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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类情感

两人一起去餐厅吃饭,静雪告诉周墨,她已经在S市住了一年,打算在这里念完四年音乐学院的课程。

“既然决定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干­嘛不买套公寓呢?”周墨有点奇怪的问。静雪道:“太麻烦了,住在酒店里三餐都是现成的,每天还有人收拾房间,安全也有保障。”周墨这才点点头:“住酒店的确是省事。”

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家,可总不能如愿,买套公寓容易,把它当成家就难了,一个人住,生死有命,怎么着也像是少了点什么。万一哪天突发怪病或是遇到图财害命的劫匪,死在公寓里,搞不好尸体臭了才能被人发现。死不可怕,死得莫名其妙才可怕。

“刚才那个人是你们酒店的大客户吧,你不怕得罪他呀?”静雪转移话题,问起之前那件事。“我怕他­干­什么,那种暴发户狗屁不如,我不在乎酒店少了一个这样的客人。”周墨不屑一顾的说。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况且你这样的美女遇到麻烦,正是给了我英雄救美的机会,我不表现表现怎么令你印象深刻呀。”静雪知道他是开玩笑,轻声一笑:“你是拿准了他不敢得罪你吧,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是不敢。”周墨并不否认这一点。他是聪明人,不会头脑一热就冲动的乱挥拳,生意做久了、做大了,人在江湖谁没点朋友和对头,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必放在眼里他拎得清;她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他早就在一旁静观事态,只要他出面了,就说明他成竹在胸。

周墨爸爸是大院出身,家庭背景优越,本人也很­精­­干­,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深圳刚建立特区的时候,很多人南下经商,他爸爸和叔叔们就是最早的那批人,经过多年积累,在S市黑白两道颇有些势力,一般生意场上的人都不敢轻易开罪周家人,因此周墨对王老板之流的暴发户也根本不看在眼里。

“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酒店老板,说实话,你不像生意人。”静雪睁大眼睛,怎么也不能把他和五星级酒店老板联系在一起,然而眼前的他又分明和旅行时判若两人。那时的他落拓不羁、风流倜傥,像个流浪汉,而此时他衣冠楚楚、有礼有节,一副商界­精­英样子。

周墨挑着眉笑道:“人不可能只有一面,我不是英国绅士,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也穿着西装进餐。”他故意抻着脖子打量她:“我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漂亮,我怎么早没发现呢?”静雪往后一退:“­干­嘛把脖子伸这么长,像长颈鹿似地。”“我近视眼,不靠近一点看不清。”周墨不以为然的哈哈一笑。

“既然你是这家酒店的老板,我那高昂的总统套房房费,你能不能给我打点折呀?”静雪俏皮的眨眨眼睛。周墨看她一眼,逗她:“你不是说你有的是钱。”这是她当时的原话,他说出来揶揄她。她大笑,托着腮:“是啊,我穷的只剩钱了,除了钱我一无所有,我之所以到处旅行就是因为我没有家,才不得不四海为家。”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享受旅行的乐趣。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我就曾徒步穿越北美大陆,在路上的感觉能让我心境平和,回到都市里,我才能更加投入的工作。”周墨把他的情况告诉静雪。他的家族在S市起家,从事酒店餐饮业、房地产业近三十年,已经把高档酒店开到美国去。

静雪耐心的听着,点点头:“你那时说你家是大家庭,我就猜到你一定是个世家子弟。”“我算不上世家子弟,我只是个私生子。”周墨慢悠悠的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静雪耸耸肩,表示对他是什么身份并不介意。“你却从未对我说起过你的家世,比如你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周墨狡狯的看了静雪一眼,想从她嘴里套点话出来。他后来派助理去调查了她,她孤身一人住在酒店里,并没有和什么男人来往,于是他非常好奇她的身世。

静雪喝了口酒,嘟着小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只要我不偷不抢,警察也无权调查我,何况是你。”她对人总是保存着三分敌意,周墨也习惯了,见她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朋友之间贵乎之心,对方是什么身份,其实没那么重要。

“我没想到你会住在S市,我记得你那时说过你有亲戚在L市,为什么不回去?”周墨记起这个细节。静雪告诉他,她回国是为了参加好朋友的毕业典礼,朋友决定留在这个城市发展,她恰好也想进S市音乐学院,就留了下来。

“你的大提琴拉的不错。”周墨称赞一句,低头看着自己盘中的水果沙拉,叉了块猕猴桃放在嘴里慢慢的嚼。“这个世界上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拉琴是其中之一。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开始教我拉琴了。”静雪提起去世的妈妈,心里的伤感总是无法释怀。

“会弹钢琴吗?”周墨放下水果叉,看了静雪一眼。静雪点点头:“会一点,我在学校学过,我表姐也教过我。”“待会儿弹支曲子给我听听。”

“你想听什么曲子?”静雪问。“《Danny boy》,听说过吗?”周墨沉吟着问静雪。静雪不假思索的嗯了一声:“爱尔兰民谣,写父子诀别。”“更像情人间离别。”周墨漫不经心的说。静雪目光一斜,注意到他的神情,默默垂下眼帘。

咖啡茶座的音乐岛上,静雪走到钢琴旁坐下,试了试琴音,弹起那首荡气回肠的爱尔兰民谣。随着琴声她轻轻歌唱,周墨伫立一旁静静聆听,缠绵的琴曲和歌声令他的思绪飘远,想起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弹这首曲子。

Oh ,Danny boy, 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from glen to glen

and down the mountain side.

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Tis you, ti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But come ye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Tis I'll be 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And if you come, when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if I am dead, as dead I well may be,

I pray that you will find the place where I am lying ,

and kneel and say an āve there for me.

l hear, though soft you tread above me.

And all my grāve shall warmer and sweeter be.

Then you will kneel and whisper that you love me,

And I shall sleep in peace until you come to me.

静雪的背影像极了她,就连弹琴的手势也像,周墨的眼角有点湿润。弹到一半时,静雪顿了顿,才又继续,周墨注意到她肩膀抽动,知道她是在哭,没有过去打扰她。静雪自己调整了情绪,琴声继续。

她和他一样,尘封了许多伤心地往事。尽管他们都还年轻,却似乎已经尝尽人世的苦难,听到一段熟悉的音乐声,都能因此掉泪、心有所感。

静雪从台上下来,看到周墨,含泪向他笑笑,侧过脸轻拭眼角。“惹你伤心了。”周墨向她伸出手。两人牵着手一同离去。

这以后,周墨几乎每晚都抽时间来听静雪拉琴,等她结束后请她吃宵夜。他们平静的相处,彼此默契的不说那句话。他们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无需更多言语交流,他们的心灵是相通的。

工作闲暇,他喜欢给她打电话,和她说些有趣的事,缓解工作的压力。“我办公室里的热带鱼生小鱼了。”他有时会这么饶有兴趣的告诉她。“我知道了,没别的事了吧?没别的事我就挂了。”静雪答了一句,急着要挂电话。

“别挂,陪我说一会儿话,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周墨心情不错。“我上课呢,你是不是太闲了。”静雪压低声音,不让老师发现她在接电话。

“我好不容易才抽出十分钟时间打电话给你,一会儿还要开会,你就不能说点让我高兴的话?提神醒脑的。”周墨开玩笑的说。他只要听到她声音,心里就轻松许多。“你想听什么?”静雪好笑的问。

“我想听的话多了,比如你很想我,很想见到我之类的……”周墨在电话那边笑。静雪切了一声:“我很想你、很想见到你,行了吗?”“说的这么硬邦邦的,一点诚意也没有,你就不能软一点?”周墨不满意。

“我又不是意大利面,软什么。”静雪嘀咕一句,看到讲乐理课的老师透过近视镜瞄她,把手机藏到桌子底下,Сhā上耳机。耳机藏在长发里,不容易被老师发现。她假装低头抄笔记,躲避老师的目光。

周墨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拿着,故意逗她:“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啊,还有你对我的态度,就不能有点女人味?我宁愿听你跟我撒娇。”“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跟你撒娇。”静雪反诘。

“你把我当成男朋友好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个人陪你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看画展、泡酒吧,何乐而不为?”

“你最近是不是失恋了,怎么整天絮絮叨叨的。”静雪轻嗔一句。“是不是我说我失恋了,你就多抽点时间安慰我?嗯?你会吗?”周墨带着点笑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高层例会还有五分钟,视线落在水晶笔筒上。

静雪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他这种人从来不恋,怎么会失恋,可嘴上却道:“这样好了,明天是礼拜六,我没有课,你来找我,我做水果冰淇淋给你吃。”“嗯,这才好,像个朋友样子,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周墨满意的挂断电话。

知道静雪喜欢花,周墨每次去看她都会带上一束花。静雪把花Сhā到客厅的花瓶里,就到厨房里忙碌,让周墨在客厅里等一会儿。

静雪住的套房配套设施齐全,开放式厨房里一应厨具应有尽有,她经常做些沙拉和冰淇淋吃。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水晶碗出来,里面装着水果冰淇淋。周墨看了看,­奶­油里有橙子果­肉­、猕猴桃、西瓜、火龙果、葡萄,还有些芒果和菠萝蜜,令人垂涎欲滴。

静雪用勺子把冰淇淋盛到水晶杯里,推到周墨面前:“你看好吃不好吃?”“看着像是很好吃,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周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冰淇淋吃下去,甜甜的凉凉的,非常爽口,忍不住赞道:“不错,很好吃,比哈根达斯不差。”

“那你多吃点好了。”静雪笑嘻嘻的看他。“不行啊,我这两天胃不大好,不敢多吃凉的。”周墨为难的说。静雪听到这话,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他脑袋。他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里不放,神情暧昧,静雪把手抽回去。

“你要是早跟我说,我就不做冰淇淋了。”静雪给自己盛了满满一杯,美滋滋的吃起来。“我要是早跟你说,你就不让我来了。”周墨淡淡一笑。

“我四点钟约了市委一个副秘书长去打高尔夫,现在就得走。”他站起来告辞。“走呗。”静雪送他。走到门口时,他忽然站定,转过身看着她眼睛,一反常态的轻声问:“我晚上来看你好吗?”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静雪听得出来,之前他虽然也会开玩笑,但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提出类似要求。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转瞬间垂下眼帘:“我们不能只做朋友吗?”“朋友也分很多种的。”周墨道。“你又不是找不到别人,别惦记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类型。”静雪并不想和他发展更深入的关系。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静雪,有些事你是不必太当真的。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也可以轻松地相处,你明白吗?”周墨试图把话说得明了,话到嘴边却无法那么坦然。

静雪默然不语。他见她沉默,知道她暂时还不能接受他,忍住失望,拍拍她脸蛋儿:“我再不走就赶不及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他打开门走出去。

周墨走了以后,静雪才逐渐体会出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即便他俩上了床,也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在这方面,他是个豁达的人,他不在乎她的过去和将来,也不在乎两人能在一起多久,他享受的只是过程。想到这,她吁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歌很动听,找不到合适的女声版本,只好用钢琴版。

Oh,Danny boy,笛声在声声呼唤着你,

就在山那边的座座深谷中,

夏天已经消逝了,玫瑰花都已凋零,

因此,因此你必须离去了,和我道别吧。

但是当那夏日重回牧场,

你又该再次回来,

或者白雪充满寂静的山谷之时,

无论在阳光下还是­阴­影里,我都会在此等待,

Oh,Danny boy,Oh,Danny boy

我多么深爱你!

如果你在玫瑰凋零时才来,

如果我已死去,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

你将来这里,找到我的长眠之所,

跪下为我轻声祷告。

我会听见你的声音,就在你轻轻踏在我的坟墓上时,

我的幻梦将永远温暖,永远甜蜜,

如果你坚持着说你爱我,

那就当我只是在安睡着等你到来。

病中温存

清明节,静雪回L市替母亲扫墓,在L市住了两天之后再回到S市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南方的这个城市,四季如春,清明前后天气却不稳定,很多人感冒,医院里人满为患,静雪在走廊上挂了一天水,就不想再去了。她实在是不喜欢医院的环境。

买了点药回家吃,夜里又发烧了,身上没有一处不痛,被子裹得再紧还是觉得冷。好不容易捱到第二天早上,烧退了一点,感冒的症状却一点没有减轻。

昏昏沉沉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苍白的脸憔悴不堪,人果然是不能生病,再美的一张脸也经不起病痛的折腾。梳洗完了,想去厨房弄点吃的,没到厨房门口就一阵眼花,差点要昏倒,只好再回床上躺着去。

睡了一会儿,静雪想起来和周墨约好了要去听音乐会,票是提前一星期预定的,这两天她身体不舒服也忘了告诉他,她去不了,此时忽然想起来,只有给他打个电话取消约会。

打他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静雪猜测他是在开会,所以关掉了手机,也就没在意,过了半个钟头再打给他,还是提示关机,无奈之下,她只好打到他办公室。

电话是他秘书接的,礼貌的问静雪找周墨有什么事。静雪没力气和她多说,只问周墨在不在。秘书告诉她,周墨正在会议室主持高层会议,任何人的电话都不会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她说,她来转达给周墨。秘书没见过静雪,之前也没接过她电话,以为是周墨寻常的一个女­性­朋友,对她的电话也不甚重视,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态度不冷不热。静雪思忖片刻,挂断了电话

周墨交游广阔,从来就不乏关系近的女朋友,可也没见他对哪一个特别上心,有时候他懒得接那些女人的电话,还会让秘书帮他挡,凡是打电话吞吞吐吐不说明目的的,或是他不想理会的,通通就说他不在。秘书对他忠心耿耿,尽职尽责,他不看在眼里的人,她也就不看在眼里,随时和老板保持一致。

等周墨从会议室出来,随口问秘书:“有没有人找我?”秘书报上几个人名,有电话有访客。周墨点点头,听到没有静雪的名字有点失望。他知道她回L市扫墓去了,却不清楚她回来没有,这两天他尽忙着生意,也没顾得上和她联系。

“哦,对了周总,我差点忘了,有一位曾小姐打电话找你,我问她找你什么事她却不肯说。”秘书想起静雪的电话,告诉周墨,料想他也不会重视,连电话记录都没有。

“她回来了……说了什么没有?”周墨兴奋的掩饰不住。秘书见他两眼放光,有点好笑:“她没说,就是问你在不在,我说你开会了,她就把电话挂了。”周墨没有和秘书多说,进自己办公室去了,打电话给静雪。

静雪头昏脑胀,已经恹恹的睡着了,铃声响了几遍她都没听到,等她朦胧中听到声音把手机抓过来看,他已经挂断了,于是她闭上眼睛,手机滑落在地板上也没在意。

打不通静雪的电话,周墨有点莫名的烦躁,想了半天却不得要领,以为静雪生气了才故意不接他电话,于是打电话给秘书:“以后曾小姐再打电话来,无论我在­干­什么,你都要及时通知我。”

“可是……”秘书听他忽然迁怒于她,猜测他不是打电话给那位曾小姐没打通,就是在电话里被她数落了,所以才借题发挥,不禁有点委屈。明明是他自己定的规矩,他开会的时候不接任何电话,这会儿他自己又要破例了。

“别跟我可是,这是命令,听到没有。别的电话可以错过,曾小姐的电话一定要让我知道。”周墨用命令的语气说。“听到了,周总,以后曾小姐再打电话来,我一定及时通知你。”秘书立刻老老实实的回话。

老板的命令就是圣旨,她必须无条件服从,何况他也不是提出什么不合理要求。周墨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秘书对着话筒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心里很好奇打电话的那位曾小姐长什么样,老板好像很在乎她,接不到她电话就气急败坏。

挂断了电话,周墨在落地窗前伫立片刻,决定去看看静雪。反正她就住在酒店里,走过去也不要两分钟。

敲了半天的房门,她也没来开门。周墨纳闷片刻,以为她不在,去总台查询,总台告诉他,她们没有看到静雪离开酒店,于是周墨拿了房卡再次上楼去找静雪。

房间里很静,周墨打开鞋柜,看到静雪的一双双高跟鞋整齐的码放在柜子里,她常穿的拖鞋却不在,知道她没有出门,放轻脚步,到每个房间找她。

卧室的床上,静雪盖着被子躺在那里,周墨走过去摸摸她额头,并不怎么烧,但看她的样子,也是生病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周墨把静雪叫醒。静雪虚弱的打了个哈欠:“我前天回来的,在医院挂水挂了一天,忘了给你打电话。”“吃药了吗?”周墨看了眼床头的药瓶,旁边的水杯里没有水。

“还没吃。”静雪闭上眼睛,仍是想睡。“怎么不吃药啊?”他拿着水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过来。“我还没吃早饭呢。”静雪迷糊着告诉他。

“你这傻瓜,你怎么不打电话到总台,让他们替你预备早餐?再不然,你打电话给我啊。”周墨轻嗔一句。“你的电话打不通的,你有国家大事要忙。”静雪嘴角一挑,勉强微笑。“我去吩咐厨房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熬点粥好吧?”周墨主动道。

“你怎么进来的呀?”静雪忽然想起这个严重的问题。虽说他是酒店老板,可非请勿入,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客人的房间。“我爬窗户呀,像蜘蛛人那样。”周墨开玩笑的说。“你一定是去总台拿了我的房卡,哼!”静雪说不了两句就喉咙肿痛,只得闭上嘴。

“总台说你没离开酒店,我打电话给你又打不通,我怕你出事,所以拿了房卡进来,万一你晕倒了,我也好救你啊。”周墨辩解。静雪有气无力,眼睛都没睁。

过了不知多久,周墨端着一碗玉米燕麦粥进来,把静雪扶起来坐着。“玉米粥?”静雪诧异的看着周墨手里的粥碗。周墨神秘一笑:“生病的时候吃的清淡一点,我特意吩咐厨房熬的。”

静雪支撑着坐起来,要从他手里把碗接过去。“你别动,我喂你吃。”周墨拿着调羹把粥搅匀了,舀了一勺送到静雪嘴边,静雪吃了一口,咽下去。她嘴里没什么味道,感觉粥淡淡的,却很落胃。

周墨很有耐心的喂静雪把粥吃完了,还不忘记拿纸巾替她擦擦嘴。静雪心里一痛,瞬间有种落泪的冲动。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关心她、照顾她,对她嘘寒问暖,这几年除了她自己,只怕没几个人会关心她是否活着,是否没病没灾好好地活着。

“我这么好,你感动了没有?”周墨看到静雪的表情,调侃的笑着问她。静雪小嘴一撅:“你也太不谦虚了。”“你不觉得过于谦虚也是一种虚伪吗,我没必要谦虚。”周墨的个­性­从来都是张扬的,不屑掩饰和客套。

“是啊,你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我是该感激涕零,热泪盈眶。”静雪笑着缩回被子里继续睡。周墨坐在床边俯身看她,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轻抚她头发,目光柔和。静雪睡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你怎么还不走,不用工作?”

“你病了,我想陪你一会儿。”周墨淡淡笑着,看着她再次闭上眼睛。她的睫毛长而浓密,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像两把小扇子。他看的出神,几乎要伸出手去摸摸她睫毛。

大概因为他在,她怎么也睡不着,撑不了多久,又探出脑袋看他。“你回去工作吧,我睡一会儿就好了。”静雪催促周墨快点走。“我开了一早上的会,有些烦了,正好上午没什么事,就当是在你这里躲个清闲。”周墨还是不肯走。他还没看够她,怎么舍得走。

他对她的关心已经超越了友情,尤其是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脸,她本能的往边上靠了靠,躲开了他的手。眼前这个男人有点意乱情迷,她从他眼神里看得出。虽然独身了好几年,但她一下子还是没法接受另一个男人,所以周墨情不自禁吻她的时候,她紧紧的闭着嘴­唇­不回应。

之前他不是没吻过她,可也仅限于亲亲脸颊和额头。这在她看来很平常,朋友之间表示亲密的惯常动作而已。吻在­唇­上意义就不一样了,传达的是男女之爱。

他温热的嘴­唇­停留在她­唇­上,舌尖轻舔,然而无论他多温柔,她还是倔强的咬紧了牙关。他心生一计,轻轻捏了下她鼻子,她顿时无法呼吸,下意识的张开了嘴,那一瞬间,他的舌头轻巧的滑了进去。一旦被他突破了防线,她无路可逃,就那样被他吻了很久。

他离开她的脸,她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我病了你还欺负我。”周墨开心的笑,怜爱的抚着她脸颊:“这样你的病会好得快一些。”静雪侧过脸去,闭上眼睛捂着被角咳嗽。周墨的脸跟过去,靠在她耳边低语:“宝贝,别总是缩在壳里,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没有人能保证一辈子不受伤,受了伤就把自己藏起来只会慢慢腐烂。”

静雪睁开眼睛看他,他似笑非笑的嘴角一挑,吻在她鼻梁上片刻,随即站起来走了。静雪愣在那里,品味他的话。

在家里休息了两三天之后,静雪的感冒渐渐好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好几天,这天傍晚下课的时候,静雪接到周墨电话,他正开着车在来学校接她的路上,雨天路上车多,堵车堵了快一个小时,只好让她等一会儿。

“雨这么大你不用来接我的,我可以坐地铁。”静雪抱着琴谱从教学楼五楼的音乐教室出来。“等你走到地铁站,衣服也都湿了,我一会儿就到,你等等我。”周墨注视着前方的车辆,熟练的把着方向盘。

四十多分钟以后,周墨的车才缓缓的从雨中开过来,他忘了带伞,从车里下来跑了几步。教学楼楼下,他找了半天没看到静雪,正要打她电话,却听到静雪叫他。

他回过头看到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奇道:“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静雪从随身小包里取出纸巾给他擦脸,告诉他:“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风雨交加太冷了,就到老师办公室坐了坐。”周墨打量她,果然见她只穿了件薄薄的裙子,脱下西服披在她身上。“你穿的太少了,快上车,到车上就暖和了。”

车开回酒店,周墨先下车替静雪开车门,她从车上下来,他把车钥匙丢给门童,和她一起往酒店大堂走。

周墨的秘书恰好从电梯出来,和他们走了照面。“周……”秘书刚要跟周墨打招呼,周墨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客套,陪静雪等高管专用电梯。

秘书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孩子,忍不住回头看他们,见他们挨得很近,态度很亲密。女孩子身材纤细高挑,长长的头发像褐­色­的波浪,皮肤白皙,侧脸很美,一直没怎么抬头,此时更是捂着心口咳嗽起来,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周墨疼惜的轻拍她的背搂在她腰间,关切的低头询问,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体贴的神情一览无余。

那一定是他的新欢曾小姐,秘书八卦的想,直到离开酒店仍是浮想联翩。打着伞站在酒店外的停车场,她忽然忘了下楼来­干­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买感冒药给生病的男朋友,自嘲的拍了拍自己脑袋。

“你昨晚又喝酒了吧。”进电梯之后周墨问静雪。静雪没说话。她一直在喝,他知道。“喝酒对你身体没好处,尤其你这几天一直吃中药。”周墨苦口婆心的劝。“我昨天又做恶梦了,喝一点容易睡。”静雪如实道。

“今天晚上不要去咖啡茶座拉琴了,休息一晚上。”周墨好心的嘱咐她。静雪摇头:“已经好几晚没去了,老呆在房间里也挺无聊的,我又不爱出去逛,去拉琴打发打发时间。”周墨飞快的回忆着自己的日程表,遗憾道:“我今晚有应酬,推不掉,不然就留下来陪你了。”“你不用陪我,我去拉一会儿琴,心里就痛快了。”静雪默默地看着电梯楼层显示。

他陆陆续续听她说起她的身世,知道她妈妈去世后,她一直孤零零的,她舅舅一家住在L市,很少联络,她爸爸更是远在法国,很多年没有任何联系,也就是说,在S市她也无依无靠。她的冷漠不是天生的,是因为她太孤单,因此他极尽所能的给予她关心和疼爱。她渐渐也接受了他,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朋友和知己。他们的感情比友情深,却总是徘徊在爱情之外。

彼岸的风景

周墨让秘书安排人每天往静雪住的套房送去各种各样的鲜花,无论他在不在S市,从不间断;吩咐厨房针对她的口味和健康状况制定营养菜单,希望能治愈她忽而厌食忽而暴饮暴食的肠胃紊乱症。只要有时间,他就去学校接她放学,她情绪不好不想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沉默,绝不打扰她;要是她情绪好,无论她想­干­什么,他都陪着她。

别的男人都讨厌女人总是撒娇,周墨恰恰相反,无论静雪是想找他帮忙还是希望他答应什么条件,撒娇总是最有力的武器,对付他百发百中。他有一部专用手机,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就是让她随时随地都能联系到他。

他喜欢潜水和海钓,有一艘私人游艇停泊在S市海湾,以前他经常独自出海,现在多了一个她,他就带她一起去。他钓鱼的时候,她很安静的陪在他身边;要是他潜水,她就坐在船舷边上,等着他从海底带回战利品。

有时是好看的螺旋状贝壳,有时是珍珠蚌,还有一回,他扔了一条活章鱼在她腿上,章鱼滑腻腻的,向她圆睁怪眼,伸出腕足,把她吓得哇哇叫。他打开潜水面镜,得意的向她哈哈大笑。她气极,顾不得害怕,抓起章鱼就砸向他,他往下一沉,潜到水下。

“下来,我带你去看珊瑚。”他再次浮出水面,向她招手,于是她换上潜水服,跳到水里和他一起潜水。他带她去看珊瑚,看各种神奇的海洋生物。五彩斑斓、威风凛凛的各种鱼类和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常令她觉得神奇。

静雪看到一个珍珠蚌,指给周墨看。周墨手指点了点,示意静雪自己去把珍珠蚌扳开,里面或许有大珍珠。静雪害怕,摇摇头,周墨鼓励的轻拍她的背。她这才游过去,把珍珠蚌扳开,果然看到一颗圆润的黑珍珠。

这个海域能看到黑珍珠实属奇迹,静雪惊喜的把握着珍珠的手给周墨看,周墨微微一笑,隔着潜水面镜做了亲吻的表情,静雪也向他笑笑。

两人向浅海游去,要浮出水面。周墨忽然摘掉潜水面镜和氧气管,拉住静雪,也摘掉她的面镜和氧气管,出其不意的吻住她。水下接吻,吐出一串泡泡,在静雪呛水之前,周墨已经带她浮出水面。漂在海面上,他大笑着看她,她深深地吸着气,感觉到空气的美好。

直到上了游艇,换好衣服坐在甲板上,静雪仍在大口呼吸,她到底不适应,有点缺氧。周墨端着两瓶饮料出来,递给她一瓶。“你太缺乏锻炼了,才潜了半小时就缺氧了。”静雪瞪她:“我不像你那么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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