言,怒极狂笑,大步上前,忽起一脚便将谢老三踹倒。众打手一拥而上,拳打脚踏,渐渐地那谢老三便再是没有丁点声息,已然毙命。

管家轻蔑地拂拂帽子,怪叫道:“来啊!将这老儿用苇席卷了,埋到乱坟岗去。!”言罢,竟是哈哈狂笑起来。

便在此时,但听得一声怪叫传来,喊道:“大胆狂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是如此草菅人命,恁地狗胆包天!”

众人循声回头望去,但见一名长相猥琐、形若枯槁的尖头老儿不知自何处冒了出来,正自厉声叱问。

众家奴一见,哈哈笑起来。那黄县令尚是人知未泯,急忙喝道:“你这未名老儿,莫要多管闲事,快快退了下去,免得丢了­性­命。”

这尖头老者闻言,竟仍是双手抱胸,山头胡子一扬一落,兀立不动。

管家嘴角一歪,众恶奴即时会意,各执棍­棒­,向这尖头老者冲来。

“恶贼,莫要猖狂,今日便是你们伏法之时,休自狂笑!”尖头老者叫罢,身子一跳,便恍若流星般在众家奴中迅即穿梭,霎时之间,众恶奴便被点住气海|­茓­。如若不得内功­精­深之人施救,三日内必将血气倒流而死。

那管家见势不好,转头便跑。尖头老人笑道:“小子,想跑?在咱家面前,没这般容易!”

话音未落,袍袖一扬,一股内劲疾时点在这管家的胫跳|­茓­上,管家双腿立时疼痛难忍,仆地打起滚来。

这尖头老人又再补上一指,管家双睛骇转,却是再也不能说话。

这尖头老人也是不理一旁面若土­色­的县官和师爷,将这管家在肩上一扛,瞬即纵身,消失得无踪无影。

此时,江州馆驿内。

钦差张之义大人正自伏案阅卷。

这几日他已自江州百姓口中查实镇南侯李兴的种种恶行,正拟起奏女皇发旨定夺。

只是他也是江湖多年历练之人,自是知道以如此小事,皇上却动用他这等权臣,看来此中必有极大厉害关系。

他翻看着刚刚自内府钦天监所调的档案,细细查阅下,果然看出了端倪。

原来这镇南侯李兴却是当年冒功诬陷燕山王李杞一家的主使之人,致使那李杞一家大小二百余人皆被牵连,几至灭族,而这件当年轰动朝野的冤案却是由国舅武三思定案,如此想来,这镇南侯李兴自是与这女皇胞弟内中必有瓜葛相连。

此事既是其中甚是曲折,如何守夺,却是着实令人头疼不已。他站起身来,焦虑地来回踱步,细细斟酌奏折之言。

此时,便听得屋中“扑通”一声巨响,他抬起头来,骇然看到一个矮瘦老人正拎着个管家模样的家奴立在屋内。

他方是一愣,这矮瘦老人却是不待他说话,便率先问道:“敢问是宰相张之义大人吗?”张之义点点头。

矮瘦老人接着说道:“如此甚好。听说大人正在查探镇南侯的恶行,也许这个侯府总管会对大人有所帮助。”

张之义闻言,急忙问道:“多谢老丈挂心,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矮瘦老人微微一笑,说道:“山野村夫,不足挂齿。大人只记得我叫土老便是,平日之中处处能为民造福、惩治恶贼即可!”说完,他便尖头一耸,霎时不见。

宰相张之义立感振奋,以一名未名老者,尚且如此关心朝迁之事,他身为两朝元老,自是上不能辜负皇上重托,下也要顺庆民意。

宰相思忖片刻,主意已定,即时泼墨挥毫,写就奏折,再细细涂上火漆,着人快马送京,并将那镇南侯管家李三狗一同递呈面圣。

彼时,欧阳楚钧、水老送别土老后,二人便火速动身,循着灵兽赤血留下的暗迹,一路上便往洛阳城奔来。

这洛阳不愧是大国之都,城高地广,各方百姓无论男女络络不绝,人来马行,灯红酒绿之间,煞是热闹。

二人在城郊外寻到一家小小客栈住下。晚上刚用过饭食,土老便是已然返回。想是这一路也是没有好好休息,此时一见满桌的美酒佳肴,也顾不得打个招呼,登时坐下,沉下尖尖脑袋,风卷残云般地吃个大饱。

阿钧乃是辟谷之人,食量本就不大,自是不足为挂。只有水老眼见他那贪吃模样,不由得白他数眼,心中暗暗发笑。

待土老填饱肚子之后,抹抹油嘴,便将路经江州府时所历之事告诉了阿钧。

阿钧其实这几日在城中穿行,已是知晓大周女皇治国有方,不让须眉,朝中更有一班老臣忠心相辅,其中狄公、张之义更是有口皆碑,万民景仰的栋梁之材。

如今再听得张丞相不畏权贵,将镇南侯李兴恶事据实相告,他也自万分钦佩这宰相大人的忠正不阿。

思虑之间,他不觉对这傎南侯李兴的名字甚感兴趣,竟是连念了几次,猛然之间,不知是何种原因,也许是元神通灵之故,他竟对这李兴居然有了丝丝厌烦,而对女皇反是倒有了几分好感。

此时,一旁的土老停下手中的酒箸,小眼盯着水老笑问道:“水老二,我此去这一日内,你打探得如何了?嘿嘿,别是偷懒了吧?”

水老笑应道:“大哥,取笑小弟了。你在江州巧遇了张宰相,我和少主却碰到了如今天朝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猜猜是何许人?”

土老不满地撇开嘴,问道:“老二,咱家脑子笨,别故弄玄虚了。说来听听,到底是哪位?”

阿钧眼见二人如此打趣,便笑道:“土老,是那内辅大臣狄公阁下。唉,此人真是睿智机敏,实是世所罕见。我等日后若想接近那女皇,此人必是劲敌。”

土老一惊,继而说道:“少主,此话怎讲?”[手机电子书 ]

阿钧回道:“日间我二人在那鬼见愁官道上见到一批兵甲鲜明的钦差队伍,正全力开往那登丰县城。听路过的行人讲,这就是女皇派往察查突厥使团遇刺一案的钦差大臣。那轿中所乘之人,正是令天下贼子闻风丧胆的狄公狄仁杰大人。我和水老远远的观望,仍是能感觉到这位狄公的凛凛虎威。我曾暗用幽冥大法试过,发现这位钦差虽是不事武功,但玄力才智却是无人能及,更为可贵的是他的元神之中一腔浩气,直达云宵,实是人中云龙,凤毛麟角之辈。”

土老应道:“此公必然清廉忠直,我在江州便听那张宰相也自语过,凡朝中难事,必得找狄怀英商榷。想不到大周女皇殿下竟有如斯天人,实是百姓之福啊!”

水老Сhā嘴道:“哈哈,你们倒是不住夸奖外人,那老主人之冤仇不是无法得报了吗?”

阿钧心智一凛,正­色­道:“水老,以阿钧想来,个人私事为轻,吾辈习武之人当以国家百姓为重。如果女皇一心为民,我等自可放手不理。父亲魔罗大王想来也是这个衷由,故此一直隐身于鬼城山腹内,甚少过问江湖恩怨。”

水土二老闻言,四撇山羊胡子无风自动,齐齐点头称是。

水老转口问道:“少主,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施为?”

阿钧细细思量,龙眉一展,霎时便有了主意,言道:“二老,依飞钧看来,此时我等还须静观其变,一者可看看这女皇对那恶霸镇南侯是否公平处置,二来再可试探那狄公为人究是如何,俟机再助他一臂之力。”

水土二老齐道:“少主言之有理,我兄弟二人听言便是。”

此时,窗外不知几时已是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间,仿佛催眠之曲,弦弦声声连绵不断。

阿钧内心也自难以平静,他冥目静思,不由得又想起那抚育自己成|人的恩师燃灯道长和远在大洋孤岛下的人鱼艾丽丝二人。

其实这些时日中,他虽是与莎拉公主、阿紫欢娱之时,内心之中依然伏有丝丝歉疚。

阿钧决定待此间事了,自己报得这灭族之痛后,便是匿迹江湖,携妻同游,不再复现。

翌日一早,水老与赤血依言留在洛阳。阿钧与土老施起缩地成尺术,瞬间便来到登丰城地面,随即便潜入城中钦差驿馆。

驿馆之内,但见那狄公正自手托面腮,长髯时拂时动,似在全力思考突厥使团被刺一案。案上的早点却是丝毫未动,只有半杯清水放于桌上,狄公双眼内更是红丝满布,必定是一宿未睡。

阿钧自上次夜探内阁府后,已然为这位老大人的气度心折不已。如今又是见他以如此高老年纪,依然忘我忙碌,­精­神之可贵,实是令人大大的于心不忍。

此时,只见那狄公双眉深锁,喃喃自语道:“唉,可怜这数条人命,竟是一夕之间便化为黄土,却是无法查出其中的蛛丝蚂迹。难啊!”言罢,便双眼定定地望着窗外,不再言语。

阿钧眼见他这般苦闷不堪,便欲现身,言明自己所知种种之事。但在此时,一丝微细的响动突是传入他的耳际。

阿钧内心一动,显是正有高手潜伏在此,他内息一提,运起“天地异术引”中的“大至尊道”心法,引发周身自然之气来进行内息转换,如此呼吸妙术,来人武功纵是再强上数倍,也是无法察觉他的存身之处。

此时,但见一道黑影,电般蹿进屋内,继而大摆大摇地立于狄公面前,身法之快,竟是引得那烛火霎时为之一窒,几至熄灭。

狄公立时感到室内有异,已知有人夜闯公馆,心中一惊,旋即便平静下来,转身喝道:“阁下何许人也,竟敢私闯钦差公馆?难道不知国法之厉吗?”

那黑影闻言之下,竟是呵呵­奸­笑起来。阿钧定睛看去,却原来是位面­色­赤青的秃头老者。这秃头老者虽是鹤颜童面,却是难掩双目之中的­阴­毒之气。

秃头老者桀桀怪笑道:“狄怀英,听说你机敏过人,名声遐迩,如今老夫乃是闻名而来,以求有所印证。见面之下,却是所言大大的虚夸,老夫此行委实不值。”

狄公已然知晓这老者来意不善,大喝道:“本阁为人,但求天地良心,不为其它。岂是你这等­阴­冷之人所能理解?左右侍卫,何在?将此人与我拿下!”

但是声音有若石沉大海,竟是毫无回应。

那老者狂笑道:“别费力气了,那帮庸才早已被老夫点了睡|­茓­,一时半刻间也是醒转不得。”

狄公又喝道:“贼子,尔欲何为?”

那青面老者忽是面­色­一转,寒声说道:“实话说吧,狄怀英,老夫乃是受人重托,前来索你之命,你自也不必大感孤独,想来不消半刻,那张之义便会与你同在黄泉路上携手同行的。哈哈……”说完,这老者便是双掌一扬,霎时一股青冥罡气便罩向狄公。

那狄公虽是位高权重,才智超于常人,却丝毫不懂丁点武功,眼见得便要命丧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阿钧蹑空一起,展开龙游身法,电般隔在二人中间,星火之间,未作任何架势,那老者的掌力便已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身上。

这掌力甫一及身,阿钧立感万分怪异,但觉有如重重大浪不断涌来,竟是眨眼之间一浪高于一浪,其势甚为沉重。

正文 二六章 大殿审狗洗冤情 秘道之中逢恩师

他自知这老人内力也是不可小视,双手便自胸前轮转不止,运起“玄武心经”中的“物转星移大法”,将对方来袭内力注于地面,那钦差公馆的地面虽是由半尺厚的青砖铺就,掌力激荡下,刹时间便是裂成无数碎块。

阿钧喝道:“好掌力!”

那老者眼见狄公唾手可杀时,便窜出这样一位武功高深莫测的白袍俊朗少年,立时叫道:“嘿嘿,小子,你就是那近来红极江湖的欧阳楚钧吧,久闻其名,想不到老夫今日能与你在此一战,小子,老夫却不怕你,有何招数尽管使将出来吧!”

阿钧冷然一笑,斥道:“你这老贼,功力虽高,却疏于酒­色­,自是根其不稳,而尔所修的‘心月怒电斩’­阴­罡之气,更是由诸多满月婴童的鲜血炼成,无耻老贼,既是今日撞到我手,再也容不得你活于这世上。”

那老者大惊,半招未到,这少年便能喝破自家绝技和修习心法,立生拼命之心。

只见他双掌连环错落间,身形电转,其后便有青罡之气淡淡涌出,眨眼间大盛,这老儿又以绚目之速一气劈出九掌,这九掌又各自分作四股怪力,奇准无比地击向阿钧周身的三十六死|­茓­。

阿钧眼见来势,凛然不惧,只以金刚御气轮在身周布起淡黄|­色­的气罩。

那青气甫一沾上,便有若飞火般一一分散开来,竟是丝毫不能让阿钧受得半点伤害。

那老者眼见如此骇势,大喝一声,身形又再急转,全身黑气喷涌而出,这黑气之中便见有大批孩童嘤嘤作声,血口大张,嘶叫着向阿钧扑来,阿钧登时大惊。

原来这天地之间,以初生婴儿的血气最为至纯,如今为这歹毒老者炼化,正是玄功妙法的大大克星。

阿钧识得厉害,自他修习了得自魔罗神洞地心的“天地异术引”后,便知晓这种歹毒武功名叫“心月怒电斩”,委实凶险毒辣得很。

他默运幽冥之术,施起分身大法,将真身陷于虚幻之中,却化成四个分身各自后背相抵,化成二组互为犄角作战。

盖因此术虽是霸道十分,内力元神损耗甚巨,却是万万不能持久。

果然,那些黑气婴童因为没有得手,便是突然反噬其主,纷纷厉叫着转头便扑向那青衣老者。

这青衣老者哪见得这般怪事,以前只须他使出此种毒功,不消半刻时光,对方便是立化枯骨。

他不防有此巨变,大叫一声,双脚一踏,欲以土遁术潜入地中逃走。

孰料阿钧早已暗运玄力,将其脚下三尺封住,坚若磐石。那老者立时便被无数婴儿重重围住,再也无法挣身,但听得一阵令人窒息的撕咬声中,那老者已然化为一具白白的骨架伏于地上,只留有一双惨白的眼球犹自翻滚不已。

此时,既然本主已死,这些魔婴的功力便大大降低,阿钧觑准时机,暗使炸灵术,将天罡正火蕴于身周气场内,稍是引导,便见那群魔婴在半空纷纷爆裂开来,不一会儿就化成数滩黄水,丝丝没入地下。

此种骇象,饶是那狄公见多识闻,却眼见得适才如此凶险,心中也是十分恐惧。

他稍定心神,已然看清这救了自己的人恰是那晚送函的俊朗少年时,立时高兴起来,急步上前,拉住阿钧的手道:“小哥,真是好武功,方才老夫幸得你及时来到,否则我狄某今晚便是­性­命无生啊!”

阿钧淡然一笑,说道:“老大人过奖了,小生只是略尽薄力而已。如今危险已过,只是不知大人对这突厥使团被刺案有何进展?能否说来听听?”

狄公一听,摇头叹道:“狄某平素枉自聪明,如今面对此事,却实是难瞧端倪。唉,如若此事不及时查清,恐怕两国难免刀兵再起,百姓流亡啊!”

阿钧默然点头,此时他已完全相信狄公的忠诚不阿,那未死的突厥贵使自可放心地托付于他,一念至此,他便言明此事。

狄公一听,这少年果是如信上所说,救下一名突厥贵使。据他所言,这幸存之人极有可能便是突厥国的新王多尔哈可汗。倘若这多尔哈可汗得救,则两国自可消弥­干­戈,止兵罢战,实是莫大功劳。

狄公喜极言道:“想不到小哥竟是如此侠义心肠,立此奇功一件,来日待我禀明吾皇,自当重重相谢。”

阿钧还礼道:“老大人说笑了!小生并无争宠为官之心,大人还是留意洛阳城内的神秘组织吧!”

狄公颔首道:“我已四处派出千牛卫,详查此事,想来就快有消息回来。如若我推断不错的话,此幕后首领正应是那数日前诈死脱逃的国师袁天罡。其人野心勃勃,虽贵为吾皇尊师,却时时妄想取而代之,实是莫大的不忠。此患不除,必是将引发极烈的内乱,后果堪忧啊!”

阿钧如有同感,便也点点头,接着他又说道:“老大人,小生可能已是发现彼之隐身之处,只是尚不敢断定,还须进一步坐实。”

狄公听得他这般说法,拍掌大笑道:“小哥,真是多谢于你,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夜,我就奏明皇上,批旨定夺。”

阿钧说道:“既是如此,小生就暂且告辞,一旦对方有何动作,我便即时返回相助老大人。”

狄公笑而言道:“小哥,如此甚好,你且自应小心,我等二人俟时再见。”

阿钧拱拱手,霎时便是不见,狄公眼见他这般神术,嗟叹不已。

清晨,曙­色­微煦。

女皇圣相庄严,稳步踱上玄德大殿。

玄德大殿原是太宗皇帝根据军师徐茂功的兰图,­精­心建造而成。内分议政厅,养心殿与功德桥三大部。

其功德桥据传乃是太宗念及当年瓦岗众将同生共死,杀隋炀帝、诛建成、元吉而殒天的忠臣良将的。桥身四周环以兴龙湖水,池中更栽有无穷莲荷,各自争奇斗艳,郁郁盛盛。

女皇登基后,对太宗此般土建,也无任何大的改动,每日只是忙于政事。

此时,她正龙体稍沉,端坐于金殿大宝之上。女官立时呈上一摞各地的奏折,皇上却厉声说道:“将宰相张之义、狄怀英二人的奏折报上来。”女官应声及时先奉上宰相的来折。

女皇先自急切翻开张之义的奏折,细细看来。

只见宰相果然不负重托,将镇南侯李兴的恶迹查得水落石出,心中煞是高兴。

突然,她看到武三思三字时,喜悦之情顿时化为乌有,想不到胞弟居然与这狗官确有瓜葛。

她凤眉一挑,昂首说道:“众侍卫,带那个管家上殿。”

恶奴管家李狗儿哪儿见过这般阵仗,况且自知罪行深重,刚被殿前武士拎起,竟是骇得胆破心惊,双腿有若筛糠般地抖个不停。

众臣眼见这恶奴的狗熊样,不屑地冷笑声连连传来。

女皇喝道:“殿下所跪何人?”

李狗儿肃声应道:“陛下开恩,淮城小民李狗儿。”

女皇凤眉一展,说道:“李狗儿,你可知罪?你家王爷镇南侯李兴恶行滔滔,实是难逃律法严惩,尔既是此人贴身家奴,自是晓得内幕一二。如今有何等重要之事,尽管上报。朕可视情况如何,从轻发落。”

那李狗儿此时已然全然不顾,慌不迭地叩首道:“皇上,小的确有一件数年的天大秘密,还请皇上详查。”

女皇原本是例行公事,孰料这般下人居然还口称身怀极端秘密,立时龙心大振,便喝道:“李狗儿,此间有朕为你作主,但说无妨。”

李狗儿应声说道:“我家镇南侯根本是假冒之人,他原是太阿山的土匪,一日偶然杀死了赴江州上任的真李兴,继而胆大包天,乔装打扮后就如假包换了。”

女皇一听,拍案大喊道:“李狗儿,全然一派胡言,那此贼的官籍难道户部会没有案卷备查吗?”

李狗儿大叫道:“皇上饶命,我曾无意中偷听到,当日李兴正在与一位朝中重臣密谋,欲将太宗旧臣燕山王李杞一家诬陷,个中内情我却全不知悉,似是要告那李杞私造兵器,­阴­谋反叛之事。”

女皇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区区一名恶奴,竟是涉身引出二件数年前的陈案,实是意想不到。

她再问道:“李狗儿,依你之意,那燕王李杞一家难道是被冤枉的吗?”

“正是,小的丝毫不敢隐瞒陛下。”李狗儿抖声说道。

女皇微微点头,殿下众臣也自是窃窃私语。

突然,内中闪出一位大臣,垂首拱手道:“我皇圣明,似此宵小之语,怎能偏信?老臣看这人相貌­奸­佞,适才所说之言必是胡说八道。”

众臣举目望去,却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说话老臣竟是女皇的胞弟鲁国公武三思。

女皇向来知道这位胞弟­性­格孤傲,做事不能求其功成,不反道行之就算尚可了。

她不理武三思的话,依然问道:“那李狗儿,你可有何证据?”

李狗儿一听,高声叫道:“皇上,小人下处正留有当年那位大臣写给李兴的密函,皇上着人取来就是了。”

众臣一听,更是讶然。女皇此时已然兴趣更高,便接着问道:“这个朕自会命人去取,只是这胆大妄为的大臣却是何许人也?你可知道?”

女皇此言一出,霎时间,整个玄德大殿内一片肃静,众人提心吊胆,聆耳细听。

只见那李狗儿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此人小的却从未见过,只听得李兴称那大臣名叫武三思,想来便是了。”

女皇一听,拍案而起,大喊道:“鲁国公,可有此事?”

武三思此时已是满脸热汗,“扑通”一声,跪求道:“皇上,老臣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当年先皇驾崩后,李姓子氏多以这燕山王李杞为倚托,攻诘朝野。臣也是无奈中才这般行事的。”

女皇此时心中已然全数明白,微叹一声,说道:“来人,将这李狗押入天牢,俟同恶贼李兴到案后一同治罪。稽案内卫,速去江州淮城押解李兴与那封密函来京。鲁国公,既然你已认罪,朕也无话可说,但念及你虽是致燕山王李杞蒙冤,却也是为保我朝江山稳定,方才行这无可奈何之举,此情此事,或可原谅。自今日起,官降三品,罚俸禄减半,并令你自掏银两修建庙宇祭祀燕山王李杞,吊孝三天,其若有子嗣,朕必将赐以封号,还其皇袍之身。”

女皇果然是­精­明过人,数言数语间,行事便是甚为相宜。如此处置,一­干­众臣俱都心服口服,甘心听命。

女皇龙袖一扬,侧目道:“狄公怀英可否有折具奏?”

女官即时又奉上一折。女皇细细研读,当她看到书内所言洛阳城内居然伏有庞大组织时,已然心惊不已。堂堂天子脚下,竟有如此众多宵小肆虐,对天朝实是莫大耻辱。

她叱声道:“来人,将京畿官与九门提督宣上前来。”

二官依旨进前,女皇只手一掷,那奏折便砰然落于二人面前。

二官急忙打开细看,登时骇得冷汗直流,齐齐叩地请罪。

皇上本有责怪之心,念其为官多年,只得让二人戴罪立功,以赎前衍。二人方才感激涕零,抹汗退下。

女皇另行批旨,着狄公继续秘查突厥使团案,并将多尔哈可汗暗暗带回天朝,以修二国旧好。

一切诸事吩咐完妥之后,女皇又问道:“卿等还有何事?”

众臣山呼齐答:“启奏吾皇,我等无事叨扰。”

女皇微微点头,这几日,她着实心神不定,彻夜难以入寐,众人既是无事,她自可大大放松一番。

正在此时,旁边闪过太子显,缓声奏道:“启禀吾皇,儿臣后花园意欲扩建,以备选拔水军将才之用,不知准奏否?”

女皇闻言,立时喜形于­色­,说道:“吾儿忠义可嘉,处处为皇朝设想,朕就依你之意准奏,着国库总管与土木使核准后立即动工。”

太子显答道:“谢吾皇,吾皇万岁。”

女皇摆摆手,缓缓起身离席退朝。这阵子太子显十分忙碌,大改往日慵懒之气,她自是龙心大悦。只是不知为何,女皇总是感觉太子显的眼神中较以往竟是略带邪气,却也是不为惊奇。

欧阳楚钧辞别狄公之后,便潜回客栈,那里水土二老,赤血都已早早返回。

阿钧分派水土二老各自暗中保护狄公与宰相张之义二官,并授以二人心血相通之术。如果这二老之中某一人遇险,发动此术,阿钧便会瞬间赶来相助。

二老道谢辞别而去。阿钧径自向那神秘组织的总坛摸了过去。

此时赤血已然学会了隐身术,这样即使是在朗朗白日,也不再是恁般醒目,自可隐起身形,不为人所察觉。

阿钧也施起隐身术,提速前行,霎时之间,主仆二人便一并来到洛阳城中的一处酒馆前。

这酒馆甚是古怪,别处生意红红火火,单单此家却是冷冷清清。那店伙计见到生人,也不是十分热情,甚至巴不得来人莫要进入自家酒馆。店内菜肴既少又贵,店名却起得甚是响亮,“一招鲜”。

阿钧便潜伏在这酒楼对面,稍顷,便有一辆马车得得驶来,慢慢停下。

轿帘掀起,一个硕大的身影敏捷钻了出来,背对着阿钧。那背影左右一望,便是一头扎进了酒馆之内。店小二仿佛见到了催命官判似的,面­色­一紧,不敢迈步。

阿钧待那身影消失后,猛然间觉得十分熟悉,一时却无法想得明白,便隐身跟在那人所带的四位老者后,蹑足而行。

阿钧本就功力超绝,又施展龟息换气术,这四名随从自是无法知晓。

只见一行人穿过厅堂,走进后室,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一尊供养财神的塑像前。

那硕大背影将右手在案前供碗上轻轻一旋,那神像陡然翻转,墙上立时现出一方入口,众人便侧身鱼贯而入。

眼前正是一条迥转曲折的地道,地面皆以古砖铺就,而四壁却有无数暗孔,那必是机关消息的­射­击孔。阿钧想到,如若不是此人头前带路,自己贸然闯进来,端得是行路艰难。

一路上忽高忽低,迤逦间众人便来到了出口。那出口煞是巧妙,竟是距开设于大云寺附近的一座坟墓内。

众人转而走上山路,那山路恰是袁天罡的囚车被劫之处,想来这也就是为何袁氏刚出牢笼,便被及时救下的缘故。

山风飒爽,未名鸟儿嘶鸣中,众人已然来到一处荒芜的枯井前。

那头前身影单掌微微用力,枯井上所盖青石便缓缓移开。那人身形一展,径自跃入枯井之内,四名老者与阿钧也齐齐跳入。

青石在众人身后又自行盖住井口,这古井机关设计之巧妙,外人实是难察端倪。

古井之内居然别有洞天,众人落脚之处恰是一张由铁丝编制而成的网床,脚下却是“哗哗”的水流声。那床丝细若头发,若不是细细留意,实是难以看到分毫。

众人落在这网床之上,便旋即被弹向空中,身子向右侧微微发力,便轻易地落于井壁上一处高约二米的秘道内。

这秘道内灯火通明,却有莫名大风时时透体而鸣。

阿钧一路行来,为这机关设计的­精­巧大为叹服,以此鬼斧神工之力,此组织能在天子脚下活动实非虚名。

此时,众人渐行渐低,似是正向地下探入,渐渐地便又有了水流之声,似先始于脚下,继而在身前四周,最后竟在头顶上哗然作响。

阿钧心内一惊,心念电转,想是必是已进入某处水河之底。难道这莫不成是洛阳河河底?若真如此,此处工程真可谓旷古罕有,无与伦比。只可惜这设计之人却是误入岐途,实是令人惋惜。

正思忖间,众人已然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但见一人正自神坛上仗剑披发,似是在全力察查天时。

阿钧屏住心神,料想此处必是这匪巢的要害处。

他举目四望,却已然见这神坛上巍然矗立着一根足可五人环抱的石柱,这石柱拔地而起,向空中无限延伸,看其情形,似是直通地面。

神坛两侧又各有一处暗门,左侧门漆成暗红之­色­,右侧门却成金黄|­色­。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玄虚,着实令人费解。

此时,那台上法师眼见众人来到,便停下身形,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干­人。

其时,那硕大身影便也同时转过身来,阿钧一见之下,竟是心神俱震,手心发抖,对面之人,居然是自己的恩师,被自己亲手埋葬于孜然洞中的燃灯道长。

正文 二七章 十八高塔任驰骋 洛河神水淹皇宫

燃灯道长当日竟然是诈死,并为这神秘组织的头目之一,这委实是惊天骇世的极大秘密。

正当欧阳楚钧全然惊愕之时,只见那燃灯道长却是微一弯腰,恭敬地说道:“天师,我部已然全是安排妥当,如今只待您的一声命令!”

“哈哈!好极”,这天师自然是袁天罡,只见他连声大笑,说道:“虎管,你来得正好,老夫适才观察天象,已经查实,异象将在……”

突然,他似有所警觉,改口说道:“虎管,到时你部安排一百名武功­精­绝的杀手,直达皇朝,将众大臣悉数予以俘获,凡有违抗者,皆以诛杀,只有狄公、张之义、武氏皇上给我留得活口,呵呵……”言罢,二人相视片刻,纵声大笑。

此后,这地宫内陆续有探子回报,却并无太多新鲜消息。不一时,狮、豹二管也齐齐来到,与袁天罡议定诸事后,二人便各自领令而去。

正当此时,虎管正欲转身离去,袁天罡倏而冷声问道:“虎管,最近有无你那徒弟欧阳楚钧的消息?”

虎管恭声应道:“天师,楚钧自那日在子母河畔幸运逃离后,此后我便埋首于其它事务,却无甚闲暇时间理会于他。”

袁天罡仰天长叹,说道:“想当年你一念之仁,救得这名小子,并于长白雪山之中,加以抚养,可曾想到今日此子竟成我成事的莫大阻碍!”

虎管变­色­道:“天师,当年我是怜惜他乃是名臣之后,不忍横死,方才救下他。如今若要此子与我再是对面,我也不便与之相抗。”

袁天罡神­色­一凛,嗤声道:“嘿嘿,如此说来,你们二人始终是师徒情深啊!”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阿钧隐在一侧,耳中听得师傅这般说法,内心顿时一阵阵感动。师傅为了自己这一未名徒弟,竟是不惜顶撞那枭雄袁天罡,自是对自己一片情深。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阿钧自会永远记得燃灯道长对自己的大大恩泽。

转眼之间,偌大的正殿内便只剩下欧阳楚钧和数百名戒备森严的守卫。

他心中暗想:“既是已然来到此处,不妨便是好生看个究竟。”

主意已定,阿钧屏气凝神,先自悄悄潜入左侧那朱漆大门上,甫一进来,只见里面竟是埋有大量的硝石,足足有一亩方地之多。如此威猛的火药,必是用在摧城攻坚之上。看这引信布置,似是定于此地引爆。只是此处深埋地底,即使是爆炸,又有何妙用?

时间紧急,不及多想,阿钧又潜入右侧那扇金黄大门,只见内里地面四周竟有无数青砖铺就,墙壁之上厚厚地涂上各类粘稠泥土,这秘道内居然­干­燥无比。

阿钧循道而上,却是越行地势越高,正自行间,面前忽然开朗。

但见前面一方巨型水轮正自缓缓转动,许多杂役正在用力推动这巨轮,在这巨轮背后,便是又一幽长的通道。

此时,巨轮上方居然是透明清澈,细看之下,似有重重楼宇倒映其中,竟是一­色­皇宫建筑。

阿钧心中一惊,心中想到:莫不成这巨轮竟是建在皇宫内苑,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轻吸一口气,平缓心绪,沿那对面通道继续前行。此通道竟也是绵延数十米,只是渐行渐高,随后终于在一方大理石壁前走到尽头。

阿钧轻敲石壁,以幽冥之术仔细查探,估计此处离地仅有三尺之遥。

他四处一望,见得此时无人,便以土遁之术向上慢慢攀升,迅即便钻出地面。刚自睁开双眼,眼前的情景登时令他大惊不已,原来此处竟然是皇帝的玄德大殿。

此时,只见那满面威仪的女皇正端坐于雕金龙椅之上,埋首查阅宰相张之义的奏折。

阿钧想道:“这女皇果是勤政爱民,便是身居如此高位,竟也是凡事亲力亲为,确是难得。”

他继续旁观,当他听到女皇敢于自承失误,不偏胞弟,并查办­奸­贼李兴与胞弟武三思时,已然内心充满无限敬佩之意,及至又听到女皇下旨要为燕山王李杞及其后嗣平反昭雪时,已全然为女皇完全折服。

他心中暗想:大唐若是始终由如此明君持政,真是百姓洪福。至于个人恩怨,实应抛却脑外。

他正欲现出身形,转念又一想,此时正是时机不宜,作为忠臣之后,自己正应为天朝铲除这帮叛党,消除大患。

一念至此,他便又悄然隐起身形,默记来时那地下秘道的方位,浮出地面,沿地飞速返回。

以他功力之高,玄术之妙,穿屋行门间,一众内宫侍卫简直是视若无物,兀自不觉。

阿钧一路行来,却见那秘道竟是直通太子­宮­而去,而太子­宮­的莲花池内却正是那奇异巨轮所在之地,伏身由岸边向水中望去,却丝毫瞧不出任何物事。这池底的透明罩顶果真是奇妙无比,里面之人能看清外面,而外边却是无法察觉水下的动静,真真是巧夺天工。

他又自想道,难道太子和守卫浑不知情?以如此浩大的地下工程,若说没有任何斫凿之音,实是令人匪夷所思。莫不成……?

他不敢再自确定,转而想道:“此事还是禀报狄公与张宰相后,方才伺机而动。”

主意打定,阿钧便施展土遁术,再次钻入地下秘道中,沿原路火速返回,瞬间便再度来到那神坛之前,起身时,眼前恰是那直直高耸的擎天石柱。

阿钧好奇心大起,再度施起土遁大法,轻易进入那石柱之内。

果然,那柱内却是别有一番洞天,仰目上望,但见无数木梯螺旋向上,曲折反复,不知通向何处。站立于此,人便是有若苍穹之中一粒尘沙,冥远高达,想来定是那塔高得无比离奇。

阿钧顿起英雄豪情,长啸一声,便自这石柱底身形跃起,在半空中借助“蹑空草”的神力和数百年玄功,身子有若离弦长箭,向空中­射­出,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神斜视之中,便见那些木梯连绵不绝,迅速后退。

须臾,他便登上这石柱之顶,极目四望,眼前景象更是令他吃惊不止,但见他正处于洛阳城最高的御马寺宝塔之最顶层。此宝塔乃是太宗皇帝感念座下宝驹而修造成的。但凡他每是经过一处险关或生死战斗,此塔便是高上一层,细细数来,太宗身经百战,内中犯险八次,大战十次,恰是十八之数,而这宝塔不折不扣,正正是十八之层。

阿钧伫立极峰,衣袂猎猎作声,一任秋风吹掠胸臆,眼前偌大的洛阳城尽收眼底,纤微毕现,真不愧是天朝第一塔。

他不由神往想道:若是春和日丽之时,能与莎拉公主、阿紫,还有远在万里之外的人鱼艾丽丝携手同游江湖,人生逍遥,岂不快哉?

阿钧正自百般遐想之时,楼下突是传来咚咚脚步声,正自急匆匆向上行来。

他立时知道,这必是那护塔众守卫,想是听到塔顶有异常响声,便是纷纷赶来。此刻,他已是在地下穿行了数十里,早就憋了一腔怒气,此时恰有宵小送上门来,岂是再有躲躲藏藏之故?正好杀他几个灭灭威风,让袁天罡一众叛党心惊­肉­跳,自是最好不过。

欧阳楚钧陡然双掌一扬,龙游身法再度展开,身子沿木梯逐层而下,便赤手空拳一路横扫下来。

但见白影连连闪处,无数卫士交手尚未见得他的面目,不及一个回合,已然被悉数抛落于塔外,惨叫声连绵响起。

当他再换一口内息,心机稍醒,停下身来,竟已是位于宝塔的第九层。这一气杀来,竟是连破九层,此种绝世神功,实是惊世之举。

余下的守卫眼见这白袍少年如此威势,再也不敢上来,只是以手中烟花向塔底接二连三地­射­出,连连示警。

阿钧深吸一口长气,眼见面前众人斑斑尸体,心中猛然警醒。如此大开杀戒,实是心中大大的不忍。

他默运玄功,一个身子便向塔外纵出,宛若天马行空,瞬间便隐入重重尘世之中。

突厥国都内。

大殿上一众群臣剪袖盘发,鸦然肃立。

自先拔可汗崩位之后,突厥国内已是悄然分成两派。一派以国叔莫罕法不斯为首的一班武将,蠢蠢欲动,一方以皇老太后与新登基的多尔哈可汗为主的一帮儒将,二派­性­格迥然,纷争由来已久。

如今大唐易主,泱泱大国却以一女持权,且突厥地处荒漠,正是侵占中原的大好时机。莫罕一心想蓄兵挥师进军,一班武将也自摩拳擦掌,然而他们的出兵之意却遭到老太后的激烈斥阻。

盖因早在先拔老可汗之时,便是已严令突厥子孙永世不得进犯中原,而利令智昏的莫罕如今军权在握,野心勃勃,竟暗暗厉兵秣马,意欲推翻新王多尔哈可汗取而代之,继之而来的自然是讨伐中原,战火遍燃。

在他的一再力争之下,老太后只好派出使团进觐大周天朝,以便让使团探查天朝国方,民风官治,如若有何可乘之机,自当可以商询出兵事宜。

为慎重起见,避免莫罕­操­纵使团人员,太后暗暗让新皇多尔哈也一并出国,自是将他藉机历练,并仰瞻大国风范。

孰料使团竟然半路惨遭横祸,一行数十人一夕之间便悉数命赴黄泉,实是突厥皇朝的切肤之痛。

消息传来,老太后悲痛欲绝,莫罕乘机进奏,言道不报此仇,难消全国民众的愤忿。

事已至此,老太后思忖再三,决定三日后即将出兵,进军中原,两国战事一触即发,某些边境竟是已先爆发零星战斗,各州军马紧急调动,粮草军需全力筹集,八百里加急文书有若雪片般,纷飞报至玄德大殿来。

女皇内心忧急如焚,已是接连下旨,一方面催促狄公尽快查实使团被刺一案,缉拿凶手,平息两国­干­戈,另一方面又着江州大吏王子房挥兵进驻边境,做好一切应急防范。

大周天朝农历九月十五。七时正。

晨光微漾。举国沉浸在伽兰节的欢庆中。

相传佛祖便在此日降伏大魔金轮王而抛却­肉­身成道,自此这一天便就成了祈求多福,除魔卫道的盛节。环绕古都的洛阳河也似乎颇有灵气,水势高涨,湍湍洒洒。皇宫内也是彩灯招曳,喜气洋洋。

女皇一大早便醒了过来,心情特别舒畅,着女侍梳洗齐整,华衣彩服,乘上龙辇向玄德大殿逶迤而来。

突然间,便在此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正正拦在女皇御辇之前。

众护卫大惊,青天白日,竟有如此大胆之人擅拦龙辇,按律便可不问情由,当场处决。

金瓜武士一拥而上,手中的金锤雨点般地击向那道白影。那白影却毫不畏惧,也不伸手抵抗,但见得这金锤击到白影身周三尺之处,全数纷纷反弹而回,用力甚者竟是自讨苦吃,霎时虎口迸裂,鲜血长流。

女皇眼见如此阵仗,陡然大惊,急呼道:“青竹翁,何在?”

青笔翁应声闪出,手中长竹宛若繁星点点,披洒下来,那白影识得厉害,身形好似穿花蝴蝶,立于竹尖,一任狂风暴来袭,却始终毫发未伤。

正当二人胶着之际,但呼得一人宏声大喊:“二位但请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狄公怀英与宰相张之义二位大人正急步赶来。二人来到龙辇前,跪伏请安。

此时那白影与青竹翁也各自收转身形,落身站定。女皇方才看清那白影却是一个英俊潇洒,秀美刚健的少年,眉宇间气宇轩昂,正气凛然。细细端详之下,却似经年故人,一时间,却是不再记得起来。

狄公此时奏道:“启禀吾皇,臣下有秘事相商,但请闲杂人一律避开。此外,这位小哥却是全无恶意,反之则是我大周朝及女皇的洪福所系,自可不必惊慌。”

女皇闻言,立时就知事关重大,手一挥,众侍卫、仆役急急离避十尺之外,狄公、张之义依旨行入龙辇内,与皇帝密谈起来。

狄公道:“皇上,今日龙祥瑞彩,神­色­焕发,实是我朝幸事。”

女皇笑笑说道:“怀英,不要卖关子,有事快快言明,我还要上朝呢!”

张之义答道:“启禀皇上,那恶贼镇南侯李兴已然押解到京,正移交三司查办。”

女皇点头,又是问道:“怀英,你有何要事?”

狄公应道:“启禀陛下,今日既是伽兰节,我等还是莫急上朝,臣斗胆奏请我皇与众臣同登宫外御马寺宝塔,与民同乐如何?”

女皇说道:“朕也有此意,只是这玄德大殿中的卫士,仆役同要撤出,却是为何?”

狄公一笑,说道:“陛下,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想来臣目下的情况就是了!不过臣还要奏请皇上将太子也一并邀请,同去风光。陛下,意下如何?”

女皇说道:“这个自然,朕自当信任狄公,此事就依你吧!”

狄公又说道:“多谢陛下,到时臣会有几项大礼送呈,陛下自然会高兴万分的。”

女皇笑道:“你呀这个老内阁,胆子越来越大,居然也和朕打起哑谜了,朕随你就是了!”

女皇转而又问道:“狄卿,方才那少年却是何等来历?不妨直说!”

狄公又神秘地淡淡笑道:“陛下莫急,一切自有定数,到时便知。”女皇闻言,凤指抬起,点头微笑。

八时一刻。

女皇与众臣登上御马寺宝塔。

女皇手抚塔栏,尽自享受这难得的休闲。她举目四望,眼见洛阳城内人头攒攒,祥和喜庆,心内更是感慨这江山不易,守业自是更难。

女皇自语道:“众位卿家,今日真是热闹非凡,街上路人较以往可是多上几倍啊!”狄公闻言,笑而不语。

女皇又转首右眺,但见远处巍巍洛阳河犹如白练飞舞,浩浩荡荡,一路东行而去。

女皇赞叹道:“好一条洛阳水,如此长绵,难怪古人赋曲颂之,致使书纸贵重,只是今日这河水怎的如此高涨湍急?尔等哪个知晓?”

狄公揖礼道:“陛下,洛阳河水暴涨,盖因今日乃是有百年不遇的神异天象发生。十五之时,月亮丰满,引力较平时强上数倍,而此时月星偏位,距我等世人最最接近,几至极限。故此在此巨大引力迁伸下,河水将凶猛涨起,直逼堤岸,自也不怪。”

女皇一惊,担心地问道:“张宰相,那堤岸可曾着人加防?”

张之义说道:“回皇上,已派人早早筑高加固,陛下但请放心。”

女皇闻言,方自心情舒畅起来。此时,一旁的太子显却神­色­略有慌张,额上竟有些许细细汗珠涌出。狄公一眼瞧见,却仍是默然一笑,自不言破。

八点二刻。

皇上已然略有疲倦,凤手高高抬起,挡住耀目阳光。

女官上官儿关心问道:“陛下,此时是否回宫?”

女皇微然点头,道:“众位爱卿,朕有些累了,我等就此回去,如何?”

话音未落,异事突是发生。但见天空中突然乌云翻滚,刹时间便层层密布,天地失­色­,狂风起处,大雨转瞬间便飘泼而下,方才还是人丁鼎沸的洛阳街头登时便是路人皆无,门窗紧闭。那雨花落于路面上,霎时又激起碗花朵朵,丁丁有声。

众人眼见这风雨来势蹊跷汹涌,齐齐掩面变­色­。

此时,但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响声之中,宝塔也是微微发抖。只见远处洛阳河畔一股墨黑浓烟腾空而起,霎时之间,河床上裂开一个巨洞,那暴涨河水急速涌进那巨洞之中,势若闪电,河面上正在快速形成一个硕大旋涡,团团流转。

不及片刻,但听得洛阳城内地下隆隆作响,恍若千军万马嘶鸣,由远至近,声音渐行渐巨,犹如滚雷瞬间便是来至御马寺宝塔下,塔身颤栗,一股细劲水流箭般突自塔下蹿起,激­射­上升,达到十八顶层后,又如天女散花,满天星雨般自塔顶向四周洒落,在微弱日光映­射­下,七彩缤纷,煞是好看。

女皇眼见如此骇景,大惊栗然问道:“众爱卿,此等所为何故?”

狄公与张之义二人即时扶住女皇,说道:“陛下莫慌,此水无碍,请速看玄德大殿的功德桥。”

女皇稳住心神,侧首向玄德大殿方向望去,但听那隆隆巨响一路滚将过去,大地为之震颤,而功德桥兴龙湖水砰然大响,一股水龙冲天而起,眨眼之间,便是高达十数丈,无数石墩与水草、木船被狠狠抛起,又旋即落下,白雾迷茫中,那座坚固无比的功德桥刹那间便被这巨大水龙拦腰截断,轰然倒入湖水之中。

水尘起处,但见一座七彩虹桥悠然穿过长空,飞架冥冥苍穹,过了甚久,这彩虹桥方才慢慢消失。此种诡异情景,匪夷所思之处,煞是骇人心胆。

正文 二八章 力擒假面与鬼杰 万念皆空入佛门

女皇双手紧紧抓住塔栏,眼见这般鬼神之作,目瞪口呆,委实难以醒转心神,一旁众臣也全数呆呆而立,惶惶不知所云。

狄公与张之义对望数眼,洪声笑道:“陛下,醒来醒来!”

女皇终非凡人,立刻清醒过来,颤声说道:“二位爱卿,此是天灾还是鬼魅作祟,如此惊人?”

狄公笑道:“陛下,自是妖人作怪。”

女皇面容失­色­道:“幸好是二位臣家力劝朕移驾御马寺,若是此时朕自是与众臣聚首那玄德大殿,后果将是何等惨绝!怀英,此是何故,你可知晓?”

狄公面­色­一肃,豁然转过身来,大声说道:“陛下,此事太子显一定知道得清清楚楚,陛下一问便知!”

话音未落,但见那太子显一声不响,双臂突展,内劲起处,霎时便推开身旁众侍卫,身形闪动间,竟是慌慌张张择路而逃。

众人正感纳闷,此时那白袍少年右手一扬,一道无穷劲力凭空­射­出,紧紧缚牢那太子。

太子显怒睁双目,大声喝道:“无耻小贼恁般大胆,竟敢戏耍本太子!快快放了咱家!”

女皇见状,虽是奇怪,却也叱道:“不得无礼,快快放了太子!”

此时,狄公双手一摆笑道:“众侍卫退下,不必着忙,先听听太子有何说法?”

那太子显一改往日文雅模样,身子急挣,凶狠地叫道:“快来人,将此小贼拿下。”

张宰相巨笑说道:“住口!无耻­奸­佞,事到临头,还不快快求饶。!”

那太子显一听,忽然奋身一滚,自怀中掏出一柄锃亮的圆月匕首,倏地扑向女皇,向她当胸扎来。

眼见那刀离女皇已不足半尺,白袍少年袍袖微动,已然及时点住其酥麻|­茓­,太子显手脚登时酸软无比,手中匕首“呛啷”便落于地上。

狄公大喝道:“来人,将此贼与我绑了!”

女皇眼见此种突变,不明所以,厉声问道:“狄爱卿,如何缚住朕之爱子?”

狄公闻言,转身回上一礼,嘿嘿笑道:“陛下切莫心惊,待臣揭了他的面具,便知端晓。”

言罢,他上前在那太子脸上轻轻一揭,众人但见一纸薄薄的人皮立时显现,面具下却是一个眉须皆无的中年妖人,登时个个呆住。

原来这厮竟然夜半潜入宫中,将太子劫走,以这方人皮面具替代太子,平日行事之间,俱是极为神似,用心实为险恶。

女皇此时悄然大悟,说道:“啊呀,怪不得朕总觉太子连日来眼神略带邪煞,原是这胆大歹人假扮,实应该杀不赦。只是狄公,那真的太子显呢?现在是否安然?”

狄公笑道:“陛下大可放心,显太子现正在臣内阁之中,而那多尔哈可汗也与太子显在一处,二人皆是无恙。”

女皇一听,龙颜大悦赞道:“呵呵,怀英与之义两位真乃朕之爱将,此大功德,尔等二人当之无愧。”

张之义闻言,垂首说道:“陛下,其实这全赖这位白袍小哥的帮助,吾二人方能识破­奸­人之计!”

女皇早已留意那白袍少年,眼见他举手投足之间,竟有如此神威,心中已然十分赞赏。

此时,那白袍少年闻得宰相正言及自己,便行礼道:“草民欧阳楚钧,恭祝皇上圣安!”

女皇见他言行得体,龙心大慰,甚为怜爱。

狄公善察颜­色­,趁机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少年却是我朝栋梁之后,渊源颇深。”

女皇一听,更是高兴起来,夸奖道:“以我朝天威,能出如此才俊后生,真乃太宗之德。”

狄公转口道:“陛下,此处风景虽为佳美,谅皇上接连心惊神累,也正应回宫,修补那玄德大殿了!”

女皇正有此意,群臣与一­干­侍卫宫娥便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行来,而阿钧却是身形一闪,倏而消失于高塔之外,只不知又去分心何事。

洛阳城郊的一处土地祠内。香火缭绕中,土地爷神像木然,似笑非笑地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袁天罡衣袖不整,正自狼狈地靠在一尊神龛前小憩。

一会儿功夫,三总管及各处分舵主也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甫一进庙,狮管便叫道:“呜呜……,国师,大事不好,我狮部二百余人,奉命攻击皇宫南门,却是突遭伏击,猝然之下,伤亡过半,现只余二三十人,损失惨烈。”

豹管­性­情暴躁,更是抚胸大哭,丧着毛脸道:“可怜我豹门­精­英,尚未攻进那玄武大殿时,便是已然被杀殆尽,只剩老夫与随身侍从十四人得以侥幸脱逃。”言罢,他捶胸顿足,自是百般伤心。

虎管双手一拱,却是沉声说道:“国师,虽说我部也是损兵折将,可是我等已然如期点燃地下秘道中的火药,那玄德殿如今想是土崩瓦解,化成碎末了。”

袁天罡眼见一­干­手下伤的伤,亡的亡,正自郁闷不已,陡然听得虎管如此喜讯,­精­神大振,高声说道:“天助我也!老夫十数年之苦功,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尔等也不必心伤,如今大殿倒坍,那武氏与众臣必然是已为神水击成粉碎,葬身黄土,那太子显便可如先前计划一般,自是继位大统,而我辈便可成为开国功臣。哈哈,老夫重执天朝之日,便是尔等加官厚爵,荣华宝贵之时。哈哈……“言罢,他狂笑不已。

一众手下听得老国师如此说法,自是深信不疑,更是全然忘了伤痛,齐声欢呼起来,惟独那虎管燃灯道长却是嘴边露出丝丝冷笑。

蓦然前,白影一闪,但见一位少年霎时便立于土地祠外,施起道家玄功“狮子吼”喊道:“祠内反贼,快快滚将出来!”

这声音毕毕剥剥,高亢回复,在整个山谷中激荡不已。

众贼闻得这骇人声浪,齐齐跃了出来,定睛细瞧,原来是个白皮­嫩­­肉­的少年,便哈哈嘲笑起来。

一杀手怪叫道:“兀那小子,在此高声乱叫,是不是来此处寻你的父母呀?”此话倒真是戳痛了阿钧隐处,他左手隐于袍袖之内,微摆一下,但听得“啪啪”两声清响,那人双颊立时高肿起来,痛得在地上翻滚不已。

众贼眼见这少年如此神功,再也不敢说话,只有一名黑衣杀手惊叫道:“大家小心,那就是我教大敌欧阳楚钧。”

众贼一听,立时心里大乱,此时,袁天罡已然闻声走了出来,虎、豹、狮三管也陆续走出。

阿钧俊目微瞧那燃灯道长,师徒二人会意地一笑,心下已然各自明白。

此时,袁天罡眼见正是煞星欧阳楚钧来到,须发自起,故作镇静地说道:“欧阳小哥,想不到此处你也能寻得到,老夫实是敬佩你的天赐神功,不如你就归依老夫,共掌天朝大权,意下如何?”

阿钧冷笑道:“老国师,你真是糊涂了,想这人中之君,岂是随意替之?尔等宵小,也自狂心妄想!”

袁天罡仰天长笑,说道:“欧阳楚钧,实话告诉你,如今天降异象,玄德大殿业已被神水击坍,武氏与众臣必已悉数死去,那自是说,老夫不日就将荣登大宝,到那时只要小哥肯顺从于老夫,必是荣华宝贵千秋万代。如此美事,岂不甚好?”

阿钧本是怜他天绝聪颖,何况那地下行宫设计之­精­巧,实是人中豪杰,但眼见他已然入魔颇深,实是不可救药,即使力劝恐也无济于事,只能生擒,交由皇上发落。

袁天罡见他深思不语,以为他已是有所心动,便­奸­笑说道:“小哥,此乃是天意使然,小兄弟不必太过强求。”

阿钧冷笑一声,双手突然向空中猛然一扬,但见两束彩火伴随阵阵硝烟,向空中疾冲而去,随之便是发出接连的爆炸声。

“不好,国师,这小子竟然施放信号!”豹管急声叫道。

袁天罡眼见如此,立时恼羞成怒,右手一扬,众贼便向阿钧狂叫着冲去。远远望去,却见无数兵器纷纷罩向当中孤零零的这白衣少年。

此时,异变突起,站在庙门后面的燃灯道长突然出手,双掌左右互击,登时便重重击在身旁豹管、狮管二人的大椎|­茓­上。

那大椎|­茓­是人身三十六重|­茓­之一,乃是神经汇聚之地。二人不防之下,突是受此重创,立时全身瘫软,怒吼一声,仆地不起。

众贼眼见如此突变,尽皆一呆,阿钧大喝一声,龙游身法疾速展开,双掌交错间,“闪电雷龙吟”接连发出,一串串闪雷霎时将群贼杀伤大半,而“太阳之丝”也随之爆发耀目光芒,无数贼人双目顿盲,转瞬便被重创于地。

袁天罡听得身后有异,急转身形,已看见虎管燃灯道长突然发动袭击,狮豹二人口吐鲜血,倒地抽搐,已知虎管显是与其徒阿钧达成默契,登时气得须发戟张,暗运玄功,暴喝声中,但见无数针雨即时罩向燃灯道长。

燃灯道长身子有若陀螺般急转,身周立时形成强大气旋,那些细针近身便即被卸于地上。

袁天罡嘿然再吼,一团浓烟又自喷向燃灯道长,烟中更是夹有斑斑黑水。

“五毒天罗!”燃灯道长惊叫一声,骇然后跳,饶是他闪避得快,袍袖已被这黑水溅上,嗤嗤作响声中,衣衫立时便被烧出数个小洞。

袁氏此时已是全存拼命之心,绝不容得手下竟有如此叛人,下手更是不留情,又迅速发动“紫虚心法”,默持口诀,接着便以无明罡火暗暗送去。

那燃灯道长却是懵然不知,垂首四处扑打,兀自忙于那些沾身黑水。

阿钧眼见袁氏如此­阴­狠,师傅危在旦夕,大喝一声,身子即时腾空而起,右掌一竖,一股强大劲力直逼袁天罡,众人气息登时一窒,急忙四处避开。

袁天罡识得厉害,顾不得催运内力,急急纵身跳开,但听得轰然一声大响,他适才立身之处竟被击出丈深巨坑,这般声势端得是十二分的骇人。

此时,阿钧左掌连拍三下,那无明罡火顿被打散,纷落于燃灯道长身前四周,那些草木转瞬间被炬成灰烬。

饶是如此,燃灯道长的左臂却难逃厄运,被那无明罡火击中,眨眼之间竟被悉数化成枯烬,劲风力吹之下,化成灰黑粉末随处飘摇。

阿钧目眦眼裂,电般扶起师傅,急点燃灯道长左臂八大要|­茓­,暂停气血运行,并以右掌抵住命门|­茓­,运起绵绵内力助师傅调息。

那燃灯道长强忍巨痛,满目慈祥之­色­,说道:“钧儿,皮­肉­之伤,不要紧。你暂且放下我,快快灭除这些叛党吧!”

阿钧闻言眼含热泪,点点头,他回首怒望众贼,心绪澎湃之下,功力登时全部激发,内力泉涌处,那龙首魔剑应然出鞘。想是这神兵近日憋闷太久,一经现身,欢鸣数声,在空中宛若一双游龙,上下纷飞,但见那正步步紧逼面而来的众贼已遭剑气狂扫,非死即伤。百八十人电光石火间便悉数躺倒在地,惨痛不绝。

风尘咝咝暴响处,那袁天罡眼见瞬时之间自己便成了孤身一人,对面的欧阳楚钧又是如此神威,便长叹一声,竟是双手下垂,不再抵抗,僵立于地,口中大呼道:“苍天负我,眼见大功已成,却是无福受用,天意!天意!”

阿钧此时已是杀红了眼,运足全身功力,转而便向袁氏轰去,眼见得一代鬼才即要命丧当场。

正当此时,一声宏正佛号恍若天际响起:“阿弥陀佛,小施主,得人饶处且饶人!”

声音过后,但见得一白眉老僧恍若天神般突来,挡在二人之间,阿钧的巨劲全数击在那老僧胸前,但是如此轰天巨劲,却是无任何声响,只有这老僧无数白须尽皆竖起,这澎湃内力竟被霎时引向半空之中,只听得二人身周气流噼叭连响,急急旋转。

阿钧停下身来,定神看那白眉老僧,顿时大喜过望,原来那竟是数日前渡化父亲魔罗大王的天机神僧。

那老僧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小檀越,别来无恙?”

阿钧慌忙行礼,轻声答道:“神僧,小生方才得罪了,还请神僧恕罪。”

老僧笑呵呵说道:“小施主,待我和袁老施主相谈后,再行叙过如何?”阿钧闻言急忙退下,转身便去照看那燃灯道长去了。

此时,但见老僧面对袁天罡,凛然说道:“袁施主,尔等倒行逆施,竟欲枉违天意,老衲实话说明,女皇与众臣全然无事,此时正在宫中相聚,那洛河水击毁的只是功德桥而已。至于那假冒太子,业已被擒,尔等部众全然伏法。袁施主,你悟道数年,难道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袁天罡闻言,忽是哂然一笑,面露不信之­色­。

老僧见他如此不屑,便笑道:“袁施主,如若不信老衲之言,自可用你所带魔镜一观究竟,便知分晓。”

袁天罡虽是不服,但听得这老僧言之凿凿,便只好依言取出魔镜,但见镜中种种所现,正如这老僧所言,字字不差。那女皇正与众臣、多尔哈可汗坐于玄德大殿上,谈笑风生。

刹时间,袁天罡心神俱老,万念成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十数年之功,竟是如斯溃败。悔不该当初不听我师之言,才才至今日之辱。人之若此,夫复何言!”说罢,他竟缓缓抬起右掌,便向自己头顶击下。

那老僧袍袖微动,袁天罡这手掌便再也不能击下半分。老僧宣声佛号,继而说道:“阿弥陀佛,袁施主,若得人轻贱,是人先世所造之罪业。人世间种种,有若云烟过眼,一闪即逝,你诚乃修真之人,何不抛弃杂念,随我参佛悟道,岂不快哉?”

袁天罡长叹一声,放下手来,不再运力,默然不语。

那老僧知他已然应允,便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他又回身对阿钧说道:“小施主,你我缘分实是渊源颇深,今日虽别,他日或许还有相见之时。此外,袁施主已是诚心礼佛,自可放过于他。不知当否?”

阿钧见得天机神僧如此说法,自是有大大的道理,便即时点头应允。

老僧又转身自袁天罡身上取出一方物事,递给阿钧,说道:“小施主,这是袁施主的宝镜,现赠于你,一则此镜可助你祛魔卫道,二则可助你完成未续夙愿,你且收了去罢。”

阿钧闻言,心中万分感激,便又问道:“神僧,我父现在如何?”

天机神僧知他有此一问,便笑道:“小施主,孝心可嘉,你父魔罗大王,有缘之时,自会与你相见的,你切大大的放心。”

言罢,这老僧便携着那不世之才袁天罡倏然消失在空中,衣袂猎猎响处,渐远渐无。

玄德大殿上,女皇与众臣正在商讨这神异天象,众人还沉浸在适才在御马寺宝塔上所见的骇人奇观。

女皇手扶凤腮,细细听着狄公所言,终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功德桥被炸,其实是逆贼袁天罡借引月食吸附河水之天象,妄想引那洛阳水击爆玄德大殿,从而将一­干­众臣俱埋身丧命的险恶用心。

女皇手抚胸口,连连呼道:“好险!好险!幸亏狄公神才,及时识破,否则这逆贼此刻必是­奸­计得逞,吾等已然相隔人世。”

女皇继而问道:“狄公,那位白袍少年却是何等来历?怎的是朕的熟人?”

狄公奏答:“陛下,臣得以能擒这数百反贼,其实全是他的功劳。那日臣在钦差公馆差点被妖人刺杀,幸得此子搭救,并转而告知袁氏反贼在洛阳河底大建水利,其秘道绵延太子­宮­,终至玄德大殿时,臣已然猜知这帮反贼的诡计。”

女皇便又问道:“狄卿,你怎知那太子乃是假冒?”

狄公笑道:“陛下,那白衣少年昨时来报知这般情况,我便密布手下搜查太子­宮­时,料中太子显乃是遭人绑架,故此才有今日之事。”

女皇大悦道:“那此子说来真是屡立奇功,救我大周朝于危难之间。只是这太子显身在何处?莫不是……”女皇缄口不语。

狄公说道:“吾皇放心,此外,突厥多尔哈可汗及使团被刺案业已一一查明。”

女皇听及使团案被破,兴趣大起,便又问道:“爱卿,这究竟是何等原因?且细细说来,与朕一听。”

狄公说道:“陛下,此事乃是这反贼袁天罡暗中与突厥王叔莫罕定下的毒计,妄图以可汗被杀为由,挑起两国­干­戈,从而转移大众视线,混乱之中,袁氏反贼便可携同假太子登基。”

女皇惊呼道:“此计更为凶险,这连环之术实是朕平生所未见的恶毒用心。”一众大臣但听得狄公这些解释,全都骇然变­色­。

此时,值朝官忽报:“启奏我皇,太子显与多尔哈可汗正在殿外求见。”

女皇龙颜大喜,宣旨准见。只见那太子显与多尔哈可汗神宇轩昂,缓缓地走了进来。

正文 二九章 沉冤方雪悉幼事 笑傲神龟诗如画

众臣眼见这二人平安无事,便齐齐拜倒,高呼:“天助我皇,天兴我朝!”

那太子显更是面带微笑,戏语道:“母皇,可是要瞧仔细了,此番可是孩儿了吧?”众人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那多尔哈可汗便也落座。二国皇帝互交信物,定下万世修好之盟。

旋即,落有多尔哈可汗手书的秘文便以八百里加急快递送至突厥国老太后的手中,多尔哈可汗随即返回,与狄公一起,巧施妙计,将莫罕王叔等一­干­叛臣擒下,重振国威。

多尔哈感激天朝活命之恩,誓言有生之是定是臣服于大周天国。此后,二国陆续撤兵,百姓又是重返故土,互通商贸。

当女皇将一切布置妥当后,欧阳楚钧与燃灯道长也即时返回。为重谢师徒二人的功绩,女皇敕旨在洛阳城中御马寺特为燃灯道长建造­精­舍数间,以作修真养­性­之处。同时为欧阳楚钧划地数亩,自行建造威武大将军府。当女皇得知阿钧竟是前燕山王李杞之子时,特加封阿钧为威风大将军,水土二老为左右游击将军,并下旨免去燕山王的一切冤屈,迎接魔罗夫人回京,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至于­奸­臣镇南侯李兴,同那恶奴管家李狗儿,押赴午门,即时处斩。

女皇赏罚完毕,众大臣与阿钧、燃灯道长山呼万岁,叩谢皇恩。

此后,阿钧与水土二老奉旨回川中丰都接回魔罗夫人、琴仙与笑笑翁等一众亲人进京,霎时之间便是举家荣华,功德昭著。

魔罗夫人、琴仙、笑翁闻得喜讯传来,竟是泪眼飞花,三人孰能料到竟是在自己垂垂老年中沉冤得雪,官复原职,竟是大大的欢喜。

而莎拉公主、阿紫也因夫大贵,二姝相别阿钧多日,此次见面,更是如胶如漆,每日轮番纠缠阿钧,阿钧也自乐得差遣。

魔罗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暗里早就祈祷魔罗世家早续烟火,世代相传。

如此过得几日,一天深夜,阿钧信步蹓至后院,却见义母琴仙屋内灯火未熄。

他甚为纳闷,心中想到:此时夜已三更时分,为何义母琴仙竟是未睡,莫不成会有什么不测之事?

他悄然来到琴仙窗前,展开天眼,向屋内望去,但见室内别无异样,琴仙正双掌合什,跪在一尊佛像前虔诚念经,那佛像却是保佑家族平安的滴水观音大士。

阿钧甚是纳闷,微然发出一声叹息。琴仙立时警觉,推门而出,见是阿钧,便关切地问道:“钧儿,如此深夜,怎的还是未曾入睡?”

阿钧恭声答道:“飞钧关心义母,又是为何不睡?”

琴仙慈祥地说道:“钧儿,唉,此刻我正为你向观音大士祈福,愿你平安无事,长命百岁,我等这些老朽之辈也自算是不枉此生了。”

闻听琴仙这般莫明其妙的言语,阿钧更感古怪。

只见琴仙眼神幽幽,竟是叹口气道:“钧儿,你且坐下来,为娘再给你说一个离奇之事,此事却是与你有莫大关系。”

呣子二人便围桌而坐,细细长谈,琴仙仿佛也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夜,正是笑笑翁和琴仙投奔燕山王李杞的第三天。

燕山王李杞、魔罗夫人及一­干­家臣正悠然在大庭内看戏,此次是为庆贺燕山王大寿而特地安排的。

唱戏的名角可是梨园怪杰楼小生,此角不但弹拉吹唱,武功戏架,更是擅长变换脸谱等江湖秘技。

戏自是­精­彩极致,一众人也自看得忘乎所以。可那刚满六岁的小王爷却耐不得­性­子,软磨硬泡之下,应得燕山王同意,便和一名家婢独自玩耍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家婢突然面­色­慌张,泪痕满面地跑了进来,哭叫道:“王爷,不好了!小王爷掉进后院的天乾井去了。”

众人一听,骇了一跳,风般奔向那天乾井边。但见一双镶金小鞋安然地放在井沿上,孩子却是毫无踪影。

燕山王李杞探头向井内望去,井水只有微波荡漾,却是哪还有半点孩子的影子?

家丁急忙潜入水中打捞,片刻功夫便将那小王爷摸了上来,然而却已是无力回天,小王爷已然毙气多时。

燕山王李杞痛失爱子,大号一声,便是神智立时有所模糊,竟是命快马每日自北方极寒之地运来寒冰,团团置于小王爷的尸体边,显然他是希望永远留住小王爷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一生终老。

说也真巧,在小王爷出事的第三天中午,门口便是来了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直言能救活小王爷,众人虽是倍感不可思议,事已至此,却只得一试。

但见那老僧在半夜子时,月圆之时,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便将一粒紫红药丸塞入小王爷口中。过得一刻钟,便听得那小王爷啊地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众人立时悲喜交加,魔罗夫人更是匍匐在地,感谢那老僧的活命之恩。那神僧便是救这魔罗大王李杞、点化袁天罡的天机神僧,故此当日在魔罗神洞中他与一­干­众人算是旧识。

小王爷不用多说,自是幼时的欧阳楚钧,只是令人不解的是,阿钧醒转后,居然将旧事忘得一­干­二净,行为迥异常人,言行中竟是通古晓今,无论是前世之事,还是未来之事,他俱是晓得二二,惟独记不清自己。

此般古怪情状,当时在天朝内竟一时传为异事趣闻。

琴仙说到这儿,便停下来。阿钧听到这儿,不禁瞪目结舌,心中自是想到:以他弱小年纪,怎能会有如此大的变故?再想想当年的荣华宝贵和父王被人诬告反叛,自己被燃灯道长收留,辗转长白深山之中,种种情状,实是怪哉奇哉。

他不禁问琴仙道:“义母,难道当日那神僧没有说明是何等原因吗?”

琴仙摇摇头,应道:“当时众人也问其故,这神僧却笑而不答,只是言道此乃天道循环,与你未来之世有莫大关联,天机不可泄露。众人也只好作罢。”

阿钧听到这儿,心中也是思绪翻滚。数日前梦游所遇之的古怪情境刹时又涌上心头来,莫不成那怪异少年竟是自己的未来之世?

琴仙见他沉默不语,便拍醒阿钧,呣子二人对望良久,再没说什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只是这事始终在阿钧的心头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日后若有缘再见那天机神僧,自当问个清清楚楚。

此时,天气已然渐渐转凉,大批北来的鸟儿成群飞来此间,稍稍停留,又自南飞而去。

阿钧望着这浓浓的思乡之情,便想起了那远隔重洋,苦候自己的人鱼艾丽丝。

自那日离别后,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了,艾丽丝心系于已,想来此时岂不苦闷不堪?更何况自己当日誓言重返印加斯岛,此间既无大事,正可前去探望于她,其实那莎拉公主、阿紫二位娇妻已是小腹微隆,定是有孕在身,自己可藉机轻松几日,省却二妻的纠缠,何乐而不为?

主意已定,阿钧便禀复娘亲,更是上折求得女皇恩准,择一吉日,携同水土二老便渡河向印加斯岛而来。

三人来到那闽州港,水土二老正欲行船出海。阿钧猛然心神一动,摇手制止二人。

当日午时,他默然打坐,元神出窍,神游五大部州,霎时之间便是瞧见当日那只老龟恰在南海某处小岛上游游荡荡,更令他忍俊不禁的是,那老龟居然与一只同样硕大的雌龟摩头接背,状甚亲密。

原来这万物有灵,雌雄互吸,本是自然至道,料不得这数百年之老龟,竟也是如此情痴。

阿钧不由得莞尔一笑,玄功微运,用“心灵神通术”问候那老龟。

其实这老龟自那日为阿钧化开横骨后,已然玄力大长,灵神更是机敏,此时突是听到阿钧以灵息召唤,也是大喜。当下便同那雌龟踏波分浪,神速赶来。

第二日,二龟便已到达了闽州港,那些留港众人眼见这两只见所未见的巨龟相伴而来,行进间波浪翻滚,声势惊人,都纷纷地聚拢起来,看这难得异事。

阿钧与水土二老此时在众人灼灼目光中,内息腾空,自岸边缓缓飞起,稳稳地落于二龟背上,阿钧乘那老龟,水土二老坐于那雌龟之上,三人二龟犹如犹如避波神兽般迅即离去。

只见海面上浪花点点,好似数盏莲花渐行渐远,顷刻之间便消失在海面上。

那围观诸人眼见如此奇景,全都是羡慕不已。更有好事者,在海神娘娘塑像前立下神龟庙宇,日夜以香火供奉,以保出海船丁平安往复,顺顺妥妥。

却说那老龟夫­妇­果是神奇万方,仅是二日间便到达了印加斯岛。当阿钧中途经过起初发现“蹑空草”的海域时,那“蹑空草”却突发异光,一明一暗,似是与海下同类神灵相和,此正是造物神奇,想来日后此处必然也有神奇之物出现,阿钧自是留心。

当三人踏上海岛时,那老龟夫­妇­便又别处戏耍去了。阿钧此番是故地重游,眼见这熟悉的风土人情,心中自是感触颇深。

他急忙赶向那子母河,远远地便见那失魂塔高高矗立,依是神秘诡谲。只是较前有所不同的是,此时塔门大开,但见游人如织,来来往往,当日那双面神君已然不知去向。

三人来到子母河畔,阿钧将水土二老留在岸上,他却纵身一跃,但听得耳边哗然水响,他已置身于子母河那温馨蓝亮的水中。

他依稀其中水路,没用多久便来到了巨鱼洞。阿钧隐起身形,悄悄地行了进去,心中想道:这许久未回,定是要给艾丽丝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悄然步入洞内,水浪涌处,正见那艾丽丝依偎在巨鱼妈妈的身旁,双目红肿,痴然不语,巨鱼妈妈温柔地用长手抚摸着艾丽丝玉滑般的脸颊,轻言说道:“孩子,不要哭了。你的钧哥哥定然会回来的。”

艾丽丝闻言,眼眶更是红肿,渐渐轻然啜泣起来,显是十分思念阿钧。

阿钧眼见此景,心中一酸,急忙现出身形,昂然立在艾丽丝身前。

艾丽丝妙目瞥处,突见阿钧立于身前,几疑是在梦境之中,竟是良久不敢相信。

当阿钧张开双臂抱住她时,在他雄浑气息的包围中,艾丽丝方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她“嘤咛”一声,热泪夺眶而出,数月来的苦梦一时间便化作滔滔温情,将阿钧紧紧地拥住,娇羞万状地将螓着伏在阿钧胸口上,一言不发,只是沉浸在这无边的幸福中。

巨鱼妈妈眼见阿钧如约而归,二人如此情深,自是格外高兴。

是日,巨鱼洞内明珠闪闪,巨鱼妈妈、阿钧、艾丽丝欢欣无比,促膝长谈。

阿钧将此前种种情事一一讲来。但凡听到惊险之处,艾丽丝便小手抱胸,失声惊呼,又当听到阿钧英雄威武之处,她便心花怒放,情愫更深。

恍然间,洞中那只水钟已然响当当起,正是夜深之时。那艾丽丝似是有意无意在鱼尾一摆,面上稍显倦意。

巨鱼妈妈会心一笑,即时会意,便自说道:“飞钧,想不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便是子夜之时了,我也要回去了。”

阿钧应道:“老人家,既是好久未见,还是多坐一会吧!”

巨鱼妈妈笑道:“孩子,妈妈真是老了,一到半夜之时,便得好好休息,这满头金­色­小鱼也得睡来,明日方能­精­神百倍。”

阿钧还待开口相挽,那艾丽丝嗔道:“钧哥哥,你不要这样子,母亲真的是近百年一直是如此过活的,你日后便会理解的。”

阿钧抱拳道:“既是如此,老人家且去休息吧,明日再见。”

巨鱼妈妈微笑着道:“艾丽丝,你可是要好好照顾飞钧呀,他不远万里之遥来见你,自是应当格外关照一番。”

艾丽丝闻言,娇面飞红,小声回道:“妈妈但请放心,我一定会万般留心的。”

巨鱼妈妈闻言,狡黠地冲着艾丽丝眨了眨眼,回转身形,满头金光闪烁中,霎时间便是离开了水洞。

彼时,月光透水而来,幽幽雅雅,掩人情思。那壁上珠光也自暗淡泊然,悄寂无言。

二人默默对望,但听得心跳咚咚,好似要冲出胸腔,击水而歌。

那艾丽丝终究非人类腼腆,鱼尾一摆,那洞壁明珠便顺着水劲缓缓隐入石壁之中,室内只有水面­射­下来的月光轻轻摇曳。

艾丽丝将欧阳楚钧紧紧缠绕,一个是天生­嫩­滑如丝,一个却是天生神力威猛。但见得洞中水流激荡,一幅人间春­色­活灵活现,诱人遐思无限。终于,良久之后,二人都是兴趣极涨,连日来的思念在一瞬间便得到最终的弥补,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阿钧已然醒转眼见艾丽丝那娇羞的面庞,心中也是甜蜜万分。当他看到艾丽丝那长长的鱼尾时,悄然一笑,立时便有了主意。

趁着艾丽丝尚未醒转,他施起玄功,先是化去艾丽丝横骨,再授之以心灵神通术,以便即使二人远隔千里,也能互通感应。他更是在每夜艾丽丝睡去之后,引天地之灵,缓缓灌注于艾丽丝体内,助她化去腿部鱼尾。

如此这般,连过得十数日,艾丽丝已能将鱼尾分成二段,在岩石上自如行走。倘若再施以裙裾,竟然是国­色­天香,绝代美人。

阿钧更以“玄武心经”中的内息流转之术,传她陆地呼吸之法,如此一来,艾丽丝便可在陆上如常人般自由生活,全不碍事。只是每日须得以清水泡身,便可立时全释尘世的污垢。

阿钧再花费几天时日,让艾丽丝真元更固,行为礼法更若平常之人。这数日里,二人如胶似漆,艾丽丝更利用她天生的秘技,直将阿钧吸引得神魂颠倒。

白日间,艾丽丝更是向水下深潜数千米,采集海底石床上生长数十年的海虫喂食阿钧。那海虫通体软若无骨,体­色­多变,其上布满软刺,行路有若匍匐,­肉­鲜盈滑,食后片刻之间丹田便是有若巨热腾腾升起。

阿钧每食之三枚,必是热血沸腾,丹血炽热难当,而当此时,艾丽丝便及时迎合,以极热之体对极寒之躯,自是水|­乳­交融,两相获益。

二人更在此时,施以双修神术,彼此间的灵力,内劲突飞猛进,较莎拉公主、阿紫竟是不相上下。自是异曲天工,妙处不可同日而语。

正当二人卿卿我我之时,水中突是传来阵阵人语时。阿钧侧耳细听,原来是岸上水土二老正在以“心灵神通术”寻找自己,必是有事相告。

只听得那水老哑嗓说道:“少主,听到老奴没有?”那声音有若游丝,虽细却是极为悠长,一字不少,竟是清清楚楚地传入阿钧耳内。

阿钧立时应道:“水老,阿钧在此,可曾有事找我?”

不消片刻,水老便回道:“嘿嘿,少主,不好意思呀,老奴也是无事,想看看少主这几日是否安好?”

阿钧闻言,心中猛醒,原来自他下水以来,竟是不觉过了一月有余。

此时,但听得土老又说道:“少主,其实是我兄弟正是有事要告诉,方才相扰。”

阿钧轻然一笑,道:“二位老哥哥,笑话我了,定然是极为重要之事相商,但说无妨。”

水老即时说道:“少主,昨晚那大周女皇催人送来了一封信函,老奴怕惊醒了少主,故此先行拆开,一见之下,果是大大的要事。”

阿钧一惊,问道:“可知何事如此着急?”

土老接言道:“少主,天朝已然发生战事,极为骇人诡异。女皇已然束手无措,在狄公举荐下,已是连颁三道圣旨催你回京。”说罢,二人便不再言语。

阿钧知是事情定然是万分火急,他本乃忠臣之后,既是皇帝有命,诚意相邀,自是当仁不让。

阿钧辞别巨鱼妈妈后,携同艾丽丝浮上子母河畔。二人甫一浮出水面,那岸上水土二老眼见艾丽丝,惊为天人。

那水老更是半酸半楚地说道:“唉,老夫若有少主如此年青,想必也是艳福难当。”

土老大嘴一咧,叫道:“拉倒吧,就你这尖头巴脑,一身水腥味,还会有人看上你。想咱土老当年却是不赖,就是没下大功夫,要不现在也是……”

水老笑道:“得了,咱老哥俩也甭吹嘘了,当年我们还伏在那灵异界的土洞和水沟里苦修呢!”

阿钧和艾丽丝闻言,相视而笑。四人来至海边,又自再乘上那巨龟夫­妇­,向陆地行来。

一路上,水土二老有说有笑,戏谑不断。而艾丽丝却是平生第一次出得这般远洋,眼见外面天地如此­精­致,自是新奇兴奋。

那巨龟夫­妇­果是神力惊人,各自载着二人,却是毫不费力,劈波斩浪之余,也不断将大洋之下的种种古怪物事和惊险奇遇讲来给四人听听,如此一来,竟是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闽州港。

正文 三十章 大鹏展翅自无功 夜叉冥冥不入眼

四人与巨龟夫­妇­一一道别,阿钧自是也忘不了二龟的辛苦,在中途已将呼吸转换之术授与老龟,那雌龟更是被化去横骨,如此这二神兽便可在陆地上自由换气,丝毫不受阻滞。

四人甫一踏上陆地,便施起缩地成尺术,眨眼间便来到洛阳城的威武大将军府。魔罗夫人、琴仙、笑笑翁及莎拉公主、阿紫二位夫人闻得家将来报,自是喜出望外,急急迎将出来。

众人见面之后,一阵问寒问暖,唏嘘不已。那莎拉公主、阿紫眼见阿钧出海月余,竟又领回一位肤滑若雪,国­色­天香的美人,不由得都是心里酸味浓浓,霎时之间便是吃醋不小。阿钧眼见二位夫人如此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众人落身坐定,阿钧便将这数日来的种种之事一一告知大家。及至听得那艾丽丝原是阿钧早早便认识得生死之交时,二位夫人方才平缓心情,与艾丽丝自然便视同姐妹。

三位美人环绕在阿钧左右,哝哝细语之间,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温柔情长长。这一夜,可苦了阿钧,在三位夫人厢房间东奔西跑,自是忙个不停。直至鼓催一更,方才歇息下来。

阿钧独坐外厅中,即时默运玄功,一会儿便将内气圆满,行功数大周天之后,便是不由想到:不知明日早朝之时,女皇会有何等紧要之事,竟要下旨急急催他回朝呢?

欧阳楚钧站起身来,仰望窗外,但见夜光无瑕银白,时有云影浮过。他心中一省,想起当日在长白山孜然洞无忧无虑,不为他人所束的万般自由时光,如今却和现今听命于皇帝,言行谨慎相比,实是天壤之别。也许父皇李杞不争王位,却宁愿隐身山水之中,想来必是求得这份闲情逸致吧。

一霎间,阿钧对人生的感悟竟是深刻不少,这或许是他已然练成佛道至尊金甲龙神,玄术日臻圆满之故。

是日,女皇及一­干­众臣聚首于玄德大殿之上,正自听取西南大吏的加急文书。此时阿钧已然手执篆牌进殿静听,那狄公与宰相张之义也是早早来到,见到阿钧回朝,三人俱是相视一笑,各自点头。

原来这数日来西南乃蛮族如众人所料,果是发生极大­骚­乱。十二部族竟是齐心联合,纠集四十万大军自大雪山向天朝进攻,其势汹不可挡,三日之内腾拉尔、银木二关接连被毁,守兵死亡惨重。银木守将竟被骇傻,成日来只是口中连呼:“鬼!鬼!”以如此封疆重臣,竟然口出不可信之妄言,实是平生未见的天朝之辱。

西南都督哲龙立时调所辖八州兵马予以反击,两军相接下,竟是在一夜间溃不成军,十万部众竟然仅存不足一万之数。

战事传来,朝野震惊。以青竹翁、血魔夜观西南方位天象,却是邪雾迷茫,将星暗淡,此必是有妖人作怪,非兵士血­肉­这躯所能相抗。

女皇大惊之下,便与狄阁老,张宰相二位重臣密商之后,情急之下,方才连连颁旨急令阿钧火速返回听令。

此时,女皇已然看到阿钧进殿,登时心中大喜,竟是不由步行下得殿堂,拉住阿钧的手笑道:“飞钧,这数日来可是想煞朕了。你可曾安好?”

阿钧眼见女皇如此关心,心中自是大大感动,便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自是体行安康。”

女皇言道:“飞钧,适才你已听得这西南战事之惨烈古怪,非我等平常之人所能相拒。朕只有依靠你,费心亲为了。”

阿钧神­色­凛然道:“陛下,但请放心,飞钧一家世代忠心为国,值此为国出力,为民求安之时,自是全力应召。”

女皇闻言,心中更是高兴,便高声说道:“朕感谢上苍,有此佳将,保我大周皇朝安危。即日起,李锦飞钧奉旨授封西南平安按察使,全力征剿西南大雪山乃蛮族之乱,狄仁杰、青竹翁二人为左右监军,悉心辅助。”

阿钧、狄公、青竹翁三人听得皇上听封,齐齐抱拳道:“多谢吾皇信任,我等自当剿灭这乃蛮之乱,他日便是大胜班师回朝。”

女皇听得三人如此决心,龙心大慰,传旨即日便奔赴大雪山地界,率同四十万大军前往应敌。

第二日,大军便浩浩荡荡地自陆路源源不断地向龙鸣州进发。那龙鸣州是西南之要塞,较腾拉尔、银木二州而言,城更高,兵更­精­。守将尉迟长雷更是前朝重臣尉迟敬德元帅的第八嫡孙,威猛且攻于心智。有此猛将驻城,相信龙鸣州自可作抗敌之基地。

四十万大军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四日后便抵达龙鸣州地界。

甫一入境,众人但见处处早已是一片狼藉,逃难流民无数,正自急急迎面而来。

狄公眼见此种慌乱,心中大惊,急忙令前队校尉拦住几人,打听之下,方才得知那龙鸣州城池已被攻破,尉迟长雷正被乃蛮人吊于城楼之上示威。

狄公既惊又怒,惊的是敌军势不可挡,只有二日时光便已攻陷龙鸣州重镇,怒的是敌军竟是端然藐视天威,如此折损天朝大将。他一气之下,竟也无可奈何,只得连连催动大军快快前行。

欧阳楚钧与水土二老知晓狄公心意,夜半之时,便各自运起土遁术,潜入城门口。刚一来至城墙之下,登时便感到一股浓厚的邪气与高能灵元场封阻在三人面前,水土二老竟然有些许气息凝滞之危。阿钧知此必是城内有极为厉害的妖人镇守。

他轻轻一摆手,让二老暂时蛰伏于城外十丈之处。他自屏住气息,收敛元神,蹑手蹑脚地爬上城门。

甫一站定,便见城门楼上正有一位天朝武官双手反缚,长发垂肩,反手悬挂在旗斗之上。

阿钧见得这般情景,想来那必是龙鸣州守将尉迟长雷。阿钧眼见他这般惨样,内心一阵酸楚,心中想道:想不到这一代名将之后,竟自落得如此下场,实是狼狈。

此时,阿钧用聚灵术细细探查四周,发觉确无任何异样,身子便立时轻轻一纵,站在旗斗之上,右手中指一竖,那吊人绳索便应然而断。

阿钧舒展左臂,想接住那正自垂落的武将身躯。突然间,他心神一凛,立有警觉,双脚一踏,及时闪到一旁落地。

但见那被缚武将在半空中嘿然冷笑,一袭长发蓬然炸开,在城门火把映­射­中,一张钩鼻紫睛,双耳尖竖的怪脸便呈现在阿钧面前。

此时,那怪人知已被阿钧识破,厉叫一声,身子轻若飞燕,闪电般弹向阿钧,双手长长伸来,指尖有若铁钩,向阿钧当胸抓去,指声啸叫中,阵阵­阴­寒风劲吹,霎时便激起城上无数黄土。

阿钧眼见这假扮之人来势凶狠,微一提气,便纵上半空,心中喊道:“好险,方才幸得元神机警,否则怕早已被撕开胸腹,吐血而亡。”

此时,那怪人一击不中,抬头望见阿钧已是蹿上半空,立时嘶鸣一声,双臂急摇,肋下泛出大片大片紫光,那紫光之中似有二片翅膀,月­色­下兀自一张一合,怪人霎时便腾空而起,电般扑向阿钧。

阿钧适才被这怪人所耍,已然郁闷不堪,如今见他自地面扑上,长啸一声,双掌微展,功力涨至六成,迎面当空劈向那怪人。

但听得“轰轰”两声巨响,双掌有若击在皮革之上,劲力竟然在大部返回,又向阿钧涌来。阿钧一惊,身子凌空一转,将反激之力尽数消去。而那怪人也被这无穷掌劲生生逼回地面。

一招之下,双方甫一接手,便知对手功力自是不弱,各自凝气,紧紧盯着对方。阿钧眼见此人功力之高,竟是丝毫不逊于其父魔罗大王,心中不敢有半分大意。

那怪人眼见面前这白袍少年功力奇高,知是多年未遇的劲敌,再也不作犹豫,一双光翅变幻扇动,但见阵阵风沙响起,并夹有“吭吭”巨响迎面扑向阿钧。

阿钧听得这般异声,知此必是塞外邪术,右手中指立在额上一划,打开天眼,便见那风沙之中竟有十数条体长盈丈,躯体粗圆,有若恶蛆般的巨兽,正随风扑来。那巨兽巨口张合之间,大小竟有车轮之状,口内满布锯齿尖牙,形状极为可憎。

阿钧双拳一探,当空击出数拳,但听得“嘭嘭”数声,便击在最前二只恶兽面上。那二只恶兽身形一滞,身子裂为二截,其首依然不为所阻,更是加力咬来。

阿钧眼见情势危急,急运内力,背后所负龙首魔剑即时出鞘,紫光闪耀间,那二巨兽立为断成数截,余者眼见阿钧如此神威,掉头便隐入风沙之中。

那怪人怒吼一声,即时收去功法落于地上,阿钧也自御风而落,虎目定定地注视着这怪人。

怪人嘶声叫道:“小子,年纪恁轻,却真真上好玄功!”

阿钧喝道:“多承夸奖。只是尔是何处妖人,快快说来。”

那怪人桀桀笑道:“小子,我乃西南达喀尔大雪山神无我宫中护法八大山人之一的紫电大鹏王,谅你这小毛孩也未曾听过。哈哈……”言罢,这怪人鬼面朝空,纵声大笑起来。

阿钧闻言,心中忽是一动,“天地异术引”中曾是说到这般一个典故:相传天地初开之时,始生异兽凤凰,凤凰之下又有大鹏、孔雀、麒麟三异兽。三者之中,以那大鹏­性­情最为凶猛,最喜食人,当日一口便是吞下佛祖,佛祖以无上法力冲破其肚却不忍伤其­性­命,收之为座下首徒。莫非这妖人却是练此异术,只是却已深入魔道,与佛祖善心救渡众生之本意大不相同,真是委实可惜。

正自思忖间,那怪人拱手­奸­笑道:“小子,今日天­色­已晚,来日再战,老夫须得寻得数人饱饱肚子。那什么尉迟守官,早已在老夫肚内消化掉了,哈哈!”

阿钧本想应他之言,明日再战,细听之下知这老怪却是要外出吃人,登时怒不可遏,龙首魔剑又再展开,霎时之间,一片紫青濛濛的剑罡迎头便罩向那紫电大鹏王。

那紫电大鹏王骇叫一声,急振双翅,欲自空中逃脱,饶是他见机得快,已被这剑罡斩断左膝,鲜血四溅中,他惨叫着转身便是逃往城中。

阿钧恨他毒辣­阴­险,便自催动“蹑空草”,迫空追击。只见夜空之中,二人有若天马行空,倏来倏去。

那大鹏王终是新伤难忍,渐渐力有不逮,眼见得阿钧便要追上那大鹏王,此时但听得地上一声暴喝道:“小子,休要逞狂!,俺夜叉王来也!”

此老者声音含糊不清,说话僵硬,似非中土人士。阿钧刚自站定身形,电光石火间面前便闪出一名周身黑衣短打的­精­壮老者。

只见这老者以黑巾罩面,颌下却无须,双手各执一柄长剑,那长剑细长狭窄,刀锋熠熠发光,一看便非中土武林所有。

只见这老者右手拇指一竖,嘿然笑道:“小子,你的武功顶好,他的鸟的不行。!”言语之中,全然不成体统,果是异国之人。

阿钧立身不动,细细观察对方,心中猛然想起:这夜叉王极有可能便是幼时在长白山所见的盗参贼人,燃灯道长曾与之交手数次,杀伤数人,据他告诉阿钧,这群采参贼来自临海小国扶桑,其中武人多擅忍术。这忍术之道千奇百怪,讲究杀人于无形之中,实是大大的玄妙之术。只是修炼之中,却是万般艰难。千人之中方能有二、三人历经重重生死,才能脱颖而出,继续更高层次的修炼。

那夜叉王眼见这少年沉思不语,已然知道他的心思,便怪笑道:“小友,实话告诉你,我等是大雪山神无我宫的八大山人。此龙鸣关就是紫电大鹏王与我夜叉王所破。中原将兵武术的不行,只能……”说完,他抬起右手作势向脖上一割,哈哈狂笑起来。

阿钧眼见这夜叉王如此嚣张,胸中怒气翻滚,决意先自挫挫他的锐气。他右掌一竖,“闪电雷龙吟”便即发出,但见空中突现一道闪电劈向那夜叉王。

夜叉王正自得意间,猛然听得空中风雷轰隆涌来,即时双剑一摆,身子便倒避数丈,再看适才立身之处,竟是已被击出丈深巨坑。

夜叉王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叫道:“小友,好高的内力,怪不得那大鹏鸟落荒而逃!”言罢,他厉声叫道:“小子,看我绝招吧!”

只见夜叉王双脚一踏,便是起在空中,怒目圆睁,双剑在身前不断划动,阵阵气流应势涌出,月光霎时为之黯淡下来,一张青濛濛的雾气有若风般卷向阿钧,空中不知何时,竟有数十只红睛长喙的乌鸦“呱呱”鸣叫。

那夜叉王长剑一指,这群乌鸦便也同时扑向阿钧,阿钧立运玄功,身子便向侧方飞去,但那雾气仿佛被他牵引般紧追不舍,而空中乌鸦更是疯狂下冲而来。

阿钧身形一滞,那雾气便立时近身数尺,竟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阿钧大惊,打开天眼详察,只见那雾气之中居然有无­色­­阴­火在内中跳跃不定。

“天网­阴­火,双刃乌鸦!”阿钧喊道。

那夜叉王暴笑道:“小子,果是不比寻常,居然识得我扶桑绝术,确是不世人才,如若肯归顺本王,便可饶你不死,收你为徒。哈哈……”

阿钧不为所动,身形闪动之中,脑海飞转,立时记得“天地异术引”中曾说过:在扶桑岛熊原县的山崎真宫内,驻有神秘教派夜叉流。该族以猎食生灵,吸纳亡灵魂魄为本元心法,其诡术及威力位居扶桑诸派忍术之首,青濛天网、黑­色­­阴­火,双刃与乌鸦便是其流派标志。

阿钧此时既已知他的路数,自是有法相敌。欧阳楚钧元神一提,赤血蝴蝶便即时升空。

那赤血蝴蝶本就郁闷许久,成日里只是修习玄功,如今眼见空中密布大片乌鸦,顿时高兴万分,鸣叫一声,双翅一抡,数道劲力便凭空卷向对面飞鸦。那飞鸦霎时便被冲击得四零八散。

赤血口一张,数百牛毛针即时夺口喷出。但听得空中“噗噗”乱响,那数十只乌鸦便有若雪片般颓然落下,余下的十五、六只见势不好,呱叫一声,便蹿入那夜叉王袖中,隐然不见。

阿钧双手一挥,“闪电雷龙吟”便在雾气中接连爆开,但听得“哔叽”乱响,那青雾立时四分五裂。阿钧又再口一张,一股无上内气即时将那些黑火吹转,掉头便燃向夜叉王。

夜叉王几时见过如此神威之人,平日里他都是任意恣为,如今才遇上克星,措手不及之下,全身立被已之黑火引燃,霎时之间便被蚀为灰烬。

浓烟之中,却见一束黑光即时蹿出,向西南神无我行宫方向飞去,想是那夜叉王的元神已然逃去求救,那么在达喀尔大雪山中必是有更高级的妖人在潜伏着,那却是何等人物?

此时,城外忽然喊杀声接连响起,阿钧及时飞身纵上城墙,但见远处狄公与水土二老正率众军士攻城而来。

他便纵下城墙,内息起处,一拳便将城门击裂,又以金刚御气轮将左右的守军如浪般击开,快速推开城门。

众天朝军兵眼见龙鸣关城门洞开,便一拥而入,向城中杀来。其时,乃蛮族守卫也就三千人左右,先前眼见阿钧神威,又有那紫电大鹏王与夜叉王一伤一死,早已是心神俱裂,四散而逃。

如此一来,这龙鸣关在阿钧的协助下,已是一刻间土崩瓦解,重返天朝掌控之中。狄公与众军轻易进得城来,知是阿钧神功所致,士气大振,只留少许人马安顿龙鸣关事宜,大部队转而连夜扑向银木关。

阿钧自是带领三百­精­兵,与水土二老各自施起土遁之术,转瞬间便来至那银木关前。

远远看去,只见这银木关地势险要,恰是建于一处山隘之上,两侧绝高悬崖,便是飞鸟也难逾越。

以此关地势之险,易守难攻中,竟是失守,必是为妖人所趁。以前番龙鸣关经验,阿钧料定此关之中必是有玄术之士镇守。

众人小心前行,寻至关前一凹处隐下身来,正待有所动作,突见城门大开,马蹄得得响处,只见内中冲出一骑彩袍高帽老者。

但见那老者面­色­奇特,月­色­照耀下,五官竟是若隐若现,面庞有如铜镜般平和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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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一章 幻镜百变战墨家 婆罗­阴­邪驱恶盅

此时,那老者自怀中缓缓取出二枚硫磺弹,旁若无人地向众人藏身之处掷来,霎时便听得二声暴响,那老者兀自笑个不停。

众人哪能受得这种挑衅,见状登时大怒,又欺他单身一人,便纷纷跃起,各扬兵刃向那老者砍去。

那老者急急回转马头,马鞭扬处,便向城中驰去。众军刚待停下,忽然听得头上传来数声号角之音,仰面上望,霎时只见城上伏兵四出,无数弓矢、石炮有若雨点般落下。此时,众人身后竟也涌出大批如潮军马,旌旗地滚滚扑上前来。

众人眼见这般情景,以为中了这乃蛮族人­奸­计,被团团包围,顿存拼死之心,各是举起手中兵刃,正待应战,奇事突然发生。

但见那涌来军马竟是视他们有若不见,连连喊杀声中,一路便向那前面银木关扑去,更有数百名兵士力抬数十只云梯,“吭哧”大喘,急急地冲向城头,又有数千人手扶云梯攀墙而上,与守城兵士展开对攻。

一时间,城外发石机乱­射­,无数巨石腾空飞起,火箭纷飞,尖啸着落入城中。城中四处狼烟滚滚,厮杀声,惨叫声,顿时响彻一片。

阿钧及众军眼见面前此般怪势,几疑是在梦中,心中纷纷想道:方才这关前悄无一人,只不知何处涌出这大批军马,助已一同夺关。

此时,有眼尖的军士,竟是发现那攻关士兵居然身着前朝燕兵衣甲,而那守城诸军也是身着古怪战服,城墙上竟是高耸斗大“秦”字大旗,莫不成众人已然进入六国抗秦之时?

正当此时,忽有一位头挽长髻、面阔睛圆的老将军策马来到众人面前,口中急急喊道:“我乃前秦时墨家老主墨翟是也!此次乃为帮助太子燕破秦而来,尔等速来助阵。”

众人听得这老者这般呼喊,顿时呆若木­鸡­。原来这墨家乃是前古时四海闻名的土木机关大师,自创始日起,便是潜心研究世上各种机关消息,发明了许许多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暗器、机械,无一不是杀伤力极强,攻城掠地的上好利器。

这墨翟更是墨家的创世之祖,生来便是天资聪绝,偏好研究诸多机关暗椿,自是丝毫不逊于那木匠之祖鲁子明,此等天人,想不到竟于此处出现,又亲自率军攻城,此事委实是十二分的蹊跷古怪。

众人正自惶恐不安时,又听得身后马蹄声烈烈作响,回首望去,却见那众军主帅狄公远远地大声命道:“我军听令,请速去助墨家子弟攻城,不得有误,违者立斩不饶。”

众人听得狄阁老这般说法,不再迟疑,发一声喊,各携兵器,随着一众墨家子弟与燕国死士冲到城前,援梯而上,向城上秦兵杀将过去。

阿钧眼见面前这诡异的事儿,目瞪口呆,正待喝止众兵,已然来不及。只见眼前自己所带­精­兵突然接连惨叫,那攻城燕兵竟全数消失不见,云梯也慢慢隐去,众人纷纷自半空中扬手撒刃,失足高高落下,当场毙命。更有数十人被城上守兵以长矛贯胸,飘荡在门楼之上。

阿钧与水土二老望去,却见转眼之间,刚才还是人声沸沸的战场已然全部消失,只有自己所带的一百余名士兵已被乃蛮族战士全部击杀,那方才还是威风凛凛的墨家之祖墨翟和急冲冲赶来的狄公也自全无踪影。

众人方才明白,原来方才那诸般攻城守关之战竟是一场虚幻之战,这眨眼之间,众­精­兵便是为乃蛮人残忍诱杀。

土老骇叫道:“少主,这般古怪定是有人使用异术,布下这前朝战事。老夫游荡江湖数十载,竟是平生第一次见得这般怪事。”

水老更是大叫道:“无耻妖人,害我数百军兵,竟是如此可恨!快快出来,与老夫决一雌雄!”

“哈哈……”随着一阵狂笑声中,城门又再打开,只见那镜面老者正引着数百兵丁自城中鱼贯而出。

那镜面老者得意地叫道:“蠢材,适才大雪山主教秘传老夫,言道龙鸣关紫电大鹏王与夜叉王双双落败,却原来是尔等这般无用之人所为,实是可悲之极!”

土老喊道:“尔乃何方妖人,竟自乱杀我这数百兵丁?”

那老者昂然应道:“老夫乃八大山人之中幻镜王是也。尔等刚才为老夫幻镜所迷,死得正是其所,哈哈!”

土老闻言,怒不可遏,纵身便杀奔过去。那老者却是岿然不动,面上兀自带着一丝冷笑,竟是全然不惧。

劲气破空之中,土老便是猛然一槌击下,转眼之间面前却全无那老者踪影,身前反是倒有四槌向自己一齐袭来。

土老定睛一瞧,竟是骇然心惊,原来那来袭之槌竟是自己所使之破土槌,那槌法与袭来方位竟是与自己刚才所用招数丝毫不差。

他慌忙一纵,却见四周已然立时有十数柄破土槌仍自砸来,这槌势之猛,竟是远超自己适才所发劲力,土老又再急急跳开,方是堪堪闪过自己这招“土石槌裂”。

此时,场外阿钧与水老眼见那土老手舞破土槌,面­色­怪异,忽而望空乱舞,忽而又独自跳开,状若疯癫,却是全然不知为何。

水老纵是兄弟情深,不待阿钧出令,急忙身形一起,全力奔向那镜面老者。这老者仍是镜面一扬,水老霎时也见四周有数柄辟水刺向自己大力斩来,而那辟水刺竟与自己所使一模一样,他既惊又怒,惶然跳开,又自飞快闪躲。

一时间,两方人马静立不动,惟见场中水土二老有若戏花之蝶,空自跳来跳去,手舞足蹈,顷刻之间便身形缓慢,气喘如牛。

阿钧眼见此等异事,急以道家“清龙吟功”厉喝数声,方才震醒二老。二老闻此隆隆惊雷响,神智立时清醒过来,各自停下身形,气息不继,定神望来,却见面前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千百杀人槌刺?

阿钧喝道:“二老暂退,我来也!”言罢,他缓缓踏步向前,俊目之中神光闪亮。[手机电子书 ]

那幻镜王眼见对方这白袍少年周身神光四溢,手持一柄奇异如龙的宝剑,自是不敢大意,镜面一扬,一片光芒霎时便罩住阿钧。

白光映衬之中,阿钧却毫不为所动,心神俱定,以不变应万变,手持龙首魔剑,静立当场。

那幻镜王立知此子修为非同小可,竟是不为自己幻境术所诱,便也纵身向前,大喝一声,手中长戟便兜心刺来。

霎时间,众人只觉眼前白光大盛,好似太阳直直刺入双睛,令人难以睁开双目。

阿钧也不例外,双目全闭,仍是呆呆立在原处。那幻镜王眼见他双目失明,嘿嘿一笑,心中自是以为这少年已然全无反抗之力,只待自己轻轻一刺,便可结束他的生命。

在这电光石光之间,阿钧却是心境坦然,其实他方才已是看过水土二老与这幻镜王生死对战,以他通天玄力,自是已全然知晓这破敌之术。

原来这幻镜王长相奇特,善使邪术,日间可以太阳光,夜间又可以月光,互相映­射­,在敌手四周布下无穷迷阵,并可自如将诸般前古之事搬将出来,无论对手出招如何,眼前所见都是虚无之事,故此先前众人在不知情之下,便是纷纷着道,受伤惨重。

而阿钧虽然此时双目紧闭,却以元神金甲龙神观之,场中的一切宛如平常所见清清楚楚,自是不受迷惑。

但见他大喝一声,声势之强,闻者­色­变,手中龙血魔剑霎时在乾位,离位闪电划过,只听得“呛啷”一声巨响,只见那幻镜王已然面部被劈成数截,跌下马来,一命呜呼。随即,一束白光便蹿向大雪山方向。

众人眼见这幻镜王一招未到,便是身首异处,登时欢声雷动,一齐杀入城中。城内乃蛮士兵也是无心恋战,纷纷弃城投降。大凡不降者,或被赤血蝴蝶以针雨伤之,或被阿钧龙首魔剑断掉手腕,众军­精­神大振,一路呐喊着便向城中将军府杀来。

正当此时,那将军府铜铸大门“咿咿呀呀”缓缓地打开,在这­干­瘪枯燥的门响声中,一阵凄怨委婉的箫声由远即近,断断续续地传入众人耳中。

众军闻得这般旖旎之音,眨眼之间便是如同有人下令一般,毫无丁点斗志,纷纷掷下手中利刃,围坐于地,呵然傻笑。

只见那府中却有两列绝­色­婢女顺着将军府大门油然而出,身姿款款,粉红绿袖之间,更有一位丰姿绰约,体态盈满的美女正在顾影自怜,翩然起舞。

此时,那箫声渐转妩媚,只见一众绝­色­婢女逐渐褪去身上衣衫,仅以轻纱罩体,一时间,雪骨冰肌,曼妙身躯团团向众军温柔涌来。

众人终日里处身于血腥厮杀中,正所谓刀头舔血,不知来日生死,几时见得过这般香粉场面,齐齐心旌神游,各自汹涌挺身上前,紧紧抱得一名钟意婢女,再不松手。

此时,但见那丰满妙舞少­妇­却是面含桃煞,冷笑连连。

“众军不可!”随后赶来的阿钧眼见如此荒糜场面,暴喝一声,这喝声之响,闻者变­色­。

众军陡然心神一醒,定睛看去,只见面前哪有什么绝­色­婢女,却只有数十只白­色­臃肿,状若恶蛆的怪虫正自急速冲来,向自己口中钻去。

众军之中,手快的急急扔掉,那虫便在地上扭扭延延,周身乱颤,令人恶心之极,而手慢的兵士却被这怪蛆一愣神间行入口中,不消一时,但听得体内传来一阵昂然大嚼声,胸腹立时瘪塌下来,其处竟被蚀出碗大血洞,内中正有一虫在慢慢蠕动。

“噬心血虫!”土老惊叫道。

那丰满少­妇­蛇腰扭动,格格浪笑道:“小老儿,你却是好眼力,说得全然无误。”

水老问道:“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那美­妇­笑道:“老哥哥莫要大声,小妹我可是温柔之人!”

阿钧眼见这­妇­人厚颜无耻,内息提处,断喝道:“妖女,不要乱讲,快快说来!”

那美­妇­此时眼见阿钧丰神俊朗,更是格格浪笑不止。

笑罢,她又软声应道:“小兄弟,姐姐名叫婆罗妖姬,是苗疆滇池人,自小便与这毒物为伍,极是亲切。”

阿钧高声说道:“素闻苗疆奇人众多,阁下想必也是个中翘楚,只是用这等歹毒盅术,祸害我中原生灵,却是相当的不该。”

那婆罗妖姬闻言,笑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这可怪不得姐姐我哟,他们都是长着一双眼睛,却不认人虫,遭此祸害,怎么能是我的过错?”

阿钧暴喝道:“妖­妇­,任尔花言巧语,也难逃罪衍,想我天朝民风淳朴,平安祥和,却遭尔等乃蛮之族肆意欺凌,今日便是你纳命之时。”

那婆罗妖姬闻言,也不生气,依然百般媚笑道:“小兄弟,那就不要多说了,你放马过来,姐姐我应招就是了。至于能否胜得过我,那就要看小兄弟的功夫了。”

阿钧听得这妖­妇­满口浪言浪语,俊面却是一红,倏而转若平静,双目之中杀机渐起。以他习得金甲龙神后,本不喜多开杀戒,只是对方实是大­奸­大恶之辈,着实不能手下留情。

他双目一寒,双拳接连击出,“隔山打牛”之劲团团涌向那婆罗妖姬。

婆罗妖姬笑道:“唉哟,小兄弟,你还不舍得打得姐姐呀!”言罢,身子犹如水蛇一扭再扭,转眼间便是避开拳力,竟自向阿钧怀中倒下。

阿钧一惊,却不惯这妖­妇­如此无赖打法,只得暂时跳开。婆罗妖姬一见,更是高兴,媚笑道:“小兄弟,你不还手,姐姐我还是为你跳支舞助兴如何?”

说完,只见她长袖急舞,曼妙身材时隐时现,众人眼前突是一花,但见面前已是粉红帷帐,泪烛点点,自是一派春夜情满之景。

此时在这朦胧而又扑鼻异香的暧昧中,正有一位绝­色­美­妇­半倚半躺在那牙床之上。案前香烟袅袅庐庐,令人昏昏沉醉。但见那美女突然珠目流转,樱­唇­半启,缓缓伸出双臂,正自做出各种各样之式。

阿钧究是过来之人,眼见如此无边风月,立时心神迷茫,竟不觉脚下轻浮,缓缓上前迈来二步。那美女见得他正自行来,便是更是得意,眼神之中却是杀机渐现。

正在这万般惊险之时,陡然间阿钧怀中白光连闪,但见那一对绝世神兵“太阳之丝”倏然飞向那床上美­妇­。其速之快,竟是破空无声,倏来倏去。

那美­妇­眼见二道白光突是袭来,惊叫一声,倏忽便是潜入床下,不见踪影。

阿钧闻得这美­妇­惊叫声音,脑中立时一醒,再定睛看时,却见那婆罗妖姬正手掩一双妙目,手指缝处,鲜血汩汩不断涌出,那张绝­色­妙靥竟然迅速风­干­枯萎,转瞬间便由方才那艳丽美女变成一个鸩皮白首的老乞婆婆。

阿钧知那“太阳之丝”乃是至阳至正神器,容不得半点­阴­秽污糟之气,想来适才在自己沉醉之时,又是及时现身,自己方才躲过这一劫。他暗叫一声道:“惭愧!”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想来便是此种道理。

此时,那重伤的婆罗妖姬双臂一扬,厉喝声中,便见空中无数蝎子、毒蛇、蜈蚣等五毒之物纷纷抛将过来。

阿钧急运金刚御气轮,将一­干­众毒物阻于身前,再以“闪电雷龙吟”交错击出,雷电闪处,那班毒虫怎经得起如此神力,立时成为齑粉。

婆罗妖姬听得自己数十年辛苦所饲的一众毒虫惨叫后便是无声无息地落地,知道大势已去,便恨恨地一跺脚,身形纵起,便向神无我宫窜去。

阿钧见她已然双目俱盲,且是容颜尽失,也不为难,任她去了。

此时,幸存的众军见敌将已然全部就范,便更是奋勇杀敌,那余下的乃蛮战士自知抵敌不过,便早已弃城而逃,更有军士将天朝之旗重新立于城楼之上,城中百姓也都渐渐行出家门,共庆银木关隘重归大周。

同时,阿钧也是看到那青竹翁正率数千人急速行来。自此算来,一夜之间,阿钧便连夺二处失去的西南要塞。

此般绝好消息经八百里快马传递,迅速呈上玄德大殿,举国振奋,女皇也是龙心大展。

此时,在众臣的一片喝彩声中,只有鲁国公武三思上书女皇,直言欧阳楚钧此时已然连战连捷,立下不世伟业,虽是可贺,却有功高震主之嫌。

女皇见奏,凤眉一蹙,却是不再言语,将武三思的奏折慢慢合上,沉身坐于龙椅之上,陷入莫名的沉思之中。

殿下,那宰相张之义实是名不虚传,江湖老练,一见女皇这般脸­色­,便知皇帝心思,也是暗中无奈地摇摇头,沉默不语。这女皇的心机着实令人费解。

却说欧阳楚钧一气夺得龙鸣、银木三关后,却是丝毫不觉疲倦,将诸事交与后来的狄公等一­干­文将处理,便又与水土二老再率一千二百名­精­­干­之士,继续赶往那最后被夺之关腾拉尔。

这腾拉尔关位处西南与中原之咽,民众也是夷汉混杂,且越往西南行进,气候愈加寒冷,大抵是接近塞外雪地之故。

众人利用土遁之术,也感行路较前甚至为艰难,幸得阿钧功力超玄,却是无人损伤,只须盏茶功夫,便是已暗暗兵临那腾拉尔关下。

阿钧与水土二老率三百­精­兵,悄然掩至城门前十丈之内,定睛向城内望去,但觉­阴­风阵阵,城外明明是阳光普照,城内却是昏昏暗暗,偶尔伴有红光冲天而起。

水土二老一见那闪烁红光,却是十分高兴。盖因这天下名剑,皆是身具灵­性­,其于夜半之时,若是没有特制的剑鞘隐身,便有红光阵阵映­射­,想来这城内必有天下至尊名剑匿身于此。

水土二老此时已具修炼剑罡之能,却始终苦无良剑,如果此次能有所斩获,也算是酬功一件。阿钧知晓二老心意,微笑着点头应允。

众人使那土遁之术,自地下掩入城内,在一处墙角处,小心浮出地面,土老先自行出,四下望见无人,便轻嘘一声,众兵便蹑足慢慢行进,游目四顾间,只觉眼前景象却是令人大为奇怪。

只见这城墙之上乃蛮守军甚少,即使是有,也是倚着自己的大长兵器闭眼嗑睡,双目似睁非睁,全无半分乃蛮人之凶气。

众军眼见如此情况,登时高兴万分,蜂般涌上城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守兵绑缚,更有那旗令官早将一面龙威大周将旗挂在城楼之上。

众人正觉纳闷之时,突然那龙威将旗竟是无风自动,月影渐移渐无,天空更是伴有昏昏睡意袭来,但见那三百­精­兵便各自垂下手中兵器,双目微垂,宛若老僧入定般地沉沉睡去。

正文 三二章 睡魔恣意梦白虎 巨阙失缚雪山殿

阿钧也觉眼皮沉重,睡意难抵,这连日来行军的辛劳竟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不禁仰天打个阿欠,正想休息,猛然间心神一醒,想道:“不好!这般昏睡之法,却是毫无道理,想来定然此处必是有妖人作祟。”

他转头再看那水土二老早已是睡了过去,一时间,三百余­精­兵鼾声四起,仿佛此刻睡觉便是不可违抗的第一要旨,万万耽误不得。

阿钧正感惶惑,耳边却传来数声幽怨凄婉的声音,飘飘渺渺地说道:“飞钧吾儿,是不是这几日有些累了,快些睡吧!”言语之柔,声调曲折之间,极似生身之母魔罗夫人。

话音未落,但见一旁莎拉公主、阿紫、艾丽丝三人竟也同时现身,面带微笑,各自上得前来,紧紧拉住阿钧的双手,向寝宫行去。

阿钧迷迷糊糊之中,甚为奇怪,想到以自己超快的脚力,魔罗夫人,三姝自是不可能同时抵达的,难道是……

他默运元神,睁开天眼,面前的景象登时令他大吃一惊,只见自己四周正有数十乃蛮族战士,正自轻易地将自己所带的­精­兵一一绑缚,那一众­精­兵犹自昏睡不醒,甚是香甜。而自己更被四名乃蛮大力士拖拖曳曳地推搡到一名老者面前。

那老者立身于一处土庙之前,正自仰面向天,负手而立。那四名乃蛮大力士来到他背后,便是丝毫不敢言语,肃手木立。

那负手老者闻得身后众人来到,便自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之下,但见这老者面净须长,颇有文人之风,更为古怪的是他之双眼、双耳,更是迥异常人。仔细瞧来,这老者双眼有若一帘细细窗缝,开合之间,便有丝丝灰暗之气四处溢出,而双耳更是有若半面蒲扇,硕大且是不停扇动。

此时,这四名乃蛮大力士将阿钧抬得前来,细语说道:“禀摩竭睡王,那为首最强少年已然抓获,我等请令定夺。”

那摩竭睡王长须一扬,嘿嘿一笑,说道:“不错,以此子年青之相,却是有何最强。想是前二关守将太过自满,被这小儿误打误撞,才杀到此处。哼哼!将他好生绑住,待我打发了这些无用的周兵之后,再押往神无我宫觐见大主教。”

那四名力士便将阿钧紧紧缚住,束手站于一旁。但见那老者细眼一睁,霎时空中更有众多灰黄之气四散而来,盘盘旋旋之中,转而罩在那三百­精­兵头上,老者双耳又自不停扇动,那灰黄之气便是如丝如缕地钻进众兵口鼻之中。

众军士正自睡得香甜,忽然梦中灰烟生起,霎时竟是蹿入数十只巨睛白虎,迎面扑来。有胆小的,霎时便吓倒在地,再无声音,竟是在睡梦中生生被吓死。勇猛点的却赤手空拳与这巨睛白虎拼力搏斗,人虎大战,战况之惨烈,实是难以书表。但见场中诸人有的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有的双脚乱踢,有的也是手挠口咬……百般怪形怪状,自是不能一一说来。

此时阿钧已然悄悄醒转,睁眼细看处,但见场内众军互相纠缠在一起,或以拳脚相抵,或是被自己人双手用力碎裂咽喉而死。

那老者自是万分得意,说道:“哈哈,有我睡魔在,略施小计,这帮小兵怎不互相残杀?”

身旁更有一名乃蛮族军师媚笑道:“大王,果然玄术超绝,我等士兵不动一下,这等无用来敌便是自行了断,煞是奇妙。”

阿钧眼见场中此种惨状,又自听得这乃蛮军师所言,心中登时明白一切,暴喝一声,叫道:“老贼休走,快快纳命来!”

那摩竭睡王陡听此言,骇得一跳,返身便见阿钧已然醒转,却是毫不慌张,缓缓说道:“小子,果是有些神通,中了咱睡魔的‘十年催眠大法’,居然不为所惑,难得难得。”

那四周乃蛮大力士虎吼一声,双臂大张,便扑向阿钧。阿钧微运金刚御气轮,气劲反弹处,那四名力士便有若皮球般被迅速弹飞,落地后已然大口喷血,眼见得是不能活了。

阿钧喝道:“老怪,尔乃何方妖邪,竟能杀人于梦境之中?”

摩竭睡王­阴­­阴­笑道:“小子,老夫乃是西南神无我宫班鲁大主教门下第三道友,摩竭睡王是也!”

阿钧喝道:“此城中已无一人,必是尔等妖人所为,却是何故?”

那睡魔笑道:“小娃儿果是聪明无比,这腾拉尔城确是老夫一夜之间抢得,至于那守城兵士与众城民已然或被巨阙王吸尽人血,或被押往达喀尔大雪山之中奴役,这倒是老夫能力所不及之处了,嘿嘿……”

阿钧眼见这睡魔老赖无耻,不再言语,一催身形,龙首魔剑剑罡即时喷出,空中只闻咝咝尖叫声,一片云雾紫­色­立刻卷向那摩竭睡王。

“好剑罡!”摩竭睡王嘶声喊道。

原来这修习飞剑之人,功力愈深,剑气也愈为霸道,剑罡又分为赤、黄、青、兰、紫五­色­,颜­色­越是向后,剑罡级别越是高超。

阿钧已然剑气修至紫­色­第三重,自是威力刚猛。那摩竭睡王识得厉害,以他近百年之功力,却仅用兰­色­之流,阿钧紫气剑罡怎么能不令他心惊不已。

但见他袍袖一扬,一片灰黄之气霎时弥漫开来,真身却是消失不见。阿钧手执龙首魔剑,茫然四顾,急切之间竟是无从下手,怔立当场……

忽然间,只见白雪迷茫中,师傅燃灯道长正站在长白山孜然洞前,抚须微笑,一招一式地教他习武,转而那毛茸茸的木魃突然来袭,师傅重伤倒地。阿钧则是慌不择路跳到一处海船上,那海船破浪长鸣,迎风鼓帆之中,转瞬间又遇上一只长枪黑鱼巨怪,那黑鱼­精­便又自驮着他向印加斯岛中的子母河内冲去,继而又见绝天神姥与神仙姐姐米琪儿时而狰狞时而妩媚的双面元神……

一时之间,种种前事有若纷飞雪花,俱各涌上心头,阿钧内心酸楚不已。他想继续挣扎,无奈用情太深,只能任由这摩竭睡王恣意地掀开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地,魔罗大王与母亲,三位佳丽正渐渐地行了过来,温情暖意顿时涌上前来。

倏然,阿钧脑海中念头又是一转,陡然他看见自己正衣着大红之­色­,面含微笑,静静地躺在水晶玉棺内,一群奇异之人正磕头跪拜,而一位白眉法师也自手摇响铃,喃喃自语,这不是自己日夜在梦见所见之怪事吗?

而那白眉老僧言行之中似是天机神僧,他刚想拉住那白眉法师,问个究竟,却见女皇正自委身一旁,笑吟吟地递上一杯御茶,亲切地说道:“威武大将军,尔连夺二关,实是功不可没,朕特赐你贡茶一杯,以谢飞钧之能。”

阿钧茫然伸手,正待接过,但觉得怀中突然白光大起,只见二枚白光激­射­向前,只听得惨叫一声,阿钧猛一定神,眼前诸般幻像霎时消失,那睡魔摩竭王正自手掩双目,惨痛得嚎啕大叫,继而双脚一跺,转身便又逃回神无我宫去了。

阿钧虎目看去,只见那睡魔方才停身之处,却正有一杯腥腻的药液泼洒于地,慢慢熔化,激起十数个灰黄土泡,想来那腥腻药液之中定然藏有极为厉害的毒药。

此时,那二道白光缓缓飞回,又安然落于他的怀中,此次又是“太阳之丝”提醒了自己,不然后果实是难以预料。

阿钧抹抹额头,却惊见冷汗已然微微渗出。而场中众兵也清醒过来,不再互相撕扯。众人经这睡魔的袭击,甚感后怕。

正当众军稍感心安之时,城中突然红光大盛,只见半空中却有二柄长剑上下飞舞,一若虹霓闪闪,一若黄练当空,向众人头上袭来。

众兵措手不及,刹时便有数十名被这飞剑斩为两截,死状甚惨。

“哈哈……”数声暴笑接连传来,众人抬首一望,只见一位身高丈尺,体魁身壮的中年剑士激­射­而来。

这人豹眼巨口,虬髯尽张,遍身散发着萧杀之气。这剑士巨手一张,那二只飞剑便各自飞入手中,他似是十分喜欢这两柄飞剑,竟用巨口舔舔那剑锋,继而甚至“咕嘟”咽下数口蘸血唾沫,神情有若痴人般,自顾自地眯着眼睛把玩着飞剑。

水老眼尖,叫道:“好剑!”

那剑士应道:“当然是好剑了,师傅说过,这一柄叫巨阙,这一柄又叫湛卢,却是二个好宝宝。”说完,他竟是自得一乐。

众人听他这般讲话疯言乱语,便知是个浑人。土老见他如此有趣,便问道:“尔是何人,有姓氏没有?”

那浑人闻言,竟是挠挠头,歪着脖子想了半天,方才嗫嚅道:“啊呀,我只记得我叫巨阙王,别人平时都叫我痴子。”

水老忍住笑,又是问道:“你这痴子,可曾知道自己到底姓氏名谁,说来听听。”

只见那巨阙王面­色­茫然,手抚二柄宝剑,又是歪头想了许久,缓缓说道:“你这人真是不太聪明,方才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就叫痴子,真真是笨到家了。”言罢,摇头晃脑,竟是甚为得意。

众人眼见这巨人虽是剑术高明,神智却是全然混混噩噩,紧张心情霎时被这突来的疯人笑语搞得无比放松,齐齐哈腰嘲笑起来。

蓦然间,这巨阙王心神突是一凛,身子一直,有若被人控制般,寒声说道:“尔等小辈,莫要欺吾太甚,连伤我数名大将,甚是可恶,快快纳命来吧!”

众人眼见他说话前恭后倨,神情刹时之间判若二人,甚是纳闷。

此时,那剑痴暴笑一声,其声响裂行云,闻之竟有兵士变­色­掩耳。

巨阙王再不搭话,身形一涨,那二柄飞剑赤姹粉闪,在兵士中有若流星般地穿梭着,所经之外,惨叫声迭起,众军兵立时头破血流,残肢乱飞。

那水土二老即时以破土槌、劈水刺迎住那巨阙王。三人你来我往,恰是打个平手。

但听得此时,­鸡­鸣数响,东方竟有晨光透来,金乌渐自东升,城外官道上更是人声沸沸,车轮辚辚。原来是那狄公与先锋部队正全速赶来。

阿钧也不欲多延时间,身子一起,便纵至众人头顶,默持玄武心经中的“大至尊降魔式”,倒转身形,头下脚上,双拳下压,以移山倒海之势,将功力极力压缩在那剑痴身上,那巨阙王须得仰面双手上击,渐渐感到手足沉重,最后竟是无法动弹分毫,乖乖地束手就擒,那二柄名剑也自半空颓然落下,不再飞起。

水土二老互望一眼,心中大喜,纵身上前,即时便将他双剑取在手中,手指微微弹动,,只见二剑剑身不停抖动,声若龙吟,果是绝世好剑,二老满意地收剑入囊。

此时,狄公正与大部队正是一夜未曾合眼,途中所备快马多已累毙,却见得阿钧一夜间连夺三关,甚是高兴,也顾不得人马劳顿,星夜犒赏有功军兵。

中军帐中,狄公赞赏道:“飞钧,果是我朝难得的猛将。昔日大唐太宗世民平贼时,便得猛将尉迟敬德,一人、一鞭和一骑乌骓马,便是日夺三关,夜抢七寨,你自可与之相媲美,实是盖世英杰。”

阿钧听得狄公如此夸奖,笑道:“飞钧还是有老大人多多提携,方能如此神威,在此飞钧多多谢过。”

狄公和青竹翁闻言,哈哈大笑。众人三战大胜,俱各回营歇息去了。

达喀尔大雪山。神无我宫内。

飞鸽不断,角鼓长鸣。

大殿之上,只见两列乃蛮勇士手执兵器,神­色­肃穆,昂然分站在大殿之侧。一众身着各样兽皮,头顶毡帽的乃蛮族头领们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突然,长号呜呜吹鸣,油灯啵啵燃起间,数名身着黄衫的喇嘛井然而出,更有那一尊二人抬着一方做工顶顶上乘的轿子,端然来至法座前。只见此时殿上众人双掌合什,首目下视,不也有丝毫的大声。

轿帘掀开处,一名身材魁硕,肥­肉­横面的老喇嘛稳稳行了出来,身后右侧却有一白眉王冠的华衣老者,左侧是一位头罩黑巾的背负巨剑的怪人侍立着。

众人见得这三人现身,急急匍匐于大殿,高声山呼道:“恭请大主教圣安!”

那大主教哼然一声,便是危坐于法莲之上,神目若电,问道:“众头领请起,各族兵马布置得如何了?”

众乃蛮头人噤声答道:“回大主教,俱俱安排妥当,有劳主教­操­心。”

大主教闻言却是面无喜­色­,厉声说道:“姬玉头人何在?”众人闻言,齐刷刷便是转而望向身后的一位老迈头人。

此时只见那老迈头人全身有若筛糠,连连发抖,颤声应道:“大主教,小的在此。”

大主教闷哼一声,道:“姬玉头人,你的族兵为何还不足三万之众?”

那姬玉头人闻言,立时伏于地上,失声说道:“望大主教见谅,想我族地处荒芜之处,族丁稀少,老夫实是难以凑足三万之数。”

大主教嘿嘿一笑,又是厉声喝道:“姬玉头人,我等乃蛮头领若是人人行事都同你一般,遇事停身不前,又怎能与那大周朝一决高低?”

大主教声音转而平静地说道:“也罢,既是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先回去想法增兵吧!”姬玉头人闻得大主教这般说法,便回转身形,双手不断抹汗,一步一瘸地蹒跚着向殿外行去。

此时,但见那大主教面上横­肉­一滚,右手突是扬起,那姬玉头人登时惨叫着被凭空提起,大主教右手微微一合,劲力起处,只见那姬玉头人硕大的身子竟自渐渐萎缩,面部也慢慢枯槁下来,霎时间,便是成为一具风­干­的枯尸,仆然倒地。

此时,大主教方才垂下右手,收回功力,森然说道:“嘿嘿,列位头人,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却是这姬玉头人竟敢私瞒族人之数,况且他的嫡亲壮丁一律未曾应征入伍。如此行径,老衲怎是容得下他?老衲如此处置他,众位以为然否?哼哼,列位大人也要以此为戒啊!”

众头领眼见这姬玉头人只是三言两语之间,便是如此惨死,早已心胆俱碎,哪里还有丁点勇气来违逆,尽都拱手唯唯应是。

其实这连日来,自大雪山神无我宫决意进兵中原时,已是有四五位头人不服管束,决意不从这神无宫进军中原,却悉数于同一晚上突遭不测,更为惨绝的是,嫡亲宗族无论男幼女老,也是无一幸免,虽然众位头人心里明白,这般般惨事,就是这班鲁大主教及其道友八大山人所为,却是无一人敢挺身而出,说破此中原由。盖因这大主教及八大山人全是手段狠辣玄术绝妙之辈,实非一众平凡人所能相抗。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大殿之上一片寂静,纵是此刻掉下一枚细针来,也是入耳听来有若雷响,惊人心魂。

忽而,这班鲁大主教竟是垂下双睑,老眼中泪花闪动,痛声言道:“列位大人,今晨老僧之所以麻烦尔等来此,却是因为本座下八大山人在昨夜间竟是死的死,伤的伤,八人已去其六,此事委实过于惨痛,现今只有宝树王与罗刹王二人随侍本座左右。听说那为首的少年功力奇高,实是我辈劲敌,其后更有大周女皇着狄公仁杰携四十万­精­兵来犯,此时此刻,凡我族人自应加倍作事,各自用心。只要我等团结一心,共同抗敌,呵呵,相信挺进中原,瓜分其硕大良田美水,自是指日可待之事。”

班鲁大主教说罢,稍是一停,双眼便是四处看看,细细观察殿上诸人的表情,继而说道:“尔等也大可放心,本座实话相告,我大雪山之神蝎子王即将功成现世,到那时,任它大周将士何等狂妄,在蝎子王面前,自是灰飞烟灭,悔之晚矣!”

众头人闻言,登时大喜。西里西族头人班纳问道:“恭喜大主教,只不知蝎子王大神有何厉害之处,如是大主教能说来听听,我等更是心中有数,杀敌之时便是有若神助,倍加神勇。”

“哈哈……”,班鲁大主教闻言,狂笑道:“班纳头人问得好,这蝎子王大神五百年方能现身,我族法师皆敬为至尊神兽,该着我班鲁大喇嘛有幸能一睹真容。据圣书所言,大神功成之后,便有无数化身,有无数妙术,更有惊天地,泣鬼神之神力,实非吾辈所能一一言之。尔等只要用心作事,功成之日便是指时可待,此时还是各自忙去吧!”

众头人听得班鲁大主教如此说法,全是不由抹抹头上冷汗,拱手叩地,一一散去。

此时,偌大的神殿上,只有姬玉头人那具尸身孤零零地躺着,一双老眼早是已无来时神采,空空洞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宫外,只听得数只雪鹫飞来飞去,盘空哀叫。雪花扬起处,寒风阵阵呼啸,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班鲁大主教目送众人离去,却是渐渐面露怨毒之­色­,狠狠地向众人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身便同宝树王、罗刹王来到大殿之后。

那殿后之中恰是有一口水井,向下望去,这井内黑黝黝地竟是深不见底。

班鲁大主教手按井旁一方狮子头,左拧三下,那狮首有若绣球般大小,悉数由生铁铸造而成,自是分量不轻。

狮首缓缓转动之下,但听得刹时间井下隆隆作响,只见一座吊篮无声无息地向上升起,行至众人面前方自停下。

三人登上这吊篮,微一用力,“噔”得一声,吊篮便是急速滑下。那吊篮设计甚为奇巧,先是垂直下降,继而又斜线前进,终于“哐啷”一声巨响,那吊篮方才停下,再自回首看时,三人此时已然来到这达喀尔大雪山腹地。

正文 三三章 蚩尤大法现罗刹 天龙双绝伴高僧

这大雪山腹地之中果是异样景象,但见三人面前冰雾翻滚,时隐时现,一会儿伏于地表,一会儿又盘空飞舞,煞是奇特。

数百名手执沾血皮鞭,腰挎弯刀的监工正怒目圆睁,来回逡巡,不时挥动皮鞭大声呵斥着。又有无数男女仆役正在手担肩扛,来回搬运着泥土,全力建造一方高塔,那高塔之后便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洞,直Сhā地下,阵阵寒气直扑上来,偶尔有役人失足落下,那惨叫之声持续良久,方才坠地没了声音。那地洞内更是夹有接连不断的“昂昂”嚎叫声,端得是一派巨巢蚁工,惊心之象。

此时,班鲁大主教心满意足,虔诚地说道:“二位山人,老僧料来,这几日间蝎子大神就要现世了,但听得这连连叫声,老衲便知端晓。只是尔等各般相应物事是否备好?”

二王闻得班鲁大主教发问,齐齐微一躬身,言道:“主教大人自可放心,那祭祀之物却是早已摆放妥当。”

班鲁大主教微呃一声,又道:“二王,别忘了每隔一更之时,便要向这巨洞之中投下一十二人,以供大神提用。”

言罢,三人转身缓步出得洞来,但见众人身后,那无数仆役依然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细看众人所穿服饰,却全是这三关掳掠而来的百姓和幸存的大周兵士。

伴随着乃蛮看守不断下落的皮鞭声和众仆役痛苦的喊叫,那头戴王冠的宝树王竟是暗暗地合上双目,口中轻轻诵了一声佛号。

腾拉尔关内。

大周四十万大军已然休整三日,­精­神抖擞,诸将纷纷请令战斗。

狄公、青竹翁与欧阳楚钧商议之后,便将大军在大雪山南面勒木河畔一字排开。

那勒木河水势滔滔,不绝于眼,却是逆势而流,直直进入达喀尔大雪山腹地。自古水势皆是向东流逝,这勒木河水倒灌西进之事却是闻所未闻之异景。众人眼见此般古怪,也不知道是何方缘故。

此时,欧阳楚钧据“天地异术引”中所载用兵之道,将众军首尾相接,其内又是暗蕴诸葛武侯“十大阵图”,众军听令行进间,但见步声隆隆,进退有方,阵式变幻无常,神机莫测,委实是十二分的巧夺天工,深奥无比。

彼时,对面那四十万乃蛮战士也手执各般兵器,遥相对应,以古传方阵与之对垒。刹那间,只见双方八十万大军迎风而立,却是无一声发出。

偌大的雪地上,仅有数万战马喷鼻与无数旌旗猎猎作响,空中数十只食­肉­秃鹫掠风盘旋,伺机下扑。大战尚未开声,这勒支河岸已是血腥浓重,直刺苍空。

此时,狄公令旗一举,战鼓轰然大响处,一­干­五万马队有若潮水霎时滚向对面敌军,马队之后,数万箭手衔矢疾进,那无数弓簇闪闪发光,令人不寒而栗。随后,便是大队步兵手执锋利长矛,分列有序地缓缓前行,脚步起落之间,整齐划一。

那乃蛮族战士虽然是乌合之众,眼见这大周士兵果是训练有素,行兵之间进退有度,但天生的凶蛮血­性­自是让彼等毫不畏死。

那班鲁大主教内息涌动,吹动手中的巨大号角,呜呜声鸣中,众乃蛮战士便有若风卷残云般涌向前来,一时间,激战开始,但闻得战场上人喊马嘶,砍杀声,惨叫声,各般鼓角声,团团混在一处,响彻天地。

随后,便是大片大片的战马失蹄仆地,大片大片的双方兵士阵亡,但见大股大股的鲜血迅速染红了方才还雪白青涩的勒木河,倏而又与那滚滚河水流入达喀尔大雪山内。

冰雪刀剑砰然相击中,水土二老手持破土槌、避水刺紧紧护在狄公周围。

欧阳楚钧却是长啸一声,内息流转之间,已是在千军万马中,蹑空飞起,御风长行,霎时之间便是宛若蛟龙,一道白影电般笔直冲向那乃蛮帅旗。

须知这敌我双方交战,这主帅之旗却是大大的重要之物。交战兵士混战之中,只要见到已方帅旗安然无事,自是心中大定,更是奋勇杀敌。反之,若是已方大旗倏是倒地,便知大事不妙,不是本军之中有异事发生,也是敌军已然将已之部队包围,再无生还之理。是故这主帅大帐必是重重­精­兵把守,是要中之要。

阿钧功力超绝,悲天悯人,自是不能妄开杀戒,只能于这数十万军马中凌空飞行,夺取对方主帅的大旗。此计若是成功,便是比之杀伤数万人还要好上十分,正正是兵法大家之中令人不战自退,斗志全消的上上之策。

此时,那班鲁大主教眼见众人之中,有一白袍少年势若闪电,全速踏空飞来,霎时面上变­色­,眼­色­一使,身后那罗刹王立时虎吼一声,拔出身后所负巨剑,身形起处,与欧阳楚钧立时战在一起。

重重剑影之中,只见那罗刹王剑势古怪,招数­精­妙,时而有若莽汉持斧,大开大凿,虎虎生威,时而又若纤女挽针,­阴­柔缓慢,式式毒辣。

阿钧自出道以来,历经无数剑客,却从没遇到过如此难缠对手。如今这黑巾蒙面剑客既是以纯正武功相搏,他自是不便以玄术袭之,只能以手中龙首魔剑与之对战。

如此一来,二人身形兔起鹊落之间,在武功招数之上竟是半斤八两,不分伯仲。

日光渐渐西移,沁人寒意中,这无边厮杀仍自继续不止。这乃蛮勇士虽是凶猛,究是战法不当,时间一长,便是渐渐抵抗不住大周士兵的攻击,开始倒戈后退,那一众各族头人虽是竭力嘶喊,却仍是毫无办法。

班鲁大主教眼见此种危急情况,已是大大不耐,忽然遥遥一指,正正击在那场中打斗的罗刹王身上。那罗刹王登时一声大叫,蒙面黑巾即时掀落。

雪­色­之中,但见他生相古怪,竟是硕大脑袋上长有二张不同的面孔,前脸胡须倒立,自是威猛男人之相,后脸却是细眉淡淡,粉面红­唇­之下,竟是一番女人之容,这红男绿女双面交替出现,不断变幻着。

正当一众人等瞠目结舌之际,战场上立时冉冉漫起无边血­色­雾气,这血雾之中,但闻鬼叫声连绵不绝,恍惚中竟有无数断手断脚的恶鬼,毛臂前伸,嘶叫着冲向那苦力血战中的大周士兵。

此时,但见这罗刹王竟是闪至一旁,飞快地回转巨剑,暴喝声中,却是狠狠一剑斫向自己的头颅,剑光闪处,大股鲜血立时飞溅数尺之高。

阿钧眼见此种骇象,已知这罗刹王使出无上邪术,正欲飞身拦阻,心中却是想道:“这罗刹王怎是如此古怪,方才还与自己打得难解难分,如今竟是突然自斩首级,委实是大大的可惜。”

正自想处,他却骇然看到,霎那之间,那罗刹王身形暴涨数尺,身高登时便是二丈有余,睛目突裂,上身全然赤膊,腰间仅自围着一方五彩熊皮,那斫下的头颅竟然生出双角,面若蓝靛,在这数十万普通人之中,挺身昂首,恍若地府恶鬼,高高大大地猝然扑来。

“蚩尤解体大法!”阿钧惊呼道。

原来“天地异术引”上曾记载有之,西域喇嘛教历代有不世绝学,名为蚩尤解体大法,凡施此术者,立时便是身若巨神,力大无穷,无坚不摧。

因此法施展之前,须得将已之大好头颅自行斩落,此等凶险之法,酷似“山海经”中所云洪荒之时,蚩尤与炎黄二帝大战时的惨烈之象,故又称为“蚩尤解体大法”。想当初时,那蚩尤虽是凶悍无比,道术高深,又有无数邪门之人相助,最后还是被人类与炎黄二帝悉力诛杀。那蚩尤身亡之时,天地变­色­,空中乌云翻滚中,蚩尤尸首霎时消失不见,其巨大戾气却是常伏于世。由此想来,定是这蚩尤戾气为这西域高人所引,辗转数百年间,竟是修得这般霸道神功,着实令人骇怕。此术一经使出,便是意即不顾生死,只求与对手同归于尽,双双拼命,端得是­阴­诡险恶十分。

此时,一众周兵眼见鬼嚎声阵阵传来,且有无数长毛巨鬼隆然杀来,登时吓得腿软脚麻,层层后退,此消彼长之下,众乃蛮战士一阵欢呼,士气大振,返身又再杀来,数十万大周军兵顿显败势。

后军大帐之中,狄公、青竹翁与水土二老眼见如此凶事,尽皆再无声语,只听得自己心跳咚咚,面­色­惊愕。

欧阳楚钧眼见狂魔凶狠,急忙起在半空之中,将笑笑翁所传之“孑孓火雷”取出数枚,双手居中一展,雌雄双球立时互相撞击在一处,他抖手便将那弹掷入敌阵之中,但闻得轰然二响,硝烟起处,乃蛮族兵士登时人飞土裂,懵懵懂懂之中便被炸得四分五裂。

阿钧再扔出数枚,余下的火弹又自转身一扔,递给身后急赶而来的水土二老。水土二老正自憋闷厮杀间,眼见如此神器来到,二人立时大喜,转手便连环掷出。

只见那“孑孓火雷”所到之处,乃蛮战士抱头鼠窜,惶惶散开。只是那些上扑恶鬼本无实体,如此剧烈爆炸之中,身影分分合合,却是全然无碍,继续扑向一众周兵。

阿钧知是这罗刹王作怪,立意速战速决。他一闪身,身形一化为四,真身却隐于那罗刹王背后。

罗刹恶鬼见对手如此变化,手执弯刀,唰地一声便向其中一分身狂然斫下。那分身闪避不及,竟被生生拦腰断成二截,却全无鲜血涌出,又自行化为二个分身,继续上前迎战。

原来阿钧此时历经磨炼,分身大法已是较前升级数倍,不待阿钧本神控制,便可自行分体,故能以一变二,以二变四。

那罗刹王眼见自己受如此戏弄,便以手中头颅掷出,尖声啸叫中,那蓝面头颅于自己身旁四周不断飞舞回转,巨口之中竟然白牙森森,状欲择人而噬。

“这‘蚩尤解体大法’果是非同小可”,阿钧言道:“只可惜已入魔道,万劫不复。”

他清啸一声,但见空中龙首魔剑交替击出,刹时便将那罗刹王巨腿刖断,双手同时一掷,那二枚“太阳之丝”电­射­入罗刹王飞旋头颅内,但见得白光大盛中,罗刹王硕大的头颅竟然爆裂炸响,这罗刹恶鬼登时双手举天,立时仆地,不断嘶吼着,渐渐化为一大滩黄水,而场中诸多恶鬼,也全然随之化为无数黄土,颓然倒下。

此时,一众周兵眼见阿钧如此神威,齐声大呼,转而又杀向乃蛮战士。乃蛮战士方自杀得高兴,又见得往日杀人如麻的罗刹王竟是不敌对方这白袍少年,心中立时大乱,手脚一软,又自倒戈后转,如潮般向本军中退来。

此时,那班鲁大主教眼见自己得力­干­将罗刹王被诛,众兵时进时退,气得七窍生烟,黄袍一扬,便待亲自出手。

但见身旁人影闪处,竟是早早默立的宝树王先自纵身,挡在阿钧身前。

阿钧方才歇息下来,又见乃蛮大军帅帐之中突是飞出一人,便自手握龙首魔剑,稳身站定。

但见这宝树王慈眉善目,佛相庄严,口中低诵佛号,对阿钧稽首道:“小施主,神功惊人,委实了得。能否暂停住手,我宝树王却是有一事相求,如何?”

阿钧眼见这老喇嘛双手合什,于这血­肉­相搏的战场中却是心神祥和,丝毫不惊,知是对方修为极为高超之人,立起尊敬之心,便也拱手应道:“大师,在下这厢有礼了,但请指教。”

宝树王微微笑道:“小施主,这天下虽大,却全为一家,如此刀兵相践,谅来实非我等修行人的本意,老衲此言,可是对否?”

阿钧点点头,心下立时便对这喇嘛有所好感,正当他愣神之间,这宝树王忽然袍袖一挥,身前雪花扬处,登时一股无穷暗劲向阿钧大力涌来。

阿钧一惊,正待全力运功相抗,忽觉这来袭劲力竟是在身前三尺之处自行化为二股,沿着自己身体两侧倏然划去,那二道劲力却是万般轻柔缓和,全无丝毫伤人之意。

阿钧心中一动,便急急卸去自已适才所发内劲。此时,但听得身后左右两边有五六声惊叫响起,随后便是七八声重物落地声响。

他虎目电扫之下,见到原来竟是方才自己与这宝树王对话之时,想来是乃蛮勇士中见得这二人在众人­性­命相搏间,齐齐立身不动,只是口中你谦我让的,极是彬彬有礼,好象老旧相识的经年老友,便有五六人各举兵器,悄悄围上来,欲将对方这功力奇绝的少年猝然击杀,不料却被宝树王看到,方才突发一道极柔劲力将众人击落,却是全然没有伤害之意。阿钧眼见这宝树王果是慈心仁厚,光明磊落之人,心中更是礼让有加。

此时,这宝树王又自言道:“小施主,老衲观你虽是年纪甚轻,眉宇之间,却是与我佛家领悟颇深。不知你可否与老衲比试一下我等二人的佛门造诣?”

那欧阳楚钧自从修成金甲龙神之后,又有母亲魔罗夫人时时教诲,已然于佛理参研甚透,何况这般古怪比试方法,却是不伤双方兵士­性­命,自是合他心愿,便点头应允。

但见那宝树王袍袖一挥,雪地之中霎时卷起一道旋风,这怪风无声无息,急速转动,但凡四周有不关联之人,便立时被这旋风甩至一边,再也不能近得前来。随后,这旋风又即时高高扬起,直直向空中飞去,霎时便是有若擎天柱子一般,全然不见其首。

宝树王微微一笑,双脚一踏,便沿这天高风柱箭般飞蹿而来,眨眼之间便是消失在那高耸云际。场中众军眼见这般神异之力,不觉各自停下手中兵刃,单手掩目向天,悉数向空中这高耸风柱上望去。

阿钧眼见这老喇嘛衣袂飘飘,手脚闪动之间,已然渐至这风柱顶端,心中想道:“料不得这西域雪地之中,却有如此功力高深之人,举手之间竟是毫不费力地施出佛门中至尊玄术“灵山八部龙唱”神功中的“天风蛟龙绝”,委实是耀人心目,叹为观止。

正自想间,但听得那宝树王在风柱顶上高声说道:“小施主,老衲已然上得这佛门天龙风柱之峰,正自等着你呢。”

这老喇嘛声音有若天降游龙,回肠荡气之间,霎时便在这偌大的勒木河畔不绝响来。场中数十万人但觉耳中有若重重龙吟一跳一跳涌来,竟是心中俱是杀意锐减,缓缓垂手,不再拼杀。

阿钧闻得这老喇嘛这般高声禅唱,心中更是敬佩无比,原来这宝树王于这数十万众人不觉间,竟又是使出佛门“灵山八部龙唱”中另一无上法门“天魔大势龙吟”心法,方才有得此般神奇之功。

阿钧眼见这老喇嘛瞬息之间便是连使二种无上神功,每一神功却是都能令人不战自退,心生敬意,心中登时一凛,又听得宝树王不断召唤,便不觉回首望望本军之中大军主帅狄公。那狄公微微一笑,远远地摆摆手,自是应允下来。

阿钧眼见场中数十万兵马一齐静静望向自己,胸中豪气云海汹涌,长啸一声,双脚起处,身子便有若苍穹流星一般,嗖然缘这高直风梯而上,其速之快,竟有数万人正自疏松神移间,阿钧便即刹时消失不见。

甫一上得这风柱之端,阿钧但见面前竟是碧蓝星空,繁星点点闪闪,一株参天大树正自半空隐隐现现,枝繁叶茂,其上竟是赫挂着十只金­色­苹果,四枚杏子,个个俱是红红鼓鼓,果香溢鼻。这株奇树下,却见那宝树王正是双目微合,两掌合在胸前,盘膝端坐。

正文 三四章 万年魔树解三问 蝎兽巨爪扬魅影

阿钧眼见此般情景,已知这老喇嘛又是使出“太上真无真幻境”功,二人此刻正是处身于这虚无之境内。

此时,但见那宝树王见得他上来,便自赞道:“小施主,果是好深神功,飞行之速要较老衲快上数倍,委实了不得。”

阿钧垂首道:“多谢大师,佛门心法,也是丝毫不逊。”那宝树王闻言,哈哈大笑。

原来这二人方才一言一语之中,却是内藏大大的玄妙。欧阳楚钧少年屡遇奇缘,武功玄术盖世,普天之下,难有人敌。而这宝树王虽是栖身边域,也是数百年来难得的佛门人才,自小便是浸­淫­诸般高深玄奥经书之中,数十年之中勤勤恳恳,苦心潜修,日夜聆听钻研各世各教高僧传道,武功虽是不及欧阳楚钧,佛学之道却是远远高于这奇才少年。故此二人这一问一答间,却是对已对人之强弱之处已是了然于胸,只求一证罢了。

此时,那宝树王又先自说道:“昔日我祖释迦牟尼成道之时,便是伫于菩提树下,更有后人有诗道:菩提树下生,灵镜自清明的诗偈。小施主能否说说当年我佛舍身忘我,普救众生之事吗?”

阿钧闻言,凛然答道:“昔日我佛悯天怜人,自割体肤,饲虎喂鹰,又为度化大魔金轮王,自堕魔道一百年,以求心坚。此二事,不知可应大师之问?”

宝树王长髯轻拂,点头说道:“小施主确系难得之人才,老衲再有一问,有道诸法须菩提,有若恒河之沙无穷幻变,这广袤天地之中,却是有一方土地,不属五行之列,也是自离三界之外,你可知此为何处?”

阿钧略一思索,答道:“大师,心之所系,心灵之无拘无束,亦正则成正道,亦邪则为魔。善恶一念间,皆是人心之所为。故此,在下以为这天地万物中,只有心灵才可不受羁绊,不知对否?”

宝树王闻言,双掌轻击,稍抬上身,说道:“佛门至理,正是如此。”

言罢,他又转过头来,指着身后这株古树道:“此为千年魔树,自天地初开,人之初生时,便已衍生。树上有十枚金果,四枚杏子,却全是人世本­性­念欲所化,小施主可知其中端倪?”

阿钧再度低头细思,然后虎目之中,神光连闪,昂声答道:“此金果应是人之本根,即是三魂七魄之属。那四枚杏子,恰应是世俗风气所系,尘世众人之所在,即是酒­色­财气四则。”

话音未落,但见宝树王已然站起身来,洪声大笑道:“妙极,妙极!果是天纵奇才,小施主数言数语间,全然答对,老衲实是已有数十年未曾闻此真道了!今日之比试,确是难能可贵。”

阿钧听得宝树王如此说法,知是已然胜过对方,虽是如此,心中也是对这宝树王顿感惺惺相吸。

此时,宝树王又是问道:“老衲再是一问,这十元四俗之中,小施主可曾全数参透?”

阿钧应道:“大师,或许某一时吧,在下自会悟明这此间种种。”言罢,他又自狡黠一笑,道:“只是日前可算是酒­肉­穿肠过,美­色­常伴身,在下委实难以自行清明。”

宝树王闻言,哈哈一笑,便自赞许地点点头,袍袖忽是一展,霎时这星空,魔树,仙果齐齐消失,二人又是回到这战场之上。

但见此时已然金乌偏西,天­色­渐近黄昏之时,乃蛮士兵已是溃不成军,尸骨堆积如山,那班鲁大主教正自力敌水土二老、青竹翁及五六位大周武将。

那班鲁大主教果是本领非凡,来来往往之间,青竹翁、水土二老及众将渐处下风,险象环生。班鲁大主教狂笑不已,轻松之余,竟在脚步游移间,连伤数十名军士,声威惊人。

欧阳楚钧眼见敌军大势已去,拔出背上的龙首魔剑,正待上前助阵,但见那宝树王微一纵身,忽是挡住那班鲁大主教,说道:“师兄,这欧阳小施主适才已然全数答对老衲的三道法偈,便算是这欧阳小施主赢了。想四十年前,师父偏心,逼我立下毒咒,除非世间有人能解开这三偈,我方能舍身脱缚于师兄,如今师傅心愿已了,师兄暂请自重,师弟我就此别过!”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原来那班鲁大主教竟与这宝树王乃是同门师兄弟,却是令人万万料想不到。

此时,那班鲁大主教听得宝树王这般说法,既惊又怒,厉声叫道:“宝树王迂腐,难道你不想完成师父心愿,驻留中原吗?”

那宝树王答道:“师兄,你切莫再是执迷不悟了,有欧阳小施主在此,你恐是无法达成心愿的。”

班鲁大主教怒道:“宝树,你竟还不动手,眼看着师兄我受此大辱吗?”

宝树王凛声答道:“我佛有云,善恶人心,自在自为。师兄敬请自重,师弟就此告辞。”

说罢,他又冲欧阳楚钧一拱手道:“小施主,他日若是有缘,请到极北寒地一飞鸿寺小叙时日,老衲自会再行款待,如此且请万万珍重。”说完,这宝树王身形一展,便即没入这勒木河畔寒风白雪之中,全无踪影。

欧阳楚钧眼见对方之中最为难斗的对手突是远远离开,自是大大松了口气,思前想后,便对这头戴王冠的老僧宝树王更是平添了许多敬意。

此时,那班鲁大主教眼见宝树王竟然舍已不顾,自行逝去,当下大怒,立运玄功,腾身半空,双掌下压,欲以山海之势压碎众人。

欧阳楚钧朗声说道:“班鲁大主教,尔等乃蛮族人不思皇恩,竟是狼子野心,妄想吞并中原,此番有我在此,怎能让你­奸­谋得逞?”言罢,他龙游身形再度展开,使出物转星移大法,旋风般地将班鲁大主教与众人隔开。

欧阳楚钧沉声斥道:“尔身为大主教,却蛊惑人心,挑起两国事端,草菅人命,真是罪不容恕。”

班鲁大主教狂笑道:“小子,枉我教下八大山人,竟悉数毁于你手,今日你且纳命来罢。”言罢,他便纵身前扑,阿钧冷笑着,沉掌相抗,双方甫一交手,立感对方确非易与之辈,幸得阿钧有龙血魔剑相助,竟而略占上风。

只见空中这二人电光石火间,身若浮鸿,已然相搏四五百招。那班鲁大主教生­性­­阴­狠,在武功中又掺有诸般邪术,时以催魂大法相诱,时以暗器袭之,此般种种宵小行为,着实令欧阳楚钧痛感可憎。

既然这大主教已是凶顽本­性­,自是留他不得,主意一定,欧阳楚钧身子急摇,分身大法再度使出,四大幻影各使异般兵器,连同那不世绝学“闪电雷龙吟”一齐罩向那班鲁大主教。

更当此时,欧阳楚钧大胆释放出金甲龙神于半空之中,那元神一经脱体,竟是巍巍紫光冲天而起,霎时便是刺痛那班鲁大主教双目。

班鲁大主教措手不及,手脚稍慢,竟立时被龙首雌雄二剑刖断双腿,惨叫中踣然倒地,再挣扎起身时,已是满面血污,狼狈不堪,却哪里还有半分神无我宫大主教的威仪?

此时,一众大周士兵见对方数名邪凶一一伏诛,俱都欢呼不已,厮杀声倍加勇猛。乃蛮战士早已无心恋战,丢下手中兵器,纷纷如潮水般后退不止,其间又有不少族人或被众人踏身而死,或被战马慌乱中踢成重伤,面对如此败势,各族头人也无可奈何,自相后避。

正当众人摇旗呐喊,胜利在望之时,蓦然间那勒木河水夹杂着众军鲜血,突然流势翻滚,极速涌入那达喀尔大雪山中,又是有若虹管吸水般,河水全力下沉。

众人正感诧异间,但闻得那达喀尔大雪山腹中轰隆作响,雪山之上白雪翻滚,转眼之间,竟有无数车轮大小的无瑕雪球向勒木河畔团团滚来,那些轮大雪球来到山脚下时,已是有如巨石般又大又重,隆隆作响声中便向众军压来,那数千名正自抱头向山上逃窜的乃蛮兵士顿时一声未吭,便被淹没在这一片白雪之中。

正当此时,突然大地颤抖,风云变­色­,但见河岸上土崩石裂,勒木河内正自水花翻滚,“吭昂”巨声之中,缓缓浮出一个硕大巨兽的头部来。

那巨兽之头大有若十丈之巨,浑身赤褐,一双巨睛内满含无穷冰煞之气。继而,那赤褐巨兽便傲然行至岸边,其速有若奔马飞蹄,霎时间,一只撼天震地的洪荒巨兽便全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但见它占地数十丈余,整个勒木河被其占去一半,高约数丈,那巨睛圆首之下,凹凸并起,坚若铜壁,身下更以八只长长巨爪,挥挥舞舞,宛若巨蛛般来回移动。

此时,那巨兽大口一张,雪风起处,立时便有十数人被吸入腹中,巨齿交交错错,只呼得“吭昂”之声连连不绝,那些兵丁竟活生生地被它吞掉。

巨兽八爪依次望空划动,挨着之人便有若纸糊草扎,纷纷腾空飞起,落下时已是残肢断躯,遍布一地。

众周军眼见这怪兽如此神力,发声四散奔逃。那班鲁大主教口含血沫,狂笑道:“一­干­小小毛兵,不要跑了,蝎子王大神既然出现了,尔等就快要被全数诛杀了!哈哈……”

话声未尽,那巨大的蝎子神已然奔至他的面前,前侧巨爪轻轻一划,班鲁大主教胸腹洞开,污血飞溅处,立时裂为二截。

欧阳楚钧眼见此兽来势凶恶,迎空纵身一跃,将手中仅余的四枚“孑孓火弹”掷在那蝎子神巨首之上,二下爆炸声中,那蝎子神却是毫发无伤,果是铜头铁臂,浑不受制。

欧阳楚钧窒得一窒,那巨爪已然当胸划来,全身金刚御气轮嘶嘶作响,那巨爪也是一寸寸地慢慢探进。半空之中,那雌雄龙血魔剑一见情势危急,便即时破空斫向那只巨爪,却依然是火星四­射­,浑无损伤。

欧阳楚钧急急内息提起,双足连踏,又向空中爬高数丈,方是堪堪闪过那蝎子神方才惊天一击。

那蝎子神眼见攻势落空,登时凶­性­大发,巨口嗥嗥大张,巨爪飞扬处,接连便又有数十军士被伤。

欧阳楚钧正感茫然之际,但见远处雪花纷飞扬起,正有数道人影全速向自己奔来。阿钧定睛望去,原来竟是那殊为天人的天机神僧,魔罗大王和袁天罡三人急奔而来。

彼时,那魔罗大王李杞更是喊道:“飞钧我儿,莫要心慌,快快击打蝎子兽双睛,此处便是它的要害所在。”

欧阳楚钧闻言,­精­神立振,纵身一跃,竟突然高高飞上那蝎子神的头部之上。那蝎子神怒嗥连连,八只巨爪连环上击,爪影闪动之下,却是全然无法碰到欧阳楚钧。

欧阳楚钧大喊一声,内劲生处,即时以手中飞剑接连刺向那蝎子神一双车轮般大小的巨睛,并以“闪电雷龙吟”连续击下,但见鲜血迸激中,那巨兽再也顾不得伤人,仓猝之间巨爪乱舞,漫无目的上下跳蹿。

欧阳楚钧紧咬牙关,一声不吭,手中不停,继续凿下。眼见那蝎子神原本红晰的体肤想是由于失血过多,竟渐渐发兰,身子乱乱摆动。

便在此时,但听得砰然一声,那巨兽周身腾腾升起大片黑雾,黑雾来势甚快,瞬间便覆住勒木河畔大部,雾里隐隐传来嘶嘶的厉叫之声。

天机神僧须发飞扬,大声喊道:“不好!离魂大法!飞钧快快过来!”

话音未落,但见得那蝎子巨兽八爪突然自行卸落,各自飞空起舞,昏夜白雪之中,竟是逐一幻化成那神无宫八大山人中的紫电大鹏王、夜叉王、幻镜王、婆罗妖姬、摩竭睡王、巨阙王、罗刹王与班鲁大主教等一­干­恶人,慢慢浮于半空之中,齐齐呲牙恶笑。

欧阳楚钧心中大惊,心念电转,立时明白,想来这八部将的元神竟全数为这蝎子神所吸取,并蓄为已用。而当此紧要关头,它便被迫使出“万古千世离魂大法”,正是其玄功最强最毒之处。

但见这八部将虽然已无实体,却是更加凶狠,半空飘飘荡荡之间,逐一使出自己的独门玄功,相较那起初之时,这独门秘术更加狠辣恶毒。

众人大叫不妙,四散逃开,欧阳楚钧也自心惊不已,如此厉害的八部将聚在一起,即使是他,孤身一人之下也绝难抵住。

正在这危难时刻,但听得天机神僧以佛家狮子吼神功喊道:“众人莫乱,我辈高手可分而战之。老衲独自迎战那摩竭睡魔与班鲁大主教自当无事,魔罗大王李杞、灵鼠、水土二老对战罗刹鬼王,袁天罡可与赤血蝴蝶一上一下暂且敌住那幻镜王。飞钧你且劳累一下,以一当四,余下众恶灵俱是交于你手,不知可否有碍?”

欧阳楚钧正待开口应答,但听得数声娇呼入耳而来,他定睛一瞥,竟是三位夫人、琴仙与笑笑翁,燃灯道长,不知何时已然来至自己面前。笑笑翁骑在那圆球之上,手持一柄长天画戟,笑道:“飞钧,天机神僧数日前便邀我等前来助你一臂之力,我等愿听少主一切差遣。”

欧阳楚钧见得众人相助而来,大喜过望,宏声说道:“如此甚妙,三夫人与琴仙娘娘便去抵住那妖姬婆罗,小心她毒盅害人。”

琴仙笑道:“钧儿,你大可放心,她那下三滥的招式对男人管用,对我等女流之辈却是全然无用。”

欧阳楚钧又说道:“师傅燃灯道长,请你协助袁天师一道御敌幻镜魔,只因你二人玄力高深,­性­静无求,自是不易为其所惑!”

燃灯道长袍袖一甩,应了一声,便即时挺身上前,助臂袁天罡。

此时八恶部将余下的紫电大鹏王、巨阙王与夜叉王这三魔齐声呐喊,旋身扑上,联手对抗这白袍少年欧阳楚钧,光影陆离之中,欧阳楚钧却是全然不惧。

盖因这三魔虽是功力绝高,却是同属莽夫刚力一流,以阿钧超绝内力与武功,自是大可相抵。

但见战场之上,霎时飞雪飘渺,气劲横空盘绞,敌我一众十数人刹时搅在一处,拳脚刀剑相交之间,声若洪雷。

此时,那大周军兵回头见得那蝎子巨兽所化的八大恶灵已然各自有已方之人悉数抵住,便稳下阵脚,自行避后半里,列队静观这亘古难见的人魔大战,每个人心中惴惴不安,默默为已方战将祈祷。而对面乃蛮族头人已将各自所率族兵安顿齐整,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此次大战。

一时间,双方数十万军马静静伫立,无一人上来相搏,惟有场中各般异人捉对厮杀,窒人喘息之间,玄功奇招一一尽出,令人扼腕称绝。

那摩竭睡魔的本门绝技“十年催眠大法”乃是利用人之本欲的弱点趁虚而入,而班鲁大主教虽是手段狠辣,出手之间招招更似佛门中人,故此天机神僧以一敌二,犹如戏耍一对顽童,轻松之极。

这三人身侧,便有魔罗大王李杞本擅解体大法,自是知晓那罗刹王蚩尤之术,再有水土二老及灵鼠相助,恰是旗鼓相当,无凶无险。

袁天罡与燃灯道长此时已然心无芥蒂,二人全神贯注,玄功抱守本元,自是逼得那幻镜魔无法全力施术。三夫人与欧阳楚钧日鬓厮守,日夜浸­淫­,自是功力提高不少,又有笑笑翁、琴仙相助,将那婆罗妖姬迫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身形东躲西藏,狼狈闪开。

数百回合后,但听得场中霹雳大响,那摩竭睡魔与班鲁大主教的元神已被天机神僧悉数击成粉末,霎时便是化成二滩黄水,滋然作响,没入雪地之内。

随之白袍少年欧阳楚钧也是暴喝一声,头顶金光大盛,金甲龙神全力攻击,龙首魔剑紫气凌闪,“太阳之丝”宛若闪电,“孑孓火雷”更是熊熊爆燃,那紫电大鹏王、巨阙王、夜叉王三元神即时被轰成粉灰,登时灰飞烟灭。

天机神僧停下身形,大笑道:“小施主神功日益完满,举手投足之间,竟与老夫修为不相上下,真真是孺子可教也。”

欧阳楚钧稽首称谢,此时那罗刹王魔­性­­奸­滑,眼见大势不妙,身形一蹿,正欲破空逃离,魔罗大王大喝一声,水土二老更是掷出新近练成的三级青­色­巨阙、湛卢剑罡,剑影绕空,拳掌挟风之间,顿时将那罗刹王硕大巨躯击成数截,空中灵狐也觑准时机,飞身揉下,将那不断飞旋的蚩尤头上的双目闪电掏出,但见那罗刹王残躯乱翻,殛空落地,渐渐化成一堆黄沙,元神俱灭。

袁天罡和燃灯道长更是身法流转,齐齐使出佛门至尊降魔神功“掌心雷”,将那幻镜魔击成粉碎,宛若殘花败草般,纷飞落于雪地之上。正恰此时,那婆罗妖姬也已然被三夫人、琴仙以锁元术镇住,不能动得分毫,笑笑分却非怜香异玉之人,肥手扬处,“孑孓火雷”连环爆响,那婆罗妖姬惨叫数声,连同所饲的诸般古怪毒物,立时被炸得无影无踪。

此时,大雪山神无我宫班鲁大主教及座下八大山人已然全部被诛,勒木河畔响起如雷欢呼之声,即是那一众乃蛮战士,也是热泪纵横,纷纷弃械归顺。

正文 三五章 雪山平定复华光 紫龙腾峰本逍遥

原来大多数乃蛮人本不欲进侵中原,却是为这神无我宫邪术所制,不得已而为之。今见元凶俱已伏法,自是如释疑千斤重担,击掌欢庆。

河畔之侧,那蝎子神周身乱颤,双目涣散,它的无上离魂大法被众人分而抗之,一一破解,已然元神大伤,更兼那八大山人却为其巨爪所化,适才那破舞巨爪已是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截圆滑臃肿的身子在雪地上不停地蠕动,巨目中再无狠毒之气。

欧阳楚钧扬起龙首魔剑,功力起处,便欲以剑罡毙之,天机神僧轻念一声佛号,拦住他说:“飞钧,切切不可。此兽乃为大雪山山神,如若被杀,则会导致山崩地裂,雪水消融,勒木河水倒灌,实是大大的不妙。我等只须将它引入这勒木河中,此兽便可自行蛰伏,可保一众乃蛮族人世代平安。”

欧阳楚钧闻言,顿然醒悟此兽为何这般神通,原来竟是达喀尔大雪山之灵。

众人齐心协力,即是那乃蛮各族头人也赤膊上阵,纷立于那蝎子神兽四周,欧阳楚钧发一声喊,众人一齐用力,便沿着雪地将那蝎子神直直推入勒木河中。

那蝎子巨兽果是灵通无比,一待潜入水中,便是昂然大叫,巨首缓缓沉入水中,眼见得便要消失,却有一物闪闪莹莹,飞至欧阳楚钧头顶,盘旋不已,众人都甚惊奇。

那天机神僧眼见此般飞来之物,喜道:“小施主,这是蝎子神的再生至宝“生灵晶石”。此宝石在一定玄术引导下,只须那物主身一一些常用之物,便能助人兽轮回大道,重现真身。如今这宝石来至你面前,想是它不愿再被歹人唤醒重生,危害人间,便将此宝赠送于你,你且快快接下,此宝于你后世却有莫大关系。”

欧阳楚钧闻言,将信将疑地收下那晶莹宝石,心中却是想道:“此事端得是越来越是古怪,天机神僧所说之事,必是说明自己的身世之中到底隐藏着天大秘密,竟是连天机神僧也是对此高深莫测,好生关心……

此时,一场八十万大军的血­肉­大战渐渐平息,血气慢慢退去,月亮已然悄悄爬上星空,照得大地一片皎洁无瑕,这场战争也如大雪山上的积雪下泻爆发之后,便是消弭灾难,祥和宁谥。

那余下的乃蛮族战士各自回得自己的部落,携妻带子,从此便安心务生,进贡天朝。

此时,众大周军士收拾好战场之后,又奔至那神无我宫来。远远望去,只见那神无宫果是建筑奇特,长角飞檐,钟灵毓秀,连绵不绝地沿着雪谷半山腰构建,在一­干­皑皑白雪的映­射­下,众人赫然发现,这神无宫竟是建于崖壁上,悬于半空之中,其地下竟是空空如也,毫无一点地基相连支撑。这般鬼神之作,即是那不世鬼才袁天罡也是眼界大开,敬意连生。

在数名乃蛮族人引领下,众人又来至神无我宫后殿的那口枯井前,开启机关,欧阳楚钧身影一闪,率先跃下,其后那青竹翁、笑笑翁与四名大周将军也相继进来。

众人顺着那地道机关,来至达喀尔大雪山腹地中的巨洞内,将一­干­苦役释放出来,那些三关之中被掳掠的众人千恩万谢,欧阳楚钧再是分发些许散碎银子,各自安家辟业去了。

诸事完毕后,欧阳楚钧但觉神元气足,诸事顺利,便提起内劲,内息流转处,便是独自凌空飞行于那巨大的山腹之中。此时,但见那地下深洞已然自动合拢,全无那蝎子神的踪迹,想来是这巨兽返回身来便将洞内土石覆住地洞所致。

正当他在半空之中犹如鱼儿般自由腾挪转身之时,忽然阿钧胸中突是有淡淡的白光­射­出,他心中一动,便停下身形,摸向怀里,只见当日巨鱼妈妈所赠的藏宝图上,正有一处微微闪亮。

阿钧一见之下,不由得心中大喜,想不到在这大雪山脉交错之处竟是埋有第四处宝藏。

他立即传来诸人向地下深深挖来,按照先天八卦之术所演,终是找到了那神无宫前世历代大主教所收集的天下奇珍,珠宝金银,内中果有不少前秦之宝。众人处身于这深深宝洞之中,只见眼前是金光灿灿,煞是惊人。

阿钧依照前例,洞中诸宝只留得少许,将其中大部分悉数发给乃蛮各族头人,再自转赠给属下一众平民。那数十万乃蛮族人手捧这天上掉下来的钱财,欢声雷动,齐声高诵这白袍少年与大周女皇的莫世之德。

诸事完毕后,欧阳楚钧便与狄公等一­干­众将率同大军,胜利班师回朝。那天机神僧,魔罗大王李杞,袁天罡,燃灯道长却不顾欧阳楚钧的诚意挽留,执意返回各自的洞府修行。

临别之时,那天机神僧竟味深长地对欧阳楚钧说道:“他日小施主若有闲暇之时,可到括苍山天都峰寻老衲一叙,老衲自有神机可言。”言罢,四老便身形纵起,扬尘而去。

欧阳楚钧眼见神僧与乃父魔罗大王渐渐消失,虎目之中不由泪水涟涟,此时一旁三位娇美夫人也自款款行来,左拥右呼地将他团团围起,齐齐耍起娇来。在如此多的众人面前,阿钧顿感俊面飞红,煞是十二分的不好意思。

他斜眼看处,只见那天朝阁老狄公、大护卫青竹翁与琴仙、笑笑翁也自满目赞赏地望着自己与三位夫人,心中自是倍感无比高兴。

大军不日回朝,女皇于一众大臣在玄德大殿上,摆下盛大的庆功宴。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大赞阿钧威风神武。

那女皇高兴之余,却始终是面­色­沉沉,似有一丝不快之意。更有那鲁国公武三思更是巧舌如簧,对阿钧冷热相讽,不时以­阴­谋诱他当众出丑。

欧阳楚钧终究乃是悟­性­绝高之人,眼见宫庭内果是尔虞我诈,玩弄权谋,女皇更似有嫌自己功高震主之意,他默然端起酒樽,此时脑海之中在那腾拉尔关摩竭睡魔所现的一幕又自突是涌上心头,他心中一惊,立时想道:“莫非这冥冥之中果是有天意所定,由此间情景看来,那女皇果是有点心机深安,恐怕自己声名超过她,为今之时,只有主动辞官远行,方能解这女皇心中不忿。”

终于,在洛阳城呆得数日后,欧阳楚钧便上书辞官,意欲游戏山水,远足江湖,女皇见得他的请奏,欣然应允。狄公与张之义宰相二位重臣闻得这般讯息,虽是心中割舍不得,却深知女皇心­性­,只是暗暗长长叹息,对女皇此种所为只能听之行之。

三日后,欧阳楚钧拜别魔罗夫、琴仙、笑笑翁等一­干­家人,素服平面,只带着莎拉公主、阿紫、艾丽丝同行,暗中便有那老伙伴赤血蝴蝶隐身相随。自此之后,一夫三妻便是整日逍遥山水,日玩夜嬉,倒也是清净悠然,自得其乐。

忽然有一天,欧阳楚钧正自端坐于漫目竹林树影之中,将所学之幽冥之术、玄武心经、天地异术引中的诸般高深法门一一行来,此时他的内息已是如潮滚滚,金甲龙神也是周身金光四­射­,在半空中时隐时现,阿钧只觉全身各|­茓­无比舒畅安泰,有如浴在暖暖的热水中,随意行进,煞是美妙。

在这功力超然之时,阿钧忽是心中一动,但见那天机神僧浮现在自己面前,口­唇­张张合合之间,似是有话有讲。待得阿钧回转心神,才知道原来方才竟是不觉神游物久,南柯一梦。

近来,他时时心绪不宁,总是梦见那数十奇异祭祀的人群与水晶玉棺里的自己,此外,他的金甲龙神已然可自行脱离本体而窥天地,内心中竟是时有无­色­无欲之觉,即使是那三位娇妻,也是时时无法再度燃起激|情,这些异常变化令他甚感苦恼古怪,也许这个谜底正该由天机神僧解开为妙。

欧阳楚钧与三位娇妻说明心意后,便是默持心法,行幽冥大法中的缩地成尺之术,瞬间便来至括苍山天都峰。

但见那天都峰果是名不虚传高耸陡峻,直拔入云,苍柏欲翠浮光掠影之中,悠然传来山中樵夫婉转的歌喉,端得是修真养­性­的无上佳处。一路上,有许许多多飞禽走兽见得这白袍少年凌空行上山来,竟是丝毫不怕,只是安详地望着他,眼中好似万分高兴。

欧阳收转心神,沿山极速上爬,片刻之间便见那半山之中,抑面望来,只见修缘寺山门大开,那天机神僧手捻一串长长佛珠,面对着自己,早已静候在那环山十八盘石阶之上。

天机神僧眼见欧阳楚钧一路衣袂飘然,脚不沾地的潇洒行来,便是抚髯笑道:“小施主,别来无恙。你之心意,老衲已是全然心知。此中种种世事,你且取出那紫虚魔镜,便立知端晓。”

欧阳楚钧依言细细观那面紫虚魔镜,但见魔镜内时光飞速流转之中,刹时便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新婚之夜,暴毙身亡,却得一位法师相助,保住­肉­身,元神却自行飞升,直至这大周天朝,行至半空,突然又是投入燕山王李杞溺死儿子的身内,慢慢转而复活。此时,那燕山小王爷缓缓转过面来,赫然竟是与欧阳楚钧长得一般无二,正正是他本人……

欧阳楚钧看得目瞪口呆,一切恍若梦中,天机神僧正­色­说道:“小施主镜中所见,正是你未世元神的阿难轮回,那法师却也正是老衲之未世法身,助你来此修炼真元龙神,脱壳返回你的未世中。”

欧阳楚钧闻言,登时心绪如潮,泪如泉涌,百汇|­茓­中那金甲龙神竟也大受感应,莹莹跃跃,极欲脱体而出。

欧阳楚钧黯然说道:“神僧,原来诸般梦象,恰是小生未世轮回所报。我定当顺应天道,回转真身。只是我那三妻却当如何?”

天机神僧笑道:“小施主,人之在世,时缘来到,便是自来时之处而来,自去时之处而去。天道万般变化之中,自有无上天机不可泄露,你且放心而去吧……阿弥陀佛!”

欧阳楚钧知是天命不可违,便双脚盘膝,默然坐下。那天机神僧法相庄严,玄功潜运,身影闪动间,以轮回大道助他归真。

但见得此时天都峰上紫光荧荧,气旋激荡,天地为之一暗,欧阳楚钧顶门之上,紫气汹涌,在淡淡的金黄之光中,那金甲龙神御风而出,直冲云宵。在这般游龙巨啸声中,欧阳楚钧倏然人影全无,不知所踪……

南洋择舞镇金刚山上。

风云变­色­,雷电交加,忽然不消片刻,便是云散雾消,群鸟欢娱,自是一片大好的明媚之­色­。

碧玉水洞内,鸿飞老爷与一­干­家亲正自虔诚地守在单传独子鸿天赐少爷的水晶棺前,三跪九拜,那阵阵香烟袅袅之中,鸿飞老爷单手遮目,仰天上望,满怀欣喜地看向那南洋大法师天极大长老。

此时,但见那天极大法师中指一竖,蓦然大吼一声,但见那水晶玉棺霎时紫气大盛,石盖自动移开,雾气翻翻滚滚中,鸿天赐睡眼惺松,只手扶着棺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继而双睛睁开,面­色­红润,却全无往日那面黄肌瘦,肺痨之苦,其怀中更有一纸藏宝图探出胸外,呼之欲出。

那鸿飞老爷大叫一声,便是扑上前来,紧紧抱住儿子,身后数十鸿氏宗族更是喜极望外,大呼天恩。此时,那日走月移之时,竟是不多不少恰是双九一十八天之期。

三日后,鸿家婚宴二度结庐开席,全镇之人全被悉数邀请,免费行礼三天,一众乡亲共贺老天如此奇迹,传为佳话。

说来也是怪事,自此之后,那鸿天赐少爷便身体安康硕健,体质超人,继娶镇长之女舒云婉柔之后,竟是在一年之中艳遇不断,接连迎娶海外三女。这海外三妻虽是风情迥异,回首转眸之间,却无一不是绝­色­天颜,艳绝南洋,鸿家依次授名为莎乐,紫儿与阿难丽丝。自此之后,鸿氏宗族便由那奇异少年鸿飞之下花开多枝,人丁鼎盛。

此般异事,广为传扬,南洋之中无论童老船手,齐是有诗称道:

御有神仙士,轮道­射­山间。

龙飞自乘云,釜身叽琼华。

神逸彩云间,立身于冲虚。

记鉴有史赞,万世修真意。

正文 ( 大 结 局 )

(大结局)

日月飞梭,时光如水般电转。

数年后,一位风神俊逸,龙眉入鬓的白衣青年在十数人陪伴之下,手握一纸发黄的宝图,向那天下闻名的鬼神经转之重地中原泰山逶迤行来。

四日后,这数人便在山腰中一处人迹罕至,直拔高耸的崖壁前停了下来,那英俊青年脚踏玄天八卦,挺拔身形四处游走,山­色­空濛中,突是在崖壁上一块探出的石块上用力按了下去。

但听得那崖壁颤栗剧抖,山石飞云乱滚之下,正是缓缓打开一道金黄铜门,一道七彩大光突是扑面而来,霎时便是罩住那龙眉潇洒青年。

那七彩光柱又在随行诸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犹如神龙翱翔,挟着那白衣青年倏然倒卷而回,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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